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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言]大宫女-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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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不去!”
  “果儿,听话!”
  “不去!就不去!我只不过听说宫里的皇帝要出来打猎,想去后山看看皇帝到底长什么样子,又没做错什么事情,是娘过分,呜…”
  女孩始终没给母亲道歉,倒是夜间的时候,母亲心珠走近了女儿房间,取下灯罩剪了一截灯花,然后坐至床边,给刚刚熟睡的女儿掖了掖被子。想起什么似的,忙从桌上拿出一瓶药膏,拉着她手往红肿的地方轻轻涂抹起来。薛定之洗了澡轻身走了进来:“打在儿身,疼在娘心,我早说过娘子你其实比我还要心软啦。好啦好啦,既然这样就别为难自己了,犯不着和一个孩子生气啊?来,娘子,我们是不是该回房歇息了?”薛定之从身后轻轻搂抱着妻子,一边嬉皮笑脸地说,一边在她耳边厮磨。
  “相公!”心珠挣开他的手,看了看睡着的柔止,转过身皱眉道:“难道你还不明白,我并不是生气,而是担忧啊!”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担心她三天两头跑去围场那种地方玩,会遇到什么危险…”
  “相公,你还记得几年前一个和尚说的话吗?”
  薛定之一愣,半晌,他才想起心珠口中说的那个和尚。
  那是柔止出生落地的当天。当时,天刚下了雨,一道绚丽的彩虹挂在天空,随之,一个风尘落拓的僧人路过他们家来讨水喝。薛定之端了碗水给他,和尚喝完,又看了一眼心珠襁褓中的女婴,便摇头道:“这孩子虽有国母之象,奈何八字过硬,恐克己父母或者夫兄啊!”
  “那、那请问大师可有什么化解的方法吗?”夫妻相似一眼,只将注意力放在最后两句,变得焦急起来。
  “阿弥陀佛,佛家讲究一切因果皆有定数,能不能化解不在贫僧的掌控范围之中,不过,既然这孩子八字太硬,又正好五行缺木,不如就将她取名为‘柔止’吧,但愿日后她的一生能化戾气为祥和。”
  “柔止?薛柔止?柔能克刚,止于至善…真是好名字!好名字啊!谢谢大师赐名,谢谢大师赐名!”薛定之一听完,喜得不停道谢,忽然,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哦,对了,烦问大师,您口中的‘国母之像’是什么意思啊?”
  和尚站起身,双掌合十又施了一礼:“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贫僧僭越过多已属罪过,不过,若是二位施主欲成其事,就将此女早早送进宫去吧!”说完,一脸超然的微笑,翩然而去。
  “大师,大师…”
  薛定之慌忙追了出去,可是入眼之处,但见屋外青山隐隐,流水迢迢,哪里还有僧人的半个踪影?
  “相公,小孩子贪玩也是正常的,可是果儿这丫头性子这么倔,三天两头和一群孩子往后山的皇家围场跑,我真怕有天她会遇见宫里的什么人,给自己或者我们引来什么祸事,应了那位僧人的话…”
  心珠的话将薛定之从回忆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他知道妻子心中的顾虑,皇宫,那对她来说是个绝对绝对的禁地!不管那位僧人说的对不对,宫女也好,皇后也好,女儿这辈子是绝对不可能踏进那里半步的!她要女儿从小不带着任何野心和杂念的成长,让她学会淡泊,学会在平凡中享受简单快乐的人生,要她宁静致远…可是,女儿毕竟还是个孩子啊,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正是对世界充满好奇和探究、梦想的种子在脑海里生根发芽的时候,她怎么可能懂得什么叫做淡泊无念呢?
  “娘子,一个和尚僧人胡诌的话你也随便信了?好,就算他说的是真的,假如真的一切真的皆有天命定数,你认为,这是人力可以改变的吗?”
  薛定之轻轻地握着心珠的手,目光柔和而平静,心珠的眼睛与他一接触,刹那间,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油然而生。
  事实上,很快就有一件事情证实了心珠的预感确实是真的!
  就在柔止刚满十岁的这年暮春,一个毁灭性的灾难出其不意地落向他们幸福宁静的三口之家,最后,令他们做梦都想不到的是,带来这场灾难的,不是柔止,而是和一个和柔止年纪相仿的小男孩。
  *************
  心珠一家三口现在住的地方,是位于京都远郊的红蓝乡,一个专门以种植红蓝花为生的美丽小山村。
  红蓝花又名红兰花或者红花,远在西汉张骞开拓汉朝通往西域的南北道路时,他便从西域带回了红蓝花珍贵的种子。红蓝花在中原的土地上随处可见,它不仅可以用来提炼红色的染料或者香油,还是女人们最喜爱的妆粉或胭脂最珍贵的来源。
  心珠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她有一双别人没法比的勤劳巧手。和薛定之在这个小山村安家定居后,她不仅相夫教子,还靠着精湛的胭脂制作技术,让家里变得衣食无缺,将原来只有三间的简陋木屋改换成一座白垣黛瓦的两进式四合院。薛定之成了村里的一位教书先生,自从万氏一党把持朝政,科场舞弊越来越严重,薛定之索性抛弃了求取功名的念头,选择和妻儿过着一亩三分地、岁月无相伤的安宁生活。
  父亲博学豁达,母亲聪明勤劳,柔止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到了十岁。后来,每当柔止想起自己的童年时,她首先想到的不仅是父亲手把手教他读书认字的画面,还有的,就是母亲面前一大片一大片开得绚丽夺目的红蓝花。每当清晨的第一线阳光照过来,那些红艳艳的瓣片上闪动着无数晶莹的露珠,被风一吹,它们又轻轻地抖落下来了。那时候,她会跟随母亲身后,头上简简单单包一块蓝布方巾,背上垮着一个小竹篓,在田地里帮助母亲采摘那些用来提炼胭脂的花朵。
  “娘,为什么咱们每天都必须得露水未干的时候来采这些花儿呢?”柔止是个好奇的孩子,她的问题源源不断。
  “你瞧见没有,红花的叶子边缘和花苞长着很多很多的刺,如果太阳出来了,露水一干,这刺儿就会变硬,是的,如果刺儿变硬了,不但会扎着你的手,还会影响花的质量,花冠会变得萎软,这样的话,我们就选不到最好的花来做胭脂了。”
  “原来是这样…啊,娘,你看,天下雨了。”
  果然下雨了,心珠抬头一看,天色变得阴沉起来,几滴雨珠飘打在她的脸上,赶紧背起竹篓对女儿唤道:“果儿,下雨了,赶紧收拾东西,咱们不采了,回家吧。”
  霏霏淫雨连绵不断,这场雨一下就是好些天,看来,采摘红蓝花的工作可以暂时停一停了。吃过午饭,心珠收拾完屋子便在厢房内捻针做线,薛定之在窗下静静地读书写字。屋檐下,柔止专心专意地蹲在地上挑选着晒干的红花,这是母亲教给她的任务,天黑之前,她必须从簸箕里将最好的干红花挑选出来。
  雨水轻盈地敲点着屋顶的瓦片,一股股的细流沿着瓦槽潺潺而下,大珠小珠、密织成网,组成一曲清脆动听的琵琶曲。抬眼处,几株海棠正绽放着她们鲜艳的花姿,颜色好看极了。
  “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
  看到这一幕,柔止一边挑着干花,一边忍不住发自内心赞叹一番。
  “咚咚咚”,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一阵院门的急叩声。
  “果儿,快去开门。”屋内的心珠依旧做着针线,吩咐柔止去开门。反正不管是村里的人,还是来取货的脂粉店伙计,女儿应该都是认得的。
  然而,柔止一打开院门,一下就愣在当场,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姑娘,请问你家大人在吗?”
  问话的是一名身系披风、打扮贵气的中年妇女,在她的身后,十多个近乎统一着装的锦衣男子撑着伞站成两排,他们腰悬长剑,一个个目光肃然,表情看起来不苟言笑。柔止微微有些害怕,她又转过眼,但见一辆华盖马车豁然显眼地停在中间,车顶缀着流苏,车前拴着的两盏青铜明灯在雨帘中发出朦胧的光芒,车厢上,一帘锦毡被风吹得轻轻飘动,隐隐可以从帘缝中看见一双纤尘不染的云头足靴…
  柔止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赶紧回头喊道:“爹,娘,你们快出来!”
  
  ☆、第9章 少年
  
  这么多的陌生人,夫妻二人相互愕然,他们是…?
  “很抱歉,打扰二位一下,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是路经此地的商人,因为雨天路滑,前面的一座桥不知怎么的又坍塌了,现在正好在抢修,我们暂时走不过去,所以只能想着到贵府上借宿两天,不知道能不能行个方便?”
  听了妇人的话,薛定之与心珠相视一眼,表情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妇人又道:“当然,二位请放心,我们是不会白吃白住的!”转身朝身旁一锦衣男子点了点头,接着,双手捧着一托盘的白花花银两至薛定之面前。
  “如果二位嫌不够,我们还可以再多拿一些出来。”
  柔止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银子,一下走至心珠身边,好奇地叫了声“娘”。心珠用手抚了抚女儿的头,眉间隐隐露出一抹忧色。薛定之马上反应过来:“噢,原来是这样!不客气,不客气!哎,出门在外总有不便的时候,这些银子就算了,你们直接进来住就是了。”说什么都不肯收下那些银两,只招呼客人快进屋落座。
  妇人似是没料到主人如此热情好客,倒是一愣,也不进门,只礼貌笑道:“这位相公,您的心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您若不收下这些银子,咱们这么一大伙人进来又是吃又是住的,这怎么好意思进去呢?”
  妇人如此这般说了一通,薛定之无奈,只得象征性从中拣了一块银元。妇人摇头一笑,这才端庄优雅地走至停在一旁的马车旁,躬身道:“少爷,一切打理妥当,咱们就在这里住两天,还请少爷您能将就一下,好吗?”说着,上前两步,用手轻轻为他打起马车毡帘。
  还有一位少爷?
  薛定之和心珠同时诧异地转身瞧去——
  只见帘子被撩开,一双月白底锦缎的云头足靴首先触到地面,随之,一个清丽雍容的少年在妇人的搀扶下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居然是个孩子?夫妻二人更是目瞪口呆。
  孩子下了马车定定地站在门前,也不说话,一双不显热度的眼睛略略扫了扫心珠几人,正自蹙眉,一名仆从训练有素地为他撑着油伞,而那高贵的妇人也动作轻柔地为他搭了一件披风:“少爷,这儿雨大,咱们还是先进去吧。”,孩子这才转过身,朝妇人淡淡点了点头,接着,在十几个的人簇拥下,带着一脸清冷孤傲之色向院内走了进去。
  “爹,你瞧这小孩,怎么这么没教养?”柔止瘪了瘪小嘴,显然地,她打心里对这个陌生的少年很有意见。
  就这样,商队的一行人马便在柔止家中住下了。整个一下午,夫妻二人又是收拾厢房,又是准备众人的晚饭,忙得不可开交。
  柔止五岁就能搭着板凳上灶了,在零零碎碎的家务活上,她是母亲的好帮手,这时,她正在井亭边洗菜摘菜,远远地,觉得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她。柔止扭过头,见是那个闷葫芦孩子正隔着雨帘望着她,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无聊,又像是有些孤独。她朝他回以微微一笑,站起身,动作熟练地将一篮子菜送进了厨房。
  少年来的第一天就这样平静地度过了。
  次日清晨,下了几天的春雨奇迹般地停了,伴着窗外一声清脆的流莺啼叫,心珠早早地起床梳洗。正对着铜镜用小刮刀修了修眉,薛定之打着呵欠走了过来,懒懒地拣起一支黛笔,玩兴大起:“嘿,娘子,相公来帮你画怎么样?”,心珠报之一嗔,刚欲推拒,薛定之已经不依不饶地托起了她的下巴,一笑:“别动!”那神情,仿佛自己给妻子画眉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然而,正画着,忽听房门“吱呀”一响,有人走了进来。薛定之手上一抖,立即回转身去。
  不是别人,却是商队里的那名冷傲孩子。
  孩子像是也才刚刚起床,穿一件月白色海水云纹织锦中单,黑色的鹿皮小靴,头上还没束上冠带,发髻微微有些松散,此时,他一双漆黑的瞳仁淡淡地注视着两人,表情看起来依旧未显热度,而且带着与他年龄不符的那种漠然。
  心珠面红过耳,瞪了薛定之一眼,赶紧走上前拉着孩子的手温柔笑道:“咳,小公子,你这么早就起来了呀?是不是还没梳头,来,婶婶帮你梳好吗?
  孩子唇角紧紧抿着,冷漠的脸上由于稚气未脱却也不失可爱,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心珠一眼,又看了薛定之一眼,好半晌,才不客气地朝妆台边坐了下来。
  薛定之一愣,心中好笑:“娘子,你给他梳吧,我准备早饭去了。”
  心珠捡起一把木梳,动作轻柔地为孩子梳了起来:“真是好可爱好漂亮的孩子,告诉婶婶,你今年几岁了?”
  “十岁。”孩子闷闷地回答。
  “看来,你和咱们果儿一样大呢!对了,你爹爹妈妈呢?怎么他们都放心你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跟着商队跑?”
  孩子不说话了,秀气的眉头皱起,一双澄澈的眼睛登时如冬日里的海水般深沉冰冷,心珠对着铜镜一愣,赶紧岔开话题笑道:“小兄弟,是不是觉得这里不好玩?又闷得慌?要不,呆会吃了饭,婶婶就带你去找果儿玩好吗?”
  孩子默不作声,脑袋却轻轻地点了点。
  久违的阳光终于从云层中钻了出来,豁然晴朗的天气,院子里晒着在胭脂缸里浸泡了十多天的蚕丝绵。少年默默地站在柔止身后,虽然一直不说话,但乌黑的眼睛却闪过种种好奇。柔止本就不认生,于是停下动作,大大方方地去招呼这位和她同龄的客人:“你知道我是在干什么吗?”
  少年愣愣地摇头。
  柔止得意地将一张张染了红蓝花汁的圆形胭脂绵展现到少年眼前:“我这是在做胭脂,胭脂你知道吧?就是咱们女孩子常用来抹脸的胭脂饼呢!告儿你说吧,你别看这些胭脂饼不起眼,做起来可难呢!”她指着院中晒了一大堆的干红花耐心解释道:“首先,你得先‘杀花’,杀花呢,就是将那些花儿先捣成干净的花汁,然后再把花汁注入胭脂缸里,最后将蚕丝做成的绵片剪成小小的圆块儿,诺,就像这样,再把它们叠成五六层放在胭脂缸里泡呀泡呀,差不多丝绵带上一层厚厚的汁儿,就可以取出来晒了…”
  “…这么复杂?”到底是小孩心性,好奇心又重,很快地,少年便忍不住蹲下身和柔止聊了起来。
  “这还是最简单的呢!”柔止也是个热情的孩子,见少年兴致勃勃地听她讲,聊不多时,索性站起身领着他往一间耳房跑:“走,你跟我来,我带你去看我娘做的胭脂膏,看了我娘做的那些,你才知道什么叫做巧夺天工呢!”
  架上瓷瓶琳琅,阳光洒在那些大小不同的瓶瓶罐罐上,少年目光刚触及其中一个纯白色的小瓷盒,柔止立即笑盈盈地将它拿了下来:“这是口脂。”她小心翼翼揭开盒盖,一股香气弥漫开来,随后,用食指蘸了一点红得透亮的胭脂膏往唇上抹了抹,露出编贝般的齿灿然一笑:“我娘说,以前她见过那些口脂用起来容易掉色,还容易干,所以,她特别往里面加了一些牛髓和油膏,你看,这样是不是光滑多了?”
  果然是光滑多了,女孩涂了一层胭脂的小嘴就像雨后的桃花晶莹剔透,少年心中迷怔,心中默默赞叹,怪不得呢,怪不得诗上老会写什么“朱唇一点桃花殷”,原来是这个意思…
  “要不你也试一下?”
  猝不及防地,柔止从口脂盒里猛地挖了一大团胭脂膏子,在少年出神间往他嘴上涂去。少年闪避不及,脸上又羞又恼:“你干什么,干什么!我是男孩子!!”一边怒瞪着柔止,一边忙用袖子去擦嘴。
  “哈哈,我不知道,原你是男孩子呀!”
  柔止笑得更乐了,少年气呼呼地瞪着她,看着少年生气害羞的样子,突然之间,柔止对少年才开始的成见抛到九霄云外,她居然觉得这个孩子有点可爱。
  然而,成见虽是没了,但两个孩子玩到一堆并不见得会有什么好事。
  午饭过后,春阳正好当空,浓荫遮蔽的后院墙根,有人在试着钻狗洞——
  “快点,你快点,到底钻不钻呀?”
  没有办法,四合院的两道正门,商队里的几名家丁像重兵一样严防把守,不得已,柔止只好想出这样下三滥的招数。
  少年轻提袍角,面上犹犹豫豫:“真的、真的只有这一个办法才能出去吗?”
  “哎呀,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你不是说想出去吗?你到底想不想出去?你不去就算了,那我一个人先走了。”柔止的彩裙在洞口边一个转折,作势就要离开。少年慌了,心一横,赌气似的爬伏下身子,干起了生平从未干过的营生:“钻就钻,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霎时间,所有的教养和傲气登时化为乌有。
  外面丽日悬空,别有洞天,晴光像织布机上的万道金丝穿梭而下,大片大片的红蓝花在金灿灿的阳光下荡漾起伏。山的那一头,几处竹篱农舍四散开去,几处人家的烟囱上飘起了袅袅炊烟。
  “快点,你快跟我来!”
  微风过处,花海潮涌,柔止在红蓝花的田埂上领着少年飞快地奔跑着,绑在后脑勺上的红丝带一会儿像蝴蝶在飞舞,一会儿像红红的花瓣片在风中四散吹开,当一条蜿蜒的小河延伸至足下,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过了…过了这条河,翻过那座山,就是我说的那个地方了。你先上来,我们快点划过去。”绿柳低垂的河岸边,柔止飞快地上了木筏,向少年招手。少年点了点头,依言尾随跟去。柔止爽朗一笑,弯身捡起一根竹篙,往水面轻轻一点:“站稳了!”
  木筏移动了,不一会儿,载着两人依依飘到了山的那一边。
  “哇,真的有好多的樱桃呢!”
  刚翻过一座小山,一触及眼前大片大片的樱桃林,少年忍不住从胸中长长赞叹一声,大有飞奔上前的架势。
  “嘘,你小声点!”
  柔止笑盈盈地跑了过去,至一株粗壮的樱桃树下,二话不说地撩起彩裙在膝上打了个结,牙齿咬住发辫,借力一攀,动作利落地爬上树梢:“喂,我没骗你吧?你接着,顺便看着人,我来摘啊!”
  “哦,那你小心、小心一点。”少年顺从地摊开冰丝织就的白色锦袍下摆,在下面望着树上的柔止露出一丝担忧。
  柔止开始摘了起来,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她白笋般的小手上,不一会儿,樱桃从树下簌簌掉了下来,一颗、两颗、三颗…太多太多的红樱桃,晶莹得就像红色的玛瑙珠,片刻功夫,少年的衣兜里满满盛了一大兜。他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催促:“够了够了,你不要摘了,摘这么多咱们也吃不完呢!”
  柔止却不理他,只顾攀着枝桠摘她的,她的笑声,依旧清脆得就像头上的知更鸟:“你别催,咱们难得出来一次,索性再多摘一些。”
  “那你记得当心点啊!”
  “没问题!”
  两个孩子就这样大胆地偷摘着别人家的樱桃,不一会儿,一阵“汪汪”的狗吠声从密林那边传了过来。少年心中一惊,衣兜里的樱桃‘哗啦’掉了下来:“哎呀,好像有人来了,你看,是不是有人来了?”
  柔止顺着少年目光一瞧,果然,隐隐约约中,有老农夫左右各牵着一灰一黑的大狼狗正朝这边奔来,柔止吓得“娘呀”一声,脚下打滑,身子一个不稳,登时从树上摔了下去。
  “唉哟!”少年本欲去接柔止,但结果却是两人同时栽倒在了地方。两人迅速爬了起来,柔止拉起少年就跑:“快跑!敢快跑!被追上就完蛋了!”
  “汪汪汪——”,狗叫声越来越近,农夫在后面边追边骂:“站住!你们两个小毛贼给我站住!…”
  两个孩子手拉着手不停跑着,眼看穿过密林,跑到一个斜坡边,忽然,一条吐着大红舌头的灰色狼狗猛地朝少年扑了过来,柔止吓得面容失色,“小心!”,想也不想地抱住少年,两人一个趔趄,双双向布满岩石青苔的斜坡滚了下去。
  
  ☆、第10章 劫难
  
  溪水在不远处哗哗流淌,狭而幽深的小山坳里,闲花匝地,纷纷落落的紫色辛夷花片有的飘到了水面,有的飘到两个人身上。树稍上,偶尔几处莺啼传来,世界一下变得静谧安宁起来,仿佛,刚才那被狗追的惊险和狼狈只是一场幻觉。
  “完了,完了,今天回家又免不了一顿打了…”柔止仰躺在青草地上,眼望高天,满是泥污的小脸写着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看上去格外悲壮。
  少年侧过头问道:“你娘常常打你吗?”
  “是啊!”说起自己的娘,柔止翻身坐了起来,掰起指头数落着母亲的不是:“她总是不许我这样,不许我那样,稍微做错一点事情就打我,有时候我觉得她真的好过分,还不如我爹呢!我爹教我读书,教我认字,却一点都不像她那么严厉的…唉哟,好疼!”越说越激动,一不小心扯到了小腿肚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痛窜入心间,柔止痛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你看你,叫你好好躺一会儿,又乱动,还不看看伤口有没有裂开?”
  柔止呲牙咧嘴地卷起裤腿,低头一看,果然,血又从伤口处渗出来了,刚包扎的手绢瞬间染成了鲜红。
  “哎呀,这手绢也弄脏了,不包了,不包了,干脆等它流算了。”柔止不耐烦一把扯开手绢,甩手一扔,染了血渍的白色小手绢随风飘到了沾着露珠的草丛中。
  “这怎么行呢?”雪白的小腿肚还在流着血,少年心中很是不忍,快速站起身,来回奔往小溪边一点一点捧着水来帮柔止清洗伤口,末了,又使劲撕下自己的一块干净袍角帮她轻轻包扎好。柔止看着少年专注包扎的模样,心中很是受用,笑问道:“对了,我只知道你姓刘,但这么久一直没问你,你叫刘什么呢?”
  少年脸微微一红,回答道:“我叫刘子毓。”
  “刘子玉、刘子玉…很好听的名字啊,对了,你家住在什么地方呢?你爹娘呢?你娘也会常常打你吗?”
  刘子毓背上一个寒噤,表情像被什么刺了一下,他轻轻抬起头,山峦如黛的远方,半轮如血的残阳恰好映入他乌黑的眼睛,而他的眸波,被染得那么血红而又黯淡。
  “呀,你、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
  “我娘亲早就过世了,她打不了我了。”刘子毓低下头,微微牵动嘴角,像是自嘲。
  “额,对、对对不起…”
  刘子毓淡淡摇了摇头:“你不是要问我住在什么地方吗?其实,我就住在京城的皇宫。”
  “什么?皇、皇宫!”柔止吃惊地张大嘴,险些又要跳了起来,他住在皇宫?他为什么会住在皇宫呢?她一脸狐疑地看着少年,半晌,才想起什么似的,恍然大悟地敲了敲脑袋,笑道:“哦,我明白了,明白了,你爹是保护皇帝安全的侍卫或者军官吧?如此说来,你们并不是什么商人咯?”
  少年抿了抿唇角,不置可否。
  “子玉…”
  刘子毓转头一怔,这声脆生生又亲切的叫唤从柔止的嘴里叫了出来,他的心就好像被春风不经意刮了一下,一时间愣在当场:“唔?”
  柔止托着腮,充满好奇的乌黑双眸盯着刘子毓:“你是皇宫里的人,你说,皇帝究竟是长什么样子呢?”
  “还有,皇宫是不是很威严,是不是比我们家要大一百倍,漂亮一百倍呢?”
  “不是。”刘子毓看着眼前缓缓流淌的溪水,随手拣起一个小石子打了个水漂:“皇宫或许比你们家大,比你们家漂亮,可是,却没有你们家好。”他发自内心的认为。
  “真的吗?我不信!”
  刘子毓转过头,问道:“果儿,你以后想不想去看看皇宫究竟什么样子?”
  柔止心中一动,点头如捣蒜:“想!”
  刘子毓点头:“那好,等以后我们再大了,如果我又回到了那里,我就来接你到皇宫玩好吗?”
  柔止刚欲拍手说声‘好啊’,却又马上失落地摇头:“不对,我们长大了,样貌也变了,说不定到时候谁也不认识谁呢!而且、而且说不一定你明天就要走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失落,因为,今天已经出太阳了,桥也应该修好了,所以,明天他就会走了,以后两人再也不会见面。
  “哎。”柔止在叹息,刘子毓也跟着失落起来,想了一想,他从腰间解下一枚缀着珠子和流苏的兰花状玉佩,递给柔止:“诺,你拿着,若是以后你的样貌变了,你只要拿着它,我就会认出你了。”
  “真的?”柔止小心翼翼地接过玉佩,手指在上面抚了抚,最后,回他一个明朗的笑容:“好啊!我一定好好揣着!可是,可是我好像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送给你…”她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觉得有些难为情。
  刘子毓想了想,正欲说话,柔止“呀”的一声站了起来:“糟糕,你看,好像天又要下雨了,快走,咱们得赶紧回家!”
  刘子毓站起身,眺了眺东北角的方向,果然,风吹云涌,不多时,天边的最后一丝暮霞已经被它遮去。他想起什么似的,趁柔止没注意的时候转过身小跑几步,匆忙从草地上拣起一方染了血污的手绢,轻轻揣入袖子,这才又跑到柔止跟前,蹲下身道:“上来吧,既然腿受伤了,我只好背你回去了!”
  天色越来越暗,虽说是春天,但雨点却如同盛夏般大颗大颗从空中洒落下来,眼瞅失踪了大半天的孩子始终找不到踪迹,屋里的大人再次集结在一起,个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真是的,到底去哪儿了?还有,我们家少爷一向规矩懂事,怎么和贵府的小姐一玩到堆儿,就…”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高贵的妇人再也没有之前的端庄淡静,此时的她,严格说起来不只是焦急,脸上更多的是战栗和恐惧!身为一个乳母,如果将自己的小主子弄丢了,种种后果,这不是她能想象的。
  但她这口不择言的话,听在母亲心珠的耳朵简直很不受用。言下之意,他们丢了孩子,所有的责任都该归咎于女儿的头上了?而她的孩子不见了,自己又该怪谁去?心珠正待回妇人一句,一旁的薛定之赶紧道:“好了,大家都别担心,我们再去找找看,说不一定他们马上就回来了。哦,对了,这里乡民淳朴,一般都不会遇见什么坏人,所以他们可能是小孩子贪玩,玩得远了一点而已,别急,千万别着急…”
  “呵,乡下人见钱眼开,鬼知道会不会干出坑骗拐卖小孩的事情?”人群中不知是谁冒出这么一句,薛定之回转过身,见是一锦衣男子正在无礼冷笑,这下子,就连他的胸口也像吞了只苍蝇般不舒服。
  “走吧,既然这么担心,那还哆嗦什么,咱们还不赶快分头去找!”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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