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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言]大宫女-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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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毓笑道:“裴知府哪里的话,话说在京里吃惯油腻,现在尝尝这些野味也不错。”拿了一双筷子,端起一碗稀粥,毫不介意地夹起菜来。其实,这些素味小菜真的还算做得可口,他也真的难得吃上一回,冯公公瞧着心疼,不停在旁为他布着菜,刘子毓吃着吃着,忽然,他又放了竹筷停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故意让着客人的缘故,裴让很少动筷子,他的碗里很清,几乎看不见什么米粒。刘子毓心情一下沉重起来,脑海蓦然闪过路上人吃人的那一幕,再也吃不下了,筷子往桌上一搁,鼓起太阳穴,终于忍不住冷笑着说:“堂堂天子脚下,居然发生这些事情,哼,这让朕的脸往哪儿搁?!”
众人吃惊,齐齐抬头一动不动望着他。冯公公扯了扯他的衣袖,嗯嗯“嗽”了两声,刘子毓这才一怔,不是滋味地捧起饭碗,声音低沉地说:“让真……主的脸往哪儿搁?裴知府,一会儿你命人将这次放赈的各种政令和单子拿出来,本御史要好好翻一翻。”众人这才低头继续吃饭,谁也没有多在意什么。裴让点头说了声“好”,忽然,又想起什么,抬起头,目光复杂地打量着刘子毓,半晌,微笑问道:“刘御史也是回回吗?”刘子毓愣住,似还没反应过来,冯公公赶紧打圆场道:“是啊是啊,您还不知道呢,咱们大人的先祖正是回鹘,所以,这些清粥小菜,正好合大人的胃口。”又嘿嘿笑两声,唇红齿白,典型的公公腔。裴让点头“哦”了一声,不一会儿,嘴角便扯起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来:皇天菩萨,我早就说这人看起来并不像个御史,看来,平阳这次真的有救了!忙惊觉什么似地,赶紧拿起一双干净筷子为刘子毓夹起菜来:“来,御史大人一路辛苦,尽吃素怎么行,尝尝小女煎的这鸡蛋……”
这顿晚饭大家就这么各怀心思吃着,刘子毓思虑重重,脑子里一会儿是柔止和他赌气不理不睬的样子,一会儿又是沿途饿殍满地的悲惨景象,心绪烦乱,正觉无比烦躁时,忽然,一双肉乎乎的小手往他锦袍的下摆扯了扯:“爹,爹爹,爹爹……”
奶声奶气的婴幼儿声音,刘子毓急忙目光往下一移,却是个一岁左右的小奶娃正扯着他衣服叫爹呢!刘子毓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这时,正在给大家舀饭的裴氏妇人赶紧红着脸跑过来,弯腰一把将儿子抱起来:“不……不好意思,小孩子随口乱叫,让大人您笑话了,笑话了。”抽搐着嘴角,转过身,一巴掌往那孩子屁股上轻轻一拍:“臭小子,你爹爹已经没啦,怎么见着个人你就乱叫真是臭小子……”
刘子毓摇头一笑,倒也并不在意,对面的裴让叹息一声,道:“前两个月地震的时候,我闺女夫家那边也全都没了,就只剩下她娘儿母子两个,这不,孩子他爹刚一走,我这外孙见了刘御史如此年轻,便胡乱叫起爹来。刘御史,您可别笑话啊。”
刘子毓转过头,又朝那孩子看了一看,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光着屁股,穿着红色小肚兜,两根小手指含吮在嘴里,正咧着嘴,朝他边流口水边咯咯地笑,那天真无邪的小模小样,要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刘子毓心情莫名好了起来,竟出人意料地站起身,拍了拍,展开双手笑道:“来,叔叔这儿来,叔叔抱抱。”
小东西很快被送进他的怀抱里,众人都笑起来,刘子毓从未抱过这么大点的小东西,两手笨笨地,但也非常小心。一岁大的孩子,正是手脚非常活跃的时候,那小人儿一到了他怀里,更是“咯咯咯”地笑个不停,一会儿用小手扯扯他的头发,一会儿摸摸他鼻子,裴让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心中在想,嘿,小外孙,你简直不得了,你知道现在抱你的是谁吗?妇人怕劳累了客人,正要伸出手,忽然,小家伙儿居然将流着口水的小嘴往刘子毓面颊砸吧一凑,“爹爹,爹爹——”
这一声,众人再次愣了起来,刘子毓全身震颤,两手抱着孩子,湿润的奶香在鼻尖不停散发着,他一动不动站在那儿,映着柔和的烛光,也不知尴尬了好久,才把嘴角轻轻一牵,朗声笑了起来:“你们瞧瞧,瞧瞧,这孩子和我是不是很投缘啊!”说着,就要褪下腕上的碧玺数珠给这孩子当见面礼。不过,还未取下来,便听裴氏“呀”的一声,惊忙道,“糟了,尿了尿了,刘大人,赶快给我吧——”
刘子毓急忙低头一看,果不其然,一泡童子尿正猝不及防地撒在了他干净整洁的衣袍上,带着股臭臭的尿骚味儿,滴得满袖子和锦袍下摆都是。众人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哈哈一声,全都笑了。
这一天的天象十分丑陋,几团暗紫色的云层堆积在上空,看不见月亮,府衙的正庭挂着几盏白灯笼,天气太热,刘子毓刚洗了澡出来,目光不经意一瞥,蓦然发现那裴氏正在藤萝架下给儿子洗澡。
小家伙在澡盆里咿咿呀呀地正蹦得快活,一看见了他,又吮着小手指,“咯咯咯咯”地咧着嘴“爹爹,爹爹”地叫,刘子毓觉着好玩,忍不住走了过去。
“御史大人,对、对不起啊……小孩子不懂事,看见年轻的男子就混叫混喊,那个……您、您可别介意啊。”裴氏一脸尴尬和羞窘,手足无措的样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刘子毓无所谓笑笑:“不碍事的,以前看见小孩就觉得烦人,现在改了主意,若自己真有一个,也是件人生幸事啊。”说着,竟随和蹲下身,挽起两手袖子,帮小家伙也洗了起来。裴氏诧异地看着那双干净修长的手指,忍不住问:“这么说,大人现在还没成亲,还是单身了?”刘子毓道:“不,才和内子成婚不久,并不算单身。”裴氏“哦”了一声,又笑起来:“大人如此年轻,孩子方面其实也不着急的,慢慢来,以后尊夫人定会给你生几个又白又胖的儿子,到时候啊,有够你们磨的。”说着,又埋下头,往儿子额头亲了亲,“小宝贝儿,你说是不是?是不是呀?”
刘子毓看着她们母子其乐融融的样子,竟一时出神怔怔起来。裴氏不知他在想什么,又不经意问道:“对了,看大人都是仪表堂堂,如此不凡,尊夫人一定很美丽出众吧?”刘子毓一愣,这才笑道:“不,也不算美丽出众。”裴氏好奇地看着他,他又玩笑似地说道:“所以,这辈子也就我才将她当成一个宝,若是离开了我,她可……”摇头苦笑一声,不再说下去,只是挑了挑眉,又兴致勃勃地给盆里的小家伙洗起澡来,“来,小家伙,转过身,嘿,不能吃手的……”
他笑语朗朗,给孩子洗澡的动作温柔而耐心,精致如画的眉目五官沐浴在朦胧的灯火下,湖青锦袍,绣着刺绣的花纹滚边,微风轻轻拂过去,使人容易联想到诗经里的那一句:“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裴氏静静地打量着他,心中不自觉钦羡起来,这个人,这样的气质,这样的体贴,仿佛汇集了女人们对世间好男子的所有描摹和想象,若放于现实生活中,又该是多完美的一个相公和父亲呢?
他的妻子,真是个有福气的人……
闷热的夏夜,刘子毓睡不着,索性在厢房里挑灯翻着一摞摞卷宗。桌上一灯如豆,这房间犹如一张泛黄纸张的五彩工笔画卷。他看着看着,又忍不住将腰际的那个香佩拿起来,放在鼻端,轻轻嗅了一嗅。
淡而雅的味道仿佛越久弥香,他闻着闻着,忽然,头脑感动片刻的眩晕,紧着,双足感到一阵摇晃,然后,只听“砰砰砰”几声,桌上的杯子、茶器、烛台等物开始颤颤抖抖地一件件往地下掉。
刘子毓没有亲身经历过地动,然而,抬头一望,豁然发现一道蜿蜒的裂缝在四周的墙壁像灰蛇般蔓延开来,他大惊失色,双手赶紧护着头部,想也不想就往外跑。
地动!这是地动!
刘子毓一边跑,一边听着身后“哐啷哐啷”震耳欲聋的房梁断裂声。两个月前平阳不是才经过一次地动吗?怎么还会有?到底怎么回事!
然而,现在似乎并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斗拱、梁木不停从屋顶砸下来,像暴风中急打的雨点,密密麻麻的瓦片砖头满屋子都是。
出口在哪里门厅又在哪里?黑灯瞎火的,四周全都是漆黑混乱,除了耳边继续的砰砰砰,他只听见一片片震耳欲聋的人声和惊叫,“皇上,皇上——”“快逃啊,逃啊——”“孩子,我的孩子——”,然后,“咚”的一声,女人停止了哭泣,斗拱榫卯坍倒下来,一声接着一声,撕裂了空气,撕毁了耳膜。
刘子毓但凭着直觉,绕了一道又一道槛,跌跌撞撞,眼看一丝微弱的光线正笔直通往前面大厅的正门,忽然,“哇哇、哇哇”的几声孩子啼哭就响在耳边,他一惊,心中刹那的犹豫,正要一咬牙横心不管,然而孩子的哭声却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爹爹,爹爹——”
“你们看看,看看,这孩子和我是不是很投缘啊!”
“癥瘕?原来你夫人患的是癥瘕?呀,真是好巧,我一会儿就给你写个方子去,以前啊,我也有这种病症的,直到有一天……”
他终于还是转身跑了过去,循着声音的来源,然后将孩子从躺在地上女人的怀里抱起来,双手紧紧护在胸口,然后,如释重负吁了口长气,转过身抱起孩子就往外跑。
外面,烟尘弥漫,地动天惊,他抱着那孩子,正要垮出最后一道门槛,忽然,又是“轰”一声震天剧响,刹那间,整个房屋失去了所有的梁柱支撑,然后,他像置身在一口偌大的木箱子里面,箱子被关了盖,拍地一下,就被掩在了下来……
☆、第122章 87
呼啸的夜风如同幽灵的呜咽哀哀吹拂整个大地,什么都完了,什么也没有了,被黑暗笼罩的平阳中都,除了一股浓烈的死亡和血腥气息,如今就连那么一点点仅有的安宁也所剩无几了……
凤仪宫内,柔止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枚刻着兰花状的流苏玉佩,月光透过帐帘洒满了她光洁的额角,她看着手中的玉佩,微弯的嘴角浮出一缕自嘲的轻讽:“相夫教子,娘,这样的幸福,女儿还有可能吗…?”
炎炎的夏夜,寝殿里即使放了冰块还是热得浑身烦躁,她想他,好几日不见,这种思念的痛苦简直熬人心肠,其实,相爱中的男男女女,体验这种痛苦的本身就是幸福的,然而,现在她的这种痛苦又夹杂着一种无法挥去的犯罪之感,父母的死、明瑟的死、采薇的死……父母的死,明瑟的死、采薇的死……无限的循环,无限的折磨,剪不断,理还乱。
柔止抚额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玉佩,拉过锦被索性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然而,刚一侧躺下身,床柱的摇晃又让她头脑感到眩晕,她皱了皱眉,正以为是哪个宫人故意搞怪,刚要张口询问,接着,又是一阵猛烈摇晃,桌上杯子瓷器“磕托磕托”的相互碰撞声便筛糠似地抖了起来。
地动!是地动!
柔止拥被而起,一撂锦被猛地翻身下榻,霎时间,宫人太监们乱作一团,惊喊声,逃命声,脚步声,呼天抢地的,整个皇宫快成了一锅滚开的沸粥。
天公恶作剧,翻手变炎凉。
实在难以想象,平阳城的这次地震居然波及到数百余里的煌煌帝都!
不过,还在虚惊一场,数个时辰之后,柔止命人请来钦天监的某位官员,问道:“陈大人,关于这次地动,虽说京里没什么坍塌和人员死伤的发生,但是本宫还是想弄清楚,具体的震区到底在哪个位置?”
陈大人道:“回娘娘,兵部刚接到来自驿站的加急快报,此次地动的具体震区在京都以南的平阳中都,根据信上所报内容,平阳此次灾劫的程度可能已经到了百川沸腾、山冢崪崩的地步,因此,臣等恳请娘娘尽快将陛下劝回宫中,以商国策。”
“是吗?”柔止点了点头,刚要说些什么,忽然,殿门外连滚带爬跑来一名中年宦官:“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宦官嘴唇发紫,脸色发青,人抖得不像样子,还来不及向柔止磕头行礼,便又是哭又是急又是求地向柔止跪道:“禀娘娘,奴才该死,奴才不该欺瞒娘娘,陛下人不在皇觉寺,娘娘,您快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啊娘娘!”
柔止一听,立即懵了:“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
“娘娘,陛下其实这几天并不在皇觉寺,数日前冯公公曾吩咐奴才说,陛下要微服亲自到平阳走一趟,并叫奴才不要泄露他的行踪,现在,平阳遭受如此大的灾劫,奴才是担心、担心……”
他不敢说下去了,柔止气得立即站起身,“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一口气上不来,两眼发花,双膝一软,差点就要支撑不住晕倒在地,幸而旁边的侍女们扶住了她。柔止定了定神,强自镇定地吩咐说:“陈大人,你听见了吗?陛下处境凶险,你速速将内阁的所有官员全都请过来,说本宫有急事和他们要商量,快去!”
他会死吗?
他会死吗?
他会死吗?
百川沸腾、山冢崪崩,从未有过的一次大灾劫……柔止手紧紧、紧紧捂着胸口,身前的窗门在狂风中不停拍打着,一下又一下,她耳边乱嗡嗡地,就像一个受了刺激过早衰老的女人,异常憔悴的面容仿佛被打了一场霜,那不敢想象的后果与绝望,仿佛又回到多年前的那个晚上,她孤零零地跪在双亲的遗体前,任凭怎么哭,怎么喊,他们就是不肯张开眼睛看她一看。
“不,不会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我相信你不会有事的……”
救援的军队大波大波赶往前方的平阳中都,柔止坐在中间的马车里,马车颠簸摇晃,她的身子抖得像风中的一片叶子。“娘娘,陛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儿的,娘娘,还请莫要太着急了。”蕙香在旁不断安慰着,柔止两眼呆滞,只是目光聚集在手中的玉佩一动不动。蕙香无奈叹了口气,只得给她披了件披风,又弯起身把头探向窗外向前方喊道:“喂,我说你们能不能走快一点!快一点啊!”
就这样,赶了一天一夜的路,蜿蜒崎岖的山道上,余震不断,不停有巨岩和石块从山体斜坡滑下来。“轰隆——”“轰隆——”那一声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惊得马匹都险些受了吓撒蹄乱奔。眼看又一块巨石滚落下来,骑在最前面的李磐再也忍不住掉转马头,向柔止劝说:“娘娘,此地山高凶险,若娘娘有什么闪失,臣等也不好向陛下交待啊,不如娘娘还是听听臣的劝,这就折回宫里去吧。”末了又加一句:“娘娘尽可以相信微臣,微臣就算豁出这条命,也要护得陛下周全。”
柔止冷冷道:“李学士,你应该知道,你现在说这些对本宫都是多余的。”“娘娘—”李磐还要劝解,柔止又道:“李学士,你的好意本宫心领了,放心吧,本宫真算有什么闪失也不会怪到你李学士的头上,去吧,让他们脚程再快一点。”李磐再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悻悻说了声“是”,依旧策马前行。
前面的路越走越险,距离队伍不远的山道右边就是一个万丈多深的悬崖,行走艰难,一不小心就会滑下去。李磐越想越来气,这个女人,难道她就不懂,带着她就是个麻烦和累赘吗都说皇帝新娶的这个皇后性子又硬又倔,今日一见,真真是见识到了。李磐叹了口气,脑海蓦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柔止的画面,那一双晶亮的黑眼珠子狠狠瞪着他的俏模样,他摇了摇头,终又失声一笑。
“禀将军,禀大人,不好了,前面好像走不通了!”
行着行着,忽然,偌大的几块巨岩齐齐整整地堆砌在前方的山道上,高得就像一座小山屏障,这是山体滑坡导致的结果,李磐和身旁的魏统领齐齐策马上前,一看,顿时刚还满怀希望的信心陡然凉了半截。
“李大人,现在这情形如何是好?”
人马走不过去,魏统领也顿时乱了阵脚,灾后救急,时辰如生命,多一点时间就多一份希望,现在,这样的情势该如何是好啊!
不过李磐到底是李磐,思忖片刻,道:“前方没有别的山路,走不过去也得走过去,看来,如今咱们只有接受现实,扔下马匹,徒步前进。”
魏统领疑惑片刻,道:“李大人,徒步倒是可以徒步,可是那儿——”说话间,将嘴一努,目光指向柔止所在的马车。李磐点头会意,说了声“我再去劝劝她吧”,接着,再次“驾”的一声拨转马头,向柔止马车行了过去。
“娘娘,恕微臣无力,前面的路被山体滑下的石坡挡住了,现在微臣和魏将军一致决定,只有放弃坐骑,翻过那座山石,然后徒步到达平阳,娘娘,您千金之躯,还是接受臣的建议折回宫里去吧!”说着,李磐跳下马背,竟单膝跪地恳求起来。
“请娘娘以凤体为重,折回宫里吧!”见李磐跪下,其他将领和士兵也统统跪倒一片,恳求起来。
柔止跳下马车,踮起脚尖看看前方,又看看乌压压跪了一地的将士,一时间,眉头深锁,胸口抑郁着说不出一个字来。蕙香也下了车,走近身旁小心翼翼劝道:“娘娘,要不咱就听听李大人的劝吧,折回宫中,也给他们省些不必要的麻烦,是不是?”
柔止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其实,她何尝不懂得这些道理,若是有她在路上,这些将士们提心吊胆不说,还得分下心来护得她的周全,然而,然而现在被困在平阳生死难测的可是自己的丈夫啊!若见不到自己的丈夫,或者往最糟糕最坏的地步想,万一他命在旦夕,因自己的出现又给他信心活过来了呢?是的,她有一种预感,他在喊她,他在某个黑暗的地方喊她,他说他需要她,需要她啊!
柔止呼吸一窒,索性一咬牙,弯身将那累赘的锦绣长裙“呲呲”撕掉,然后只剩一身简单利落的便装,挽起裤腿就往前面陡峭的石坡走:“从现在起,我不是什么娘娘,我和你们一样,是众多将士中的一员,你们也别把我当女人看!”说着,从一名将士手中取过一条长长的飞爪百练索,然后跑道石崖下,望着那高耸的峭壁呼了口气,将百练索往某个位置重重一抛,借着绳索的力,一步步向上面爬去。
他是她的丈夫,她要找到他,一定要亲自找到他!
她横了心,汗水从额角一滴滴往下掉,每攀一步,裸露的脚踝便被尖锐的石头锯齿杂草划出血渍,李磐呆呆地望着她,过了好半天,才转过身,右手往上一竖:“将士们,你们给我都听仔细了,如今平阳遭劫,陛下生死未卜,你们就是爬都给我爬到平阳去,若有一个贪生怕死者,立即军法处置!”
“是!”
众将士整齐高亢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山道上,天上闷雷滚滚,伴着不远处轰隆隆的山体塌方以及各种泥石滚落之声,不一会儿,豆大的暴雨又无情打落下来。
“娘娘,娘娘,雨这么大,来,把这个穿上——”滂沱的大雨中,眼睛被雨水已经冲得睁不开,李磐好容易追到柔止时,她的头发和衣服已经湿得不像样子。柔止看不清李磐的脸,侧过身,说了声“谢谢”,然后单手接过他递来的蓑衣胡乱穿上,便又开始步步攀爬。
雨水冲刷着整个山林,坡道的岩石水花飞溅,足下不稳,踩到某个位置再也控制不住一滑,整个人立即滚了下去。
“娘娘,娘娘——”
众将士一惊,急忙回身拉住她,柔止摇摇晃晃吃力地支起身,拍了拍胸口:“没事没事儿,还好拉住了绳索,大家继续走,继续走。”
就这样,翻了一道又一道的山崖,过了一道又一道的山路,暴雨下下停停,停停下下中,彻底到达平阳已经是第三天早晨了。
举头不见眼前人,举头不见当时屋,盖藏委积一时空,断折伤残嗟满目……柔止模样狼狈地站在这片被雨水冲洗的狼藉废墟上,终于到了这里,内心反而有一种茫茫然的感觉。尸体成堆成堆的摆放在空地上,老人、孩子、男人、女人、蜿蜒的血水在雨水的冲刷下快流成了一条河,那浓浓的腥臭味,仿佛已经飘到了平阳城的上空。她木偶似地踏过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身子僵了,意识空了,这噩梦里都未经见的死亡和画面,现在,她还有心思去纠结宫里那些微不足道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吗?不,那是活人才拥有的奢侈,伤春悲秋的无聊奢侈。
眼泪成串成串地往下滚,她石像般站在成堆的尸体中央,也不知站了多久,才双足一软,再也忍不住单膝跪了下来。
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第123章 大结局
无情的暴风雨阵阵浇注在柔止的脸上和身上,一种从未体会的寒冷和悲凉也深深透进她的皮肤和血液里,她怕,这种对死亡的恐惧和害怕直戳她的整个心房,这么这么多的尸体,如果真的一个一个找下去,会不会其中一个就是他的?会不会……?
她不敢再想下去,到底还是强撑起疲软的身子站起来,四周,天地昏暗,满目的疮痍和苍凉,前来护驾救援的将士们零零落落分布在每个角落,有的带着狼犬搜寻可能存在的生命迹象,有的则弯着身子将瓦片残砖一块块往别处掰。柔止抹了抹眼角,走过去,也默默地加入他们队伍中去。
平阳的这次地动算是史上罕见的一次大震,随处可见的地隆地陷、喷水冒砂,将整个平阳毁灭得如同阿鼻地狱。一座座庙宇房屋陷进裂开的地缝里,一具具尸体不停从水坑挖掘出来,柔止一边掰石头,一边声音嘶哑地望向远方:“你在哪儿?子毓,你到底在哪儿……”
没有目标的寻找简直令人发疯崩溃,整整一天了,将士们不仅没有找寻到刘子毓半个踪影,就连跟着他的太监护卫也一个没有找到。柔止*的身体不停地抖,不停地抖,眼看一颗心就要彻底陷入绝望,忽然,废墟中一名军卫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娘娘,有消息了,陛下有消息了!”
距离他们不远有一处早已塌成碎片的楼邸建筑,成片成片的烂砖烂瓦中,一块写着“平阳府衙”的黄杨木匾额正冷冷冰冰地落在废墟里。柔止疯子一样朗朗跄跄跑过去,脚还没站定,入目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毫无生气地躺在李磐臂弯里——是冯公公!
柔止险些惊叫出声,满身血泥的冯公公似乎早已中止了呼吸,眼睛大睁,瞳孔涣散,柔止赶紧去摇他:“冯公公,公公。”没有反应,柔止又急忙探手压向他的脉搏,然而,依旧没有跳动。柔止全身像被冲了冷水,一阵比一阵冰凉,李磐将冯公公轻轻放了下来,声音难过:“发现冯内侍时,他正卡在裂开的水穴地缝里,身子被无数块大石和砖瓦掩埋着,所以——”
李磐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猛地抬头,眼睛直直望着柔止:“所以娘娘,您得有个心理准备,这个地方是平阳府衙,冯公公既然殉难于此,那么陛下幸存的可能也会……会非常渺茫。”
柔止脑袋“嗡”地一下,她收缩着瞳孔,站起身,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微翕动着,雨水不停打在她的脸颊上,噼噼啪啪地,仿佛一道又一道狠狠的耳刮子。李磐见她模样,赶紧又补充着说:“很抱歉,娘娘,微臣本不该和您说这些的,现在,将士们都正努力搜救,不到最后关头,也不能说明陛下会出事的对不对?”
“是啊,不到最后关头,不到最后关头……”柔止微掣着嘴角,猛地转身跑向一处处残垣废墟,不到最后关头,不到最后关头……柔弱的双手疯狂地搬动着脚下的每一块砖头瓦片,风鼓着她破烂的衣袖,她额上的汗水和雨水却大滴大滴往下掉。
“汪汪,汪汪——”终于,搬着搬着,一阵急促的狼犬声像是对着某方向骤然狂叫,柔止迅速转过身,却是一角已经歪塌的翘角飞檐,被压在连根拔起的一株古槐下,梁木断成数截,砖块瓦片层层叠叠地快要堆成了一座小山。
柔止的心砰砰地跳着,不敢想象刘子毓就被压在那里的可能性。她站起身,一步步走过去,每周一步心脏都在痛缩。李磐和魏统领闻得声音也急急忙忙跑了过来,魏统领目光一扫,声音威严而沉稳地吩咐:“来人,你们还不快将这棵大树给锯了抬走,然后把东西统统掘开,有可能陛下就压在下面!行动要快!”
“是!”
众将士听令上前,不一会儿,他们便动作利落行动起来。雨仍旧在下,将士们锯子拉动的嚯嚯声响中,漫长而焦急的等待是如此令人窒息,令人恐惧。柔止呆呆地站在那儿,两手死死拽着那枚兰花玉佩,仿佛拽着一根救命稻草,她是如此害怕废墟被掘开的那一瞬,却又不得不在过度的紧张恐惧中催促着他们能快一点,再快一点。他会死吗?他会死吗?她嘴角哆嗦着,脸色发青,身子发僵,已经沾满泥浆的衣角在风雨中狼狼狈狈飘拂着,终于,东西统统被搬走的刹那间,一道惊骇的声音如惊天炸雷般响起:“陛下,真的是陛下——!!”
真的是刘子毓!
柔止脑中如同一片空白,她虚软着双足,每走近一步,脚底都像踩在钉子和刀刃,每走近一步,那钻心的刺痛便随之弥漫牵扯胸口。刘子毓,她的丈夫,当今的天子圣尊,他居然——真的就躺在那儿!
她走过去,一点一点弯下身,颤抖的双手想要将他身上乱七八糟的砖头瓦片给统统挪开,然而,喉咙哽着一团气,却怎么使也使不上力。雨点密密麻麻打将下来,打在刘子毓满是血污的脸颊上,她本想用袖子帮他擦一擦,然而,袖子还未伸出去,却发现一个婴儿正被他死死环在臂弯里,闭着眼睛,没有声音,没有哭喊,仿佛,也是没了呼吸……
※※※
半年后。
二月的早春一片蓬勃新绿,天空是那样的蓝,澄若琉璃仿佛是清净了层层云翳,长天的尽处,只有五颜六色的几只风筝划出点点痕影。
风筝高高地飞着,不一会儿,风势渐渐大了,“扑”的一声从主人的手中扯断了线。柔止踮脚看看风筝飞落的方向,又看看手中的线轮,转过向身后之人说了句“我去捡过来”,便笑盈盈地提起裙角向御花园的某个位置走去。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还是奴婢——”奶娘手里牵着个不到两岁的奶娃娃,她的话音未落,柔止已经走得很远了。
她穿着件绣茉莉花的玉色织锦宫装,鬓间的金钗流苏在行走间细细碎碎地摇荡着,花园寂静,一株红杏从月洞门里横伸出来,一勾,勾住了她后髻的发丝……她伸出手,正要将它不耐烦地取下来,忽然,眼睛触及前方某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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