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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春深-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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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九娘马首是瞻!
  黄昏的日头依然灼热,宫墙之间却有了穿堂风,带来一丝丝凉意。廊下的鸟儿们喘过气来,纷纷你唱我啼百家争鸣。
  ※
  七月十三这日一早,城门方开,汴京各处禁军林立,皇榜宣示了年仅七岁的皇帝陛下的罪己诏。皇帝和皇太后、二府相公文武百官即日起素斋三日,迎七月十五中元节的天狗食月和地动,需全京城百姓齐心协力诚心祝祷,方能避开这两大异象。
  开封府衙、司天监、太常寺、司农寺俱有告示贴出。唱榜人神情也带了几分紧张。历来开封从未地动过,黄河涝灾倒是常有。但朝廷说就肯定有,朝廷说可以避开就肯定可以避开。京城百姓比起地方上的小百姓究竟沉着许多,默默记下各司告示内容,纷纷返家准备去了。
  也有那泼皮郎君跳起来喊:“不能去瓦子看戏?那怎么行?”瞬间遭到四周众人厌弃的眼神。
  “没看见开封府的告示?七月十五,禁一切说唱,禁饮酒作乐。你家不是在城西的?都要去金明池参加万人祈福。”有好心人提点他:“城西由苏相带领六部的官员祈福,你能看看汴京苏郎也不错了。”
  “啊呀,那这许多瓦子可怎么办?”
  “凉拌,怎么,都要天狗食月了,老祖宗们都生气了,好好的祭拜之日,你们只顾着自己吃喝玩乐?不然咱们汴京会地动?这一地动,黄河哗啦给你来一下,你有的喝了,管饱。”人群里有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嚷嚷着。
  “奴也想去城西——”在报慈寺街设摊的娘子叹气道:“奈何奴家住城南,只能去南郊跟着岐王殿下祈福了。”
  人群中爆出哄然大笑,七嘴八舌祈福那一日一夜除了告示上所贴出来的,还要带什么素吃食素饮好消遣的。仿佛已经认定了只要诚心跟着朝廷祈福,就能避免天狗食月和地动了。
  “怕什么?官家和娘娘都在京中呢,就当这许多宰相亲王带我们升斗小民去游玩。要没有天狗和地动,街坊们记得来修义坊找我郑大买肉——”一个粗狂的声音喊道。
  “郑屠,你家猪肉好是好,就是贵,便宜些哥哥们都去。”有人跟着起哄。
  “避过天灾,怎么能不便宜?”郑屠挥了挥滚圆的胳膊:“一两少收哥哥三文如何?”
  众百姓纷纷喝彩。郑屠却被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扯住了耳朵:“奴还没答应呢,明年嫁闺女,谁许你瞎应承了?”
  “郑老虎来了——”有那小儿喊道:“母老虎母老虎——”
  笑声四起。
  ※
  天色暗沉下来,乌云密布,低低垂在六鹤堂的上方,两扇木棂窗被推了开来,风呼呼地涌入,吹得阮玉郎长发飘动。
  自六鹤堂高处往下看,今晚的汴京城,已无昨夜灯火辉煌的模样,街市冷清,行人寥落。
  “郎君,各大勾栏瓦舍都接到了开封府衙门的文书,贴了封条,七月十六开始,凭文书可往府衙领取这三日损失的银钱。加倍给。”阮小五低声禀报道:“城中百姓都在收拾了,七月十五只怕都会按狗朝廷的告示去那些地方做什么祈福。”
  “好一个空城计。”阮玉郎手指轻抚过窗上精致的雕花,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的容颜在他心上浮现。这个小狐狸,他正等着她自投罗网呢。他要唱的戏,她想拦着?且看看你有无这个能耐。
  “司天监设坛作法了?”阮玉郎手指洒落一些木粉,原先木雕的秋菊已模糊。
  “设坛了,今日午时作法,言夜有大雨。”阮小五看看天色,倒吸了口气。眼看着要被司天监料准了。京中原先还有些人不相信天狗和地动的,只怕也要举家出城祈福了。
  “观星观云,皆可料准天气十之七八,何况钱氏历代皆精通天文地理。”阮玉郎淡然道:“不过这个用来糊弄世上的蠢人倒是极好,日后我也要用上一用。”
  他胸口被铜钱所伤的地方,又隐隐痛了起来。那个老虔婆,倒是一心一意护着她。
  阮小五忧心忡忡,半天也没听到阮玉郎有进一步的吩咐,踌躇了片刻,才退了下去。
  阮玉郎默默站了小半个时辰,见豆大的雨点从那滚滚乌云中倒了下来,方默默关了窗户,在黑暗中慢慢离去。
  

第288章
  因朝廷提前预告又列出极细的应对之法, 开封府、京城禁军以及各衙门胥吏出动近万人, 逐条街坊唱宣指引, 连那福田院慈幼局甚至义庄都有衙役前往通告。京中虽然处处忙得不可开交, 却无慌乱之态。百姓们深感朝廷处置得当, 又有官家宰相文武百官与民同在, 见到那泼皮闹事的, 无不同声斥责。
  生怕地动引来黄河决堤的涝灾, 户户都忙着将细软打包, 埋入地窖的有,藏入夹墙的也有。来不及随身携带或搬运的,便典当如典当行, 或是送至匹帛铺换成交子。从江南来京城的元旭匹帛铺, 来者不拒,给出的价钱也公道,一日不到,口口相传,京中六家元旭匹帛铺后院库房里堆积成山。
  七月十四, 汴京城的百姓纷纷提前祭祖。京中处处可见盂兰盆,还有为了在勾栏瓦舍中贩卖的小郎妇人们, 囤积了不少吃食, 也都宁可少赚一些大街小巷地兜售着。幸好明日出城祈福, 家家都需吃食,不难卖出。
  翰林巷孟氏一族的宗祠天不亮就灯火通明。老族长带领族中男子入堂跪拜祖先。因梁老夫人等一众孟府女眷都南下苏州,便由一位婆婆带着女子在院中拜祭。
  老族长看着烧完的盂兰盆跌落朝南, 叹道:“上苍见怜,连续三个寒冬,终于有个暖冬了。”他看看堂内肃立的男子,除了孟在孟存兄弟两个,还有七八个族学里的先生,其他稀稀拉拉三十来号人,老的老,小的小。族中少年们自两三年前有人跟着大郎彦卿去江南读书,写信回来都言人间天堂名不虚传,更无开封遍地的牛粪马粪。求学氛围也浓,更有大儒们常在青山绿水江南园林中讲经论典,比起京中枯燥的进学生动有趣许多。自然吸引了更多小郎君们前往江南。
  待出了宗族祠堂,孟存匆匆赶上孟在:“大哥——明日你留在京中,若有地动——”
  孟在转头打断了他:“无妨,职责所在而已。你何时出发?”
  “回府告庙后便去宫中迎太皇太后。”
  孟在想起守在内东门里小脸绯红的六娘,暗暗叹息了一声,多说了几句:“此去西京,舆驾恐怕要走三四日。太皇太后身边不乏宫人内侍照料,随行护送武将也是禁军中的好手,你放心跟去就是。家里一切有我。”
  孟存叹了口气:“昨日我求见太皇太后未果,只见到阿婵一面,想接她出宫随她母亲跟着吕家去城东,她却不肯,反忧心九娘的安危。只是九娘怎不随官家和太后去南郊?”
  孟在淡淡道:“六郎将她托付给了我,我自会保她平安无虞。”
  孟存蹙眉道:“九娘今日要去和重家中将魏氏接至宫中,魏氏有孕在身,只怕不妥。”
  “无妨,这是六郎的安排。”孟在转过头深深看了孟存一眼,不欲多言,大步前行。
  ※
  到了午后时分,东华门大张旗鼓地驶出一辆马车,大内禁军和大理寺胥吏们簇拥着车驾往东行去。到了高头街,车驾越发缓慢下来,待要转入百家巷。
  路口的诸多摊贩还在卖力叫喊着,还有三三两两的百姓停下来看,有极便宜的才肯掏出荷包来。
  阮小五低头看着面前一堆水果,有零散的十多个葡萄大小不匀,无助地滚落在木板的间隙里,果皮裂开了口,露出带着汁水的泛黄果肉,令他很想伸出手捏碎它们。
  他后颈有些发冷,袖中左手虚拢着毒烟蒺藜球,右手握着淬了蛇毒的精铁匕首,双手的手背青筋爆出。
  他收到消息便私自做了这个决定,他一定要杀了孟九。此女害得他两个弟弟命丧静华寺,更令郎君心神不宁,一再阻挠郎君的大计。杀了她,重创赵栩,郎君便是要了他的命,他也在所不惜。
  马车从他身后经过,繁杂的叫卖并未因宫中仪仗停歇,阮小五侧耳听着,车内坐着两人,应是孟九和她那个武艺不弱的贴身女使。
  他身形一矮,肩头微动,直直往后撞入车驾行列之中。两侧摊贩之前也跃出十多个人,手持利刃,冲向马车。马车边步行的宫女们尖叫一声,有军士大喊:“有刺客——”眼前一花,一个小小身影已飞跃上了马车。
  一枚毒烟铁蒺藜落在马车边上,冒出火星和毒烟,路旁的摊贩们乱了套,躲到板车下的,相走奔喊的,军士们呼喝四起,往马车处涌来。
  车帘在一道寒光下撕裂成两半。阮小五冲入车厢,和惜兰对了个照面。
  惜兰手中短剑连刺带劈,无奈阮小五身法灵动又是侏儒,两招便被他侧身攻入了后车厢。
  阮小五只觉得缩在车厢角落之人有些怪异,不及细想,已直冲过去。
  寒光耀眼。角落那人身形暴涨,反而迎上了阮小五,剑光如匹练般将阮小五卷了进去。章叔夜所持正是赵栩送给九娘的那柄雌剑,削铁如泥。匕首立刻断成两截,无声无息掉落在车内厚厚地毯上。
  中计!
  一击不中,远遁千里。阮小五立刻反退向车窗,要撞窗而出。
  章叔夜厉啸一声,猱身追上。
  “嘭”的一声,车窗看似木条所造,内里却裹着精铁。阮小五用尽全力,破不了窗,反撞得背心剧痛,嘴角已渗出血丝,肩头已中了章叔夜一剑,腿上也被堵住车门的惜兰刺了一个血洞。
  阮小五一咬牙,袖中两颗毒烟铁蒺藜急射而出,他一手掩住口鼻,全力冲向惜兰。
  章叔夜那次雨中拦截阮玉郎时已见识了毒蒺藜的厉害,不敢大意,手中剑刷的一下,车窗帘卷起,包住了毒蒺藜,他手腕急转,宛如兜了一个包袱,再轻轻放至地面。
  再抬头,见阮小五已硬受了惜兰两剑依然逃出车外。他剑尖挑起地毯上的匕首尖头,屈膝矮身钻出车外,长身立于车夫之座,侧身挥臂,匕首尖被他手中剑身大力撞出,如利箭一般在日光下闪了一闪,流星般没入已在十步开外的阮小五后背。
  不射之射!万物可为弓,万物可为箭!
  阮小五后背一凉,瞬间即无痛感,他踉踉跄跄又奔出去三四步,倒在了地上。
  五步蛇之毒,真的走不过五步?
  战事不过短短几息便已完结。混在车驾最末的禁军普通军士打扮,依然贴着两撇小胡子的九娘被同样军士装扮的孟在护在身后。看着章叔夜使出这一招,孟在都忍不住喝了一声彩,见四周消停,才带着九娘走到阮小五尸体前。
  “死了。”章叔夜站起身来:“匕首上是蛇毒。”
  九娘弯下腰,仔细看了看阮小五清秀的脸庞,他眼睛眯起,全无焦点。杀害阿昕之人,不管是不是他亲自动的手,也有他的份。天道循环,他死于自己的毒匕首之下,也是报应。
  章叔夜坚毅的面庞展开笑容:“九娘子神机妙算,宫中果然还有奸细。这次能砍了阮玉郎的得力臂膀,太好了。”阮小五极擅刺杀逃匿,多次逃之夭夭,今日能一举击杀他,章叔夜自己也很意外。
  孟在点头称赞他:“好箭法。”
  军士们迅速将尸体搬离,撤走伤员,按孟在之令,将阮小五的尸首放于门板之上送到开封府衙前的广场上公布罪状,曝尸三日不得收敛。
  宫中车驾,继续缓缓往百家巷深处驶去。只是方才还闹忙嘈杂的两侧商铺摊贩,都不见了人影。
  ※
  百家巷苏府,苏昉带着几十部曲匆匆赶了出来,走了不到百步,就遇到了九娘一行。得知阮小五伏诛,苏昉也为之一振,带着九娘等人鱼贯入府。
  后宅正院的厅里,魏氏已收拾停当,正在和苏老夫人、史氏话别。张蕊珠牵着二娘的手笑眯眯地陪在一旁,九娘入厅后,她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是阿妧么?怎地做这般古怪打扮?”见九娘上前给苏老夫人她们行礼,张蕊珠才讶然问道。
  撕去了小胡子的九娘笑了笑:“大伯怕宫中来表舅家的路上不太平,让我扮成禁军,果然来了刺客——”
  魏氏吓了一跳,虽然人好好地在眼前,还是立刻拉住了九娘的手:“你没事吧?”
  九娘摇头笑道:“多亏大伯安排得好,章大哥杀了阮玉郎手下的一员大将,就是那天闯入表婶家要刺杀你的侏儒。”她看了一眼史氏,没有再提阿昕的事。
  张蕊珠脸色一白,见九娘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赶紧拍拍胸口道:“天哪,哪有人一天到晚打打杀杀的,吓死人了。”
  苏老夫人和史氏也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连呼佛号。
  九娘见魏氏有孕七个月了,肚子却不大,身穿宽松的褙子,不留意几乎看不出,便笑道:“我们可要多个表妹了。元初大哥和太初表哥定会很高兴。”可想而知,陈家四个郎君,恐怕会是全天下最宠妹妹的兄长。
  魏氏摸了摸肚子,笑道:“我也觉得总该有一件贴心小棉袄了。倘若还是个儿子也没法子。反正我当阿妧也是我的闺女。”
  众人叙了一会话,外头侍女通报道:“郎君回来了,和孟家郎君正往后院来。”
  苏老夫人道:“都是自家亲戚,也不用设屏风了。”
  等了片刻,侍女又进来行了礼,笑吟吟道:“郎君请大郎和孟家小娘子去书房说话。”
  苏昉站起身,看向九娘。
  九娘起身行了礼,对苏昉笑道:“走吧。”她知道苏昉赶回京后的确说动了苏瞻未雨绸缪,两浙水军今日应该已奉令赶往胶西。
  ※
  书房里,长袖善舞的苏瞻遇到冰山一块的孟在,都是苏瞻说,孟在听。见苏昉和九娘先后进来,孟在才露出笑意:“你表婶可好?”
  “大伯放心,表婶安好。”九娘上前给苏瞻微微屈膝福了一福。
  苏瞻又问了几句方才遇刺一事,蹙眉道:“是我大意了。阮玉郎果然起事在即,这次多亏了殿下警示。你们回宫时也要小心,我让部曲护送你们。”
  九娘谢过苏瞻,便垂眸望地不言语。
  苏瞻叹道:“阿妧,你还在为表舅考校你一事生气?”
  九娘抬起头来,双眸中含了笑,摇了摇头。
  “你见过蕊珠了么?你们也是嫡亲的表姊妹,日后可以多走动多亲近一些。她甚是命苦——”苏瞻柔声道。
  “人的命,是自己定的。”九娘笑道:“苦或甜,都是自己种出来的果子。倘若表舅要我出力让五皇子留在开宝寺,恐怕九娘要让表舅失望了。”
  苏瞻眼中闪过一丝狼狈,未料到九娘当着孟在和苏昉的面,竟然也如此不近人情。
  “蕊珠和你六姐有过一些误会,但受伤的是蕊珠。”苏瞻的手指在书案上敲了敲:“九娘你何需咄咄逼人又如此冷情冷面?”
  九娘笑道:“难道不是蕊珠哭着求表舅的吗?我只是小小七品女史,怎么能决定皇子的去留?表舅身为宰执之首,为何要暗示九娘这些?”
  孟在忽然开口道:“门外何人?”
  苏昉打开门,见张蕊珠正在廊下拭泪,晚词扶着她,见到苏昉便低下头去。
  进了书房,张蕊珠怯生生地对九娘道:“阿妧,求你和太后娘娘、官家还有殿下求个情。五郎他已经几乎是庶民了,何必再让他去西京?他身子还没好,这么热的天,我又有了身孕——”
  “雷霆雨露,皆是皇恩。九娘不敢也不能更不愿开这个口。何况巩义至京师,三百里路,五皇子濒危之躯,安然归来。如今御医确诊他已无大碍,为何四百里路的西京之行便不能了?陪伴太皇太后,不是五皇子一贯的孝行么?”九娘淡淡答道。
  张蕊珠一怔,垂首哭道:“上回在宫里,是我一时情急冤屈了阿婵,可是我们多年同窗,情同姊妹——”
  “我可不敢有你这样的姊妹。”九娘上前几步,走近张蕊珠,看入她眼中:“七年前,在金明池船头,将我推下水的,不就是你么?”
  张蕊珠怔怔地退了两步,看到苏昉厌憎的眼神,还有苏瞻惊疑的神情,慌乱地摇头道:“我没有,你听谁说的?不是我——你莫要冤屈我。舅舅——”
  “我七姐和阿昕亲眼所见。我有没有冤屈你,你心知肚明。你是不是有意陷害我六姐,你也心知肚明。”九娘转向苏瞻:“表舅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却不知道这世间有些女子看起来温顺和善,宛如易碎琉璃需人爱护,实则下手狠辣,甚至毫不在意他人的性命。谁挡了她的路,即便是真正的姊妹,她也会下手除去。就算表舅知道了,兴许宰相肚里能撑船,可九娘却是个记仇的小女子。张蕊珠是表舅的亲外甥女,可却不是我的表姐,也不是我的好友。”
  苏瞻喃喃了两声,想起还被软禁在小佛堂里的王璎,再看到苏昉的眼神,再开不了口。蕊珠,是三姐的骨血,怎么会是那样的女子?
  九娘盯着张蕊珠,轻声道:“阮玉郎手下那个侏儒,死在他自己的毒匕首之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行恶毒之事者,总会自食其果,对吗?”
  不等张蕊珠反应,九娘已对苏瞻福了一福:“表婶有孕在身,易疲惫。我们先进宫去了。阿昉表哥,可方便送我们出门?”
  孟在站起身,略拱了拱手,看也不看张蕊珠一眼,拍了拍苏昉的肩头:“你很好,自己担心一些。”
  出了书房,九娘一眼看见垂首敛目肃立在廊下等着的晚词。当年她和晚诗刚到青神服侍她的时候,她就好奇她二人的礼仪之周全,想来均出自姨母郭氏的指点。她想起张子厚的话,走到晚词身前,停下脚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应该算粗长君。
  感谢订阅正版。
  六郎下章见。
  

第289章
  “晚词?”九娘轻声唤道, 目光越过她的肩膀, 看向院子中的那棵树。
  那不是昔日她窗外高大的合欢树, 树下也没有站着璧人一双。这棵树旁的葡萄架下, 曾经是阿昉幼时大声背书的地方。葡萄熟了的时候, 若他背得好, 苏瞻会随手摘下一串搁在阿昉两个总角之间。如今葡萄已沉沉垒垒高高低低坠着, 葡萄架下却空荡荡的, 一个人也没有。
  晚词抬起头, 她方才也惊鸿一瞥到这个少女的绝世姿容,却没想到近在眼前时一身男装打扮依然夺人心魄,竟令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几十年前, 她和晚诗还是总角女童, 头一回拜见阮玉郎,也有这种呼吸都骤停的震撼。
  “你随我去那棵树下说几句话吧。”九娘淡淡道:“我看那葡萄好像生病了呢。”
  晚词一震,喃喃地看向九娘,十多岁的少女深深看入她眼中,面露忧色, 带有苍茫暮色。
  葡萄好像生病了。如此耳熟。葡萄不是人,怎么会生病呢?
  晚词身不由己地跟着九娘下了台阶。苏昉要跟上去, 被孟在伸手拦住。孟在转头看了看被关上的书房门, 轻轻摇了摇头。
  九娘伸出手, 轻轻碰了碰翠绿葡萄的底端,再伸长手却够不着叶子。前世倒是抬手就可以翻开叠得密密的葡萄叶,连个小杌子也不用踩。
  晚词见她动作, 一层鸡皮疙瘩从双臂外侧蔓延开来。
  “你那几片竹叶绣得真好,大郎一直收着那个书包。”九娘停下脚柔声道。
  晚词嗓子一紧,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双腿发软。
  “你和晚词也太小心了些,十七娘熬的药你们也不放心?”九娘苦笑着说起自己曾打趣过她们的话,转头望向面无人色的晚词:“你们其实帮了她的忙,为何最后却是你们吃了这许多苦?”
  晚词失声想叫喊,簌簌发抖,踉跄着退了两步,扶住葡萄架边上的撑柱,两眼直冒金星,想辩解几句,却开不了口。
  郎君只是让她们取出娘子的手札,他说自有法子让娘子病上一病,就此歇了那些筹谋之心。她和晚诗从来没想过要害娘子。九娘子是她和晚诗陪着长大的,她们喜爱她钦佩她尊重她,更心疼她。九娘子意外病逝,她和晚诗疑心是王璎动的手脚。可郎君震怒于她们未能护住九娘子。她们要同苏瞻说,当夜却被陷害为偷盗主家之奴婢,判为贱籍。
  “你还听命于阮玉郎么?”九娘柔声问道。
  一脸惊骇的晚词下意识摇摇头:“没有!”她和晚诗早就是弃子,无处可去。可她想说她们没有要害她,更没有帮过王璎。
  九娘凝视着她:“你们待我一直很好,没有害过我是不是?”
  晚词泪如泉涌,深深跪拜下去。
  苏昉负手站在廊下,薄唇紧抿。阿妧定是在和晚词说娘亲在天之灵一事了。
  “晚词你既回到这里,可愿意帮我护着阿昉?”九娘伸手扶起晚词。
  晚词一怔,拼命点头,颤声道:“张娘子她——并不信我。”张蕊珠以往并不知道她的来历,入了苏府才听苏老夫人说起,便总带着她露面,无非要引起苏瞻怀念亡妻之心,私下却甚是提防她。
  九娘柔声道:“她有什么动静,你早些告诉阿昉吧。”她看向打开的书房门。
  苏瞻恢复了无悲无喜的淡然神情,只多看了晚词两眼,便亲自将她们送回翠微堂,和魏氏又说起早间枢密院收到急报,陈青率领西军在熙州已击退西夏回鹘联军三十里,让她安心。
  送走孟在魏氏九娘一行人,苏瞻和苏昉回转书房,半途却遇到折返来寻苏昉的晚词。
  晚词给他们道了万福。苏瞻皱眉道:“蕊珠原先不知你是伺候阿昉娘亲的旧人,张子厚竟说你是阮玉郎的人,实在荒谬无稽。既然回府里了,你就安心服侍蕊珠吧。方才九娘同你说什么了?”
  晚词抬起头,又看了一眼苏昉,低头回禀:“九娘子问起奴先夫人的事,还说——葡萄病了。”郎君应该记得这句话吧,他认出她没有?
  苏瞻看向不远处的葡萄架,皱起了眉。孟妧这般无孔不入,真是心机细密。
  ※
  延州以北二百里不到的青涧城,是朝廷为表彰种世衡在永兴军路抗击西夏之功而赐名的。赵栩一行抵达青涧城时,种麟亲自出迎。
  青涧城里一片忙乱,不少年迈之人带着妇孺正在清理大道上的牛粪马粪。臭味飘来,种麟挠了挠头:“早上接到军令祭旗了。大军以在城东待命。”
  赵栩笑道:“种家军疾如风快如电,名不虚传。”
  种麟叹道:“自从三路大军在兰州遭伏,应朝廷急令,我爹领了两万人去了熙州,如今能给殿下所用之人,不足一万。还多为老兵——”
  赵栩早有准备,昂首大笑起来:“正好,他们经验丰富,不畏流血,且家中已有子孙,后继有人。种家军六十岁老兵尚能服役五年,种将军为何叹气?”
  种麟眼中爆出神采点点,也大喝一声:“末将错了,种家军誓死不退,任凭殿下差遣!”
  众人策马至城东大营。高似禁不住皱起眉头,种麟所说的老兵,也未必太老了一些。本以为是三十五岁左右的老兵,可眼见的大都是年过半百,须发皆白的也不少,只怕这些年多在屯田,不少军士身上的步人甲肚腩处隆起如有孕妇人。这些老兵,行军都难,何谈对战?
  赵栩却下了马换乘轮椅,面带微笑,神色如常,于众军大帐之中,接过朝廷使者手中虎符,向京城方向躬身谢恩。他接过花名册,点完将后,听各营将领禀报军务和征伐决心,便朗声颁布军令。
  “传本王将令:六十岁有意留守青涧城的军士当即返城,无需随军。不罪不罚。”
  将领们互相看看,轰然领命。
  “一应将士能开一石二斗弓者随军。不能者不罪,即刻返城。”赵栩环视众人,依然面色如常。
  这一走一选,恐怕只剩三千人了。种麟心中担忧,脸上不显。
  “能开一石五斗弓者,来中军帐前试箭,六箭四中者留下。”赵栩沉声发出第三道军令。
  临近黄昏时,中军大营四周站了两千四百余人,不乏四十多岁的军士,面上均流露出自豪的神情。
  “殿下,只带两千多人,会不会太少了?”种麟挠挠头。其他人虽不如他们骁勇,却也历经沙场,远胜厢军和义勇。
  赵栩接过墨迹未干的新花名册:“兵在于精。这两千四百余人,卸下重骑戎装,改着便服,每人需带足三日干粮,必须要有肉。”他抬起头环视众将:“可用军马有多少?”
  种麟吸了口气:“健壮军马能日行四百的,应有一千匹不到。”这些还大多是契丹马和夏马。
  “选九百匹,这两千四百人中六箭中五以上者,计四百一十二人,每人配两匹马,戌正时分随我出发。余者步兵无需等待粮草,无需着步人甲,由你统领,按此线路,每日卯时行军,酉时歇息,无需辎重支援,可日行百里。剩余近百匹马均装载重弩,抵达西京听候军令。”赵栩从成墨手中接过行军图,递给种麟。
  帐里众将面面相觑,闻所未闻。日常步军行军三十里一日,四十里已经是极限,如何能不要粮草辎重?连盔甲都不穿怎么打仗……
  种麟展开手中长卷,眨了眨眼,仔细看了又看,难掩心中激动,猛然抬头道:“殿下——我大赵百万禁军如能这般行军,天下无敌!”
  赵栩唇角微勾:“先帝英明,三年前允本王所奏,暗中部署,如今西北这两条路一万人行军,人马均无需担忧粮草、盔甲和兵器。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望种将军你早日到西京和本王会合。”
  种麟放声领命。他深知事关重大,国之机密,小心翼翼地收起行军图,对赵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怎样的天纵之才,方有这样的奇思妙想。若能在大赵版图内都建立起这等兵营中转站,何愁西戎北狄。
  ※
  陈太初已抵达登州多日。登州将领知晓他的来历,待他十分客气,每日短短两个时辰的出海和演武,也邀请陈太初同行,起初想看中原少年郎不擅水性晕船的丑态,却不料陈太初幼时在孟家的明镜湖里练出一身好水性,无论是载兵用的马船,还是巡海用的海舶都如履平地。短短几日里,差不多把登州水师的近两百余艘船都摸了个透。
  登州和明州、福州是大赵三大官船制造地,所造船只,体量巨大,品种也多,暖船、浅底屋子船、腾浅船、双桅多桨船,还有特为胶州湾配备的破冰船。但比起元丰年间明州特制的万斛之船“凌虚安济志远”号和“灵飞顺济”号,还是小了许多。
  枢密院的虎符和将令到的时候,还有一把尚方宝剑。陈太初拔出剑仔细看了看,才想起来赵栩北上随身携带的那把尚方宝剑,是先帝所赐,而自己手上的,却是幼帝赵梣赐的。登州众将一批批上前拜见京东淮南四路的“东军大元帅”。
  陈太初一贯温和的面容上笼罩了薄薄寒霜:“陈某蒙陛下信任,奉朝廷军令,统领京东两路淮南两路,还望各位将军鼎力相助,若有违军令者,无论是阳违还是阴违,陈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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