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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锦绣山河-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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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世忠愕然,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韩五郎很聪明,牵涉到宫廷与枢密院的事情,本就不是一个外将能够插手的。种少郎君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场中两人依旧在对峙着,种沂嘴角的那撇笑意愈发明显,一双黑眸幽深得看不见底,甚至连赵瑗自己,也有些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耶律大石维持着刀架在对方脖子上的姿势足有三刻钟,表情同样变换不定,最后还是看了一眼辽帝,才慢慢放下了刀。

    “你没有出全力。”耶律大石冷着脸说道。

    “大石林牙实在是过誉。”种沂弯腰拾起长枪,友好地向他点了点头,“韩将军是我大宋军中第一厉害的猛士,尚且被林牙死死压制。而我……”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再向林牙挑衅,可不是丢人现眼么?”

    “林牙”是耶律大石的官称,与大宋的“将军”大致等同。

    耶律大石哼了一声。

    种沂又笑着退后了两步,友好地向他点了点头,转身退出场外。经过赵瑗身边的一瞬间,赵瑗明显感觉到了他身上蒸腾而出的热气。再抬头看他时,他已经冲她眨了眨眼,幽深的黑眸里,渐渐透出了温和的笑意。

    辽帝已经走上前去,拍着耶律大石的肩膀,哈哈大笑。耶律大石同样笑着对辽帝说了些什么。两人相处极为融洽,似乎昨天夜里那一场争端,不过是在场众人的错觉。

    一场好戏已经看完,再留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

    赵瑗稍稍拉扯了一下捂住口鼻的雪白汗巾,冲种沂微笑了一下,转身要走。眼下有外人在场,他们最好装作谁也不认识谁。种沂亦微笑着点点头,目光意在安抚。她才走了没两步,便听见身后耶律大石说道:“种将军,我们可以继续商议西夏的事情了么?”

    赵瑗脚步一顿。

    原来耶律大石之所以在朔州滞留这么久,是为了西夏的事情。不错,先前她与种沂的确以合围西夏做筹码,接回了辽帝。但那已经是近一年前的事情了。时间过了这么久,她还以为耶律大石不打算兑现这个承诺了呢。

    身后又传来了种沂清朗的笑声:“不胜荣幸之至。”

    当下两人立刻叫来亲兵,确定在今天下午召集双方所有人,再合开一场新的“合围西夏”的友好军事会议。赵瑗刻意放慢脚步多听了一会儿,心中那个大胆的想法,轮廓愈发清晰。

    她回房换回女装,没过多久种沂便来了。

    他褪去了方才的银色铠甲,依旧是一身素白的长袍。鸦羽般的墨色长发散落在肩头,愈发显得身形挺拔颀长。种沂推门进来时她还在挽髻,从铜镜中看着他推门进来,走到她身边,双手撑在她的身侧,低低笑着,又叹了口气。

    “将军胆子愈发的大了。”她弯起唇角。

    “是啊,臣的胆子,真是一日比一日大了。”他低下头,目光在她的墨色长发上流连,却并未做出什么特别的举动来。在极北之地的那一次拥抱,似乎不过是个美妙的错误。

    “将军来找我,是为了西夏之事?”她又问道。

    种沂不答,却反问她:“你为何又换回了女装?今天下午……”

    “将军。”她冲镜子里的他微微笑了一下,“将军既然已经成竹在胸,我又何必……你连败两场,不就是为了‘合围’之事么?我猜,现在辽帝与耶律大石,应该又吵闹开了。”

    他轻轻“嗯”了一声。

    “看,我果然猜得没错。”她慢慢抚。摸着铜镜上的雕花,有些出神地说道,“这件事情,本来就应该让你一力承担的,我……嗯,这一回,我只负责救火。”

    种沂一怔:“救火?”

    “是啊。”她微微垂下眼帘,白玉般的指头在阳光下微微泛着莹光,“你想要做什么,去做便是。不需要担心会出纰漏,不需要担心后头被人捅刀子,不需要担心皇兄或是枢密院……我来替你,撑起一片苍穹。”

    她侧过头,冲他微微一笑:“你说好么?我的海东青。”

    他猛地一震,幽深的眸子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她知道,她什么都看得透透的。她知道他想挑拨辽帝与耶律大石的关系,知道他想让他们君臣失和,为朔州赢来喘。息之机,知道他想一再拖延合围西夏的时间,知道他……

    “如今辽国,已经在西夏之西。一旦西夏被抹去,燕云势必暴露在辽人铁骑之下。虽然辽人的骑兵比不上金人,但大宋这支新生的骑兵,还是太过孱弱,需要时间和机会,去成长……”

    她慢慢地说着,眸光如同明镜一般敞亮。早在种沂偷听辽帝与耶律大石争吵时,她便已经猜到了他的意图。种沂是一个谨慎的人,无论如何这一点都不会变。所以,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用这支好不容易得来的骑兵去练手。

    “父皇已赐我燕云专擅之权,我也使了个小手段,让皇兄回迁到了汴梁。如今整个燕云十六州,都是你的后援。想做什么,便去做罢。”她又冲镜中的他微微一笑,“我等着你挥剑横扫西夏辽国,以列侯之身,聘我为夫人。”

    “瑗瑗……”

    “我晓得皇兄的性子,也晓得北边有个极厉害的蒙古,更晓得诸州都不大安宁。种家戍边屯田数百年之久,理当有许多经验才是。十三郎,我将朔州旁边的几个州,都交与你做军田之用如何?”

    “我……”

    “你只需放手去做便是。”她回过身,冲他笑弯了一双眉眼。

    青年低头望着她,眼中惊涛骇浪渐渐平息了下去。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倒映着两个小小的人影,专注且温柔,如同甘醇的美酒一般,有着微醺的醉意。

    “……好。”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忽然又问道:“你真不想知道,方才辽帝与耶律大石在吵些什么?”

    赵瑗不甚在意地说道:“无非是为了燕云十六州、为了帝位、为了往东走还是往西走,还能争吵些什么?”

    “不。”他摇了摇头,“是为了澶渊之盟。”

    “什么?”赵瑗一惊。

 第86章 撕毁澶渊之盟〔一〕

    澶渊之盟,是数百年前北宋与辽国签订的一道和议。

    当初宋与辽要争夺燕云十六州,打得你死我活,最终在澶渊签订了一道盟约。盟约的内容是;大宋向辽国进献岁币布帛,而辽国则归还先前占去的三个州。双方你好我好地签完了协议,真宗、仁宗立刻腾出手来对付西夏。而辽宋两国之间;维持了数百年的平静。

    但这种平静;永远都只能维持在表面上。

    数百年来;双方大仗没有小仗不断,闹得最大的一次,当属赵佶命童贯北上;招降燕云;却被辽将诈降一事。不久前辽国为金国所灭;辽人举国西迁,燕云十六州重新被大宋拿了回来。

    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她是辽帝,必定会对此事心有不忿。

    再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她是耶律大石;必定会想方设法;夺回这片水草丰美的土地。

    不过,重新再以大宋帝姬的身份想一想……重提澶渊之盟,可能么?

    收归的燕云十六州,绝没有再送出去的道理!

    赵瑗轻轻“嗯”了一声,微微垂下头,长长的睫毛投下了两小团阴影。姣好的面容上,也隐约透出了一丝阴霾的气息。

    “帝姬?”青年低醇的嗓音中,莫名地带着几分担忧。

    “你照说便是,我听着。”她说道。

    青年摇了摇头,再次俯下。身来,双手撑在她的身侧,低声说道:“你愈是这样,我反倒愈是担心。瑗瑗,这件事情,远不如你所想的那般简单……”

    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不止是西夏和辽国,也不止是官家允或是不允。大宋开国数百年,从未有过骑兵取胜的先例。纵使有汗血宝马在身,我也担心……”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似乎有些不忍,“再有便是,如今大宋国力空乏,哪里还能征调粮草,支持这场无谓的战争?”

    数百年来,西军戍边、屯田、开战,朝廷粮草丰足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再勇武的汉子、再精良的盔甲,若是没有足够的粮草支撑,开战完全就是个笑话。他比谁都清楚战争的残酷,也比谁都清楚,帝姬虽然一向神机妙算,却根本变不出半点粮草来。

    种沂低下头,静静地望着她,轻声说道:“这一回,听我的好么?”

    “你打算如何去做?”她亦压低了声音。

    “拖。”种沂有些无奈,“如今别无他法,只能想方设法拖下去。无论挑起他们君臣失和也好,引得他们乐不思蜀也罢,总之尽量推迟这场战争的来临。”

    她同样静静地望着他,一字一字地重复道:“方才你说,‘推迟’。”

    “对,我从未否认过,宋辽之间必有一战。”他站起身来,有些寂寥地在房中走了两步,又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很是苦恼。赵瑗亦站起身来,扶着梳妆台,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若是辽国日后羽翼丰满,再难撼动呢?”

    种沂一怔:“瑗瑗?”

    “虽然我也不赞成,现在就同他们划下道儿来。”她眼中的阴霾之色更浓了,“但无论如何,燕云十六州,那是半点也不能让的。”

    “我晓得。”

    她脸色和缓了些:“既然将军晓得,那便放手去做罢。我……”她静静地看了他片刻,才又说道,“我只在一旁看着,什么话也不说。但今天下午,我是决计不能现身的。有人认得我。”

    种沂轻轻“嗯”了一声。

    这种涉及“合围”的会议,必定会有枢密院派遣过来的监军在场。也不知道赵桓回国之后,派来的监军是谁、认不认得她。无论如何,小心一些也是好的。

    他低头看着她,说道:“那我先去了。”

    她微微点头,冲他一笑。

    种沂离去之后,赵瑗立刻挽起了丫鬟,换上官邸中侍女的衣服,在府中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趟。她认真地观察了一下议事堂的格局,确定好最佳的偷听地点,然后才摸摸手腕进入空间里,预备下午开场的时猴再来听。

    空间里已经被各种各样的物资塞得满满当当,她坐着稍稍有些挤。

    如今这里头的金银铜铁铅已经多到用不完,过两天她就取出纯铜和纯铁,给西军打造一批新的盔甲。纯铁生脆,应该参杂些碳,最重要的工匠和淬炼钢铁的法门……赵瑗在空间里坐了一会儿,心中又涌起了十七八个念头。她觉得自己应该去睡一觉,省得又是天生的劳碌命,停不下来。

    约莫在空间里坐了三两个时辰之后,她悄无声息地跳了出去。

    时间掐得正好,地点也挑选得正好,议事堂里已经传出了愤怒的咆哮声。

    ……糟了,她听不懂契丹话。

    赵瑗恨恨地跺了跺脚,透过窗棂朝里头看去。一张长长的桌子分别坐了两拨人,个个面红耳赤地朝着对方开骂。种沂坐在长桌的最尽头,幽深的黑眸里透出了几分冷意。

    与此同时,耶律大石叽里咕噜地说了两句什么,长桌另一头的辽帝拢了拢袖子,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同样从口中吐出两个音节来。

    “办不到!”

    这头的韩世忠突然暴喝一声,“澶渊盟誓,那一条写了燕云十六州归辽国所有?还请二位指给老韩看看!”他一时气急,说的是汴梁官话,对方的人,倒有大半听不懂。

    但赵瑗终于听懂了。

    他们……果然……

    “西夏合围”,不过是个幌子。

    “韩将军。”耶律大石似乎是客随主便,也换了汴梁官话说道,“那么澶渊盟誓中,又有哪一条写明,燕云十六州归宋国所有?若是贵国并无合作的意向,那便——”

    他轻轻“哼”了一声:“本国与西夏国并无深仇大恨。若是宋国不想承认澶渊盟誓,本国自然会挑一个‘愿意承认’澶渊盟誓的好友,永结百年之好。”

    这便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是让出燕云十六州,还是面对西夏与辽国的共同反扑,这道选择题,可当真不那么容易做。

    “呵……”

    长桌尽头的青年将军轻轻笑出声来,目光愈发幽深,隐隐透出几分锋锐的意味来,“看样子,今日必定有一方,要撕毁澶渊盟誓了?”

 第87章 撕毁澶渊之盟〔二〕

    这下子;周围静得连针都掉不下来了。

    周围的人齐刷刷看向了种沂,目光中夹杂着惊疑、愤怒、不解、担忧等诸多情绪。种沂自己却不甚在意;静静地望着耶律大石,眼中透着一种谁也看不懂的情绪。耶律大石将牙咬得咯咯作响;却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陛下与大石林牙都是人中龙凤。”种沂慢悠悠地说着;目光从左到右一一掠过众人;眼眸愈发深邃幽黑。他微微后仰了身体;一点一点闭上了眼睛,从薄唇中吐出了几个字句;“切记这里是大宋。大石林牙可千万莫要冲动。”

    “你在威胁我。”

    “大石林牙说笑了。”他慢慢睁开眼睛,又恢复了先前的谦和与温润;“某身为大宋戍边将领,怎会私自挑起宋辽两国争端?不过方才贵国众使的样子……”

    “你试探我们!”耶律大石砰地一声拍响了桌子。

    “不。”他摇了摇头,“非是试探;而是——警告。”

    青年将军慢慢站了起来;银色铠甲微微泛着凛冽的光;冰冷肃杀之意刹那间充斥整个大堂。“这是;警告。”他一字字重复着;表情坚毅且沉静;半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我大宋不惧一战,想必陛下还有大石林牙也知道这个道理。否则,今日陛下又何须前来旁听?”

    此话一出,辽帝瞬间黑了脸。

    两国邦交讲究一个关系对等,对方官阶最高的,也是旁边身穿绯袍的那位,顶天了是个二品。若真要议事,耶律大石一人足矣,辽帝根本没有旁听。方才种沂说得不错,辽帝之所以前来,一是为了防止宋辽两国彻底撕破脸,而是为了防止耶律大石暗中动手脚。

    “某今日以大宋守将的身份,再重复一次。”青年将军冷冷地环顾着四周,低醇的声音如同承载了泰山的重量,“燕云,寸土不让;我大宋,亦不惧一战!”

    铿锵有力的声音在议事堂中久久回荡着,辽帝与耶律大石脸上青白驳杂,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对方有人想要拔刀,立刻就被耶律大石拦了下来。两国之间的确没有什么道理好讲,涉及到疆土的事情,自然是寸土必争、寸土不让。

    至于辽国先前在燕云的“经营”……

    呵,瞧瞧罢,帝姬早就下令将燕云同化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连半丝辽国的痕迹也找不出来,甚至还抛弃了原本流行的契丹话,改说汴梁官话、书宋国文字、流通大宋的金银铜钱。而交子,这个曾经被燕云人视为“白条”的东西,也早就流行了起来。书同文、车同轨,当初辽国如何经营燕云十六州,如今大宋便一一对付回去,半点也不会出差错。

    “你、你你……”

    长桌旁边突然冒出了一个尖利的声音,在静寂的大堂中显得分外突兀。众人齐刷刷转头看去,发现是方才那位身穿绯色官袍的中年人。面白无须,声音尖利,如今是个人都晓得他的身份了。他指着种沂“你”了半天,最终憋出一句:“你大逆不道!”

    青年将军微微皱眉,嘴角却不自觉地弯出一丝冷意。

    “官家未曾下旨、枢密院未曾下旨,在这里,便是咱家最大。你你你……”

    “哈哈哈哈……”耶律大石突然大笑了三声,不,四声,然后表情严肃地对种沂说道,“将军还是先处理好自家的事情,再来与我好好商议罢。”

    “是啊。”种沂点点头,看看辽帝,又看看耶律大石,“越俎代庖,确实该杀。”

    此言一出,辽帝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种沂似乎什么也没瞧见,转头静静地看了那位绯袍宦官片刻,铮铮两声,拔出了腰间佩剑。雪白的剑锋在阳光下闪耀着寒光,趁着他一身银色铠甲,愈发肃杀且凛冽。绯袍宦官似乎被吓住了,手指尖指着种沂,颤声说道:“你、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种沂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是剑冷了,□□晒晒日光。”

    呵、呵呵。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韩世忠吊儿郎当地枕着胳膊,对着空气说道:“少郎君真是越来越有帝姬的风采了,哈哈……”

    种沂闻言,轻轻闭了闭眼睛,声音低得几不可察:“若是她在,必定不会是这样。”不过,这句话除了他旁边的几个人之外,谁都听不见。

    “你你、你大胆!”绯袍宦官的声音更尖利了。

    “今夜大人的奏折上,可要上句‘种家子胆大包天’么?”

    “你你、你胆大妄为!”

    “您这句话车轱辘转了许久,您不觉得无趣么?”

    “你你……”

    呛啷!

    种沂收回长剑,转过身去,对着耶律大石,一字一字地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知大石林牙是决议与我合谋西夏,还是在此地休养三两个月,静候我大宋官家圣谕?”

    这回不仅是耶律大石,连周围的人都一齐被吓住了。

    方才他说“撕毁澶渊盟誓”,还能勉强认为是威胁辽国君臣;如今直截了当地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这……

    素来谨慎行事的种将军,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呀?

    “少郎君?”一位黑甲军士轻轻喊了他一声。

    “无妨。”种沂摇了摇头,不知想起了什么人,眼角渐渐染上了几分笑意。

    耶律大石轻轻“呵”了一声:“这么说,种将军是有恃无恐了?”

    “不错。”

    这两个字,他说得很是理直气壮。

    “不知种将军所恃无恐之人,是谁?”

    青年将军周身的肃杀之气淡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是我一生中最最信任的一个人。不过大石林牙你——”他轻轻笑了一下,“无须知道。”

    耶律大石将他所认识的宋人在脑中过了一遍,所有的念头渐渐集中到了一个人身上。

    是她。

    上回扮作书记官,今天早上还是扮作了书记官。

    听说两万宋俘在她手中安然无恙地南归,听说整个金国在她手中悄无声息地覆灭。

    素手翻覆之间,风云倏变。

    大宋的柔福帝姬,燕云封邑的长公主,眼前这位青年将军的……未婚妻。

    “既是如此,我也就不便多问了。”耶律大石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重新坐回长桌上,目光有些凝重。燕云十六州是那位厉害公主的封邑,想要拿到手,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方才那位种将军的话,不仅仅是对辽国的警告,也是给西军的一颗定心丸。

    这样厉害的女子,若是摧毁了,想必是一件相当有趣的事情。

    耶律大石不再去看对方的表情和眼神,也不再去管辽帝那似愤怒又似哀怨的目光。接回辽帝本就是为了安定辽国大臣的心,如今辽帝已归,他自然就可以放手去做很多事情了。比如说,吞掉西夏。

    合围合围,最终结果如何,尚未可知呢。

    当下双方都有意无意地克制了一些什么,围着长桌和地图,认认真真地商议了一番合围西夏的法门。其间有侍女来添过两次水,都没有人在意进来的究竟是谁。只有那位看上去还在生闷气的绯袍宦官,瞧见“侍女”似笑非笑的眼神时,本已经脆弱的心脏又用力狠跳了两下。

    嗳哟喂,怎么连那位姑奶奶都来了?

    他伺候过太上皇又伺候过两位官家,好不容易才被派到这处来躲闲,生平听得最多的,便是那位姑奶奶的光辉事迹。那位姑奶奶可是出了名的胆大包天哪,难怪种将军有恃无恐……

    整个燕云都是这小姑奶奶的,她想怎么玩儿,估计连官家都管不了吧?

    绯袍宦官苦着一张脸,缩了缩脖子,预备今晚就递折子回汴梁伺候。西军监军这活儿谁爱干谁干,反正他是决计不会和这小姑奶奶沾亲带故了,一天也不!

    这头的绯袍宦官在想些什么,另外一头的“侍女”,可是一点都不晓得。她提着茶壶站在旁边看了许久,琢磨着是否该找赵桓重新打一套公主印鉴,配合那道“燕云专擅”的圣旨,替种沂好好铺出一条阳关大道来。

    好在她虽然依旧听不懂契丹话,但地图还是看得懂的,那几人比划的手势,也是看得懂的。总体来说这回议事议得相当愉快,至少双方都和和气气地达成了某些协议,顺带无视了某些本不应该在场的人。

    在会议结束之前,赵瑗便提着茶壶,悄无声息地走了。

    回房之后,她立刻铺开燕云、辽国、西夏的地图,认认真真地思考了很久,如果她是辽帝宋帝,该怎样处置今日的局面。今天酝酿已久的那个念头,已经渐渐醇得开始发酵了。她皱眉想了想,又叫过几个西军将士来问了些话,最终向种沂借了几个人,派到西夏去。

    她忙碌了很久,直到华灯初上,晚饭也热过了好几轮,才堪堪停下了笔。定睛看时,案几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淡淡的影子。再往上看,种沂一身素色长袍,站在边上看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

    “怎么了?”赵瑗莞尔一笑。

    种沂摇摇头,亦笑着说道:“没什么,不过是想与你一同用些晚……嗯,宵夜。”

 第88章 撕毁澶渊之盟〔三〕

    赵瑗扑哧笑出了声。

    她歪头看着种沂;有些狡黠地问道:“果真只是宵夜?”

    种沂郑重地点点头:“嗯,只是宵夜。”

    “好吧。”她搁下笔;顺手将桌上的地图卷了卷,颇有些遗憾地说道:“我原本还想着;该如何对你说明西夏之事呢。若是你……”

    “西夏?”种沂一震。

    她点点头;敛去笑容;声音也渐渐低了些:“我知道你一直都放不下。”

    “呵……”

    种沂慢慢撑起身子;走到门口;从仆从手中取过食盒。赵瑗站在案几后头静静地看着他,他的背影有些寂寥,抓食盒的手也有些不稳。不过;这种失态只维持了短短的一瞬间;等他回过头来看她时;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好了。”他提着食盒;在她对面坐下,顺手又收拾了桌上杂乱的卷籍;再将食盒中的小盘子一一摆好。从头到尾;他都不曾抬头看过她一回;薄唇也微微抿着;很有些冷寂的气氛。

    “十三郎?”她有些惊讶。

    “帝姬还是先用些小点罢。”他温声说着,轻轻将两个小碟推了过来。

    赵瑗闭了闭眼睛,赌气似的提高了声调:“郎君!!!”

    他微微愣了一下,手也僵在了半空中。半晌之后,他才一点一点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握着一双银筷,夹了一小块甜点喂到她唇边:“尝尝?”

    她张口咬了,吃下肚去又饮了杯茶,正想与他重提西夏之事,第二块甜糕又喂到了她的唇边。她没奈何,只得被他一口口地喂完了两小蝶宵夜,又饮了杯热茶,才偷了空隙问他:“你……用过晚膳了么?”

    他点点头,极淡极淡地笑了一下。

    “那就好。”她说着,推开碗碟,将方才画得乱七八糟的地图在案几上摊开,指着几根凌乱的线条说道:“这是西夏国境内的戈壁。”

    种沂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倾燕云之力,可以维持半年左右的行军时间。不过,这显然还是不够。”她抓过一支裹了白帛的炭笔,又在上头画了两道,“其实,现在西夏、辽、大宋三足鼎立的局面,对于我们,反倒是最有利的。只要我们用西夏的战事将辽国拖住,他们就无法西征。”

    “西征?”

    “嗯。”赵瑗点点头,解释道,“在吐蕃国之西,尚有一片肥沃的土地。从恒河到幼发拉底河,有沙漠也有绿洲。若是辽国吃不下燕云十六州,他们就会在吐蕃国之西,建立一个更强大的王国。所以,燕云十六州既可以作为后盾,也可以作为钓鱼的饵,而西夏国……”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种沂片刻,轻声问道:“将军的意思呢?”

    种沂紧紧抿着薄唇,脸上淡褪了几分血色。

    他从未敢忘却身上背负的国恨家仇,从未敢忘却种家的祖训。

    辽国、西夏,他们在西北与他们抗衡了数百年之久,如今时局天翻地覆,每走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

    “我……”他转头看了看屋外,起身合上房门,重新回到赵瑗身边坐下,指着西夏国的边界说道,“我原本是想着,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西夏国覆灭。”

    赵瑗了然:“难怪你今日会说,不惜撕毁澶渊之盟。”

    “这不过是逼迫辽国松口的一个手段罢了。”他压低了声音说道,“瑗瑗,你晓得么,这些日子我派去辽国的细作,异口同声地同我说,辽国志不在此。他们已经开始向北边迁徙,与蒙古国多有亲近。甚至有些契丹人,还会到蒙古人的地盘上,教授牧马的法子。”

    赵瑗一惊:“先前在金国……”

    种沂微微颔首。先前在金国,他们便听过这样一个传闻。金国之所以覆灭得如此彻底,除了内部衰朽之外,蒙古国也出了不少的力。据说宗弼手下一半的精兵猛将,都是折损在蒙古国的手中。

    但对赵瑗来说,蒙古人,却不仅仅是“一个心怀鬼胎的邻居”这么简单。

    在另一个时空里,南宋偏安一隅,最终无法忍受金国的接连挑衅,联手蒙古人灭了金国,最终却连长江以南的那小片地方,都守不住了。什么叫引狼入室,什么叫与虎谋皮……

    “他们会屠城,会用平民充作先锋,会建立起一个横跨亚欧大陆的强国。”她近乎无意识地喃喃自语,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种沂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不说话。他知道,一旦她显露出这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便代表着又将有大事发生。

    许久之后,赵瑗才回过神来,拉过种沂的衣袖,绕在手指头上无意识地绞着,轻声说道:“蒙古人很厉害,比金人还要厉害许多。若是日后要打交道,还需十二万分小心才是。”

    她停了停,又说道:“我们还是继续说西夏的事情罢。将军,我……我觉得,你有些变了。”

    “哦?”他侧过头,静静地开口,“哪儿变了?”

    “变化有些大。”她一下下地绞着他的袖口,低声说道,“比如你会去极北之地寻我,比如你会威胁耶律大石,比如你会对监视你的人说那番话。”她笑了一下,低下头,轻声说道,“虽然我也不晓得,你这样是好是坏。但我希望,你莫要背负得太多。”

    他身体一僵,深深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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