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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旧事-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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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平常见过一个孩子几次,苏侯爷或许转脸就忘了。可程灵慧是在他最困顿的时候出现,用她的天真率直,给苏侯爷晦暗的心境注入一线光明。而程灵慧的胆大,也给苏侯爷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最重要的是,程灵慧在苏侯爷和苏同父子只见起到的作用难以估量。她的执拗和倔强恰恰成为了这一对曾经疏离的父子之间沟通的契机。让这对生在皇家,身不由己的父子之间多了一份厚重的骨肉亲缘。
  民间有言。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份骨肉亲缘对于一个帝王来说,远比千军万马要弥足珍贵。
  “草民在。”程灵慧莫名其妙。
  苏侯爷忽然‘哈哈’大笑。笑罢喝道:“左右,给朕拿下这个狂妄的小子。”
  “父皇。”苏同大急。
  苏侯爷冷着脸喝道:“你给我闭嘴,看看你可还有个储君的样子?”宫人们已经习惯了苏侯爷和太子这对父子平常相处的模式。苏侯爷一生气就不称孤道寡,而太子有时候就直接叫苏侯爷父亲。
  程灵慧就这么穿着中衣,光着脚被押到了皇帝的御书房。有人给她扔了一身禁卫军的衣服,程灵慧穿戴整齐这才去见了苏侯爷。
  苏侯爷比十几年前老了很多,精神却比那时要好。看着站在当地,一身戎装,身姿挺拔的程灵慧。喝道:“你可知罪?”
  程灵慧摇头。
  苏侯爷提起笔,‘唰唰唰’写下几行大字,手一挥甩在地上。冷冷道:“这三遍文章限你五日内写完。写的不好……”苏侯爷冷哼一声。程灵慧立刻觉得自己的脖子冷飕飕的。她是打算和苏同翻脸的,却没想掉脑袋。急忙捡起那张纸一看。只见上书“有征无战,道存制御……”顿时惊的冷汗直流,差一点儿把那张纸扔出去。伏地叩首道:“皇上饶命。莫说三遍文章,就是这开头一篇草民也做不出来。”
  这还真不是程灵慧自谦。她虽然有些灵慧,也认真读过几年书。可苏侯爷这题出的是策论,考的是军国大事,时事民生。就算她这些年走南闯北有些见识,也不敢信口胡言的。一个说不好,龙颜震怒。自己死了不要紧,可母亲怎么办?
  她这里急得五脏俱焚,苏侯爷那里却丝毫没有转圜得余地:“君无戏言。五天后朕要是看不见文章,或者少了一篇。你的脑袋也就不用放在脖子上了。”说完向身边侍立的内侍使个眼色。
  苏侯爷表面对苏同非喝既斥,可人人心里明白,他对这个儿子爱如性命。一个天子,能留给儿子最好的是什么?除了江山就是人才。在苏侯爷心里,程灵慧知根知底,是可以成为太子心腹之人的。只是程灵慧过于桀骜,却不是好事。苏侯爷这是有意要磋磨于她。也顺便考校她的才学。毕竟光凭太子拿回来的那些手稿来看,程灵慧的才学还是稚嫩了许多。
  也不能怪苏侯爷一点儿也不怀疑程灵慧的性别。自来就有个先入为主的说法。苏侯爷当年见到程灵慧的时候,她只有九岁。正是雌雄莫辨的年纪。程灵慧的性格也实在不像苏侯爷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孩子。
  苏同珍藏的程默之的手稿,不看内容光看笔触,锋芒毕露就不像女孩子写的。那时苏侯爷就和苏同说过,这手稿不像是女孩子的。后来果然被他说中,是秀雯冒用了程灵慧的身份。
  而今,程灵慧虽然早已长大成人,可自幼的生活习惯让她更多的是男儿的阳刚。苏侯爷爱屋及乌,因为习惯斥责儿子,连带着不肯正眼看她,自然没发现异常。等程灵慧穿起侍卫的衣服,那就更分辨不出了。
  内侍走到程灵慧面前,躬身道:“请吧。”不得不说,这内侍都是人精。他倒是看出个一二三来,可皇上不说破,他也不敢乱嚼舌头。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程灵慧,索性就省略了。
  程灵慧浑浑噩噩跟着那内侍来到御书旁边的一个稍间。那内侍亲自捧来了笔墨纸砚,又留一个小内监在此照顾,这才离去。
  程灵慧呆坐了半夜,忽然惊觉天光已经大亮。五日之期已然开始。只得强迫自己收拾心神,提起笔来。真是绞尽脑汁,用尽了浑身解数。只觉得五日时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过得飞快。堪堪收笔,已经是第五日的深夜。距离子夜时分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她放下笔才察觉自己四肢僵硬,往起一站顿时头晕眼花。好险没有翻倒在地上。小内监见状,急忙去请来先前那个老内监。那老内监一看程灵慧双目无神,脸色白中发青的样子。知道是心力损耗太剧之故。忙吩咐小内监扶程灵慧去榻上休息。
  程灵慧只觉得此刻比差点儿折在东北老林子里那次还要疲惫。身子一挨软塌,立刻就陷入黑甜梦乡。梦中那头自己猎杀的老虎忽然又复活了,追着自己咬。好不容易从噩梦中醒来,浑身汗如浆下,连外衣都湿透了。
  小内监捧了食水来。程灵慧口干如焚,喝了一肚子汤水就没了食欲。
  房门一开,走进来一人。小内监急忙行礼:“见过林大人。”
  程灵慧抬眼,就看见山长站在自己面前。顿时像迷路的孩子终于见着了家人,‘扑通’就跪在了山长面前。未曾开口眼泪先流了出来。
  山长轻叹一声,将她扶起。师徒二人相对而立竟然谁也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山长……”程灵慧好不容易平复了心中的激动。
  山长摆手:“别说了。为师都知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母亲。”
  程灵慧顿时觉得天塌地陷,日月无光。好一会儿才问道:“俺一定得死吗?”
  山长诧异:“这话从何说起?”
  程灵慧精神一震:“这么说,俺不用死了?”
  山长道:“谁说要你死的?”
  程灵慧把苏侯爷和自己说的话跟山长学了一遍。山长一笑:“我的学生,我心里还是有数的。你的那三篇策论,皇上拿给我看了。你要是男子,即便不中状元,那三甲中必然有名。”
  程灵慧喜道:“那俺是不是就可以走了?俺和娘已经离家快两个月了,也不知家里怎样了。五爷和奶奶可还好。”
  山长看着她,意味深长道:“默之啊,你那三篇策论要是不出,也许就可以回家了。可现在,你觉得你还能走吗?”
  程灵慧道:“俺又当不得官,不回家去还在这里干什么?”
  山长道:“太子为了你,每日散朝后都跪在御书房外。今天已经是第九天了。”
  

第39章 、倘若你是男子

  程灵慧黯然。那一日的践行酒,她要是不明白是秀雯和苏同联合起来算计自己,那直接笨死算了。她不敢想,可心里还是忍不住的难受。
  苏同也就罢了。他是皇太子,这天下迟早都是他的。临时起意也未尝不可能。
  可秀雯呢?
  当初,她们一家人冒着生命危险留下她和师娘。自己更是为了她们母子扮了六七年的男人。在程灵慧心里,彼此早已是密不可分的亲人。秀雯怎么能联合苏同来算计自己呢?
  “默之。”山长看出她的黯然,却并不知道她心中为什么难过。安慰道:“以太子对你的情谊,日后必不会亏待你。就算有什么万一,皇上看在那三篇策论上,也不会袖手旁观。
  你也不用担心日后进了东宫会受其他嫔妃的排挤。秀雯先不说,她和你自幼一起长大的姐妹,断没有不照应你的道理。就是那太子妃,原是我的嫡长女,认真算来你也当叫声师姐。自然也要看顾你一些。”
  程灵慧难过道:“这就决定了俺的去留了吗?”
  山长叹道:“为师也甚是惋惜。倘若你是男子,前程不可估量。可惜呀……也只有嫁入皇家,才不至于辱没了你。”
  “俺想见俺娘。”程灵慧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见到自己的母亲,然后扑进她怀里痛痛快快哭一场。
  山长点头:“皇上让我接你先回我府上,一会儿你自然就见到你的母亲了。”
  怎们跟着山长回到林府的,程灵慧记不清了。她只知道,看到母亲那一刻她忽然哭不出来了。母亲老了。和师娘站在一起,明明两人年纪差不多,母亲却显得老态龙钟。看见程灵慧,母亲高兴的像个孩子,拉着程灵慧的手一个劲儿的问程苏怎样?秀雯怎样?她们母子过得好不好。
  程灵慧只能做出高兴的样子和她说话。当山长把程灵慧即将嫁入皇家的事告诉母亲时,母亲是不信的。她完全当成了笑话在听:“山长啊,您可别和老婆子开玩笑了。俺们家坟头儿可没长那根草。”
  无论别人怎么告诉她这是真的,她都不信。山长没办法,也就不说了。程灵慧只觉得满腹酸苦,但还是斟酌了字句,告诉母亲道:“山长给俺说了门亲事。三天后就要嫁过去。”
  母亲叫道:“那怎么行?俺都没来得及打听那家的人品,也没时间准备嫁妆。”
  程灵慧道:“不用嫁妆。”
  母亲摇头,坚决道:“不行,不行。俺三慧可是天底下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闺女。哪有连媒人影子都没见半个,亲都没提就嫁过去的道理?转水城的丁老财取个小老婆还得找人去下聘呢。俺三慧难道连小老婆不如?要是这样,那家人也不是啥好东西。娘不答应。”
  母亲越来越像小孩子,执拗起来谁也没办法。而且她只认自己的道理,别人说什么都不听。俗话说,一入宫门深似海。程灵慧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服母亲。她想让母亲明白,以后母女俩就不那么好见面了,又不忍心让母亲受那样的打击。
  母亲是个没见识的乡下女人。一辈子只盼着能有个儿子,老有所依。至于皇天贵胄,荣华富贵那只是传说中的事。如今,父亲娶了二娘,奶奶眼里只有孙子。母亲只剩下自己了。如果连自己也离开了她,不知道母亲能不能承受的住。
  程灵慧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忧愁过。三天的时间仿佛过得飞快。她骗母亲她不嫁了。但是因为回家缺少盘缠,所以她必须得出门一趟挣银子。
  母亲这才高兴起来:“这就对了。俺也没看出这京城里就怎么好,等回到家,娘一定给你找个像你哥那样的好后生。”
  辞别了母亲,程灵慧走到林府外僻静的角落。那里停着一辆马车。她身份低微,只能以宫女的身份入宫。能有一辆马车已经算不错了。她又刻意避着母亲,这才让马车停在角落里。
  程灵慧一身要出门的男人打扮就上了车。车里有个上了些年纪的宫女。看见她的样子略皱眉道:“姑娘还是换身衣裳吧。毕竟大喜的日子。”
  程灵慧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老宫女也就没再坚持。
  马车晃晃悠悠进了宫门。有宫人请程灵慧下了车,重新沐浴更衣。将她乌压压一头秀发梳成髻,头上插了支鎏金的簪子。给她梳头的宫女炫耀似得说道:“这钗子是太子妃娘娘赏赐下来的呢。”
  程灵慧淡淡的听着。这一刻,她心里很平静,什么也不想。
  有人取了耳环过来,才发现她并没有耳洞,只好作罢。另有人捧了胭脂水粉,被程灵慧轻轻挡开。
  拿着一双尖尖绣花鞋的宫人有些傻眼。程灵慧有着一双男人般天足,而且脚底板还有硬茧子。也亏着这些人都是人精。没有大惊小怪。当下就扯了一块装饰在门框上的红绫布,做了一双软布套鞋。穿在程灵慧的鞋子外面。收拾停当了,这才换了小轿。由两个小内监抬进东宫。
  程灵慧坐在床上,看着对面桌子上的红烛发呆。她嫁人了,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嫁人了。嫁的那个还是秀雯的丈夫,程苏的爹。连秀雯也不算他的妻子,只能算妾。而自己恐怕连妾也算不上。她这一辈子,想过有百千种结果,可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
  “太子驾到。”外面传来内监的声音。程灵慧眼珠转了转,没动。
  屋里伺候的宫人要扶程灵慧下床见礼。程灵慧固执的不动。正在拉扯,苏同已经走了进来。他今日只是换了一件簇新的常服,和平日程灵慧见到他的样子没啥区别。
  宫人急忙松开程灵慧,伏地见礼。苏同摆手:“罢了。都下去吧。”
  宫人鱼贯退出。
  苏同看见程灵慧在盯着自己看,笑道:“饿不饿?”
  程灵慧不语,仍是盯着他看。那目光平静的让人心虚。
  苏同站在她面前,许久低下头道:“我承认我对你耍手段了。是我让秀雯接你来京城的,也是我让她在你酒里动手脚的。我只是想把你留在身边。”
  程灵慧道:“这么说,秀雯早知道这是一个局,不是临时起意。师娘也知道。山长呢?知不知道?”她嘴里苦涩,嗓音颤抖的厉害。
  苏同摇头:“林大人不知道。父皇把你的策论给他看,他看到我跪在御书房外才知道。”
  “策论?”程灵慧想起那三篇差点儿要了自己半条命的文章。她所有能用的心智都用在了那三篇文章上。
  苏同道:“父皇一开始并不知道你是女儿家。他很早就见过你的文章。那晚看见你宫女的打扮其实很生气。以为你像有些寒门子弟那样,为了名利走歪门邪道。可他又欣赏你的才华,才有了那场策论的考校。
  如果你是男儿,父皇最多打你几板子。放你个县令是跑不了的。以你的能力,升迁也是指日可待。可惜……”
  “可惜俺不是男人。”程灵慧闭上眼睛,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下。她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上学。如果不上学就不会遇见秀雯,就不会写什么文章。就不会有今天的困局。
  苏同一愣,他第一次见程灵慧流泪。心里像被谁狠狠打了一拳似得。说道:“你这样跟了我,觉得委屈了吗?”
  程灵慧吸了吸鼻子:“俺不能委屈吗?”她从来不是母亲,把什么苦都埋在心底。
  苏同道:“你想让我怎样做?”
  程灵慧道:“俺想回家。”
  苏同后退了一步:“不可能。进了东宫,你就是我的。”
  程灵慧目中有泪,红着眼眶道:“那俺还有什么是能让你做的呢?”
  苏同连连后退,一直靠到燃着红烛的桌案。说道:“程默之,我不会放你走的。”说完打开门仓皇走了。
  程灵慧坐在床上,哭了一夜。有宫人走来,说道:“姑娘,太子妃娘娘来了。”
  程灵慧有些回不过神来。太子妃明黄的身影已经走了进来。看见呆滞的程灵慧,抬手示意宫人退下。拉住程灵慧的手,坐在了程灵慧身边。有些疼惜的望着她道:“这是怎么了?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
  程灵慧不想说话,也不想动弹。
  太子妃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有些哭笑不得道:“你们啊,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太子昨晚喝得醉醺醺的,今早带着一身酒气上朝。少不得挨父皇一顿骂。你在这里失魂落魄的,没得让人看着揪心。告诉师姐,你和太子昨晚吵架了?”
  程灵慧转目看向太子妃端庄美丽的脸,问道:“你心里不难受吗?怎么还笑得出来?”
  太子妃道:“师姐愚笨,不知道师妹问得什么。难不成谁做了让师妹不高兴的事?告诉师姐,师姐给你撑腰。”
  程灵慧知道,这个素未谋面的太子妃师姐之所以这么纡尊降贵的来劝说自己,完全是因为苏同的缘故。但她还是忍不住感动。多少年了,无论遇见什么事都是她一个人抗。从来没有人说过要给自己撑腰的话。
  程灵慧扑进太子妃怀里哭了个稀里哗啦。太子妃好不容易才把她劝住。说道:“说起来,你和太子也是命中注定。当年在十里铺,太子最孤独、苦闷的时候遇见你。是他的福气,又何尝不是冥冥中注定?还有那次太子落难,怎么就没遇上别人,偏偏遇上了你?我爹那么多学生,怎么就偏你的手稿被太子看到?”
  程灵慧望着太子妃。太子妃拍着她的手,撅起红润的唇半嗔道:“你都不知道太子和我说起这些的时候,我心里都要嫉妒死了。怎么那么多恰好就都让你占去了呢?”
  程灵慧道:“你是他的妻子,他有那么多女人,你心里就一点儿都不难过?”
  太子妃笑道:“多一个妹妹帮我照顾太子,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难过?这女人啊,最要不得的就是妒忌。太子是一国储君,将来的九五至尊。他是属于全天下子民的。我要是学那妒妇,一个人霸占着太子,那不就成了天下的罪人?”
  程灵慧低头:“可俺做不到。”
  

第40章 、男子汉的友谊

  短短一句话,令太子妃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许久,太子妃道:“你这又是何必呢?”说完,起身走了。留给程灵慧一个萧索的背影。
  一连好几天,苏同都没有出现。程灵慧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发呆。秀雯来过,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全没听见。苏苏来了。小孩子小心翼翼的爬进程灵慧怀里,静静抱了程灵慧一会儿。然后在身边宫人的催促下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
  也不知第几天,苏同浑身酒气闯了进来,对着程灵慧吼:“你到底想怎样?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才满意?我从今以后,只宠你一个人还不行吗?”
  程灵慧淡淡道:“你喝醉了。等你清醒了,咱们谈谈。”这些天她想了很多,已经从乱糟糟的情绪中冷静下来。
  “好。”苏同转身,又摇摇晃晃的走了。屋外传来他的呕吐声,和宫人乱七八糟的声音。
  隔天就是朝廷例行的休沐。苏同一个人来了。双眉低垂,憔悴了很多。坐在程灵慧面前有些无措。
  程灵慧给他到了茶,他捧在手心里没喝。说道:“你不是说我们好好谈谈吗?我今天一滴酒都没喝,清醒的很。”
  程灵慧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着茶杯里袅袅升起的水雾道:“你还记小时候,在十里铺咱们分开的时候闹别扭吗?”
  苏同点头:“记得。我们谁也不肯低头。”
  程灵慧摇头:“是因为俺和孙兴隆弄脏了你的被子。你嫌弃了俺们,俺才生气的。”
  苏同道:“那时候不是小吗?况且,现在你也不是那个脏兮兮的小孩儿。”
  程灵慧道:“可俺没有显赫的身世。没有像一个女子一样自幼被养在深闺里。俺穿男人的衣冠,睡十几个人的大通铺。打过狼,猎过虎,和土匪打过交道,和地痞做过买卖。俺还是一双天足。和男人一样的天足。”
  “你别说了。”苏同避过程灵慧的目光:“我不在乎。这些我都可以不在乎。”
  “你在乎的。”程灵慧紧紧盯着他:“何必骗自己呢?你身为太子,要什么样的好姑娘没有?怎么会真心喜欢俺这样一个人?你想留住什么俺不知道,可俺知道你想要的根本不是俺。”
  “不,你错了。”苏同望着她:“我已经不是那个小时候的我。”
  程灵慧忽然一口唾沫吐在苏同身上。苏同眉头皱了皱:“你这是干什么?”
  程灵慧道:“看吧。不管时间过去了多久,有些事是不会改变的。你还是那个爱干净的苏同,而俺还是那个邋遢的乡下丫头。俺如果留下,就会成为粘在你身上的一口痰。恶心了别人,也恶心了你自己。你说,这是何必呢?”
  苏同忽然笑了:“你这是在劝我知难而退吗?”
  程灵慧道:“不,俺是在求你放了俺。不管你想通过俺留下曾经的什么,那些都已经是过往了。有些东西还是留在记忆里比较好。”她向苏同说起了自己的爷爷。她坚信,如果爷爷活着,一定会像父亲、奶奶那样,眼里只剩下男孙。
  苏同静静的听完,道:“所以,你害怕了是吗?你怕我有一天会像你奶奶那样对你?”
  “这不是重点。”程灵慧无法理解苏同为什么这么固执,难道得不到的才是好得吗?
  苏同道:“如果你是男人,我很愿意和你做兄弟,做君臣。可你不是。如果你安安稳稳的做一个乡下丫头,我一辈子也不会遇到你,可你偏不。说到底,你是招惹了我,你现在却跟我说你之于我不过是一口痰。程默之,你是在菲薄自己呢,还是小看我苏同?”
  程灵慧道:“如果你非要这么固执,就算是俺妄自菲薄吧。俺做不了金笼子里的金丝鸟,只能做一只烂泥塘里的乌龟。你就当成全俺,让俺回俺的烂泥塘,拖着尾巴爱怎么爬就怎么爬。”
  “呵。”苏同笑道:“你要效仿庄公?”
  程灵慧低头,算是默认。
  苏同道:“你要拖着尾巴爬。御花园的池塘不比乡下的烂泥塘更宽广吗?你做不了金丝雀,就不能做一只站在这里的鹰吗?”苏同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你有不输于男儿的才华,除了皇宫,哪里能有你施展的地方?”
  程灵慧微不可见的叹息道:“俺已经二十几岁了。”女人一辈子属于自己的时光太少,程灵慧更甚。二十几岁,心都垂暮了。
  苏同道:“你在责怪我遇见你晚了吗?我十岁就遇见你了。是谁让我们错过这么久?是你。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是个女子?那苏苏现在应该是我们的孩子才对。”
  程灵慧诧异:“关苏苏什么事?”
  苏同笑道:“你的好师姐大约不会告诉你。我喜欢的女子是程默之,而不是她林静之。”苏同笑得灿烂,程灵慧却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往起升。她下意识站起来,仓惶而走。苏同身形一闪,一把从背后捞住了她。程灵慧想也没想就还了手。
  但是,她没带兵器,又失了先机,根本不是苏同这个百经战阵之人的对手。几下就被苏同扭住。苏同眼睛通红,脸上却依旧带着笑容。他用自己的外袍将程灵慧的双手捆绑起来,一下子扔回椅子里。低吼道:“你要是再这样,别怪我不客气。”
  程灵慧别过头不看他。
  苏同伸手掐住她的下颌,强迫她对上自己猩红的眼睛道:“程默之,你害怕了?你怕我说出真相你心里难受是不是?可我心里难受谁知道?”
  原来,当年苏同奉父亲之命,到沙溪县姑苏书院向山长求助。无意中在山长的书斋看见程灵慧的手稿。顿时被吸引了。他向山长讨要了那些手稿,正在看时遇见了给他送茶水的秀雯。
  要知道,苏同其人,生的玉树临风,容貌出众,很能打动闺阁女子的芳心。秀雯也是心动,谎称那些书稿是自己的。然后两人就好了。
  程灵慧一贯输人不输阵,属死鸭子的。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害怕知道真相。嘴硬道:“俺难受什么?秀雯要是长得不漂亮,就算她说那些手稿是她的,你也未必会对她倾心?说到底,你不过是想始乱终弃罢了。”
  “你……”苏同指着程灵慧的鼻子,已经笑不出来了:“在你心里,我就是那贪花好色之徒吗?用你的脑子想一想,到底是我始乱终弃,还是我被你那好师姐算计了?”
  “哈。”程灵慧胸中无名火起:“你说这话真是好笑。秀雯算计你,把自己搭进去吗?”
  苏同望着她,忽然又笑了:“程默之,你真不是一个合格的女人。我带你去开开眼。”不由分说,拉起她就往外走。
  程灵慧怒道:“你带俺去哪里?”
  苏同不语,一直把她带到一处殿宇内。将她推进宽大的床榻内,拉过薄被从头到脚盖了个严实。说道:“你千万不要出声。”说完低声吩咐了随侍宫人几句。不一会儿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参见太子殿下。”竟然是秀雯。
  苏同道:“罢了。”说完长叹一声。
  只听秀雯道:“殿下有烦心事?”过了一会儿又说道:“可否和婢妾说说?”
  苏同道:“不说也罢。我这两天烦恼的很,你过来给我揉揉额头。”
  过了一会儿,秀雯柔柔的声音传来:“婢妾斗胆乱猜,是不是默之不懂事,惹殿下烦恼?”
  苏同道:“不提也罢。她确实不懂事了些。待要惩罚她,又觉得对不起你。你们到底是师姐妹。从小一起长大的。她又照顾了你和苏苏这么多年。唉……”
  秀雯道:“婢妾本该替默之求情,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望殿下包涵。毕竟她走南闯北惯了的。不像寻常闺阁女儿那样循规蹈矩。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正因为她是婢妾的师妹,婢妾反而不能求情了。”
  程灵慧藏在锦被下,心中五味杂陈。说不难受是假的。从她察觉秀雯和苏同联手算计自己,就已经无法面对这个一起长大的师姐。如今听到她不替自己求情,虽然在意料之中,可还是忍不住难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苏同道:“你这是干什么?”
  秀雯的声音软糯的不像话:“殿下,婢妾……”
  苏同道:“白日宣淫,如果被那些言官御史们知道,父皇非骂死我不可。你且回去,我今晚去你那里。”
  之后是秀雯告退的声音。
  苏同一把掀开锦被,望着程灵慧道:“怎样?可认识你这好师姐了?”
  程灵慧嘴硬道:“你们夫妻间的情趣何必拉俺来当观众?”
  苏同道:“你就嘴硬吧。当年我固然年少冲动,可如果不是先有你的手稿,后有你那好师姐的引诱,断然不会有苏苏的降生。你大概已经知道。你那好师姐只不过是林大人的外室所生的一个私生女。以她的身份充其量嫁一个乡绅之流。当年我虽然落魄,可到底是皇孙龙裔。我和你那好师姐之间,只怕少不得还有你那好师娘周旋其中。”
  “别说了。俺不想听。”程灵慧别过头去。
  苏同并没有闭嘴的打算,说道:“你那师娘也算个人物了。当年她不过是姑苏城一个私塾先生的女儿。林伯年在姑苏做官时遇见了她,一见倾心。林家什么家世?那是清流世家。当今太后就是出自他们家。你那师娘要是肯好好做个妾室也就罢了。偏偏异想天开要将林伯年的正室妻子取而代之。林家如何容得下她。
  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将林伯年拐带了去。这一去就是十五年。可惜她没生出个儿子来。要不然林家后宅有的是好戏看。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她。如果不是她劝说林伯年襄助父皇。我们父子恐怕早已尸骨无存。”
  程灵慧冷笑:“这么说来,你们是相互利用罢了。”
  苏同想了想,笑道:“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你这样一说,我心里反而舒服多了。”他躺在程灵慧身边,许久没有说话。忽然道:“三慧,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在十里铺孙家店房,我和你还有孙兴隆。我们三个玩骑大马的游戏?”
  程灵慧道:“记得。其实,俺们之所以陪你玩,是因为在你哪里可以吃很多好吃的。孙兴隆还不用干活儿。”
  苏同看了她一眼,接着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仨无聊了,挤在一张被子下睡觉?”
  “记得。俺那天胳膊痛的厉害,不想玩。后来你还嫌弃俺们俩把你被子蹭脏了。再后来俺们就分开了。”
  苏同道:“其实,你不知道。那时候,我娘刚去世,我很难过。我爹又只会整天板着脸训我。你们俩和我玩的那几天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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