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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锦绣山河-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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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贵妃身子一僵,触电般地缩回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杏眼微睁:“你、你……”

    赵瑗勉力牵了牵嘴角:“母妃,嬛嬛尚在。”

    王贵妃面色由红变白又变成灰败的青,怔怔地伸出手,触碰着赵瑗的面颊,如同碰着一件易碎的琉璃物,不敢用力也不敢过分抚。摸,双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赵瑗轻柔地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呵着热气。那双平素娇生惯养的手已经生了冻疮,又不曾及时上药,已经溃烂地有些通红。温热的吐息一碰,只如同针刺一般,令王贵妃猛地缩回了手。

    “母妃?……”

    “走!快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你快走啊!”

    王贵妃如同犯了疯病一般,狠狠推着赵瑗,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金国皇宫啊,她为什么要回来?她已经逃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为什么……还要回来啊……

    王贵妃颓然地垂下了头,乌黑的鬓发散乱在胸前,抱着赵瑗的身子,呜咽出声。

    “嬛嬛……”

    “嗯?”

    “答应母妃,不要再回来了,好么?”

    “不。”

    “嬛嬛!……”

    “母妃您瞧,我就是个不听话的坏孩子。”赵瑗耸了耸肩,轻轻拥抱了一下王贵妃,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来,“我不但要回来,还要在这皇宫里啊,放一场大火。母妃可知道哥哥嫂嫂们的下落么?等嬛嬛办完事,就去接他们。”

    王贵妃猛地一惊,眼中透出几分不可置信的惊疑。

    “方才……是你……”

    “是我。”赵瑗大大方方地承认,又轻轻拥抱了一下王贵妃,“时间差不多了。母妃暂且寻一处安静的地方侯着,将妹妹们也带着。明天,嬛嬛接你们走。”

    “明天?……”

    “嗯,明天。”赵瑗轻声说道。

    ————————

    夜已经很深了。

    赵瑗又抖了两袋面粉出去,制造出最后两场爆炸,然后去找了梁红玉。梁红玉仍旧留在先前的静室里,一身戎装,背着弓箭抱着长枪,面前坐着一个被困得结结实实的人。

    那人,是完颜宗弼。

    被梁红玉这么盯了半夜,饶是宗弼精神劲头再好,也有些支持不住了。

    赵瑗走进静室时,见着的便是这样一副大眼瞪小眼的画面。她轻轻拉拉梁红玉的衣角,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梁红玉闻言一愣,接着秀美一样,露出一个极其帅气的笑来:“当真?”

    “自然当真。”赵瑗轻轻点头,“梁姐姐愿与我一道么?”

    “帝姬折杀末将了。”梁红玉连忙摆手,“‘姐姐’二字,末将可担当不起。帝姬既已成竹在胸,末将定当奉陪到底。”说这番话的时候,她虽然是在笑着的,眼中却透出几分凌厉的杀意来。

    宗弼不自在地扭了扭胳膊,心中涌起一阵不妙的预感。

    他知道眼前这位帝姬肯定没安好心。

    但是,这位帝姬究竟打算怎么对付他,他却半点也猜不出来。

    赵瑗偏过头,冲梁红玉微微一笑:“那么我们便开始罢。”

    梁红玉身材高挑,力气也大,单手一提,就将宗弼提了起来。赵瑗不知从哪里抖出一块黑布,笑吟吟地替宗弼蒙上眼睛,温和地说道:“殿下莫要惊慌,咱们这是要送你回家呢。想必在来时的路上,你也已经看清楚了,这里是金国上京,你们的老家……”

    她刻意强调了“你们”,而后俏皮地一笑:“你瞧,我们两个娇弱女子,可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哦!这当口儿,你只要轻轻一挣,便能够挣开绳索出逃了。殿下您说,这是不是极妙的?”

    宗弼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和赵瑗相处了这么久,他实在太清楚,这位看上去纯良无害的帝姬,骨子里有多么狡诈如狐。

    逃走?

    嘿嘿,眼下确实是最适合逃走的时间,可这位帝姬会乖乖让他逃走么?指不定还有什么黑手等着他呢!横竖这里是上京,再不济也能召回几个亲兵来,他倒要看看这位帝姬,想要玩什么把戏。

    思量停当之后,宗弼粗声粗气地说道:“要走便走,多说无益。”

    “嗯,真是个硬气的汉子。”赵瑗笑吟吟地夸赞道。

    宗弼再次感觉到背心一寒。

    通常来说,她的溢美之词越是漂亮,等待他的陷阱也就越深。

    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宗弼轻轻“哼”了一声,闭口不答。

    赵瑗冲梁红玉微微点了点头,重新蒙上头脸,与梁红玉一左一右地带着宗弼,走出静室,朝女真萨满们做法的地方走去。

    今夜的爆炸实在来得太过诡异也太过频繁,所以,倒有大半的金国贵族来到了萨满法师们身边,乞求着天神的宽恕。所以,当一身土匪装的赵瑗和一身宋将打扮的梁红玉来到众位金国贵戚们跟前时,所有人的反应都是齐齐一愣,紧接着刷刷地拔出了手中的弯刀。

    赵瑗抿唇一笑,环顾四周,瓮声瓮气地说道:“完颜吴乞买呢?我要见他。”

    萨满法师们停止了摇动铃铛,金国贵族们自动自觉地分出了一条大道。神色疲惫的金国皇帝从太庙中缓步走出,负着手,缓缓扫视一圈,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了梁红玉身上:“你?”

    虽然梁红玉和赵瑗一样蒙上了面巾,但那副宋人打扮,实在太过惹眼。

    再联系到皇宫里彻夜的爆炸声、突然消逝的两位宋帝……吴乞买的脸色渐渐变了,断然喝道:“拿下!”

    “……慢着。”

    赵瑗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月色下那根手指纤细修长,莹白如玉,显然是少女的手,而且是自幼养尊处优的少女的手。

    她一指挑开了宗弼脸上的黑巾,笑吟吟地说道:“你们金国最最勇猛的大将军,兀术,在我的手里哦!”

    周围猛然响起了一片抽气声。

    兀术,居然是四皇子兀术!金国最最骁勇善战的四皇子兀术!

    他居然落到了宋人手里,还作为人质,被押送到了金国皇宫!

    是可忍孰不可忍!

    “唔……”

    宗弼傲然环顾四周,突然一脚一个,踢飞了身后的女将和帝姬,接着来到一位金国侍卫面前,背对着侍卫的弯刀,干脆利落地割断了胳膊上的绳索。

    然后,他掰了掰被勒出红。痕的手腕,脸上浮现出一个近乎残酷的笑:“这是这样而已?柔福帝姬,这一回,你太令本王失望了。”

    赵瑗咳咳地咳了两声,好不容易从满地尘土里爬起来,在金国贵戚与士兵们的哄笑声中,继续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金国四皇子,完颜宗弼,已经死了哦。”

    哄笑声戛然而止。

    “本帝姬亲自带着四皇子的棺椁,摔在了东路军营寨前,当时可是有数十位将士亲眼瞧见的哦。”

    金国贵戚们的脸色开始难看起来,齐齐望向宗弼,目光惊疑不定。

    赵瑗满意地伸着一根手指,轻轻摇了两下:“所以啊,这位四皇子,兀术将军,是假冒的哦。”

    周围瞬间静寂无声,连根针掉落在地上,也能清晰地听见声响。

    吴乞买狐疑地看着宗弼,负着手,深深皱起了眉头。

    “混帐!”宗弼涨红了脸,劈手从侍卫身上夺下一支鞭子,朝赵瑗狠狠抽去,“你以为这样便能挑拨离间么?本王是真是假,还能由你胡说八道不成!你这个……”

    赵瑗一面捂着头脸抱头鼠窜,一面继续伸出一根手指头,在冰冷的月色下轻轻摇着:“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帝姬,英明神武的兀术四皇子,怎么会被我绑。架呢?诸位金国大王说,是不是?”

    宗弼一个趔趄。

    吴乞买狐疑地看着宗弼,又看看一身土匪装扮的所谓“帝姬”,沉声吩咐道:“去将兀术的手下,带两个过来。朕要亲自确认四皇子的真伪。”

    宗弼愣住了。

    “叔王!……”他上前一步,用语速极快的女真话说道,“叔王莫要听信她胡言乱语!此女狡诈如狐、阴险毒辣,当真是什么谎话都说得出口的。叔王若是不信,臣侄可……”

    赵瑗站在一边,凉凉地说道:“如果你是真的,还怕什么‘检验真伪’?”

    宗弼转过头,狠狠瞪着她,目光如同恶狼一般,几乎要将她生吃了。

    如果他是真的,还怕什么检验真伪!?

    因为吴乞买已经开始怀疑他,因为金国的贵戚和大臣们,都已经开始怀疑他!

    不过,“心寒”二字而已。

    宗弼劈手夺下侍卫手中的弯刀,红着眼睛,一步步向赵瑗走了过去。

    他要杀了她。

    他必须要亲手杀了她!

 第41章 燕云复〔一〕

    泠泠月光下,少女讥诮地笑了一声:

    “你恼羞成怒了哦;英明神武的‘前’金国四皇子;兀术殿下。”

    她愈是讥讽;宗泽便愈愤怒。

    那种深深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上的挫败感;那种被至亲之人背叛的心寒……

    四!皇!子!已!死!

    多么可笑的一句话,多么可笑的一个谣言。

    他完颜宗弼好端端地在这儿站着,一个大活人;提着刀,立刻就能将眼前这狡诈如狐的少女斩于利刃之下,但他所崇敬的叔王;他的同僚们,大金的贵族们,居然在怀疑他的真伪。

    他们居然胆敢怀疑他!

    宗弼从未感觉到像今日这样愤怒。

    他看见那位宋人帝姬;在月光下冷冷地笑着;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嗜血的冰寒。

    他听见他的叔父,金国的皇帝冷冷地说;去将他的手下带过来,要分辨他的真假。

    他感觉到周围怀疑的目光、惊恐的目光、不信任的窃窃私语……

    “四皇子殿下。”

    他听见那位少女帝姬轻声说道,

    “我们宋人有句话,叫‘哀莫大于心死’哦。”

    她说的是汴梁官话,金人大多听不懂。但完颜宗弼和宋人打了数年的仗,字字入耳,字字锥心。

    哀,莫,大,于,心,死。

    彻骨的冷意,彻骨的心寒。

    少女清清脆脆地笑了一声,拉起身边的女将,瞬间不见了踪影。他红着眼睛四下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又来了,又来了,她又在他眼前消失了。消失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无影无踪……

    “鬼……”他听见有人在喃喃自语。

    握刀,回身,劈落,温热的鲜血迸溅在络腮胡子上,倒映在红赤的双眼之中。

    “兀术!”吴乞买出声呵斥,“你怎能对自己人动手!”

    他还没有来得及表达自己的愤怒,便已经听见有人用颤抖的声音说,那一天;四皇子的棺椁的确被抛在了营寨前。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四皇子的身份已经当场验过,虽然最后焚毁在了一场大火中,但当时,数千双眼睛都亲眼看见了,棺椁中躺着的,的确是四皇子无疑。

    金国大臣们已经分成了两派,争论不休。

    一派说,四皇子向来果敢勇毅,方才诛杀自己人,不过是一时热血上头。所以,四皇子是真的。

    另一派说,四皇子一向英明神武,怎会被异国帝姬所俘?所谓“四皇子”,定是假冒的。

    嗡嗡的争论声中,金帝完颜吴乞买皱着眉头负着手,站在冰冷的月色下,用狐疑的目光在宗弼身上打量着,不时询问他一些小事、私。事。宗弼一一作答,却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羞。辱。就像方才柔福帝姬所说的:哀莫大于心死。

    难道朝夕相处了几十年,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叔父,也不相信他是真的么?

    他的亲卫们,居然口口声声说,当日已经见到了他的尸首!

    “……好了。”

    吴乞买疲惫地挥一挥手,“带他走。”

    宗弼提着淌血的刀,红着眼睛,被侍卫们半扶半拖着带走了。至于他是真是假,也已经变成了金国贵族们茶余饭后的最大谈资。而最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将金国的脸,都丢尽了。

    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已经不再是,先前那个骁勇善战的兀术了。

    金国贵族们三三两两地散去,萨满法师们继续开始摇着铃铛跳大神。至于方才带着宗弼过来、又贸然消失的那两个人,已经被他们自动归类为了“鬼”。

    既然是鬼,那么就没必要再去关心她们的去向。

    请萨满法师们再驱驱邪、散散晦气,为金国祈祈福,才是正理。

    今夜接连不断的骚。乱,已经消耗了吴乞买太多的精力。他知道那两位宋帝身体孱弱,所以即便是跑,也决计跑不了多远。所以,在去往妃妾宫中之前,他很快下了一道命令:

    封城,戒。严,即便挖地三尺,也要找出赵佶和赵桓。

    ——————————

    皇宫。浣衣局。

    金人从汴梁中掳掠来的女子,倒有大半被安置在了这里。这些打小儿养尊处优的后妃公主们,必须整日整夜地替金人清洗衣物。若是有哪位金人兴起了,随时可以拖一两个人出来,蹂。躏上三日两夜,然后向同伴吹嘘吹嘘自己床。上功夫了得。至于接下来,这些宋人女子是投缳还是跳井,他们根本就不会在意。

    王贵妃已经在这里等候了大半夜。

    与她一同来的郑妃、韦妃诸人,都已经安睡,睡前还嘲笑了一番她的异想天开。连二位官家都不得不陪着金帝饮酒作乐,她居然还在肖想着有人来救她,简直做梦。

    但她一直睁着眼睛等着,带着几位亲生的帝姬和儿媳,眼中满是热切。

    柔福没有死。

    她来接她们了。

    虽然她不清楚,为何柔福一夜之间,会变得这般厉害。但在此时,她除了相信柔福之外,已经别无他法。她见过太多的人投缳,也见过太多的人跳井了。或许下一个,就是她自己。

    “母妃。”

    一个轻柔却犹如天籁的声音自窗外响起。王贵妃精神一震,带着女儿儿媳们,还有几位交好的宫人,一同出了浣衣局。先前柔福对她说过,每一次只能带十六个人走。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她连夜寻了最最贴心的十五个人,连同她自己,一同来到了赵瑗面前。

    冰凉月色下,少女帝姬温柔地笑着,向她伸出了手:“母妃,快些。”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眼前的少女并非柔福,而是天上降下的神女。不卑不亢,恬淡宁和,软软地伸出手,周身透着融融暖意。

    足够了。贵妃想。

    无论她是不是柔福,在这一刻,她能将她救出宫去,便已经足够了。

    这些平日里娇养出来、又在浣衣局里洗了半年皮衣的汴梁贵女们,安静且整齐地换上了舞衣,戴上帷帽与面纱、装成哑巴不说话,在金帝面前笨拙地起舞。

    金帝很生气,因为他根本没见过这么愚蠢的舞技。

    周围的金国大臣们也很生气,因为这些所谓的舞姬,还比不上自己府上的婢女。

    然后很顺理成章地,这十八位舞姬,被一通鞭子抽了出去,勒令永世无法踏足皇宫。

    直到这时,赵瑗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从不担心宗弼会泄密,因为一路上,宗弼的眼睛和耳朵,就一直是蒙上的。直到昨夜,为了让他“看清这是金国上京城”,才临时给他解下了面巾。他只知道自己被宋人带了过来,但根本不知道带他过来的人是谁,又是以什么身份,被带到上京城里来的。

    但现今令赵瑗有些为难的,是上京城里的全城戒。严。

    她不能再使用空间了,必须光明正大地把这些“舞姬”全部带出城去。因为这些“舞姬”,全都是在金帝面前过了明路的。一旦像靖康二帝那样贸然失踪,必定会让金人起疑。到时候,等待她们的,就不再是全城戒。严、大肆搜。捕,而是“杀掉所有宋俘,以儆效尤”了。

    故而她们只能暂时住在上京城的客栈里,等待时机。

    这里的客栈很贵,但没关系,赵瑗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

    天气渐渐回暖,赵瑗也愈发焦急起来。她每日里趴在客栈的窗子前看着瓦蓝瓦蓝的天,梁红玉也烦燥地在她身后走来走去。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贵妃帝姬们也都好好地安置在内室里。但是戒。严一直没有解除,她们根本无法离开上京城半步。

    忽然有一天,她听见外间多了些嘈杂的响动,说是有一队西夏的商贾入住,带了上好的琉璃。

    赵瑗猛地一惊。

    因为,西夏从不产琉璃。

    她不假思索地起身向门外走去,经过梁红玉身边时,带起了一阵急风。

    梁红玉有些诧异,却并没有询问。跟随帝姬这么久,她已经习惯帝姬时不时的意外之举了。比如在那个明月高悬的夜,她突然被帝姬拉到了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那里冰冰凉凉的什么也没有。比如现在,帝姬心急火燎地跑出去,只因为突然听见了一句“西夏琉璃商人”。

    赵瑗走得有些急了,稍不留神,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几乎在瞬息之间,她被一双沉稳有力的手臂稳稳扶住,耳边也响起了熟悉且低哑的声音:“……小心。”

    唔,果然是他。

    赵瑗没来由地感觉到安心,抬起头,想要唤他的名字,忽然被他紧紧抱在了怀里。

    耳边是急促且温暖的吐息,干净且肃杀,透着沙场中淬炼出来的凛冽之意。她甚至可以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剧烈如擂鼓。

    梁红玉在后头轻轻咳嗽了一声。

    来人骤然放开了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低声说道:“臣……逾矩。”

    唔,又来了。

    赵瑗忿忿地抬起头,没留神撞进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担忧、惊恐、惶急、疼惜、眷恋……她从未在他眼中见过如此复杂的情绪,也从未见过这位银枪白马的翩翩少年郎,清减如斯。

    “我不生气。”她皱起眉,嘟哝着说道。

    种沂一怔,而后悄无声息地笑了。

    “如蒙帝姬不弃,今夜便与臣连夜出逃如何?”

    她很想点点头说声好,但总觉得这句话似乎有些怪异。

    怎么感觉像是……像是她要与他私。奔?

    唔,这样不好。

    聘者为妻奔者妾,别说她没兴趣做妾,就算她有……嗳等等,她什么时候答应和他私。奔了!?

    “咳。”

    身后的梁红玉又轻轻咳嗽了一声,低声唤道:“官家。”

    赵瑗这才发现,种沂身后居然站着她的大哥,早在半月前就被送走的大宋皇帝,赵桓。

    为什么赵桓会悄无声息地站在种沂身后一言不发……

    为什么赵桓会冒险回到上京城来……

    等等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她该怎么和这位便宜皇兄解释,自己与这位种家少年的关系?

    “半年未见,嬛嬛已长得这般高了。”

    赵桓含笑上前一步,抬起手,轻轻理了理赵瑗衣领处的绒毛。赵瑗心中已经瞬间转了十七八个念头,每一个都令她汗毛直竖。

    赵桓似乎没有觉察到她的异样,依旧温和地笑道:“嬛嬛似乎与这位种家子,关系匪浅?”

    赵瑗心头一跳。

    “种家子”。赵桓所使用的措辞,是“种家子”!

    不错,在官家眼里,种沂首先是种家的人,然后才是年轻气盛的少将军。

    赵桓他……会对种家下手么?

    他会像赵构一样,对种家百般苛责么?

    无数个念头瞬间涌到了脑海之中,久久盘桓不息。赵瑗如同着了魔一般,抬起头,望着赵桓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臣妹确与种家子私相授受。不知皇兄,有何训示?”

    赵桓无声地笑了。

    半年不见,他的妹妹越来越聪明,也越来越大胆了。渡黄河、克燕京、劫二帝、救诸妃,现在居然想要自己挑选驸马……他真的很想看看,她的极限,究竟在哪里。

 第42章 燕云复〔二〕

    臣妹确与种家子私相授受,不知皇兄,有何训示?

    确与种家子私相授受;不知皇兄;有何训示?

    皇兄……有何……训示?

    少年将军身形踉跄了几下;薄唇紧抿;面色苍白。

    帝姬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是重锤一下下地砸在了他的胸口上,砸得他眼冒金星,耳边嗡嗡作响。

    她怎会说出这番话来?

    她怎能说出这番话来!

    犹记得在北安州,年轻的皇帝伸手按着自己的肩膀,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与柔福有旧;对么?”

    犹记得太上皇被岳飞护送回汴梁时;年轻的皇帝转过头,温和地对他说道:“柔福及笄之时,大礼仓促,未及挑选驸马……”

    犹记得当日赵桓坚持与他同来上京;然后笑着对他说道:“朕听闻,西北种家满门忠烈,自太。祖年间始,五代苦守国门……”

    他发现赵家的人都很温和,笑起来一如春风拂面。

    赵构是这样,赵桓是这样,柔福她……也是这样。

    但赵家的人,又都喜欢绵里藏针,一句话非得里里外外剖析透了,才能理解其中深意。

    赵桓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为了褒奖种家五代死守国门,很可能会赐种家一个驸马。

    惶恐,且欣喜。

    来不及去思考赵桓话中更深层次的含义,他匆匆忙忙地来了上京,又匆匆忙忙地叫来安插在金国的西军细作,询问帝姬的下落。种家在西北经营数百年,若没有几双自己的眼睛,是决计不可能的。

    在见到帝姬的那一瞬间,心忽然就安了。

    忍不住想要拥抱她温暖的身体,想要触碰她明净的笑靥,用自己的肩膀,替她遮挡风霜雨雪。

    他伸出手,稳稳地扶着踉跄的她,在那一瞬间忽然什么也不愿去想,只紧紧地抱着她,确认她安好,确认她温软地枕在自己心口上,连他的整个人,都融融地化开。

    如春风化雨,如春日暖阳。

    再不是夜空中遥不可及的明月,再不是燕京城墙上翻云覆雨的天神。

    但他是种家的人啊……

    手握重兵、极易为帝王所猜忌的种家啊……

    他自小所受的教诲,绝不容许他做出这种有违礼数的事情来。他那近乎残忍的理智,也绝不容许他做出这等有辱帝姬名节的事情。

    少年将军垂下头,再一次说道:“臣……逾矩。”

    他看见她有些惊愕又有些气恼,紧接着屋中女将皱眉唤了一声“官家”。

    那位温和的年轻皇帝,竟然一直不声不响地跟在他身后!

    而他,竟一直没有发觉……

    若是在战场上,早已经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少年将军慢慢地闭上眼睛。深邃的眼形之下,有着淡淡的阴影。

    【嬛嬛似乎与种家子关系匪浅?】

    【臣妹确与种家子私相授受,不知皇兄有何训示?】

    从未见过如此尖锐的帝姬,像一只被挠了尾巴的猫,冲人亮出尖尖嫩嫩的爪子。他知道帝姬是一时情急才说出这般气话,他也知道帝姬素来温和沉静,绝不会做出这般气急败坏的事情来……

    可心中竟是欣喜的。

    欣喜过后,便是彻骨的寒意与不可遏制的惶急。

    帝姬不可……

    “帝姬,不可!”

    少年将军上前一步,在年轻的皇帝身前跪下,一字一字有如金石铿鸣。

    “臣亵。渎帝姬,其罪当诛!”

    在那一瞬间,什么也不愿去想,什么也不敢去想。

    脑中唯一盘桓着的念头便是,莫要让官家迁怒帝姬。

    纵使付出一切代价,纵使杖责纵使命陨当场,也绝不能连累她。

    绝不能。

    “喔……”

    年轻的皇帝发出了一个毫无意义地单音节,眯着眼睛看向他的将军,眼中有着餍足的笑意。

    “将你的命给朕留着,替朕收拾故土重整河山,替朕挥师上京收复燕云,替朕血战黄沙驰骋大漠,你——可做得到?”

    赵桓扫了一眼赵瑗又扫了一眼跪在身前的种沂,略显孱弱的身体静立在朔风之中,衣袂纷飞,看上去依旧是那个懦弱温和的大宋皇帝。但他方才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恰恰地击中了要害。

    握此子在手,便握了半个种家。

    握种家在手,便握了整个西军。

    握西军在手,当可所向披靡,挥师北上,一雪靖康之耻。

    年轻的皇帝在风中站着,也微微笑着。温和的笑容下,是浸润到骨子里的帝王心术。

    在这个世界上,姓赵的,从来都不简单。

    “臣……”

    少年将军喉咙中透着几分喑哑,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松懈了下来。

    “领,旨。”

    赵瑗站在风中,看着眼前笑得一脸温和的赵桓,她的便宜皇兄,一股无名火忽地窜上胸腔。

    “皇兄这是何意?”

    “嬛嬛这算是恼羞成怒么?”

    “你——”刚刚,就在刚刚,她竟然被赵桓当场给卖了!

    种沂自称亵。渎帝姬,自请受罚。

    可赵桓非但不罚,还就势卖了个顺水人情,令种沂誓死效忠。

    也就是说,他已经默认了种沂的所谓“亵。渎”。

    唔,她这位便宜皇兄,可真是不简单,相当的不简单。

    哈,若是赵桓真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纯良无害,当初怎敢以帝皇之身,替代赵佶,入金营为质?

    赵瑗狠狠地瞪着赵桓,几乎没把这位皇帝的身体上,硬瞪出两个大洞来。赵桓倒是很坦然地让她去瞪,末了还好心地挥挥手,说道:“朕就不打扰你二人‘叙旧’了。何时叙完了,不妨来告诉朕,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

    赵瑗忍了很久,才没有一拳头挥到赵桓的脸上去。

    赵桓走了。

    梁红玉也走了,还好心地带上了门。

    赵瑗略有些悲愤地站在猎猎寒风中,没留意她的将军已经站起了身,低着头,专注且温柔地看着她,低低地说道:“帝姬方才,并未反驳官家的话。”

    嗳?

    赵瑗愣了片刻,忽然一下子反应过来,全身血液一下子直冲到了脑门上,耳根处烫得吓人。

    不行,这样不行。

    她眼睛滴溜溜转了两下,板起脸,严肃地询问道:“你怎么跑到上京来了,先前不是让你去收拾燕云十六州的么?”

    种沂闷闷地笑了两声,而后同样板着脸,严肃地答道:“臣幸不辱命。”

    “嗳!?”

    “帝姬要听军。报么?唔,臣一字一字地念给你听……

    宗泽、韩世忠陈兵檀、蓟二州,歼敌二十万。

    李纲等收归燕、涿、檀、蓟、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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