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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锦绣山河-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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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有个法子,或可一试。”她托着下巴,眼中忽闪忽闪,透着狡黠的光,“不知将军可还记得完颜宗弼——就是金兀术么?不知将军,能否命人将他带到燕州来?”

    宗泽一愣:“帝姬的意思是……”

    “她的意思是,要对宗弼下手。”

    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冷硬中透着几分阴枭的声音。转头看时,一位身形瘦削、身穿锦袍的青年男子缓步踱了进来,身后齐齐整整地站着两排禁军亲卫。

    赵瑗、宗泽、吴玠、吴璘一齐起身:“康王殿下。”

    康王赵构淡淡地“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气氛一时有些僵。

    宗泽僵硬地咳嗽两声,似乎是试图打破眼下这僵持的氛围。赵构似乎早就料到他想要做什么,抬抬手,阻止了他的动作。宗泽一愣,微微低下头,眼神晦暗莫名。

    赵构在室中环顾了一周,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了赵瑗身上。

    “嬛嬛,跟我过来。”

    赵瑗低低应了声是,循着柔福记忆中的宫廷礼仪,朝赵构屈了屈膝,而后双手交叠在小腹前,宽大的衣袖松松垂下,一步步跟着赵构,走进了内室里。

    内室檀香袅袅,熏得人颇有几分睡意。

    赵构一拂袖子,在主位上坐了下来,而后指着自己的下首说道:“嬛嬛坐罢,站着怪累人的。”

    他的声音依旧透着兄长的慈爱与柔和,令人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了宽慰。赵瑗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笑着对赵构说了声好,体态优美地略施一礼后,挨着赵构,坐了下来。

    赵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的边沿,沉声问道:“嬛嬛,九哥听说,你们打算将父亲与大哥接回来?”

    “是的呢。”赵瑗抿唇一笑,一派天真烂漫之态,“用不了多久啊,咱们就能与父亲和大哥团聚了。还有母妃、还有诸位王兄、还有皇姐皇妹们。九哥心中一定是极为愉悦的,对么?”

    她一顶高帽子稳稳地扣了下来,压得赵构几乎喘不过气。

    赵构勉强笑了一下:“嗯。”

    赵瑗笑吟吟地站起身来,替赵构续了茶水。澄澈的液。体注入杯中,溅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一如赵构此时的心绪,纷乱且复杂。

    他抬头看向赵瑗,缓缓说道:“嬛嬛预备如何向父皇解释,那份伪造的诏书?”

    赵瑗执壶的手,就此僵在了半空中。

 第35章 与赵构比狠

    嗤嗤……

    一泓细细的茶水溅入瓷杯中,激起一圈圈荡开的涟漪。赵构一手执茶杯,一手支着颐;似笑非笑地看着赵瑗,直到杯中的水渐渐注满;几乎要满溢出来;才含笑说道:“好了,嬛嬛。”

    赵瑗蓦地收手,细细的水流止住了。

    精致的白瓷杯中;满满溢着澄澈的液体,却没有溅落出半点。

    赵瑗垂微微下眼帘,手捧茶壶;退了半步,同样浅笑着对赵构说道:“是,九哥。”

    赵构笑容一僵。

    杯中茶水满满地溢着,只差一点儿便会滴落;但它偏偏又没有滴落,而是凭借着水流表面的张力,顽强地撑在边沿。可接下来,无论他举杯还是稍稍挪一挪杯子,都会洒上满手的滚水。

    赵构盯着赵瑗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嬛嬛这又是何必?”

    赵瑗搁了茶壶,轻轻巧巧地朝赵构福一福身,“臣妹知错。只是方才——方才不过碰巧罢了。”

    “碰巧?”赵构笑得愈发温柔,一如和煦春风,“那嬛嬛可真是生了一双巧手。不但会斟茶,连书法也是一等一的好。”

    赵瑗脸色微变。

    “……即便是擅长书法的九哥我,也无法像嬛嬛这样,将父皇自创的瘦金体,临摹得如此惟妙惟肖。宫人都说瘦金体铿锵有力,颇具嶙峋风骨,没有数十年的练习,决计写不出这股味儿来。嬛嬛可真是——惊才绝艳得很。”

    赵构一字一字地说完,刻意在“惊才绝艳”四字上加重了音。

    赵瑗面不改色地笑道:“九哥谬赞。”

    她才不会告诉赵构,自己从四岁起就被父母逼着学书法。宋徽宗赵佶的瘦金体,前世的她,足足研习了近二十年。

    赵构眉峰一挑,眼中透出些许冷意来:“‘九哥谬赞’?嬛嬛这是——自己承认了么?”

    “九哥谬赞了。”赵瑗摇摇头,很浅很浅地笑道,“九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臣妹承认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赵构当真看她不顺眼,就算那封诏书是真的,他也能给她弄出一份假的来。生长于皇室倾轧之中的康王,这等本事,绝对是一等一的。

    赵构轻轻“唔”了一声:“嬛嬛对九哥,倒是了解得很。”

    他站起身来,走到赵瑗身侧,轻轻拥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可九哥也知道,嬛嬛为金人掳掠,心中惶恐害怕,难免做出些旁的事情来。九哥体、谅、嬛嬛当日的惶、恐、与、无、助,所以九哥,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替嬛嬛尽数隐瞒下来。”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至于张邦昌,死。”

    赵瑗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狠,太狠了。

    她知道赵构素来心狠手辣,却没想到会狠到这个地步。

    张邦昌是除了他们之外,唯一一个知道“天子血诏”这件事情的人。如今赵构眼睛眨也不眨,就要取他的性命。

    大约是见赵瑗终于变了脸色,赵构心情好了一些,解下大氅替赵瑗披上,劝说道:“北地严寒,嬛嬛还是要注意保重身子才是。女儿家身娇体弱的,怎能跟着那些粗汉子们,在燕京城里吹风?九哥不日便要返回汴梁,嬛嬛与九哥一同去罢。”至于靖康二帝,暂时就不要去接了。

    从幼年开始,赵构头上就压着八位兄长,皇位他不敢去想,也从来都轮不到他去想。突然有一天,他尝到了权力巅峰的美妙,食髓知味,自然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弃。

    至于赵桓和赵佶?

    他赵构不介意多封两个太上皇。

    赵构细心地替赵瑗束好丝绦,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听说嬛嬛与种家的人,走得极近?”

    赵瑗骇然失色。

    所幸她是低着头的,又掩饰得极好,没有被赵构觉察出异样来。突然之间,她伏在了赵构怀中,揪着他的衣袖,嘤嘤抽泣起来。

    “嬛嬛?”赵构大感意外。

    赵瑗呜咽着说道:“我想大哥。九哥,我想大哥!我还想三哥四哥也想母妃。我想、我很想见见他们。”她仰起头,姣好的面容上挂着几颗晶莹的泪珠:“我真的,很想见一见他们。”

    赵构沉默不语,隔着厚厚的大氅,轻轻抚拍她的背。

    “九哥,你让我去见见大哥和母妃好么?”赵瑗拉着赵构的衣袖,软软哀求,“我只想去见见他们。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去,谁也不带,我只想见见他们!”

    温热的泪珠一滴滴打在赵构的手背上,竟连他的心底也忍不住柔软了起来。论情,论理,赵瑗的话他无法拒绝,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甚至在赵构心底,也隐隐约约有着同样的渴望。

    但他不能这么做。

    身为帝王,第一要务便是寡义绝情。

    “胡闹!”赵构一拂袖子,沉声斥责道,“你贵为帝姬,怎可以身涉险?且不说父兄二人尚且下落未明,就算是知道他们在哪里,我也绝不容许你这般胡闹!”

    “九哥!”赵瑗软软哀求,袖子下的手已将大。腿掐得青青紫紫,疼得连连飙泪。

    “毋要多言!”赵构冷冷地说完,转身要走。

    赵瑗揪着他的衣袖,哀哀抽泣着,跪了下来。

    “九哥……”

    疼死她了。

    “我只是想见见他们。真的,就我一个人,只想去见见他们。”

    今夜非要给大。腿上擦满膏药不可。

    “您不容许将士们接回父亲与大哥,难道连我去见见他们,也不容许么!”

    必要的时候,还是得下一剂猛药。

    果然,她瞧见赵构皱起了眉头,沉声说道:“嬛嬛莫要胡言,九哥何时‘不容许将士们接回父亲与大哥’了?九哥不过是觉得,此举风险甚大。如今宋弱金强,还得花上三两年,休养生息才是。”

    ——等花上三两年,你坐稳皇位,即便接回了靖康二帝,也足以分庭抗礼了对么?

    赵瑗偷偷狠拧了自己一把,泪珠不要命似的直掉:“可我……”

    “够了,嬛嬛。”赵构已经有些不耐烦。

    “九哥!”赵瑗吸吸鼻子,用一种小女孩耍赖的语气说道,“若是九哥不容许,我便日日缠着你,夜夜缠着你,不让你与九嫂同。床,不让你与侄儿侄女们共乐,直到你允了我为止!”

    说着,她倔强地仰起头,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

    赵构闭上了眼睛,久久不言。

    直到赵瑗以为他再也不会出声的时候,他才低低叹息了一声:“罢了……”

    “你去罢,带上数十精骑,速去速回。但是答应九哥,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一定要。”

    赵瑗愣了一下,慢慢松开赵构的衣袖:“……好。”

    他真的很疼妹妹。

    可是,对于有能力威胁到自己的人,他也绝不会容情。比如赵桓,比如……西北种家。

    带着毛绒边的衣袖从赵瑗手中滑落,她抿着唇,微微垂下了头:“多谢九哥。”

    嘶……

    疼死她了。

    赵构伸手将赵瑗扶了起来,静静地看了她片刻,转身离去。

    即便不用去猜,赵瑗也知道,他肯定是去劝说枢密院的老头子们了。

    如今的大宋,依旧是文官站在至高的顶峰。作为大宋最高军。事指。挥所的枢密院,也大半是书生在做官。只要枢密院的人不同意接回靖康二帝,那么掌兵的将军们,就什么都不能做。

    虽然赵佶和赵桓都不是好皇帝,甚至称不上一个合格的皇帝,但此时,他们却是整个大宋的精神支柱。若是二帝无法迎归,那么无论打多少次胜仗,宋人的脸上,也永远愁云惨淡。

    赵瑗站在原地,深深呼吸了几回,稍稍平抑了激动的心绪,揉揉被自己掐得青紫的大。腿,忽然有些后怕。

    “听说嬛嬛与种家的人,走得极近?”

    方才赵构说出这番话的瞬间,她惊得几乎魂飞魄散。若不是因为这个,她是决计不会揪着兄长衣袖大哭的,太丢脸了。

    可是,“种家”?

    赵瑗紧紧揪着大氅的领口,深深皱起了眉。

    ……她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坏掉了。

    赵瑗揉揉通红的眼睛,推开内室的门,对外间的宗泽、吴玠、吴璘说道:“唯恐事情有变。”

    宗泽一惊。

    吴玠、吴璘对望一眼,犹犹豫豫地说道:“方才康王殿下出来时,脸色极差。”驿馆的隔音效果并不太好,方才内室间二人的争执,他们也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

    “那该如何是好?”宗泽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康王此时已为天下书生之典范。若是康王向枢密院提议‘不迎二帝’,我等便无法出。兵。”他转过头,有些担忧地看着赵瑗,“依帝姬之见,此时迎还二帝,天时地利人和占据了几成?”

    “天时地利人和已经占尽了。”赵瑗长长吐出一口气来,“还请将军命人将宗弼带过来。本帝姬要带着他,去上京放场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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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上京谋〔一〕

    长久以来,军中将士们都习惯了这样一种思维:

    帝姬说是对的,那就绝不会是错的。

    帝姬说能做到;那就决计不会失手。

    所以,当赵瑗说出“要带着宗弼去上京放火”这番话时;所有人都在琢磨着应该排谁与帝姬同行;而不是阻止帝姬的异想天开。

    至于赵瑗口中那句“天时地利人和已占尽了”,也被解读成了帝姬已经成竹在胸,无论枢密院如何阻拦;帝姬也有办法绕开重重障碍,将靖康二帝顺利地给带回来。

    事实上,即便是赵瑗自己;也没有十足十的把握。

    但如果连她也无法安诸位将士的心,恐怕这天底下,就再没有能安定军心的人了。

    故而赵瑗此话一出,宗泽、吴玠、吴璘三人的目光齐齐晶亮了起来。宗泽当即拍着胸脯表示;这事包在他身上。就算此时天寒地冻,他也一定会命人将宗弼完好无损地给带过来。

    赵瑗向宗泽道了声谢,又将整个计划从头到尾捋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纰漏,才疲倦地表示自己需要休息。几人正在相互安慰的当口儿,忽然有人匆匆来报:“韩将军、韩夫人来了。”

    大宋将军没几个姓韩的,最赫赫有名的便是韩世忠,还有他夫人梁红玉。

    来人果然是韩世忠。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韩世忠居然带了一个身形高大的青年过来。青年看上去有些面生,也有些桀骜,在众人当中一站,压迫感简直是十足十的。

    青年抱拳环顾一周,沉着声气说道:“汤阴岳飞,见过诸位将军。”看见赵瑗的时候,他明显愣了一下,却并未表现出半点诧异的神情来。

    赵瑗心脏几乎要砰砰跳出胸腔之外。

    岳飞啊,居然是岳飞!

    满江红、背嵬军、风波亭……即便现今的岳飞看上去有些愣头青也有些书生意气,却依旧掩饰不了沙场大将的凛冽与肃杀之气。听闻岳飞不久前才给赵构上了万言书,紧接着就被赵构一脚踢回老家种红薯去了,今日怎么……

    “你还不死心么?”宗泽忽然对着岳飞,深深叹息一声。

    岳飞摇摇头,沉声说道:“绝不死心。某今日前来,便是要再次从军的。”他从汤阴县一路追过黄河又追到燕京,万里迢迢的也着实辛苦。若非当时赵构把他革职回了老家,这回克燕京之功,应该也给岳飞记上一大笔才是。

    “好罢,又是一个愣小子。”宗泽摇摇头,指着岳飞对赵瑗说道,“诺,此子是老夫手下的一员大将,可惜眼界低了一些,本事确实一等一的,或许比种家小子还要强些。帝姬前往上京,风险重重,不妨带此子一同上路如何?”他停了停,又补充道,“此子武艺高强,若是路上宗弼不老实,也可以狠狠揍上一顿出气。”

    “宗弼?”岳飞惊讶万分。

    这位本该是他宿命中的对手,金国骁勇善战的四皇子将军,已经被宗泽擒下。至于是谁设的这个局,有人说是天上女仙,有人说是洛水神女,有人说是地府修罗。但现今岳飞已经基本肯定,下手的人,就是宗泽身边坐着的这位少女。

    但女子怎会置身于军事会议中?

    联系到先前听到的一些传闻,岳飞已经隐约猜到了这位少女的身份。

    “岳武穆。”赵瑗强抑下见到幼年偶像的激动心情,故作平静地对他说道,“宗老将军说得不错,本帝姬确是打算带着宗弼,去上京放一场大火。你可有兴致随行么?”

    岳飞深深皱起了眉头:“此举不妥。”

    赵瑗秀眉一扬:“哦?”

    不愧是传载史册的大将军。就算所有人都奉她若神明,他也依旧直截了当地说了“不”。

    “上京为金国国都,重兵重围。孤军深入,乃是行军布阵之大忌。”一旦扯到行军打。仗上头,这位大英雄大将军便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况且宗弼贵为金国皇子,一旦看守不严,令他半路逃脱,必定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他一路从行军布阵分析到孤军深入的策略再分析到金国局势,最后至少指出了“前往上京”的十七八条漏洞,条条都极为致命。韩世忠听了连连皱眉,宗泽却边听边拈须微笑,等到岳飞说完之后,才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先前老夫还有些犹豫。如今看来,非得让你跟着帝姬不可。”

    “为何?”岳飞不解。

    宗泽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让你学着点帝姬的神机妙算。”

    平心而论,宗泽还是很看好岳飞的。

    当然这小子太过愣头青了一些,也太过没眼色了一些。若不是那一封要命的万言书,如今的岳飞,只会比种沂和吴玠更加飞黄腾达。

    站在一旁被忽视很久的韩世忠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了:“将军……”

    宗泽转头看着他,和蔼可亲地说道:“你也想去么?唔,少年人多锻炼锻炼,也是好的。”

    “不不,少郎君命末将追随将军左右,不可轻易出燕京。”韩世忠谢绝了宗泽的好意,继续说道,“方才末将‘无意中’听见了几句关于帝姬的传言。唔,岳飞可以作证,并非末将偷听,而是康王的随从声音太大。”

    宗泽轻轻“噫”了一声,转头望向赵瑗;赵瑗同样被挑起了兴致,与宗泽一齐看向韩世忠,期待着他的下文。至于岳飞,从头到尾都黑着脸,没有任何表示。

    韩世忠挠挠头:“末将统共只听到了两句。”

    “第一句是:‘殿下为何要劝阻帝姬?直接命枢密院下文,不是更直截了当么?’”

    “第二句是:‘你以为,若是没有柔福妙计连珠,宋军能反克金兵、拿下小半个燕云么?柔福她……比我想象的还要……’”

    “‘还要’后头的字句,有些模糊不清了。”韩世忠说道,随即有些担忧地看着赵瑗,“帝姬,唔,末将不是乱嚼舌根子的人。可帝姬神机妙算,尽人皆知。康王‘劝阻’帝姬,也是常理。唔,虽然末将不明白,康王是为了什么才‘劝阻’帝姬的……”他挠挠头,总感觉自己越解释,就越解释不清了。

    赵瑗温和地笑笑:“多谢将军。”康王为什么劝阻帝姬,原本她也想不明白。可方才她却渐渐想通透了。想必赵构已经看出来,她才是整件事情背后的最大推手;只要劝阻她,那么迎还二帝这件事情,便可以拦腰斩断。这也是为什么赵构不惜以天子矫诏威胁,也要打消她念头的原因所在。

    韩世忠“嗳”了一声:“其实我也……”

    “我知道。”赵瑗轻轻叹息一声,“你也是为了你家少郎君着想,对么?”

    韩世忠闹了老大一个红脸。

    韩夫人走上前来,轻轻拧了她家相公一把,而后笑问赵瑗:“帝姬要独自带宗弼前往上京,不可谓不大胆。只是帝姬,此去上京路途遥远,如何才能保证帝姬安危?要知道,帝姬千金之躯,若是稍有损毁,恐怕康王殿下便会伏尸百万。”

    赵瑗微微颔首:“不错。”

    韩夫人一愣:“……帝姬?”

    赵瑗起身牵了她的手,笑着问道:“听闻韩夫人手下尽是能征善战的女兵女将,不知能否借几个与我,扮作歌舞伎,前往上京?”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不可!”

    “帝姬不可!”

    “还望帝姬三思!”

    “此举实在太过冒险……”

    “帝姬千金之躯,怎可假冒歌舞伶人?”

    赵瑗轻笑着摇摇头:“我已经决定了。”

    —————————

    帝姬决定的事情,断然没有改变主意的道理。

    即便是康王震怒,诸将求情,也阻拦不了帝姬“假扮歌舞伎”的念头。

    众人的理由都很充分,歌舞伎乃是乐籍,比白丁还要低上一等。帝姬千金之躯,怎可自甘堕。落,假扮歌舞伎北上?

    赵瑗反问道:“除此之外,你们还有更合适的法子,来掩人耳目么?”

    她刻意强调了“掩人耳目”四字。

    赵构沉默了。

    宗泽长长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众人齐齐闭口不谈。

    不错,“掩人耳目”。在没有任何火力掩护的情形下,贸然前往上京,本就是一件极为冒险的事情。或许有人会说“假扮商人”。可是莫要忘了,在这大宋朝,商人与伶人,是同一等的贱籍。

    赵瑗之所以选择这么做,还有另一层思量:梁红玉军中多是女兵,歌舞伎可比女商人要容易掩人耳目得多。至于为什么要选择梁红玉这一支骑兵,与她一同北上,理由更简单了:一群人高马大的大老爷们,和一群歌舞伶人相比,哪一个更容易引金人生疑?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赵瑗没有说。

    除了靖康二帝之外,她还想多带回一些人。比如诸位帝姬与后妃。

    梁红玉是头一个站出来支持的。

    她不但支持,还要和赵瑗一同北上。

    至于她官人韩世忠韩将军,则必须乖乖留守燕京,听候宗泽将军差遣。而岳飞么……

    岳飞和另一路宋军精锐,扮成了商人和脚夫,与赵瑗一路随行。而此时已经被折磨得有些精神萎靡的完颜宗弼,就安插在脚夫之中。

    从燕京到上京的路途有些遥远。但是,加上金人的户籍管理制度并不严格,即便是歌舞伎与商人脚夫,也可以在金国境内自由晃荡。等到约莫冰雪消融的时候,一行人,不,两行人已经站在了上京的土地上。

    赵瑗的心情很复杂。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以怎样的心情,去见柔福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

    虽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将赵佶与赵桓接回去。可当真到了这一刻,她反倒有些胆怯了。

    “姑娘。”梁红玉粗声粗气地唤她,“咱们不妨先找一处地方落脚,再寻些谋生的地方罢。”

    她说的是女真话,兼且熟练无比,并未引起金人的注意。反倒是因为这一行人大多是女子,又有赵瑗这种自小娇养出来的貌美少女在,引发了过路人的大肆围观。

    再然后,很顺理成章地,她们被一小路巡街金兵,带到了金帝完颜吴乞买面前。

    ——怎么会这么快?

    ——还记得金人的逻辑么?最好的,抢,献给大王。

    十八位年轻漂亮的歌舞伎被“献给大王”时,正值金国贵族正在欢宴。梁红玉为了安全,特意挑选了军中最最彪悍,不,最最强大的十六位女兵。赵瑗不知道这个年代的武艺究竟有多么强,但是至少这十六位女兵,单独杀出金人的一个千人阵,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汴梁掳掠来的乐师吹奏着靡靡之音,汴梁掳掠来的少女伏跪在金国贵族脚下瑟瑟发抖。两位头戴幞巾、长相与赵构有八分相似的男子坐在下首,强笑着举杯,陪金国贵族们说一些“宋帝多么孱弱”的笑话。金帝完颜吴乞买高高坐在上头,脚边跪着一位目光呆滞的少女。少女顶多只有十七八岁,却挽着妇人髻,满脸泪痕,身体微微颤抖。

    她是……

    是洵德帝姬。

    赵瑗去到刘家寺的那一天,见到的“十四姐姐”。

    在那一瞬间,赵瑗真的很想暗杀完颜吴乞买。

 第37章 上京谋〔二〕

    十四姐姐……

    赵瑗张了张口想要唤她,却说不出只言片语来。喉咙哽得发疼,眼眶也有些红了。

    所幸她们这回出门;人人都带着帷帽面纱。所以除了赵瑗身边的梁红玉,能够稍稍感觉到她呼吸有异之外;旁人根本毫无觉察。

    高高坐在上头的金帝完颜吴乞买站起身来;不悦地斥责道:“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能随便带着人进来?一群混帐,真是见到女人腿就软了!这回带来的汴梁女人中还有多少?你们回去挑一挑罢;赏给你们了。”

    他的女真话说得极快,又带着一些本地的口音,赵瑗需要很费力地分辨;才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可赵瑗宁愿自己听不懂女真话。

    被金帝当成财物赏赐,还在金人贵族的酒宴上扮作跳梁小丑,与羞辱自己的人强颜欢笑。莫说是这些平日高高在上的汴梁贵族,就算是个普通人;恐怕也难以忍受吧。

    带她们过来的金兵嘻嘻哈哈哈地笑了一声:“谢大王赏赐。”接着你推我搡地离开。周围的金国贵族们仍在大口大口地饮酒,不时品评一下哪位帝姬在床。上表现的更为我见尤怜,下回大伙儿应该一同尝尝看。赵瑗听着听着,指甲将掌心掐出了深深的红痕。

    这便是亡国帝姬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的命运。

    一朝沦为阶下囚,竟比歌女伶人还要不堪。

    身边忽然有人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袖子。

    赵瑗微一愣神,这才反应过来,周围的女兵们已经齐齐跪下了。她咬咬牙,一同跪下,听着吴乞买问道:“你们是金人还是宋人?唔,朕听说你们冒着大雪一路北上,是为了寻人么?”

    赵瑗紧紧闭了口不说话。此处认识柔福的人不在少数,若是稍稍露了端倪,甚至他们表情上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变化,那可真是会要人命的。

    她身边的梁红玉答道:“回大王,我们不是金人也不是宋人,我们是燕地的辽人。”

    吴乞买轻轻“噫”了一声:“辽人?”

    “不错,我们是‘辽人’。”梁红玉将最后两个音节咬得很重。她军中女兵大多身材高大,并不同于一般宋人的芊芊弱质。要冒充北地辽人,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那你们,为何要到上京来?”

    “回大王。”梁红玉的声音依旧很平稳,“我等为了生计,自然要一路走南闯北地卖艺。先头奴奴们想着,北边的大老爷们或许不曾见过南人的歌舞,可以多挣些赏钱。”

    周围的金国贵族们齐齐哄笑起来。还有人大声说道:“速速舞来!赏钱么,是断断不会少了你们的。一根羊骨头可足够?哈哈——”

    “或者将大爷伺候得高兴了,赏赐你们去浣衣局,也不是不可能——”

    ……

    哄笑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辽人在金人眼中,同样是相当凄惨的手下败将。不过,比起连同整个皇室一起羞。辱取悦的宋人来说,辽人的处境,已经好得太多太多。

    “奴奴不胜荣欣之至。”梁红玉不愧是见过大风浪的人,声音依旧平稳如昔,“只是这歌舞呢,要晚上来欣赏,才能窥见其妙处。不知大王——能否给奴奴一些时间,准备准备?”

    吴乞买思忖片刻,觉得一群歌舞伎也弄不出什么大风浪来,便挥挥手说道:“嗯,那今晚定要让朕与众位开开眼。还有汴梁来的各位客人,你们一定比我们更懂得‘鉴赏’。”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

    女兵们齐齐说了声是,被一位金人宦官带领着,去一间静室休息。金国的皇宫不大,甚至就安置在街道边,这也是为什么金兵能够毫无顾忌地带着一队歌舞伎,闯入国宴场所的原因所在。

    赵瑗半步不离地跟在梁红玉身侧,尽量让自己不去听身后的哄笑之声。她知道在宴会中充作丑角的定是宋人,定是柔福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但她不能听、不能看,若是不小心露了马脚,不仅会毁了整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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