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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天子白月光[重生]-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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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长阑淡淡地道:“昭仪僭越了。”
秦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前头奉命往宁寿宫去传信的李盈小跑着回了宫。
甫一进门就感觉到殿中有些凝滞的气氛,他蹑手蹑脚地溜了进来,站在了落地罩外头。
殷长阑已经一眼就看到了他鬼鬼祟祟的模样,微微抬了抬声音,道:“李盈。”
“奴婢在。”李盈吓了个激灵,贴着墙走进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送昭仪出去。”
殷长阑一向不是个好/性子,更无意与皇帝的后宫多作纠缠。
不过是因为秦氏尚且无辜,尚可忍让一二。
他面无表情地出了门。
秦氏看着他从桌后绕出来,本以为他要如往常一般来握她的手温柔安抚,已经抿起了唇,微微地别过脸去,道:“这件事我绝不会这样轻易就原谅……”
殷长阑却径自与她擦肩而过。
秦氏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衣袖。
绸面质地滑/润,轻易从她指尖滑了开去。
秦氏愕然地望着他的背影,追出去几步,被不知何处伸出来的手拦住了去路,抬高了声音道:“陛下!”
殷长阑已经拂袖而去,身影很快转过穿堂,消失在内殿的屏门后头。
“娘娘。”李盈收回了手,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神态、声音都恭谨,却隐隐地有些微妙的强硬似的,道:“陛下有命,请昭仪娘娘回宫去。还请娘娘体恤。”
秦昭仪扭过头来,目光森然地盯着他。
李盈在她这样的视线里,不由得头皮有些发麻。
他原本是内侍省选送进九宸宫的,并非七皇子在潜邸的嫡系,原本在这宫里,也被大总管陈满压着,除了说出去名头好听些,实则事事都近不得前。
他们这样的内侍,一生都在主子的眼中手里。
如今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使得陈满乃至秦昭仪这样的天子旧人在御前一时失了势,但机会或许就只有一次,抓不住就仍旧回到泥里去。
抓/住了之后,后来的生死要走到后来才能分说。
李盈强硬地道:“娘娘请吧。”
偏了偏头,示意外间的小内监们上前来听命。
秦氏冷笑一声,拂开了他的手臂,道:“不劳李公公了。公公今日照顾,本宫铭记于心。”
李盈微微地笑了笑,垂下了头,道:“恭送昭仪娘娘。”
尤嬷嬷在他身边略停了停脚,低声道:“公公勿要怪罪,娘娘她今日里身子实在有些不妥……”
李盈笑眯眯地道:“嬷嬷说哪里的话,娘娘是主子,奴婢是下人,岂有下人同主子生气的道理。”
滑不留手的。
尤嬷嬷眼色不由自主地沉了沉。
前头几步外的秦昭仪已经不耐烦地道:“妈妈也要留在这宫里使唤不成?”
尤嬷嬷微微叹了口气,来不及再说,拔脚追了上去。
秦昭仪带着她来时前呼后拥的宫人使婢,径直出了九宸宫来。
天地间的雪不但没有停,反而显出越下越大的势头。秦氏在宫中并没有停留多久,再出来的时候,来时的脚印都已经被埋成了浅浅的一点。
秦氏立在殿门口的飞檐底下,微微地眯起了眼,翘首望着天地间不知名的方向。
“娘娘,雪越下越大了,咱们早些回宫去罢。”尤嬷嬷安排完了轿子,重新回到她身边来,温声道。
“不回宫。”秦昭仪却摇了摇头,道:“后位空悬,贵妃娘娘不是后宫之主么?嫔妃做了错事,开罪了陛下,难道不该请贵妃娘娘为我做主?”
她目光有些阴郁,嘴角虽然翘了起来,但并不是个完整的笑容,道:“本宫要去凤池宫叨扰贵妃娘娘。”
作者有话要说:
晚初:人在宫中坐,锅从天上来。
第7章 南柯子(2)
秦氏说话的时候,语气、神态都有些阴郁,尤嬷嬷知道她在皇帝这里头一回受了委屈,心里头必然十分的不爽快。
她是从小奶着秦氏长大的奶嬷嬷,只怕比秦氏的生/母都要了解她的性情,此刻站在一旁,心里头踌躇着不敢多说话。
但有些话又不得不劝,她沉吟着,小心翼翼地道:“娘娘,贵妃娘娘出身容氏,容大人在朝中声势煊赫,只怕不宜在此刻与贵妃娘娘结仇。”
她望着秦氏的面庞,心中也有些难言的哀怜。
倘若没有先帝大行之后的种种意外,七皇子此刻还是个不受重视的闲散亲王,以他的脾气秉性,加上姑娘同他的情分,纵然秦家门第并不显赫,姑娘也未必做不得他的正妻。
——退一万步说,即使仍旧是做了妾室,做亲王的妾室,也不至于与容氏这样的煊赫贵女共侍一夫,平白生出许许多多的难处来。
君恩易变!
尤嬷嬷暗暗地叹了口气。
秦氏却挑起了眉,道:“谁说本宫是去与她结仇的?”
她道:“照着原本的规矩,难道本宫今日不是正该去觐见容氏?”
尤嬷嬷面有难色。
她苦口婆心地劝道:“娘娘若是去了,可要稍稍地收敛些。如今圣心未明,娘娘,忍一时徐徐图之啊。”
秦氏轻轻地“嗤”了一声,道:“嬷嬷放心罢,本宫也晓得轻重,不会轻易惹出事来的!”
尤嬷嬷稍稍地放了心,也不敢再劝,索性低下了头。
暖轿的毡帘密密地垂下来,遮蔽了外头的风雪,也遮蔽了外面的天光。
秦氏的突然造访让阿讷都有些意外。
她和声道:“我们娘娘奉了太后娘娘的旨意,要在宫中深居祈福的,嬷嬷也知道神佛之事重在心诚,只怕不好随意见客。”
“有劳姑娘。”尤嬷嬷笑得和善,口吻也温和,从袖中抽了封荷包,不动声色地递到阿讷手中,道:“我们娘娘也是照着规矩,来同贵妃娘娘见一回礼。还请姑娘通融一二。”
那荷包是低调的浅竹青色,但看上去就颇有些分量。
阿讷目光在尤嬷嬷身上滴溜溜地打了个转,却没有接那封荷包,仍旧推了回去,抿起唇笑了笑,福身道:“请娘娘姑且等等。”
她原以为容晚初还在前头西侧殿的暖阁里写字,没想到一掀帘,却扑了个空。
帘下服侍的小宫女悄声道:“娘娘先前就独个儿往后头去了。连阿敏姐姐也没有带。”
阿讷顺口问道:“那阿敏去哪里了?”
小宫女笑着道:“奴婢瞧着是出了门,哪里敢过问阿敏姐姐的行踪。”
阿讷不过是随口一问,也就不大在意地笑了笑,说了声“辛苦了”,穿过了穿堂往后头去。
容晚初却没有在房中,而是披着件狐腋裘的氅衣,负手站在后殿的廊檐底下看雪。
说起来也是奇怪,从前世算过来,她已经有些年月没有看到过紫微宫这样大的雪了。
——只除了身死的那一夜。
不止是紫微宫。
从升平六年以后,京畿地区乃至整个中原腹地就开始了持续的干旱。
一年里降水竟只好有那么一点,庄稼的收成也就可想而知。多是靠着朝廷年年的赈济,才没有在京城重地酿出大乱来。
整个升平十年间,大齐朝都陷在内忧外患里。
国中频频涌现的天灾,割瘦了大齐的骨肉和底蕴。边境持续不断的纷乱,养肥了容玄明的军望和私兵。
升平皇帝也曾经试图做一个好皇帝。
他为了朝政,也曾经殚精竭虑过。
甚至为了赈灾、抚民,连内帑都尽上了。
当时已经做了皇后的秦氏,就曾经带头穿起了修补过的衣裳,亲手纺线织布,昭显后宫的贤德和勤俭。
可惜,升平皇帝的对手,是因为皇权羸弱而蠢/蠢/欲/动的权贵,是伏在大齐朝的病体上贪婪吸食着血肉的世家。
——并不仅仅是一个面如平湖而胸藏瀚海,为了权势可以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可以舍弃、甚至拱手送出的容玄明。
雪片像是一叠叠的鹅羽,飘飘摇摇地坠落下来。洁白而蓬松的一层一层,厚厚地覆在歇山顶金碧的飞瓦上。
虽然并没有日光反射,但这样通透一色的净琉璃世界,看得久了,依然会让眼睛都生出涩涩之意来。
容晚初有些疲倦地垂下了眼。
红墙白雪,曲廊深深,天井里梅树倚着湖石,深棕褐色虬曲而峥嵘。少女凭栏独立,有些纤薄的身形罩着绛红羽纱面的大氅,领口雪白的狐狸毛拱着雪白的脸儿,乌发云锦似的堆在鬓边,像幅笔墨精工的美人图。
阿讷在廊下远远地站住了脚,一时竟有些不敢打扰。
容晚初听到她的脚步声,微微地扭过了头来,目光像是星子似的明亮和寒凉。
她问道:“什么事?”
声音也淡淡的,像是情绪还没有咽尽,浅浅地溢出了些许。
阿讷没有见过这样的容晚初。
她有些担忧地望着她,道:“夕云宫的秦昭仪来求见娘娘。”
容晚初有些意外。
她淡淡地道:“你去告诉秦昭仪,本宫怜她辛劳负病之体,免了她的觐见,连这几日晨省也不必折腾,请她回去好好地将养身体罢。”
阿讷应了声“是”,却没有急着走,而是换了个话题,问道:“娘娘可是有什么不适之处?半夜里冰天雪地地折腾了一回,不如奴婢请个太医来为您看一看脉罢。”
容晚初摇了摇头。
阿讷立在原地,一时没有动脚。
容晚初有些诧异,对上她忧怀的视线,不由得笑了笑,心中微暖,道:“你们把我照顾得好好的,哪里就这样容易病了的。不必多想。”
阿讷道:“外头天寒地冻的,您也不要吹久了风。”
凤池宫此刻的窗子还是明瓦的,并没有后来换上的琉璃窗,外面天色都昏昏的,屋里就更是晦暗。
阿讷就顿了顿脚,道:“不如您见一见秦昭仪?能陪您解一解闷也是好的。”
容晚初失笑。
上辈子里她同秦碧华,也算得上是宿怨了。
后来的阿讷,更是绝不会说出“您见一见秦氏”的话来——就是方圆一百步里见着了秦氏的影子,都恨不得啐上两口。
容晚初看着侍女亮晶晶的眸子,想到她上辈子猝不及防的死,不由得纵容地道:“也好。”
秦氏在外头等了许久,才看见阿讷再度出了门。
她面色阴得要滴下水来。
尤嬷嬷抚了抚她的衣袖,迎了上去,道:“有劳姑娘了!不知贵妃娘娘可有闲暇接见么?”
阿讷就和和气气地笑了笑,道:“娘娘此刻正在宫中等候,昭仪娘娘随奴婢来吧。”
秦氏敛了神色,搭着尤嬷嬷的手进了门。
厅中还没有人,秦氏落了座,就有小宫人送上了暖腾腾的茶汤,又寂寂无声地退了下去。
秦氏端起桌上的茶碗,随手撇了撇盏盖,挑起唇,讥诮地笑了笑,转过头看着尤嬷嬷,压低了声音道:“嬷嬷你瞧,咱们这位贵妃娘娘,派头可比陛下大多了。不知道我等冷了这一碗茶,能不能等到她出这个门?”
尤嬷嬷默然。
她悄声道:“娘娘慎言。”
秦氏冷笑着将那碗茶重新放回了桌上。
她没有收敛力气,寂静的厅堂中,瓷器与乌木相击的声响清脆而突兀。
厅后忽然有人开口,声音温和:“可是我宫中的茶水寡淡,不合昭仪妹妹的胃口?”
秦氏不意人来得这样快,不由得有些惊愕地抬头看过去。
穿堂的照壁后头,少女身影姗姗地转了出来。
厅中帘帷落得密实,温度比外面的飞雪天高出不少,容晚初走过来的时候没有急着落座,先由身后的宫人服侍着解了肩上的大氅,才微微笑着看向秦氏,道:“本宫来迟,教昭仪妹妹久等了。”
除开午夜间在九宸宫的惊鸿一瞥,秦氏还是第一次当面见到容晚初。
说来或许是巧合,也或许是容晚初平素鲜少出门交际,而秦氏自己出身简薄,不足以时常出入贵女的交游圈子,她们同在京中许多年,她竟一回都没有见过这位久负盛名的容氏娘子。
她见过与容晚初并称双姝的霍皎,霍皎姿容冷艳,气质疏离,宛如不可攀折的霜雪之华,那样的颜色,也曾经让她许多次在心中揣摩过,这位缘悭一面的容氏女又该是怎样的姿仪。
秦氏一直知道自己并不是个美人。
但或许是霍皎气质太过清冷,即使是站在霍皎的面前,秦氏也并不曾有过“被比下去了”的念头——她是小家里养出的碧玉娇娥,天上的月亮如何冷丽,又同她有什么关系呢?
然而此刻,她望着站在她面前不远的地方,似乎不经意地望过来,言笑晏晏,拂袖低眉的容晚初,陡然从心里涌/出一股强烈的不安之感。
她是太史司历的女儿,并不算博学,多少也读过些书。
而当她坐在容晚初的面前,终于知道“珠玉在侧,觉我形秽”,是一种什么样口舌生苦的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秦氏:一级危险警报。(滋儿哇滋儿哇
第8章 南柯子(3)
秦昭仪低着头,一时默然无语,连尤嬷嬷在她身后轻轻捅她都没有察觉。
尤嬷嬷面上不由得露出焦急之色。
容晚初看在眼里,已经含笑道:“听闻昭仪娘娘夜里受了风寒,可请了太医用了药不曾?”
声音低柔如冰下春水。
秦昭仪被她惊醒过来,下意识地挺了挺腰,道:“嫔妾多谢娘娘的关照。嫔妾身子骨孱弱,教娘娘笑话了。”
她说不清自己心里的念头,也已经忘了来的时候想好的那些开场白,只是一股脑地道:“杨院正要替陛下掌脉案,多亏了陛下/身边的陈公公,请了施太医来,听说一向是替太后娘娘看诊的,果然极好的脉息,吃了一回药就好受许多……”
语气中有些若有若无的炫耀。
尤嬷嬷听得冷汗都流了下来,连连地握着她臂上的披帛。
这熟悉的语调,倒是秦氏的作风。
昨儿夜里皇帝出了意外,没有给秦氏凭借承宠到她面前放肆的资本,今日里就寻个皇帝身边大太监的名头,也要来凤池宫示一回威。
容晚初轻轻地咳了一声,借着端起的茶杯遮掩了唇角的笑意。
她只是始终没有想通,秦氏何以从最初就对她抱着这样的敌意?
她温声道:“如此本宫就放心了。”
秦昭仪说完了话,也从方才的情绪里稍稍地冷静了一回,感受到身后尤嬷嬷的焦心,没有回头,反而稍稍用力,将自己的披帛扯了回来,随手弹了弹。
她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犯了错,垂了垂眼,声音也低了下来,变得客客气气的,仿佛前头的话语里藏着的刺都是旁人的错觉,道:“贵妃娘娘莫要介意。嫔妾出身低微,不大懂得礼数,倘若说错了什么话,还请娘娘海涵。”
容晚初坐在椅子里,没有说话,目光淡淡的,面上的笑容也似有还无。
秦昭仪垂着头,道:“嫔妾这个性子,家父在家时就教训了不止一回,今日里果然惹恼了陛下,嫔妾这心里实在是……”
就住了口。
说得没头没尾、糊里糊涂的。
容晚初含笑道:“昭仪妹妹说哪里的话。陛下圣心如海,妹妹恩宠正隆,便有一时的口角,也不过人之常情。妹妹该放宽心才是。”
秦昭仪道:“陛下今日里动了大气,像是十分的着恼了。嫔妾惶恐得不行,思来想去,只有来娘娘这里,请娘娘稍稍地照拂嫔妾一二才是。”
容晚初浅浅地啜了口茶,眉梢就微微动了动。
秦昭仪说了这一会子话,茶水都冷了,在水面上结出薄薄的一层浮沫。
她随手把杯子放在了桌上。
阿讷就提着烫好的砂壶,轻手轻脚地走上来替她换茶。
容晚初拢起了手,重新看向秦昭仪,道:“陛下昨夜龙体不安,今日生出些脾气也是有的。昭仪妹妹是陛下的身边人,更应该多想一想陛下的苦衷,不要只念着自己的好歹。”
这话就有些重了。
她眼中也已经带了些冷意,但略略垂着头的秦昭仪一无所知。
秦昭仪叹了口气,眼圈就稍稍泛起了红,道:“贵妃娘娘教训的是。您果然是宅心仁厚,嫔妾也已经晓得自己的无状,只是还请贵妃娘娘在陛下面前替嫔妾美言一二,嫔妾往后再不敢了的。”
容晚初不由得有些腻烦。
她静静地道:“本宫这些时日要闭宫祈福,想必是见不到陛下的,多半帮不到昭仪妹妹了!”
秦昭仪没有想到她说的这样干脆果决。
——难道她真的就不想承宠?
她有些惊愕地望着容晚初。
容晚初已经一手端起了茶杯,没有送到嘴边,只在身前稍稍举了举。
竟是端茶送客了。
秦昭仪有些仓皇地站起身。
一天之间两次被扫地出门,她有些难以接受似的,喘了两口气,才勉强地沉着声道:“贵妃娘娘贵人事忙,嫔妾就不多叨扰了。”
阿讷面上挂着笑容,这一回却没有亲自动身,只是叫了个厅下听候使唤的宫人来:“送昭仪娘娘出门。”
冷淡之意俨然可见。
秦昭仪略停了停脚,没有多说什么,跟着那宫人就往外去了。
就隐约地听见身后那大宫女的声音带着笑似的,向人吩咐道:“这个杯子砸了罢,连一套剩下的三个也都摔了,免得不小心再拿到娘娘跟前来了。”
秦昭仪不由得咬紧了牙,颊上的肉都绷得痛了。
一行人出宫门的时候,正与阿敏走了个对面。
阿敏视线在尤嬷嬷身上晃了一晃,侧身让开了路,屈下膝去行礼。
她同阿讷一般穿的是女官的服色,宫中的人自然都认得。
秦昭仪睥睨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应声,也没有叫起,自顾自地带着人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阿敏不以为意,自己起了身往殿里来。
阿讷正在前厅看着宫人收拾桌椅。
阿敏问道:“前头是夕云宫的昭仪娘娘来过?”
阿讷点了点头,道:“你也瞧见了不是?竟不知是个哪家子养出来的穷酸,好生没有规矩,也不晓得眼色进退。”
阿敏笑了笑,道:“这位娘娘倒是有兴致。”
阿讷没有多想她的话。
她面上有些自责之色,道:“也是我的错!原是我瞧着娘娘心里头不大爽利,正逢她来求见,我只当是她能陪着娘娘说两句话也好,还力劝着娘娘见了她。”
说着恨恨地“啐”了一声,道:“谁晓得是这样一个东西!”
阿敏就皱了皱眉,道:“从哪里学来的怪话,满口的胡吣,难道你都是这样服侍娘娘的?”
阿讷就吐了吐舌头,有些窘迫地分辩道:“并不曾的,我哪里敢在娘娘面前说这样的话!”
阿敏警告似地看了她一眼,才放了过去,又问了容晚初的行踪,往后殿去了。
容晚初才从阿敏的口中听到了秦氏忽然到凤池宫来的缘故。
“你说陛下动了气,使人将她逐出了九宸宫的门?”
阿敏垂着头,含笑替她撕着砂糖橘瓣上的丝络,一面道:“陛下是一点面子都没有给她留,宫里头许多人看着,陛下头也没回地就走了,李盈公公就奉陛下的旨意动了手……”
容晚初有些惊讶。
前头那一世里,不管升平皇帝做了多少荒唐事,他待秦碧华,算得上有情有义,一生情钟了。
不说别的,就说他为了满足秦氏的索求,吃了多少虎狼之药,以至最后掏坏了身子——甚至到了那样的情形下,还不忍心让秦氏受侍疾的辛苦……
没想到这个时候的皇帝,也会同秦氏闹别扭。
也是。
倘若升平皇帝和秦氏从来都是那样的恩恩爱/爱,宫中的嫔妃又是因何而承宠,后来的徐氏宫人又怎么会怀上皇帝唯一的子嗣呢。
毕竟那一世里,德妃霍氏和贤妃甄氏,也都是排了班次,每月间有固定的侍寝日子的。名牌儿后头的、不起眼的低位嫔妃,乃至无名无分的寻常宫人,更是数不胜数。
只有她这个异类,因为早早地冷了心情,在这宫里远远地住着,像是隔岸观赏他们君臣、夫妻情深的陌路人。
容晚初的感慨也只在顷刻之间,旋就淡淡地笑了笑。
侍女的巧手将橘瓣撕好了,一片一片地摆在甜白瓷的碟子里,细白的碟子,黄澄澄的果,瞧着莹然诱人。
她拈起碟边的象牙签子,挑了果肉送进口中慢慢地嚼着。
贡橘都是上好的品相,含在口中冰凉又甜蜜。
容晚初稍稍缓下了眉眼。
阿敏看在眼里,微微弯起了眼,向木攒盒里又拿了一只橘子剥着,又道:“前头昭仪娘娘觉得身体不适,不是请了陛下/身边的的陈满公公过去听应?”
她前头头一回同容晚初说起这回事的时候,言辞间还有些不虞之处,这一回语气就轻快起来,道:“陛下知道了这件事,就把陈满拨到了夕云宫去,叫内侍省送新人进去补缺……可不是她太过放肆,引得陛下动了气?”
单送一个在身边使唤过的奴婢,还可当做是恩宠和关照。
但当下就叫人补缺,加上后头发生的事,就可以看得出皇帝是真个恼了。
容晚初听在耳朵里,当听故事似的,一面觉得新鲜,一面想到前头秦氏到她面前来的言行做派,不由得微微失笑。
她直接地道:“看来陛下昏了一回头,倒把人昏得清明了些。就是不知道这清明能稳得住几日了!”
阿敏抿唇笑了起来。
阿讷挑帘进了门。
容晚初看见了她,想起她在厅中的交代,笑道:“记得把那套杯子记了损佚,报到尚宫局去。”
阿讷见她神态温和,没有因为秦昭仪的事影响了心情,松了口气,笑盈盈地道:“可惜了,那一套还是大公子在南阳的窑特特为姑娘烧的,早知道拿个官制的给她喝也好!”
容晚初被她逗笑了,道:“往后她再来也来得及。”
阿讷就皱了皱鼻子,道:“再教她进门,是我疯了呢。”
阿敏却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心思,眼神有片刻的怔忡,才垂下头来,低声道:“大公子前头传了消息进来,想见娘娘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晚初:姓秦的多来几回,我杯子都不够摔的,失策了,看来还是要记账。
第9章 南柯子(4)
太庙建在了宫城的西北角。重檐歇山顶,烧金琉璃瓦,汉白玉的广场前三十三级长阶,御沟从殿左蜿蜒而过,冬月里河面尚未结冰,大雪飘落在水面上,又化进水里潺/潺流去。
宗正卿、皇叔赵王在皇帝前方半个身位引路,身后跟着成行的内监,面容沉肃,持笏而行。
人群之中殷长阑微微抬起了头,望着前方的巍峨殿堂,面上神色不辨。
他大行之后两百年,历代的皇帝在紫微宫中添减了许多建筑。
殷氏的太庙也是其中之一。
他在世的时候,殷氏皇族尚且是个腿上的泥点子都还没有洗干净的暴发户,他选了长兄的遗腹子做自己的继承人之后,四位出身翰墨望族、博学多才的大儒足足教了两三年,才把历朝历代积攒下来的、宫中朝中十万八千端规矩,都传授给了皇太子。
那时大局新定,四海频有变乱,纷忙国事之外,他心中又牵挂着杳无所踪的阿晚,并没有更多的心思放在侄子身上。
而他克复帝都的时候,前朝的旧臣们又表现得实在温驯懂事——以至于当他终于有精力从头过问皇太子的学业,才发现他被这些名儒、和名儒背后的世家教成了一个犬儒。
他的言行举止,都与士族同鼻息。
他身上已经没有了父叔的征伐之血。
殷长阑心中说不出的失望和愧悔。
他以血流漂杵的雷霆手段,将三百年根深叶茂的大士族崔氏斩除,暂时地震慑了其他跃跃欲试的郡望,再用了三年的时间,把侄子带在身边,竭尽全力地教导他,直到大行前一天,还曾将他叫到御书房去,告诫他:边境是疥癣之患,世家是膏肓之疾。
而那个孩子满口答应着他“儿臣定不负父皇苦心”的情景,于他而言也不过是昨日的事。
大齐二百年,天下承平。
从当日的绍圣皇帝至今,一代一代的皇帝,将紫微宫营造得巍然轩阔,礼数规矩添了十足十。
没有人还记得他曾要平定世家。
以至于到了今天,权贵世族拟出了政令,可有可无地过一次殷家皇帝的手,堂皇地行于天下。
殷长阑微微垂眼,从内侍手中接过了细细的线香,亲自碾开了火,插/进了面前的紫铜香炉当中。
天光昏暗,大殿中因为皇帝的驾临而点起了星星似的鲸脂灯,香火炷头乳白色的烟雾模糊了林立的灵位。
被安置在高高供台最中间的那一尊灵牌尺寸最大,乌木清漆,泥金字迹,写着“文成武德太/祖高皇帝”,并长长的二十八字尊谥。
殷长阑隔着袅袅的烟气与自己的灵位对视,一时心中说不出的荒唐之感。
他负着手在大殿中踱了两圈,许久都没有说话。
赵王却忽而有些感慨似地开口,低声道:“陛下长大了。”
语气十分的欣慰。
殷长阑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道:“王叔何来此言?”
赵王神态温和,含/着些许笑意。他今年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身材清瘦,面上稍稍地带着些病容,但未损盛年时的俊朗,显出些经历过风霜的姿仪来,道:“还记得从前除夕祭祖,陛下总有些避之不及似的,先帝为此生了几回的大气。”
他说着话,就有些微微的呛咳,偏过头去咳了一回,才转回头来,歉然道:“臣失态了。”
他望着殷长阑,道:“如今您也能立起来了,先帝泉下有知,想必也是十分欣慰的。”
殷长阑微微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赵王也沉默了下来,又过了些时候,才突然提起别的事来,道:“这几日陛下大喜,又一时龙体欠安,想必折子还没有来得及看过。”
殷长阑颔首,问道:“王叔提起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赵王便道:“逆贼李宗华的旧部在柳州起事,攻陷了七、八座县城,朝中诸臣都请容景升南下平乱。”
景升,是容玄明的表字。
殷长阑来到这里,已经在许多奏本和旁人的口中,见到、听到过这个名字。
他神色微敛。
“早间因为陛下的事,太后娘娘已经点了头。”赵王看着他的神情,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压下了面上的忧虑,显出些强作的轻松之色,道:“陛下,太后娘娘也是为您深思远虑。”
“容景升声势正盛,您又是少主,只可交好,不可与恶啊。”
他见殷长阑沉沉地“嗯”了一声,微微地松了口气,又道:“臣斗胆,陛下昨夜召幸秦氏,实在是一出坏棋,但事已至此,只能从中借势周旋。臣听闻贵妃容氏在家中时十分的娴静,想来并不是孤直的性情,您善加安抚一二,姑且稳住了容家的心才是。”
殷长阑就抬起眸来瞥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道:“王叔,此事朕自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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