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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春深-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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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彻夜商讨再三演练, 翌日一早, 孟建精神抖擞地换上了监察御史的大祥素服, 虽不是朝服公服, 孟建依然忍不住问:“阿妧, 爹爹可威武?”
  “甚威武。”
  “可像个御史的模样?”
  “不像——”九娘看着孟建瞪圆了红似兔子的两只眼, 抿唇笑道:“爹爹就是货真价实的监察御史, 什么像不像的。”
  想到监察御史不过是个从七品的芝麻官, 孟建又有些沮丧, 摸了摸自己袖中的官印,叹了口气,被赵栩一夜暗示明示臌胀起来的气势, 顿时矮下去七分。
  “爹爹怎地气馁了?监察御史虽是从七品, 可整个御史台也只有六位监察御史,分察六曹及百司事,大事可奏劾,小事可举正。还可直牒阁门上殿论奏,就算是张理少见着爹爹, 也要尊称一声‘里行’。”九娘笑着接过孟全手中的双脚幞头,踮起脚:“请爹爹弯弯腰, 阿妧替爹爹戴幞头。日后这天下能让爹爹弯腰的, 不过寥寥数十人, 爹爹何以会叹气?”
  孟建精神一振,弯下腰低了头,笑出了声:“阿妧说得是”。这几天他和九娘朝夕相处, 算是明白了为何程氏那样的性子和七娘那么混不吝的脾气,都愿意和九娘亲近,也明白了翠微堂老夫人为何对九娘另眼相待。听她说话如沐春风,看她行事大方温和顾虑周到,毫无闺阁女儿扭捏态,还吃得起苦。他生了三个女儿,独独在九娘这里近日才真正体会到了贴心二字,也头一回真正操心起她的婚姻大事起来。谁要说他的操心是为了那贵不可言的位子,他真会跟人急。
  “幞头戴好了。”九娘又道:“何况爹爹还是殿下特派的钦差大臣,更有那尚方宝剑和二府所出的诏敕在手,小小黎阳仓城的户曹官吏,爹爹有何可担忧的?章将军是表舅陈家军麾下第一猛将,会亲自贴身护卫你。加上六哥那样精妙的计策,阿妧看爹爹今日必能无往不利。”
  孟建挺胸收腹,伸手顺了顺脑后幞头的双脚,豪情万丈地道:“不错,阿妧且在这里照顾好殿下,等爹爹的好消息。”
  九娘福了一福:“爹爹为朝廷出力,造福大赵军民,阿妧与有荣焉。”
  孟建昂首抬腿往外走:“走了——”未到门口又停了下来,遣开了孟全,看着九娘,以手握拳清咳了几声,叮嘱道:“阿妧,上次爹爹说的女德一事,你就算心里不爱听,也要记着爹爹的话,爹爹真的都是为你好。还有一事你也要切记——”
  九娘看着孟建一脸尴尬地转向旁边,倒好奇起来:“爹爹请讲,女儿记着就是。”她也是头一次听到有人以父亲的名义说这些“为她好的话”。前世爹爹从不这么说,想要教她什么道理,总是将一些史书典籍或者邸报话本上的事例给她看,上头不乏爹爹自己的批注心得,又或是在山中水边游玩时闲话启发她几句。但孟建这样常年不问后宅儿女事的甩手掌柜会关心起她来,倒真有了三分做爹爹的样子。
  “殿下天潢贵胄龙章凤姿,阿妧和殿下在一起切记要有分寸。不可仗着殿下爱重就拒殿下于千里之外。”孟建又咳了两声:“也不可因殿下的亲近就忘记了女儿家应有的矜持本分。你自小熟读圣贤书,懂爹爹的意思对吧?”
  九娘看着孟建一张尴尬脸,便轻声答道:“女儿明白,爹爹放心,殿下待女儿十分有礼,并无轻薄言行。”
  孟建一怔,脸上挤出了笑容,心底那隐藏的担忧更甚,点了点头:“好好好,你明白就好。”赶紧抬腿往外去了。
  九娘送他到院子门口,见脸上粘了一蓬大胡子的章叔夜,捧着尚方宝剑正等着孟建。旋即三四十人毫不声张地簇拥着孟建直奔黎阳仓而去。
  ※
  九娘回到后院,遇到成墨手下一个跑腿的小黄门拎了几包药进来,奇道:“这是给谁的药?”
  “禀九郎,这是方大夫开给郎君服用的。”小黄门毕恭毕敬地停下来,躬身答道。
  “给我带进去罢。”九娘笑眯眯接过药,去找方绍朴。
  方绍朴正在赵栩院子的廊下看医书,旁边一个小煤炉上头搁着药罐子正在冒着热气,远远就闻到药香。太阳初初升起,那袅袅的蒸汽升了半尺即散得无影无踪。他这一路由于早知道是要骑马去中京,连个药僮也没带,事事都亲力亲为,着实辛苦,才坐了一刻钟,头已经一坠一坠地打起瞌睡来。
  九娘弯腰替方绍朴捡起地上的蒲扇:“方大哥,这几味药也是给六哥吃的?”
  方绍朴吓了一跳,抬起头接过蒲扇,又忙不迭地将手中的医书放了下去,将九娘手里的药也拿了过去,在一旁小杌子上就拆了开来检验起来:“六郎中了毒以后,胃口一直不好,吃得本来就少,昨日到了鹤壁竟有些腹泻,怕他因此虚脱了,就临时配了这个,给他调理调理。”
  九娘恍然,怪不得赵栩早间神色有些委顿,问他身子觉得如何他又只说无事,这是连腹泻也觉得嫌丑么?
  九娘细细询问了赵栩所中的毒可有忌口之物,刚要转身走,却见方绍朴那随手丢在一边的医书《千金要方》正翻在卷三“妇人方中”。她拿了起来,上头写着:妇人非只临产须忧,至于产后,大须将慎,危笃之至……
  方绍朴向来有华佗再世之誉,擅长外科,怎么看起妇人生产之事来了。九娘奇道: “咦?方大哥也擅妇人科?”
  方绍朴正在收拾药罐,闻言随口答道:“不擅,被逼的。”
  九娘一怔:“被逼的?”
  方绍朴手上一停,抬头朝房里努了努嘴,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着九娘:“你看似有十七八岁,实则年纪太小。若要生产,至少再过三年才稳妥些——”
  九娘涨红了脸,将医书放了回去,原本是要去看看赵栩睡了没有,停了停,扭身往院子外去了。
  方绍朴探头看了看九娘的背影,从怀里又掏出一本小册子来,翻了几页,点头道:“没错了,看着就是好生养的模样。”他长长吁出一口气,觉得日后保住自己这条命又多了几分把握。
  房里昏昏欲睡的赵栩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
  到了午间,章叔夜遣人回来报信,说已顺利接管黎阳仓的近千守卫,封锁了仓城,一概人等和粮食只许进不许出。眼下黎阳仓码头上只剩下等着运粮南下的漕船。一应账册已全部查获,户曹官吏也全部齐聚。鹤壁县令县丞主簿等官吏都在黎阳仓码头上等着。另外鹤壁县衙内果然有人急急往大名府去了,已有两名斥候跟上。孟建已经开始用赵栩所教的法子查验仓窖。
  赵栩听了口信,放了一半的心,又细细交待了几句给来人,才让成墨去请九娘来一道用饭。这一路他也只有看着阿妧还能吃上几口。
  片刻后成墨面露喜色地回来了:“禀郎君,九——郎她在厨房里忙着,请郎君稍等一刻钟。小人看着九郎做了好些好吃的。今日郎君可千万多吃一些。”
  赵栩脸上不便显露,唇角却禁不住微微勾了上去:“快把那两盆新冰给厨房里送去,让她别太辛苦了。”
  成墨赶紧喊小黄门来搬冰盆。
  赵栩手中的纨扇停了下来,想起会宁阁院子里还埋着九娘去年送的桂花蜜,心里头甜滋滋的。他见成墨带着人退出去了,才喜上眉梢地撑住了下颌,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纨扇,笑得眯起了眼。若能日日吃上阿妧做的饭,也是一大乐事。他烦恼了半天的腹泻,这时看来也不那么恶心讨厌了。以前他怎么没发现阿妧这么心软,这般会疼人……赵栩目光定在自己的伤腿上,若有所思起来。
  只是,他又舍不得阿妧朝朝洗手做羹汤。真是忧卿烟火熏颜色,欲觅仙人辟谷方。
  这家正店的厨房在外院和客房之间,里面热气腾腾。惜兰见九娘热得玉颜酡红,拿出帕子替男儿打扮的九娘擦去额头鬓角的汗:“郎君,还是让小人来吧?”
  九娘小心翼翼地将蒸笼里的一小盅豆腐取了出来,掀开上盖,看了一眼,见汤已浓白,便收了放入食篮里:“没事,快得很。”
  两个厨娘在一边啧啧了好几声:“香,香得很。这位郎君人长得这么好,手艺也好的很,只是这一碗豆腐得用上一只鸡,还花了这许多功夫,怕要卖五十文才能回本。”
  九娘笑着将那一旁晾得差不多的一只鸡放在案板上,在那鸡胸脯上飞快地拆出一小碗极细的鸡丝来。
  “面餳好了,小郎君。”厨娘掀开案板上的湿帕子。
  九娘笑着洗净手,将那面团又搓揉了一番,往案板上洒了些干面粉,拿起擀面杖,将面团擀成极薄的薄片,才切成极细极细的面条。
  “这么细又薄,可怎么吃?”厨娘忍不住念叨起来。
  “我哥哥身子虚,这种江南的面,容易软烂,好克化。”九娘笑着解释,手下不停,片刻间,一碗鸡丝面已经盛在那白瓷大碗里,里头的鸡汤无半点油花。
  “郎君让小人们送了冰盆过来,还说让九郎你别太辛苦了。”小黄门抬着冰盆入了厨房,放到九娘脚旁。
  九娘笑着应了:“替我回去谢谢六哥,我即刻就好。”她转到收拾好的锅边,将惜兰磨好的糯米粉倒入锅中炒至金黄,又加了些许水和糖,随即盛出一碗焦米糊出来。
  ※
  赵栩看着面前的碗碟,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这些,全都是阿妧自己做的?”
  九娘将竹箸放到他面前,笑道:“方大夫说六哥有些不适。我想着慈姑以前教过阿妧几个土方子,只吃这些就能好,总好过吃药。若六哥信得过阿妧,便当作药多吃一些,看看可有用。”
  赵栩接过鸡丝软面,又点了点面前的胡瓜:“这里头可是放了醋?还有为何要吃豆腐?”她做的东西,他什么都想问一问,都想知道个究竟。
  “天热,胡瓜用些醋腌会爽口一些。六哥是来了鹤壁才很不舒服的。慈姑说用本地水煮豆腐吃,可治水土不服。我见这边的井水比汴京要混得多,便先熬了鸡汤,再用鸡汤炖了豆腐。”九娘将焦米糊放到他面前:“吃完咸的面,漱了口再吃这个米糊,明日就能好了。”
  “你呢?你也吃一些,免得水土不服。”赵栩还真有了胃口。
  九娘从另一个食篮里取出一碗鸡丝凉面,笑嘻嘻道:“我见那厨房里的嫂子有些芝麻酱,就偷懒拌了碗凉面吃。”
  赵栩毫不客气地伸箸在她碗里点了点,放入口中吮了吮,桃花眼眯了起来:“你这个也好吃。你快吃吧,忙到现在别饿坏了。”但什么下次别做了这种话他是决计不会说的。
  九娘一呆,看着赵栩已经若无其事地吃起面来,他应该就只是想尝尝自己这凉面的味道才是。她忙了两个时辰,也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便也不跟赵栩客气,大口吃了起来。
  赵栩心花怒放地挑了一块胡瓜放入口中,酸爽咸脆,果然胃口打开,加上面前又有秀色可餐,片刻后就风卷残云,连那咸鸭蛋也没放过。
  不多时,赵栩盯着九娘碗里的凉面:“阿妧——”他若是现在开口想尝上几箸,应该不算吃了她吃剩的,何况阿妧吃剩的,他接着吃也没甚要紧,七年前就险些吞下她那颗小乳牙了。
  九娘抬起头:“嗯,六哥?”看到赵栩面前碗里连面汤也没有了,就伸手把焦米糊朝他面前推了推:“可要漱个口接着吃这个?”她见赵栩手中的竹箸还未搁下,想着他定是因为自己吃得慢才特意不落箸的,免得自己也只能跟着他落箸而吃不饱,心里又高兴又歉然,立刻埋头三口并两口将凉面吞入口中。
  赵栩见九娘两颊鼓鼓,指着自己手中的竹箸意思是可以落箸了,不由得一呆,只能慢慢搁下了箸,取过那焦米糊。
  ※
  到了夜里,赵栩的腹泻果然止住了。方绍朴又惊又喜,特地请九娘将午间吃了什么都写了下来,自去研究琢磨。章叔夜又派人回来禀告,孟建已查出十二个仓窖中以陈代新,要彻夜开窖复秤查验,请他们先行歇息。
  赵栩手中纨扇大力敲在了轮椅扶手上,虽早有探知,也有预料,一经验证后他依然控制不住愤怒。这帮硕鼠,尽食我黍!大赵历来处置贪腐力度太轻,为官者原来就心存侥幸,惩处一轻,更是肆无忌惮。
  变法,定然要大动干戈地变!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朝朝洗手做羹汤那几句诗,取自钱钟书先生的《赠绛》。
  2、甜甜的日常告一段落,明日走剧情。再甜就腻味了。:)
  3、祝大家端午安康,放假快乐。
  

第253章
  五月底的汴京城, 暑热渐盛。自先帝大祥后, 瓦舍勾栏也慢慢恢复了唱戏歌舞杂耍, 丝竹乐韵悠扬于汴河之上, 歌姬舞伎重新出入于富贵人家。
  因秦州大捷, 西北情势逆转, 又有燕王出使, 四国即将和谈, 士庶百姓也都少了忧国忧民之心, 那些民乱民变似乎已是多年前的事,少有人再提起。家家户户开始忙着六月初六崔府君生日的献送。各大正店脚店酒楼,已开始准备炙肉、干脯。坊巷桥市各大肉案铺从早上就开始阔切片批各种生肉, 晚间又忙着卖各种熟食。
  被捉拿关去南郊的几千乱民, 也因燕王之请陆陆续续被释放回了家。有人绝口不再提起当日之事,也有人好强斗勇地拍着胸脯将自己夸去了天上,说起来朝廷也拿他没法子。成衣铺子门口挂回了“夏衫”的牌子,马匹租赁行也敢打出“夏马”的旗号了,那卖消夏香引子的摊贩们也重新挂出了“消夏”的长布条, 在街坊巷陌间随风飘荡。只是御街州桥口的鹿家包子铺,却始终大门紧闭, 再也没有那蒸包子的氤氲蒸汽飘出, 也没有了鹿家娘子豪爽的笑声和招呼声。路过的人们, 有的略停了停脚,有的摇头叹气,有的无动于衷, 也有人驻足观望一番,但往来的车马行人,依旧川流不息,各奔去路。
  丑时的翰林巷孟府,外院护卫们的平安梆子远远传入了二门里。木樨院里如今只有程氏和七娘住着,因张子厚再三叮嘱,上夜的人数增多了一倍。婆子妇人们按例往来巡查了一遍,将各门的锁细细检查后,也敲了平安梆子。
  听香阁里早已没了灯火,小池塘里偶尔传来几声蛙鸣虫唱,约是因为闷热,也显得格外无力。
  阮玉郎手腕轻振,微微掀起北窗,凝神听了听,里头传来两人均匀的呼吸声,不由得唇角微微勾了起来。这小狐狸甚是狡猾,使出这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之计,又是入宫又是上船又是躲去百家巷苏家。倒让小五费了好些功夫,还折损了十多人,令他忍不住亲自跑这一趟。若她真不在家里,那张子厚何需把翰林巷和两条甜水巷守得水泄不通。这孟府院墙里外埋伏着的高手不下五十人,怕都是赵栩不放心留下来守着的。
  上次来时,她大概魇着了,暗夜里大汗淋漓,挣扎不已,浑身颤抖。他一只手就扼住她纤细的颈,那种一手掌握她生死的感觉,甚好。
  他那时不想杀她,只是想来看看一直和自己作对的她。记得手中滑腻如凝脂的肌肤被他盖住后,突起了一粒粒细碎疙瘩。他当时心神一荡,解开了她肚兜的颈带,手指轻轻沾了沾她锁骨凹洼里的汗珠,放入口中,有点咸有点甜还有少女特有的清香。他碰了她,却没有要作呕的感觉,真是奇特。几十年来头一回,或许她就是上天送给自己的补偿,又或者是礼物。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她的鼻翼不经意地碰触到了他的下颌,一片濡湿,凉凉的。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上她的颈,手指滑过之处,如丝绸如花瓣。他甚至有点享受那种触感。
  她却嘶声喊出他的名字,又惊又怕又急地喊着他的名字。真是个妙人儿,也算心有灵犀不点也通了。只可惜,他当时竟然没想过能把她带走放在自己身边。今夜他还是不想杀她,却定要将她带走。赵栩小儿,又能奈他何?
  阮玉郎一掌劈在外间罗汉榻上的玉簪颈边,身影闪动,已入了里间九娘的寝房之中。
  侧躺在床上的女子毫无所觉,黑暗中肢体如远山般曼妙。阮玉郎走近了,含笑垂目看她披着粉红纱衫子,如烟如雾地掩住真红纱抹胸系在背后的两根细细带子,越发惹人生出想去扯断的念头。
  修长的手指轻抚上那凹陷下去的柔软腰肢处,压了一压,他整个人都有种陷了进去的感觉。
  床上的人动了一动,还未睁开眼翻过身子,就已被阮玉郎捂住了口鼻。
  “小狐狸——”阮玉郎伏在她鬓边轻笑道。
  女子呜呜挣扎起来。
  嗤的一声轻响,一道剑光从纸帐中迅猛之极地穿了出来,直奔阮玉郎的颈边。
  阮玉郎一掌拍在藤床上,藤床陡然凹了下去,他手中那柄从九娘手里抢来的短剑,堪堪隔上剑光,来剑一断为二,杀势不减,剑身微转,仍往他颈中割去。
  床上的林氏被阮玉郎松开后,落入藤床的凹坑之中,想到若是九娘留在家里,若不是张理少和老夫人早有准备,九娘就要被这天杀的贼人轻薄了去,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伸手拼命拽住阮玉郎的宽袖和腰带,大喊了起来:“来人——来人——钱婆婆——”
  不是孟妧?明明眉眼身形就是她——!
  阮玉郎心一沉,赵栩和孟妧这两只小狐狸竟算准了他会亲自来孟府。
  纸帐后的人轻轻落在藤床上,手中断剑招招不离阮玉郎咽喉,却是一个佝偻着腰身的老婆子。
  方才丝毫没有听到她的呼吸声,孟家竟然还藏了这么个厉害角色。阮玉郎转念间摆脱了林氏,往外间退去。
  钱婆婆伸手将林氏轻轻提了出来,转身往外追去。
  阮玉郎已从北窗跃出,直往院墙而去。火把亮起处,十几条人影往这里奔来,无一人出声,十几枝劲箭直扑阮玉郎面门。
  阮玉郎劈落躲闪过劲箭,轻飘飘从十多人中穿过,转瞬已跃出内宅院墙,口中唿哨声远远传出。第一甜水巷从北往南疾驰来一匹黑色马儿,长长嘶鸣了一声。
  几个起伏,阮玉郎已跃上外院的粉墙,径直宽袖一展,落往马背之上。
  钱婆婆追上墙头,见状立刻将手中断剑全力掷出,直奔黑马的眼睛而去。阮玉郎轻松隔开断剑,只觉得胸口一疼,不知道中了什么无声无息而至的暗器,那断剑只是令他分心而已。他催马疾奔,回过头,那佝偻着腰身的老婆子正在墙头上摇晃了几下,似乎站也站不稳。
  钱婆婆摩挲着手中的另两枚铜钱,面无表情地跃下墙头,慢慢往家庙方向走去。守了好几夜,她年纪大了,就算白日里睡也补不回来。只是少了一枚铜钱,以后再也不能卜卦了。
  ※
  五更时分,汴京城的城门开了,秦州城的城门依然紧紧关闭。到了卯时,西陲重城的城门依旧紧闭。伏羲城女墙上的守兵见到慢慢靠近的二十几骑,立刻举起了弓箭,高声喝道:“来者何人?”
  “汴京苏昉苏宽之求见陈太初——”苏昉在马上高声喊道:“家父乃平章军国重事苏瞻,还请替苏某通传一声。”
  城头上一阵骚动。
  “还请东阁稍等片刻,已去通传了,不得将令,不得打开城门,还请东阁见谅——”城门上一个副将探出半边身子大声喊道。
  “无妨——”苏昉拱手抱拳:“多谢了。”他这一路西行,恨不能插翅而飞,奈何骑术实在一般,幸亏有父亲所给的文书,才得到沿途驿站的多方照顾,否则恐怕人没到秦州就已经倒在半路。即便如此,他的腿股早已不是自己的,每日虽然涂许多药,依然疼到麻木。
  但这皮肉疼痛也让他心里好受了很多。九娘信里说了那么多,把阿昕遇难归责在她身上,也改变不了阿昕是死在他给的凤鸟玉坠上这个事实。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言行,他按照母亲教导的去读书,读活书,去观察别人,去探索事情,去判断善恶是非。幼时看到王璎的神情,他就认定了她在因为娘亲的逝去而高兴;看到父亲的眼神,他就明白父亲对王璎的确有情意;看到阿妧,他就知道她对自己有满满的善意和亲近之情。他一直是对的,他选择不入仕;他选择要和一人白首到老;他当着父亲的面,揭穿了王璎;他选择去青神寻找母亲的旧迹;他游历四川吐蕃西陲,在张子那里找到了自己余生要为之奋斗的路。他劝阿妧选择陈太初,他劝阿昕退亲遵从本心。
  可阿妧还是选择了赵栩,追随他北上中京而去。阿昕更是——
  他做得不够,还是太过?这一路苏昉都在思索着,他说的“为了你好”的那些话,究竟是为了她们好,还是因为他自己?他没法子看着身边的女子走上母亲的路?他的本心又是什么?
  城门缓缓而开,马儿不等吊桥放平,已被主人鞭策着一跃而上。
  苏昉策马迎了上去,胸口激荡起伏,眼眶发烫。这是陈元初和陈太初浴血奋战的秦州城,是刚从西夏铁骑下夺回来的秦州城。眼前来人是他桃源社的兄弟陈太初,是任他打骂也不辩解一句的陈太初,是守护阿昕清白名声的陈太初,是为阿昕永续香火的陈太初,是他的妹夫陈太初——
  两骑越来越近,苏昉看得见陈太初依旧挺拔如青松,巍峨如玉山。血火沙场,未削弱他半分风采,眉眼间以往的温和可亲皆变成了凌厉决断之色。再近了些,他似乎刚刚沐浴过,长发微湿,在头顶松松用朱红色发带扎着,身穿青色短打,未披甲胄,修眉俊目,薄唇微勾,显然对苏昉的到来十分高兴。
  两匹马长嘶一声,交错了大半马身,停了下来。
  两人翻身下马,大步走近,紧紧拥抱了一下,什么也没有说。
  陈太初松开苏昉:“宽之来得正好,九娘誊抄了两页古医书上的毒伤症状和救治法子,京里的医官吃不太准,你博览群书,不逊大伯,快来看看。”
  苏昉哑着嗓子点头道:“好。”心头的淤塞,似乎有了一道决口。
  积石有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秦州城在五月底的盛夏之晨,迎来了汴京四美的又一人——小苏郎。
  ※
  这日午后,去了黎阳仓一日有半的孟建还未回转,章叔夜又派人送了好几回信。事态渐渐明朗,已查出和账册上最大的不符:去年入仓的米粮,有一百二十万石被腐米所替,压在窖底。七名户曹官吏在章叔夜的审问下供认不讳:这三年来,每年都有百万石新米被大名府权知府沈岚的亲戚程姓富商买走,用的也是官府漕船,沿着运河南下,但运去哪里无人得知。
  但若要重新清点整个黎阳仓百多个仓窖中的千万石米粮,就是所有守仓城的军士全部用上,没有半个月也点不完。因户曹官吏的招供,只开了十多个仓窖进行复核。
  赵栩想了想,命人请孟建和章叔夜先行收兵,将查出来不对的仓窖先封仓。再命成墨取过文房四宝,要给苏瞻张子厚写信。
  “阿妧?”赵栩目光落在九娘身上,写字嘛,自然要有人磨墨才好,就在自己眼皮下头磨墨更好。许多事,就得不放过任何机会潜移默化,像吃饭那样,三顿饭一过,阿妧不就习惯了和自己——呵呵。赵栩不免又得意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注:
  阮玉郎一探孟府,在二百零四章结尾和二百零五章开头有带到过。
  ——啰嗦,可不看——
  今日是五月初五。端午节。
  因为微信群也不断有人提醒“端午不能说快乐,要说安康。”所以忍不住啰嗦一下。
  当然可以祝快乐,想快乐就快乐,想安康就安康。
  现在的“专家”越来越多,却越来越爱管闲事。端午快乐吗?除了屈原,都快乐。我们来看看古人是怎么快乐的吧。
  翻翻诗词集,苏轼“轻汗微微透碧纨。明朝端午浴芳兰。流香涨腻满晴川……”、“明朝端午,待学纫兰为佩。寻一首好诗,要书裙带。”张孝祥写“宜欢聚。绮筵歌舞。岁岁酬端午。”大多端午诗词都很快乐。
  民俗真不需要死板硬套。唐玄宗《端午三殿宴群臣》的序里说“美君臣之相乐。”晏殊端午词也说:“万户千门喜气多。”
  另外,端午节,在宋代,和清明、上巳、七夕一样,也兼具了未婚男女青年约会的功能。长命缕当然要先送给心上人,沐了兰汤,去汴河旁,说说心里话。
  想想一样被剥夺了祝快乐的清明节,宋朝人民清明节扫墓都带着酒,高歌于垂柳下。《东京梦华录》记载“四野如市往往就芳树之下或园囿之间罗列杯盘互相劝酬都城之歌儿舞女遍满园亭抵暮而归”
  所以呢,各位想祝快乐就快乐想祝安康就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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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九娘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瞟了赵栩一眼, 继续看着桌上被一扫而空的碗碟, 眉头微蹙起来, 担忧地问道:“六哥你会不会吃太多了?”他刚刚止泻, 不宜暴食。
  赵栩摇了摇纨扇, 直了直身子:“不会, 你放心, 我都饿了好些天了, 今日觉得还没吃饱。”看来往日里他吃得精而少也不是什么好事,不知这胃口能不能撑着撑着撑大一些,看着阿妧每一口都吃得那么香, 吃得那么多, 倘若自己不能陪着她一直吃也太糟心了。他也没想通自己怎么塞得下那许多吃食的,还有阿妧又是怎么能吃下那许多的……
  九娘犹豫了一下,看着赵栩伸出手指开始数:“还没吃饱?六哥你吃了一碗鸡丝凉面、一碟腌胡瓜、一盅鲜虾蹄子脍、两个鳝鱼小包子、一碟茄酿、还有六根妳房签的上半截——”提起这个九娘就纳闷,她在厨下看到些新鲜瓜果蔬菜,就随手包了些妳房签。结果每根却都被赵栩夹断成两半, 还笑眯眯地说他不爱吃上面那一半的馅料,转手搁到她碟子里说什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明明是混在一起卷裹的, 哪里分什么上面和下面?还有她特意做的鲜虾蹄子脍, 似乎她吃到的每个虾, 都是赵栩夹起来嫌小再放到她碗中的……
  她竟然也都吃下去了?
  九娘目光落在赵栩胸口下头,走近了两步指了指:“你这叫没——饱?”没饱?他半靠在轮椅上挺直身子做什么,胸口下微微凸起的是什么?坐得都毫无美态了, 说他把自己吃撑了还不信,拦也拦不住。
  赵栩忍着难受收了收小腹,坐正了些,纨扇随手搁在自己身上,抬了抬下颌:“明日我还要吃那凉面,两碗,一碗太少了,碗太小。我和你吃得一样多怎么行?总要比你多吃一点。你是女子我是男子。”
  九娘一把夺过纨扇,手指戳上那微微凸起的一块,按了一按,不禁失笑道:“遮住就当看不见了?你这是什么?还有吃多吃少有什么可比的?我一贯吃得多,你向来吃得少。再说你身子昨夜才好,还虚着呢——”
  “谁虚了?我虚?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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