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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谁主[网版]-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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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一个字没跟我说!”
“我在等凤卫的消息!”宋与泓并不退缩,坦然与十一对视,“不论是施浩初,还是韩天遥,都不至于伤害聂听岚,所以聂听岚要去就让她去又何妨!让施家混乱,于我们有益无害。可如今消息未经确定前,我告诉你又有何用?无非让你白白担心而已!”
临近春暮,阳光颇有暖意,但风吹到身上,十一竟觉得阵阵地发冷。
她敛了敛衣襟,才问道:“聂听岚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三天前。”
“三天前……”十一清眸眯起,遥望北方,“便是凤卫得到消息晚些,此时也该有消息传递回来了吧?”
宋与泓点头,“对!凤卫和清扬都是为救护韩天遥而去。以他们的能耐,不可能连韩天遥失踪都不知道。若真的出事,他们也会立刻将消息传递回京。”
十一静默片刻,说道:“路师兄每隔数日会传回一次消息,再和朝中军报对照,应可确定韩天遥这个月应该正领着忠勇军攻打莒州、青州,颇有战绩。但乌古赛可已经重新聚集兵马从樊城线攻往枣阳重镇,韩天遥可能会率兵相援。因他未出军营,杀手应该无机可趁,并未现身,路师兄等只能在暗中留心,同样不曾显露形迹。”
所以,十一等得到的消息,那边的刺杀已陷入僵局;而聂听岚所得到的消息若是确切,减去一路传递消息所耽误的时间,僵局至少在六七天前就已打破。
施铭远虽然手眼通天,但凤卫自成一股势力,加上有济王心腹在,传递消息不会太慢。若韩天遥真的出事,他们竟比施府迟缓三天还未得到消息,也未免太荒谬。
宋与泓低头沉吟道:“如今瞧来,可能聂听岚得到的是假消息,施家想试探她,顺带试探我们的动静。当然,也可能韩天遥那边可能真的出了状况,凤卫也出了状况,以至于消息传不回来。”
“凤卫也出了状况?什么样的状况,连一点消息也传不回来?”十一纤长的手指勾住佩剑上的玉青色如意结穗子,缓缓地缠绕着,“施浩初所派的杀手,到底又何等厉害,能让路师兄、段清扬连同那些高手全军覆没?”
宋与泓目光投向另一边深郁的春。色,“我不清楚。朝颜,不然咱们再等几日?”
十一眼角轻轻地挑着,眸光似被浓郁的翠意所染,如氤氲了一层薄雾,再看不清其中的意味。她似笑非笑地看向宋与泓,“再等几日?”
“嗯……咱们一边等,一边派人昼夜兼程赶过去,尽快查明此事吧!”宋与泓审视着她的神色,“你觉得呢?”
十一微仰下颔,懒洋洋道:“你说怎样,那便怎样吧!”
她松开手间绕弄着的剑穗,潇洒如微醺的人随手丢开酒盏,转身向外走去。
虽然来去匆匆,她仿若并未因此影响了心情,披帛衣带飘于风中,卷起浅淡的清芬,混在园间百花芳香里,别有一番气韵,令人魄荡神驰。
那浅淡清芬里,犹有她的话语轻轻飘落于风中。
“那么,我等你慢慢去查明吧……”
宋与泓的面色忽然间白了。
他说尽快查,十一若无其事离去,却说等他慢慢查……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她已不信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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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没有立刻回琼华园,而是去了晋王府。
随着世子易人,晋王虽还是原来的晋王,晋王府看着却很是陌生了。
她光明正大地前来探望堂叔晋王,自然无人敢阻,甚至很快宋昀也得了通传前来作陪。
十一与孱弱卧于床上的晋王说了片刻话,便请宋昀到隔壁静室叙话。
见他身旁有人跟着,十一沉了沉脸,“我有事问世子,不相干的人边儿去!”
她素有勇悍之名,武艺又高,地位又尊,即便是于天赐等人也不敢招惹于她,眼见她眉眼凌厉,若有盛怒之色,更是为宋昀担心,却也只得退了开去。
宋昀诧异,微笑问道:“郡主匆匆而来,莫非另有要事?”
十一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打量他的衣袍,然后扯了扯他的袖子,“阿昀,什么时候这么邋遢了?”
宋昀低头一瞧,顿时尴尬,咳了一声才笑道:“回府后便前来探望过父亲,未及更衣,倒让郡主见笑了!”
他依然是上午那袭衣衫,虽然质地华贵,裁制精细,袖口却有几许褶皱,袍角已沾染了些许灰尘。
可他素有洁癖,即便落魄之时也会力求衣衫洁净,若非心事重重,绝不可能任由衣袍穿成这样还不知更换。
十一也不深究,探询的目光依然扫在他脸上,“阿昀,你是不是遇到了麻烦事?”
宋昀怔了怔,端起茶盏来轻啜一口,秋水般的黑眸温默扫过她,才微微笑道:“的确有些事需处置。”
他的指尖泛白,连唇色也微微地发白,却不改从容,柔缓说道:“这些日子的确出门少了,还盼郡主别因此和我疏离。待我处置完毕,还会常去琼华园叨扰。”
要什么,不要什么,他向来看得清楚。只是,这世间总有太多的要得起和要不起,却并非只靠他努力便能拥有。
他无声噫叹,却不肯流露半分异样。
“阿昀!”
十一忽又唤他。
宋昀抬头之际,肩上蓦地一沉。
竟是十一把她的纯钧剑重重地压到了他肩上。
他微微皱眉,“郡主!”
十一问:“沉不沉?”
“沉。”
宋昀伸手一握,竟被他握在手中。
十一松了手,眉眼蕴光地静静瞧着他。
宋昀不解,“郡主……”
十一淡淡而笑,“我们既然走到了如今的位置,该我们的负担,已经逃不开。帝者权谋,第一要紧的,是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我等辅佐君王,亦当胸怀天下,万民为重!”
他抚剑凝眸于她,“胸怀天下,万民为重……”
他的眼里从来只有她。他只想她回到当年的精彩灿亮,熠熠如星。但握着这个盛载过帝王雄心的纯钧古剑时,他胸中仿佛有豪情燃起,烈焰般灼烧开来。
十一向他踏近一步,低低道:“令堂被软禁于西子湖畔西南方的施家别院,暂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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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有心,我又怎可无情!后天见!
☆、谜雁阔云音(三)
宋昀猛地屏住呼吸,一双黑眸紧凝于她白玉般的面庞。
十一轻笑道:“你若要救人时,凭纯钧宝剑去联系附近一个姓金的酒肆老板,他会安排人手。若你不想打草惊蛇,也可伺机行。事。那别字里有凤卫眼线,会帮你留意院内动静。”
“你……”
“你是我朋友!我不会容得施老头以此挟制你!”十一截住他话头,淡粉的唇角蕴着清浅笑意,“若我不能察觉你种种异常,也枉负我们相交这许久!何况施老头时时关注着琼华园,我又何尝不是时时关注着施家动静?也想直接救出你母亲,却不知你和那老家伙是不是另有约定,所以本打算近日和你商议过再说。窀”
宋昀捏紧纯钧剑阖着眼默然站着,呼吸有些粗浓。好一会儿,他才道:“多谢!”
十一道:“但下面的事,只能由你自己去处置了。我最近有事要出门,这一去也不知多久,未必还能帮助到你。但你有纯钧剑在手,有事求助京中凤卫,他们必会帮忙。”
宋昀凝视着纯钧剑,问道:“你出门……是打算去找韩天遥?”
十一眸光一闪,“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宋昀道:“恍惚听说韩天遥似乎在前线失踪了,可能出了意外。但施相的意思,似乎不是他们下的手。”
十一屏住呼吸,“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三天前的事。”宋昀略略迟疑,方道,“我本该跟你说才是。但我并不确定他是不是故意让我听到,好试探我动静。”
十一听出他言外之意,“你认为……他试探你?他是因为防备你,才软禁了你母亲?”
这一回,宋昀沉默了更久,方抬眸看向十一,“柳儿,那日我让画楼传递消息给你,其实很小心。”
十一眉峰一挑,“施老头知道了?”
宋昀叹息,“计算母亲被人以我的名义诓入京城的时间,他应该当晚便已知晓。”
似有毒蜂在心尖辣辣地蛰了一下,十一拈了飞刀在手,缓缓地把。玩着,“嗯,你因知晓此事,又曾将此事转告我,刻意避嫌,连着好些日子不曾去琼华园。但后来连在宫中相遇都刻意回避,一则因为母亲被抓,被他挟制,二则也是因为已经不敢信任我?”
所以,那日分开前,宋昀虽表白被拒,依然与她十分亲近。但后来却着实疏离,疏离到十一都有些莫名。
她虽有所察觉,只猜着是不是他思来想去心中有了隔阖。她素不喜纠缠于这些儿女情。事,遂也由得他自己思量去,只在暗中留心照应,这才察觉佟氏被囚之事。
可原来连佟氏被囚都是因为宋昀背叛施氏给十一传递消息的缘故!
宋昀甚至不曾否认,只温默地笑了笑,“是我错了,我该找机会向你问清才对。想来只是传话之际不慎被有心人听了去。”
可宋昀如此小心传出的消息,若由十一那边泄漏,这“不慎”便是一种难以原谅的过错,可能会直接累及宋昀的前程,甚至性命。
十一细细回忆当时察看丝帕时的情形,她连自幼的侍女都已摒开,身边只有齐小观和小珑儿。
齐小观自不用说,小珑儿也不是糊涂人,绝不可能不知轻重跟人说起此事。
路过只知有人传来讯息,连传来讯息的是谁都没细问,便依着十一的安排带一众高手出京。
十一终究断言道:“这消息,不可能传自琼华园。”
宋昀便道:“嗯,你说不是传自琼华园,那就一定不是传自琼华园。”
十一闷声道:“谢谢!不过我想,我应该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除了小观和小珑儿,宋与泓也是知情者。
若宋昀和施铭远生隙,于他有百利而无一害。
她忽然间很想再像小时候那样,和宋与泓痛痛快快打上一架,最好打得头破血流。
那个头破血流的小男孩,是她印象里最真实最坦诚的兄弟和朋友,没有之一。
她终究低低叹了口气,“阿昀,这事……恐怕我没法为你讨回公道了!韩天遥失踪的事,你也当没说过吧!你就说我过来只是逼问过施家少夫人突然离开的内幕,你已推了不知。”
宋昀应了,目送她离去,才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纯钧剑。
他该怎么向人解释,宁献太子和朝颜郡主用过的纯钧宝剑怎会出现他身边?
从窗口眺着十一已经走远,他拔。出剑来,向右臂轻轻一挥。
血流如注。
明日将有消息辗转传入施铭远耳中:晋王世子得罪朝颜郡主,被郡主一怒刺伤。恼羞成怒的朝颜郡主不知为何连当年宁献太子用过的剑都不要了,愤愤离去。
具体该怎样解读,端的只看有心人愿意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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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珑儿想和齐小观朝夕相守的梦想不得不破灭了。
十一傍晚便入宫和云皇后说明,因听闻有人欲暗害韩天遥,路过带人前往北境,如今韩天遥和派去的凤卫一起失了踪影,她将带小观等人前往枣阳查探。
云皇后对韩天遥并无恶感,何况如今楚魏交战正酣,她也不希望这些大将出事。听闻韩天遥遇刺,大致也猜得出是谁在暗中动作,心下着实不悦。
从施铭远角度看,韩天遥记着父仇,还将花浓别院覆灭的仇恨记在施家头上,着实是生死对头。施铭远容不得这厉害仇敌频立军功,威权日盛。
但云皇后到底大楚皇后。
只要不曾威胁到自己地位,她当然得以国事为重。
何况十一已嘱明凤卫诸统领,她离宫后凤卫需听云皇后节制,云皇后也便更加放心,当即允诺楚帝那里将代为掩饰,绝不令他受惊。
齐小观尚有疑虑,临行前问道:“若我们都离京,一旦京中有所变故,济王未必支应得过来。”
十一道:“父皇病势虽然不轻,但一时应该无妨。何况宋与泓未必需要咱们帮忙。”
齐小观机警聪敏,听得她语气不对,立时心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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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前京中又有谣言传出,朝颜郡主与晋王世子生隙,二人争执后晋王世子竟气病了,不得不卧床延医。
另一个更详细的流传于特定一些人中的版本,朝颜郡主因晋王世子时常来往施府,便去打听施少夫人失踪的缘由,晋王世子推托时言语不慎,触及朝颜郡主心中隐痛,被朝颜郡主刺伤,连当年宁献太子用过的纯钧剑都掷下不要了,可见怒火之盛……
齐小观听说,便问向十一:“师姐,你舍得下纯钧剑,是不是说明已经舍得下宁献太子了?”
十一冷冷睨他,“剑是死的,人是活的,舍得下剑和舍得下人能相提并论?”
齐小观道:“师姐错了!宁献太子也是死的!”
“……”
十一提过腰间酒袋痛饮一口,方道:“谁说的!他只是离开了我们而已,必定还在另一个世界活着!”
“榆木脑袋!”齐小观嗤之以鼻,“若那也算是活着,你岂不是白白伤心那么久?对了,咱们也不必去北境了吧?韩兄要么在这个世界活着,要么在另一个世界活着,何必咱们大费周折?”
他一边说着,一边作势回马返身,“不如我还回去找小珑儿去,顺便瞧瞧她答应亲手为我从头做到尾的衣裳有没有裁好了……”
十一甩手一鞭,打在齐小观座骑上。那骏马负着齐小观,“啾”地一声,如箭一般扬蹄窜了出去。
于是,齐小观便不得不和他的小珑儿越走越远了……
而风中,尚飘着他清朗朗的笑声,“师姐,你快认了吧!你喜欢韩天遥……”
*。*。*
深夜,济王府。
宋与泓听着部属回报朝颜郡主的动作,眉眼越来越冷沉。
涂风惴惴道:“郡主好像对你有误会。”
宋与泓道:“不是好像对我有误会,而是的确对我有误会。”
他站起身,负手在书房中来回走着,沉吟道:“我隐瞒韩天遥遇险之事,她便心生猜疑;后来她去晋王府,也不知宋昀跟她说了什么,会激得她一怒伤他而去……宋昀谦恭谨慎,且酷肖宁献太子,和朝颜走得很近,按理不太可能和她有所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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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谜雁阔云音(四)
涂风道:“殿下,晋王世子的确和郡主走得亲近。但听闻这些日子晋王生病,晋王世子在府中侍疾,很少出府,更没去过琼华园。”
“很少出府?妲”
宋与泓笑了起来,“这个月他去过五次施府,他身边的人更是一日数次频频来往于晋王府和施府。我原猜着他近来不大去琼华园,是不是被施相警告过,这才刻意和朝颜疏离。不过,居然一次都没去过琼华园么……”
他转头看向涂风,“是不是从清扬前往北境后,他再也没去琼华园?”
涂风怔了怔,“这个……和清扬有什么关系?窀”
和段清扬没关系,却和段清扬、路过前往北境有关。
正是宋昀传来消息,凤卫和晋王府才会派人前往北境。
宋昀冒险给朝颜郡主传递那样的消息,足以证明直到宋昀最后一次去琼华府,两人都不曾有所裂痕;而此后二人再不曾在一处过,又何来争执,又为何没再去琼华园?
说到底,此事必定还和宋昀传递消息的事有关。
涂风看着宋与泓,小心道:“不然……殿下找机会好好和郡主谈谈?”
宋与泓低叹:“我已娶妻,若走得太近,只怕于她声名不利。何况分开那么久,疏远……总难免疏远些吧!”
可惜,分开那段时间,疏远的是人;而如今,疏远的却是人心。
也许她疏远得并不是全无道理。
韩天遥北境遇险之事,若说他不是刻意隐瞒,的确牵强。
花浓别院之事是一枚深埋的炸药,且韩天遥和十一越走越近,若说他毫不介意,连他自己都不信。
见宋与泓神色有些恍惚,涂风愈发忿忿,说道:“郡主也忒不念旧!这两年殿下做了多少,她就半点都不去思量吗?便是娶亲,旁人都猜着该是为了得到皇后支持才娶了皇后的侄女,难道她便看不出,其实殿下对于当不当皇子根本不看重吗?”
高高在上的皇子,以至未来那个更加高高在上的皇位,对于这个幼时调皮捣蛋、少年时任性洒脱的皇家贵公子来说,并没有太大吸引力。只是大楚的天下沉甸甸压下时,他只能避无可避地顶下来。
总比落到那些只知短视着眼前富贵的庸懦之人手中强。
可国事尚未安宁,心爱的女子却已渐行渐远……
宋与泓疲惫地撑住额,低低道:“罢了,待她回来,我好好跟她谈一谈……只是若韩天遥真的出事,她大约再也冷静不下来吧?”
涂风道:“再冷静不下来,也不该怪上咱们吧?害韩天遥的是施铭远的人……”
正说着时,那边忽有人禀道:“殿下,王妃过来了!”
若是以往,宋与泓多半避开不见,或找借口将她支开。但他此时心情正低落,闻言便道:“跟她说,不见!”
倒也简洁明了,便是外面守卫再怎么心地玲珑,也没法说得委婉好听些。
于是,片刻后,外面传来了尹如薇的清叱,甚至听到谁被甩了一耳光,清脆响亮。
她再怎么不受宠,王妃的身份摆在那里,当然没人敢甩她的耳光。必是宋与泓的随侍被她打了。
宋与泓皱眉,拈过书案上的貔貅白玉镇纸,捏在掌心慢慢地把。玩着。
珠帘晃动,光影交错,裹进了浅金的阳光,却拂不开那个摔帘而入的女子一身冰冷寒意。
“宋与泓!”
尹如薇一双漂亮的黑眸盯着他,眼底若湿。润着,却偏偏有着烈意腾腾。
她素日温和典丽,雍容有度,时常被云皇后等称赞贤良仁惠识大体。但她此刻却已愤怒失态,如一只将浑身尖刺竖起的刺猬。
也许是因为今日朝颜郡主来过;也许是因为朝颜郡主离开后宋与泓的异常;也许更因为他此刻丝毫不留情面的回绝。
宋与泓也懒得细想,只诧异扫了她一眼,懒懒道:“我说了不想见客,你还这样硬闯进来,不嫌有失。身份?”
尹如薇道:“我不是客,我是济王府的主母。我来见我的夫婿,不需要任何人通禀!”
宋与泓笑了笑,“男人家议事见客的外书房,也是主母说进就能进的?夫婿的亲随侍从,也是主母说打就能打的?”
尹如薇冷笑,“你若曾在这里接待女客,我自然来得!接待女客本就该我这济王妃应尽的本分,居然劳济王殿下代劳,这份心意我可心领了!只是我从此倒要每日过来看一眼,有没有女客需要接待!”
宋与泓淡漠道:“女客?你指的是朝颜?她是我妹妹,一直是我妹妹,不是客人!”
“妹妹!”尹如薇气得哆嗦,“可别叫我替你害臊!有你这样日夜惦记着妹妹的兄长吗?”
涂风等听得二人争执起来,连忙屏开门外随侍,只在旁劝道:“殿下,王妃,都消消火!王妃,不是属下袒护殿下,这事儿你还真冤枉殿下了!朝颜郡主回来这么久,算上今天这次,总才到过济王府两回,都不过稍稍坐了片刻,属下也在旁侍奉着,一直看得明明白白,无非议了些朝政之事,何尝涉及其他?”
宋与泓却觉尹如薇的话无限刺心,冷笑道:“当初皇宫不是也有个妹妹,日夜惦记着一起长大的兄长吗?坑死一个兄长,逼走一个妹妹,成就一段她心心念念牵挂着的大好姻缘,多么美妙!不知夜半醒来时,有没有摸着自己的良心睡不安枕?”
他顿了顿,又笑了起来,“错了,不是妹妹,是表妹!表妹,怎么着都是客……便是在宫里养育再多年,也不会把宁献太子和朝颜郡主当亲人吧?”
“我知道你恨我,一直恨我……”
尹如薇眼底宛若积着重重雾霾的天空,虽然也是一种白,却泛着沉沉的灰,令人沉窒得透不过气来。
“可我总是一厢情愿地认为,你至少还是那个看着没心没肺却随时准备向我伸出援手的侠义少年。即便你怀着报复的念头娶我,然后冷落我,我都认为若有一日我落入困境,你一定会和小时候那样毫不犹豫地相助我。”
“相助你?”宋与泓叹气,“这事儿宁献太子也干过,却不知他在九泉之下悔不悔!不过他向来气量宏深,大约也不记得那些鸡毛蒜毛的琐事了吧?”
那些是多久前的往事了?
尹如薇父母双亡,刚被云皇后接入宫时,那样的谨慎畏缩,乃至于照顾她的乳。母反而挟恩自重,饮食衣饰处处不经心。宋与泓找她玩耍,发现乳。母正吃着皇后赏她的乳酪;再仔细问,帝后所赐的衣饰虽不敢乱动,但按份位发放的月例,连同逢节过节例赏赐的绢帛簪饰都被乳。母收起来了,尹如薇用不上,也看不着。
乳。母美其名曰为小。姐身体着想,说小。姐体质不宜食用乳酪,可宋与泓明明记得和云皇后一起用膳时,尹如薇说过最爱吃乳酪,且席上就曾食用过,分明安然无恙;也正因这缘故,云皇后才会想着不时赏些乳酪给孤苦的姨侄女。
凭着从小。便顽劣之极的气性,宋与泓跳起来,小小年纪一样出拳狠毒,将乳。母那还粘着乳酪的门牙给打落下来。
这还不算,他一转头又奔去告诉了宋与询。
宋与询大上几岁,行。事则稳妥得多,立刻叫来官中管事一一清查核对尹如薇历来应得的赏赐和月例,很快寻出破绽来,最后连同在乳。母家中抄出来的贪墨钱物一起呈到云皇后跟前。云皇后震怒,若非尹如薇求情,差点将乳。母当场杖毙。
随后调拨给尹如薇的宫人,知晓她不仅得到皇后怜惜,更有皇子皇侄相护,遂无人再敢欺凌孤弱寄居宫中的尹如薇。
而尹如薇也是在这以后才渐渐舒张心性,拥有了迥异于小家碧玉的雍贵沉静和从容自信。
听得宋与泓提起旧事,尹如薇也忍不住,眼底便有泪影浮上。
她吞下哽咽,缓缓道:“对,宁献太子向来待我颇好。便冲着这情分,我何尝想过害他?便是朝颜,我也只担心她知晓身世后会对母后不利,这才抢先说明而已!后来的事完全不是我所能掌控,我又何错之有?我又为何要良心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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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愉快!后天见!
☆、谎变生肘腋(一)
宋与泓冷笑,“朝颜是母后当亲生女儿养大的,她会害母后?如今她回来了,你可曾见她害过母后?何况那时,宁献太子尚在!世间事总是如此,害人者总会为自己害人找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好欺骗自己睡得安稳些。不过,我就不找理由了吧!我就认定是你坑了宁献太子,害了朝颜郡主!我娶你,就是为了报复你!”
“报复!”
尹如薇忽然克制不住地笑起来,“只报复我一个,是否太不公?当日谋室谋害朝颜,指使的是皇后,动手的是施相!你怎不报复他们?宁献太子身体虽弱,可若不是被你推落水中病倒,也不至于吸了几口毒烟便丢了性命……你要不要连自己也报复下?窀”
宋与泓面若寒冰,将貔貅镇纸砸落,喝道:“我不用报复自己!因为……我早被得到报应了!我失去了朝颜,还娶了你!这是对你的惩罚,也是……对我的惩罚!”
镇纸重重砸落于金砖,偏它坚硬异常,竟完好无损,倒是地面铺镘的金砖沉闷地一声裂音,竟被砸出了裂缝妲。
“这婚事,是对我的惩罚,也是对你的惩罚……”
尹如薇听得失魂落魄。
好一会儿,她擦去眼角泪珠,仰面看向宋与泓,“好吧,此事我们都有错……可朝颜就能清白如莲花?明着与你疏远,暗地不断破坏你我,就是君子所为?我瞧她根本就是居心叵测!何况她和南安侯走得那么近,一旦花浓别院的事揭穿,联手对付起你,再加上宋昀从旁相助,施铭远落井下石,焉有你的命在?”
提到花浓别院,不仅宋与泓,连涂风都已白了脸。
这事极其隐秘,京中除了宋与泓自己,知情者也就十一和近侍涂风、谋士蔡扬等,其他即如段清扬等心腹亲侍都全不知晓。
而这个几乎被架空的济王妃,到底是从何处听来?
宋与泓踏前一步,认真地重新审视自己的王妃。
尹如薇深吸了口气,毫不畏缩地与他对视,“与泓,你从不关心我,所以,你从不关心我每日究竟在关心什么!”
宋与泓道:“我倒觉得……以你的心智,大约已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
尹如薇的目光逡巡于宋与泓英挺的面庞,试图看到一点点松软和温柔。
那才是她一直以来冀盼的方向。
可宋与泓越发地冷淡。
明明那朝气的男子,独在她跟前冷沉如铁,连外面飘来的柔暖花香也不能将那冷沉融化分毫。
她终究沮丧,叹道:“你高看我了……我关心的一直只是你,只是你的一举一动、一思一虑……宋与泓,也许娶我只是你的报复,你的惩罚,但该我既嫁你为妻,该为你打算的,我还是会为你打算。”
宋与泓眸光一闪,“为我打算?”
并非嘲讽,而是惊疑。
这个他向来懒得理会的王妃,向来不显山不露水。
但当年一击,太子病逝,凤卫出走,朝颜郡主落拓江湖,他成了大楚皇子,她则成了济王妃,朝中格局为之大变。
如今,她不知何处得来的那消息,一旦传出,同样石破天惊。
尹如薇扫了一眼空荡荡的门外,见得眼前只有明显早已知情的涂风,遂道:“我知你一心为了大楚,不肯依那些只需顾及自身富贵的佞臣苟安于半壁江山,所以明知重用韩天遥可能养虎为患,还是给了他成大事立大功的机会……朝颜上午离开时似乎怒气冲冲?聂听岚忽然失踪,是因为韩天遥遇险的缘故?这事与你有关?至少,你早已知晓韩天遥遇险,甚至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宋与泓再不料她仅凭一点蛛丝马迹竟推断出这许多,且大致无讹,不由惊怒,努力沉下心神,说道:“我并未谋害韩天遥!”
尹如薇笑了笑,“我知道。是我叫人下的手。韩天遥武艺虽高,谋略也不弱,可绝不会算到你和朝颜郡主派去的人会向他动手。措手不及之下,我就不信他有三头六臂!上回有朝颜郡主护他逃过花浓别院之劫,这次又有谁能护他?我要他在劫难逃!”
“……”
书房里的空气忽然很冷。看着这笑得胸有成竹的女子,宋与泓身上竟因震骇浮起了一层粟粒。
云皇后未始不知尹如薇在济王府颇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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