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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春深-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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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念头一起,六娘眼中又蓄满了泪,心中酸楚难当。
“六姐你若动了心,便对阿妧说真话。”九娘柔声道:“心悦一个人,既美又好,万万勿要藏起自己的心,伤了他人又伤了自己。六姐你配得上这世间任何一个好男儿,谁要能得了你的非分之想,才是有福之人。”
九娘见六娘只轻轻摇着头,便又道:“六姐你放心,赵棣身为皇子,反叛自立,宗正寺早将他从玉碟除名,昭告过太庙和列祖列宗。你的名字,没上过玉碟,孟氏阿婵依然是清白之名。”
六娘猛地抬起头,愣了愣:“是阿妧你安排的么?”
九娘摇头道:“不是我,是六郎一早就想到了。”说到赵栩,九娘唇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眼睛熠熠闪光。他总是替她想在前头,比她还想得周全。
“至于二伯和二伯娘,你放心,无论如何都不会有性命之忧的。”九娘握了握六娘的手:“这是六郎亲口告诉我的。”
六娘想到张蕊珠那几句话,虽然知道赵栩言必行行必果,君无戏言,可却更加羞愧难当,抱着九娘大哭了起来。
她没有法子,那是她的爹娘。只是她和爹娘实在对不住阿妧,对不住婆婆,对不住孟家,对不住天下臣民,对不住赵栩。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打喷——喷嚏说明有有人在想你。”方绍朴眨眨眼。
赵栩傲娇地说:“哦,不是友人好吗?是我家内人。”
方绍朴又眨了眨眼:“有人在净房里想你。”
赵栩摸了摸下巴,脸一红:“你不懂,这夫妻一体,就算是如厕,也不是什么丑事,想我也是应该的。”
方绍朴摇摇头:“是洗澡的时候在想你。”
赵栩一呆,脸更红了,不自在地挪了挪腿,叠成二郎腿:“那就更好了,我也想她。”
“不对啊,你怎么知道的?”赵栩猛地站了起来,伸手去揪方绍朴。
“我追更新的!”方绍朴冤枉之极,大喊了起来:“谁让你不充值?”
第327章
八月中秋转瞬即至, 战火纷飞依旧, 皇榜每日都在通报东西南北四方战局,契丹女真强攻大名府, 战况胶着, 不分胜负。东路每日都有捷报,陈青和陈太初已在海州会合,每日都歼敌两三千。南方自从苏州大捷后,江南路又收复了两州。
最可喜的是皇帝一路秋风扫落叶, 势不可挡的已到了郑州城外。皇榜上只是短短几句,说官家率领四万禁军扎营于郑州城外三十里, 可汴京百姓高高兴兴地认为郑州已经被收复了,谁还挡得住这位陛下呢?连壶口瀑布都挡不住, 连西夏大军都挡不住, 一个小小的郑州,能挡住陛下一夜, 也是因为大军要休整。
于是汴京城又从送皇帝御驾出征和见证帝后情深的狂欢转成中秋过节加提前庆功的模式了。原本无心过节的商家, 连夜重金订制花灯, 赏月、赏桂自然是少不了的,赏灯和吃月饼也不能马虎。明年要来参加礼部试的士子们纷纷去汴河边订船订歌姬, 一夜要约三场才显得足风流。文人墨客们卯足了劲要多写出诵月的传世之作。各大勾栏瓦舍里的戏本子都换成了应节之作。
城东翰林巷孟府每日车水马龙, 应接不暇。管事们中秋节礼收到手软, 因吕氏在洛阳,府里中馈又回到木樨院。九娘见程氏身子重,便拖着六娘日日一早就去议事厅理事, 好让程氏睡到日上三竿。
程氏的性子是没事还要揽事上身的人,这次却乖乖听了九娘的劝,将对牌给了听香阁。孟建笑着说她如今身份不同了,心性也不同了,反而吃了程氏两颗大白眼。
“我都看得出阿妧是不想让阿婵闲着,一闲生百愁。你这官家的岳丈哦,身份也上了一百丈楼了,怎地还是这么不通人情?”程氏没好气地说:“我看你还不如阿林呢。”
孟建搁下茶盏跳了起来,说他比草包林还草包?两夫妻因此又斗起嘴来,从没赢过的孟建自然最终还是灰溜溜地往外院书房去,刚走出院门,又回转身来,心道自己是舍不得当季的桂花香,放眼京城,哪家的桂花能比得上自己的木樨院呢。
※
六娘回到翰林巷已经三四天,这几日都住在听香阁,和九娘如幼时般同吃同睡同进同出。九娘体贴她心结重重,一早拖着她去帮程氏理家,白天拉着她在翠微堂和杜氏一起陪着老夫人说话,一同亲手给远在苏州的孟忠厚做冬袜和小衣,夜里在灯下一起抄佛经,看着六娘不再那么容易神伤,才渐渐放心。
因四娘远嫁契丹,程氏索性让人把西暖阁收拾出来安置六娘。又因贞娘金盏她们都还身陷洛阳,翠微堂便拨了两个一等女使四个二等女使还有六个侍女两个婆子来,将听香阁挤得人满为患。
程氏这日醒了午觉,用完点心,便扶着林氏的手,摇着象牙丝编织凤穿牡丹团扇,挺着大肚子晃到听香阁,见两姐妹正在罗汉榻上选花样,便笑道:“你们可别只惦记着侄子,忘了我肚子里的这个。”
九娘和六娘笑着起身行了礼,将手中的肚兜给程氏看,显然是给她肚子里的十三郎或是十娘做的。
程氏接过来啧啧赞了一番,才道:“今日各院领了中秋节的吃用,你们两姐妹屋里可都领着了没有?”
六娘柔声道:“多谢三婶费心,阿婵这里多了好些物事,怕是新来的侍女不懂,多拿了。”
程氏笑道:“哪里能够呢,你那里多出来的两匹缂丝,是老夫人从苏州特意带回来的,阿妧和阿姗也各得了两匹。还有单子上没有的那几匹蜀绸,是三婶私下给你的,不从库里出。这些个好事,让她们说了,还有三婶我显摆的份么?”
屋里众人都笑了起来,六娘也笑着起身福了一福,想了想又疑惑地问道:“那还有也不在单子上的一篮子豆沙月饼和一个玉兔灯笼,又是哪个哥哥或弟弟给我的?”
程氏笑了起来:“这个才是怪事,管事说是大理寺的一位姓王的官吏亲自送来的,指名要给最近归家的娘子,先头送到我这里说是给阿妧的,我肚子大人可没变傻,这最近归家的,可不该是阿婵你么?”
一听大理寺的王姓官吏,六娘猛然想起那日城门口接应她们的那人,心一慌,便想回房去仔细看看。
九娘抿唇笑道:“六姐快去再看看,究竟是哪位有心人送的。”
程氏转头看着六娘礼都没行就走了,纳闷不已,又想起自己来的正经事,可巧六娘不止还方便。
“阿妧,你屋里的二等女使,娘要给你再添两个得力的。”程氏摇了摇手中的团扇,抬了抬下巴:“你都要入主中宫了,总不能人手还比阿婵少,若给官家知道,不免要责怪家里慢待你。”她手中扇子停了下来,低声道:“这几天京里都在说郑雍的女儿要入宫,还有什么陆老太师的孙女,都是礼部选中的四妃人选,都开始列名册了。我们孟家虽然不比他们差——”
九娘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如今不知道多少人想方设法要往母亲耳朵中传消息呢,母亲有孕在身,何不充耳不闻图个清静呢?”
不等程氏说话,九娘又笑道:“我屋里原本就有慈姑、玉簪和惜兰,还有两个二等女使四个侍女两个婆子,如今还多了四个宫里的女史,会一直跟着我,这听香阁里里外外都住满了人,再来两个难不成睡到梁上么?六哥出征在外,又怎会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母亲可千万别再给我添女使了。”
见程氏抿唇不乐意的模样,九娘只能又将一应从简万不可奢靡张扬的道理说了一遍。程氏挖了挖耳朵,将手中团扇掩了一半,叹气道:“好了好了,我这耳朵都听得起茧了,早知道不来讨这个没趣。我这扇子可不是什么奢靡之物,是我陪嫁的好东西。”
她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这辈子都做梦想要扬眉吐气飞黄腾达,却不想有朝一日真的飞黄腾达了,反要夹着尾巴做人,唉!”
六娘回到九娘屋里时,看着程氏摇头叹气地走了,奇道:“三婶这是怎么了?”
九娘笑道:“富贵病,不碍事。”她又低头比起花样子来。
六娘心不在焉,要落针了,戳了自己好几下,几次抬头看九娘,欲言又止。慈姑和玉簪便带着女使侍女们退了出去。
“阿妧?”六娘语带犹豫,还有三分羞恼。
九娘笑眯眯地道:“六姐还不从实招来,那月饼和灯笼是怎么回事?”
六娘脸一红,垂首捻了捻腰间的石青色丝绦:“是我粗心了,月饼下头压着信呢,还有灯笼下头也有字。是章大哥托人送来的。”
“章叔夜?”九娘眼睛一亮,章叔夜竟然这般有心?
六娘轻轻点了点头,又急得眼眶发红:“章大哥待我这么好,走之前还想着过节的事,可我却什么都不曾送给他!”
九娘叹了口气,伸手掰开她的手指,那丝绦皱巴巴的快给她扯断了。
“你只是没来得及送而已,夜里你缝的那件男子衣衫是给谁的?”九娘轻声问道。
六娘一怔,她私下托慈姑给她裁了布,想着在船上毁了章叔夜的小衣,应该做一件还给她,却没想到还是被九娘发觉了。可船上那事实在说不出口,六娘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几个字,转过身不再言语。
到了夜间,孟彦弼喜气洋洋地接了魏氏和小五进了家门。肩舆遮着青色薄纱挡风,一直抬入了翠微堂里头。
魏氏抱着小五下了肩舆,众人互相见了礼。魏氏见程氏瞠目结舌地瞪着自己,便笑道:“我们秦州那边,生完了孩子照样下地做活的多着呢,何况我这些天好多了。”
梁老夫人欣慰地道:“不要紧,那些什么生个孩子要睡足一个月的说法,都是歪门邪道,不可信,还不睡出褥疮来?汉臣和太初都出征了,你一个人带着小五住在家里,他们在外头也不放心,就该搬过来和你表弟媳做个伴,也好有人搭把手。来来来,快来榻上躺着。”
众人一听老夫人这前后两句躺着的话,不由得都大笑起来。
杜氏笑道:“娘说的对,我生二郎的第二天就下了床,人人都说要不得,如今我不也好好的。这一个月不洗头只抹头油也要不得,都能直接挤一把油炸螃蟹了。”
翠微堂里笑声更响。九娘见魏氏脸色依然还是苍白,便伸手接过小五,抱到杜氏身边:“来来来,我们陈大娘子问表婶讨点炸螃蟹吃罢!”
杜氏拧了九娘的小嘴一把:“你这油嘴才多油,别以为你有了那一位,大伯娘就不敢动手了。”
孟彦弼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娘,转头低声问十一郎:“这是我娘么?”
十一郎默默地眨了眨眼,呵呵了两声:“如假包换。”自从知道大伯娘打过大伯还把大伯打败的事后,这位大伯娘做什么十一郎都不会觉得惊奇了。
到了夜里,一家人在广知堂席设两桌,不分男女。所有的槅扇门大开,圆月当空,香案高设,月圆人团圆,十分喜庆。魏氏只用了碗汤,便坐着肩舆回长房歇息了。
这边还没开始撤席登船赏月,宫里的赏赐就水一样的进了孟府,向太后赐了四道菜给梁老夫人,赐了一百两白银、丝缎布帛二十匹、一副东珠头面给九娘。赵浅予让尚宫带了几色御厨新做的月饼来,竟然还有鳝鱼馅儿的。
程氏留意到礼单上并没有皇帝赐下的节礼,心里不由得有点失落,阿妧说得容易,那些个流言蜚语她已经听到了,怎么能装作没听到呢?这礼部尚书真是不识抬举,皇帝和阿妧这般恩爱,竟然趁着皇帝不在京中的时候给孟家添堵,丰子嗣,册妃嫔,用得着他操心么!她家阿妧一看就是好生养的,没准三年抱两呢。
梁老夫人带着众人向皇城方向谢了恩,留天使吃了盏茶,将九娘做的桂花蜜和几款精巧的月饼交给尚宫,送给赵浅予和赵梣尝鲜。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陛下,今日是中秋节。”
赵栩抬了抬眼,嗯了一声。
方绍朴靠近了一步:“节日快乐,陛下。”
赵栩继续批示公文:“你也乐。”
方绍朴叹了口气,没办法,直男们就是缺乏自己这样的良师益友啊。
“娘娘和四公主都给九娘子送了礼。”
“嗯。”
“臣也给九娘子送了礼,早几个月就送了。十分实用呢。”方绍朴有点沾沾自喜。
赵栩搁下笔,冷冷地看着他。
方绍朴打了个寒颤,自己跑题了,赶紧抓回来:“陛下,你是不是忘了给九娘子送礼。”
赵栩伸出一只手:“这是几?”
“五。”
赵栩伸出两只手:“现在呢?”
“十。”方绍朴有点迷茫。
赵栩冷笑道:“我看你不傻,怎么犯蠢犯成这样呢?赏你吃三十个月饼。”
成墨赶紧上来拖着方绍朴去吃月饼。
方绍朴急得喊了起来:“作者菌不厚道啊!你怎么断在这里害人!!!”
赵栩摇摇头,叹了口气。他真希望把自己打包送到阿妧的床上,可床上还有个孟六,真是——
“传旨,赏章叔夜五十个月饼——”
第328章
中秋自古月华好, 何况浮云扫碧天。不比寻常三五夕, 须知潋滟十分圆。
待送走了宫中天使,孟府阖家兴致盎然, 出了广知堂, 上了岸边的画舫。十多个妇人一概挽着攀膊,精神抖擞地给主人们行了礼,待老夫人一众上了二楼,片刻后听到管事娘子一声知会, 她们便卖力地划了起来。画舫慢悠悠地离了岸,稳当当地往明镜湖心驶去。
画舫二楼的船头上, 坐着一个明眸皓齿的清丽女子,手持玉箫, 见船动了, 起身朝舱内福了一福:“奴崔氏念月愿府上阖家团圆万福康安。”
六娘和九娘透过珠帘,她们虽不常出门, 却也听说过京中两大名妓李师师崔念月的名头, 不曾想名动京城的崔念月竟会到了这里。两姐妹见崔念月气质超群, 不卑不亢十分难得,便让人将珠帘卷了起来。
孟建瞪大了眼连连张望, 却被程氏狠狠踩了一脚。程氏笑着对老夫人说道:“娘是不知道这位崔娘子有多难请。今年实在没准备, 想着纯粹碰碰运气广发请帖, 不想崔娘子竟是头一位应邀的,她家管事说为此推了三场邀约,赔那三家就花了近千贯, 却怎么也不肯让我们家出钱。只说梁老夫人战时回京大仁大义,孟氏九娘守护京城功在黎民,她仰慕已久,无论如何都该接下帖子。”
梁老夫人细细打量了一下船头的崔念月,点头赞道:“汴京城三百六十行从不缺义士,贩夫走卒不缺侠骨,此乃我大赵之福。崔娘子也是义薄云天,大善。”
崔念月微微颔首道:“奴几日前随姊妹们去万胜门,见陛下雄姿英发,九娘子巾帼不让须眉,甚是心折。当日九娘子一身红裳艳绝天下,今日佳节,奴特献上《霓裳羽衣曲》一首。”
九娘微笑道:“多谢崔娘子,《霓裳》一曲因南唐李后主而绝,百年来能在崔娘子手中流芳于世,能听到乃是我等之幸。”
崔念月眸中爆出一丝亮彩,孟氏九娘果然与众不同。
“九娘子慧眼。词曲乃吾师偶得,原有三十六段,今夜奴献上的乃是曲破中的一段,虽无琵琶、筝以及玉笛同奏,却也还听得。”
六娘听她说起乐曲颇有傲然之态,也凝神瞩目在崔念月身上,又和九娘对视而笑。
崔念月望向空中明月,斜斜静立于船首,深深吸了口气。夜风轻送,她身上的银白披帛微动,真有几分嫦娥奔月出尘之态。杜氏朝着程氏竖了个大拇指,程氏心满意足地笑了。
月朗星稀,深蓝夜空中连一丝薄云都无。崔念月举箫于唇边,一上来并无悠扬宛转之声,箫音高亢,自慢变快而急,竟有铿锵金戈之气势。让人不由得遐想起赵栩出征九娘送行的那一幕来,心神往之,似乎亲眼见到九娘一身红裳軷祭于万胜门前,几万人同唱《无衣》的那激动人心的一幕。不知不觉中,六娘情怀激荡,等发现脸颊沁凉湿润时,才惊觉何时落泪的,自己竟毫无所知,转头看了一圈,三叔竟也也沉醉其中,泪流满面。
天阙沉沉夜未央,一声玉箫向空尽。毫无预告的,箫声自急转缓,戛然而止,只有画舫破开水面的轻微声音相合,明镜湖边的蛙鸣虫唱竟似也都歇了下来。
两轮圆月,一轮悬于碧海青天,一轮晕在明镜水面,巨大得都似就在手边一般可及。崔念月缓缓收箫,朝众人微微一福,再不发话,径直下船上了小舢板,立于船头,飘然回转广知堂去了。
梁老夫人叹息一声,感慨道:“还是年轻时在宫里听过一曲,神乎其技,曾以为人间再不能听到,想不到今夜还能有这么个意外之喜,真是多亏了阿程有心了。”
杜氏和程氏也十分惊叹,程氏不免兴致勃勃地说起那李师师和崔念月这几年相争的事来,言下之意这崔娘子推掉重金邀约,能在九娘面前露了这手,日后便妥妥地稳坐京城第一把交椅。梁老夫人扶额笑道:“在阿程眼里,谁都是为了利么?你看看阿妧阿婵,二郎,可有一昧钻营的心思?”孟建赶紧不放过教育程氏培养高尚品行的机会,开始长篇大论引经据典起来。
见她们看着明月说着俗事,九娘和六娘便行了一礼,携手漫步到了船首,回想崔念月的风姿,赞叹了几句。九娘伸手捞了捞天上明月,忽地有种故地重游感,莫名的熟悉,再放眼望去,载着崔念月的一叶小舢板已经泊了岸,这明月、水面、箫声、小舟,九娘想起那年中秋在汴河上听到的《楚汉》,心中一动,总觉得崔念月的箫声似乎和阮玉郎同出一辙。她伸手招了惜兰过来,低声耳语了一番。惜兰面色一整,赶紧行礼下了楼。
六娘见惜兰也是乘了小舢板往广知堂方向去,笑道:“学堂里要考音律,你总是叫苦连天的,怎地今日高山流水遇知音,要去追那崔娘子不成?”
九娘笑着摇头道:“只是好奇崔娘子师从何人,她那玉箫的技艺,颇似阮玉郎。”
六娘花容失色,一把拉住九娘:“当真?她会否居心叵测?要不要赶紧告诉张相公?”
九娘安抚她道:“放心,钱婆婆跟着表婶今日一同回来了,何况上回阮玉郎九死一生,深受重伤,我不怕他。看,说曹操曹操到。”
六娘回头,见又一条小舢板和惜兰所乘的交错而过,正往画舫而来。惜兰起身正往那船上行礼。远远望去,却是一个身穿青衣宽袖道服的男子站着,月下乘风而来,仙风道骨之姿,令人过目难忘。
九娘笑道:“季甫来了。”
六娘有些诧异九娘直呼叔伯辈的张子厚的表字,但想到她和赵栩自然不用对臣子礼让,便也释然了。
不多时,画舫下头传来小舢板靠近的声音,微微抖了抖。张子厚上了楼,怀里却抱着一个长长的楠木盒子。
张子厚见了九娘便先行礼,九娘笑着还了礼:“季甫夜至,必有要事。若早些知会一声就好了,我那桂花蜜和月饼黄昏时分才送到你府里去的。”
六娘没想到九娘将往年藏着的桂花蜜还分给了张子厚,不由得上下打量起张子厚来。张子厚却也笑了起来:“多谢娘子有心,季甫正是吃了月饼喝了桂花浮丸汤来的。我爱吃咸的口味,明年有劳娘子赐多几只咸的。”
舱里梁老夫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张相公倒是识货,今年九娘做的咸月饼放了咸蛋黄,少了油腻多了回味,快进来喝盏茶,方才那世外之音,可惜你来迟一步。”
张子厚朝六娘九娘点点头,一同进了舱内。
“老夫人可得少吃几只才是,毕竟是腻物。”张子厚原先十分不喜梁老夫人,如今却又不同,执礼甚恭。
众人叙了叙话,张子厚站起身将手中楠木盒子递给九娘:“宫中文思院送来我家,陛下有口谕,着臣亲自送来给九娘子。”
程氏大喜,这份心思,比起那宫中的赏赐,不知珍贵了多少。她真是迫不及待要将这消息装作不经意地传回那些人耳朵里去。
“阿弥陀佛——”程氏双手合十向空中明月拜了拜:“陛下出征在外,还记挂着我家阿妧,真是情深意厚。阿妧你才送了两罐子桂花蜜会不会——”
孟建看着妻子,直摇头,妇人之见,朽木不可雕也,想起自己还从来没送过什么中秋节礼给程氏,赶紧转开了眼。
九娘接过楠木盒子,程氏却逼着她打开来让众人也见见世面,文思院的奇巧玩意天下闻名,再说能经张相公的手送来,也不是什么闺房之中见不得人的东西。
九娘无奈摇着头将盒子轻轻启了一条缝,愣了愣,大大方方地打了开来。
程氏啊呀一声,噗通又一屁股坐了回去,满脸失望之情。
竟然只是两个黄胖而已?弄得这么费劲声势浩大的做什么……
舱内琉璃灯各色花灯高悬,灯光投射在两个憨态可掬的黄胖身上,九娘却挪不开眼,鼻子直发酸。
不同于儿时收到的那十二个黄胖,这两个黄胖都身穿蓝衣,十足是赵栩和九娘两个人的模样,腰间各佩了一剑。九娘却一眼看出这两身蓝衣乃是成亲是民间新郎新娘所穿的礼服,只是花纹颇暗,不留心想不到那处去。
张子厚却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更不明白为何要他来送这两个黄胖,但是皇命不可违,而他也求之不得能再见到她,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中盒子里,心里又甜又酸又苦,可不论怎样,她高兴就好。
因张子厚来到,便又上了新茶、果子点心,另外又蒸了十几只通红的大螃蟹,红泥炉子热了临安黄酒送了上来。张子厚是福建人,也不见外,爽快地挽起袖子,拿起那银制的蟹八件,挑了一只膏满的雌蟹干净利落地剔好,那蟹壳还原却又是一只完好无损的螃蟹。张子厚在龙井茶里净了手,放下宽袖,却把碟子送到九娘案前。
九娘一怔,转过头来。张子厚笑道:“奉陛下谕旨,臣要照顾好娘子。”
孟建和程氏面面相觑,皇帝下旨让宰相收拾螃蟹?
九娘斟了两杯热酒,递给张子厚一杯:“有劳季甫,还请一直照顾下去。”
张子厚接过酒杯,却洒出少许,他宽袖遮面一饮而尽。
两岸蛙唱,秋蝉早已谢了,少许萤火点点流星,画舫斜转船头,入了撷芳园芙蓉池内。九娘靠在船首,想到昔日芙蓉池边芙蓉树下那张艳压芙蓉的少年容颜,悠悠地出了神。
忽然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起来。芙蓉池的那头,一个修长身影提着一盏玉兔走马宫灯,静立湖边,正看着画舫上的她。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跑了这么多天的砖,玉呢?
等卧虎藏龙的读者来一段。
坚持日更是值得表扬的,我想看到你们的留言哦。么么哒。
第329章
画舫体量甚大, 泊不到芙蓉池的浅岸, 过了池心,船首微转, 停在了芙蓉林东侧, 搭了木桥。芙蓉林边灯火通明,婆子和侍女们云集,肩舆都已备了多时,只等老夫人妇人小娘子们下了船, 便上撷芳园后头的凉亭上去继续赏月。
九娘鼻尖冒出了细微的汗,她一等画舫靠岸, 便匆匆和六娘嘀咕了两句,提起裙裾飞奔下楼。
岸边的人来不及反应, 眼睁睁看着这位如珍似宝的九娘子飞一般的下了船, 提着一盏宫灯,没入了芙蓉林, 身后跟着匆匆追赶她的玉簪还有两位侍女。
芙蓉林里浅草已被夜露浸湿, 奔了几步九娘的绣鞋就湿了, 裙裾边缘也颜色转深。玉簪只觉得林中潮寒,急忙喊道:“九娘子慢些, 林子里黑, 等奴来提灯笼。”
前头奔跑的九娘却骤然停下了脚, 喘着气,仰着头,只有手上的宫灯不断摇晃, 一团光晕将旁边的芙蓉树映照得忽明忽暗。
不远处的林中,冉冉升起了几十盏孔明灯,昏黄暖光,飘飘摇摇,顺着夜风奔月而去。被芙蓉树叶遮挡住了,只看见星星点点,忽闪忽现,越来越远。
一盏灯笼幽幽进入林中,举高了,似乎在寻找什么,随即传来清朗的吟诗声:“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九娘慢慢地走了两步,柔声唤道:“阿昉?”
中秋月圆,人团圆。今夜见了张子厚,又见到了阿昉,太圆满。这首李白的诗,是她教阿昉做孔明灯时笑着念的。他一直记在心里。时间,空间,人,有的会变,有的不会变。她既是古人,也是今人,空中月,既是古时月,也是今月。
一股暖流缓缓包围住了九娘的心,越来越浓烈,阿昉终究还是确认了么,她不是被他娘亲英灵所感,她就是他的娘亲。她的借口天衣无缝,可是天下又怎么会有无缝的谎言呢。
苏昉静静看着花树暗影中九娘越来越近的身影。她似乎在笑,脸颊上却又有晶莹浮动。若不是六郎特意知会,他大概永远想不到自己是可以在她面前放飞孔明灯的,明明是他最深的怀念,最重的心愿,却需局外人一语道破。
两盏灯笼越靠越近,渐渐两团光晕融在了一起。玉簪带着两个侍女轻轻地停在了十几步外,能听得到那边画舫上的人登肩舆的声音,热闹喜庆。
九娘视线落在苏昉的面容上,没了生死关头的急迫,她再也提不起勇气去摸一摸他的脸,也没法子伸出手臂将他揽入怀中,她属于王玞的那一面,被束进了孟妧的躯壳中。可眼前的阿昉双目晶晶亮,满是欢喜。
“阿昉唯愿母亲来世安乐欢喜,无忧无虑。”苏昉轻声道:“自母亲走后,我总难睡着,当年母亲的一笑一颦,一言一行,都在我心中。每年我都诚心拜祭祝祷,愿母亲能再无烦忧,活得自在。这几日竟能一觉到天亮,实在难得。”
他轻轻抬起手,替九娘拢了拢因奔跑散落的发丝:“阿妧,昨夜我得了一梦,母亲说她心愿已了,循天道轮回而去,不再惊扰你了。”
九娘怔怔地看着苏昉,心中暖的更暖,痛的更痛。这是她的阿昉啊,全心全意为她打算的阿昉,他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知道了,可他却做了这样的决定,来和自己告别,用这样的方式告别,另一种团圆,另一种分别。从此以后,她就只是孟妧,只是他的表妹了。可他们都知道,他们依然还是彼此最亲的亲人。
苏昉看着她泪水不断滑落,从怀里掏出帕子,轻轻替她拭泪,胸口热热的。母亲再也不会只给自己笑脸了,再也不会将所有的苦痛都掩藏在心里了。她终于放开了心怀,哪怕她是圣人,也能恣意而行,因为终于有了那个人能让她安乐欢喜,能让她无忧无虑。
她无忧,他就也无忧了。就让古时月照古人,今时月照今人。
“阿妧,在我心里,你永远是至亲之人。”苏昉将帕子放到九娘手里,轻轻将她的小手合了起来:“还是那句话,若是六郎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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