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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难为-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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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却不是面前人喷的,喷水的人是苏思毓。
  
  珠儿站在我身边,替我挡下了这口茶水,同时我也记起来,当年那口茶水也不是莲真喷的,是先任沂州王,莲真他爹喷的。
  
  而莲真缓缓起身,眼眸中漾着浅淡的笑意:“公主殿下,好久不见。”
  
  “当真好久不见。”我亦兑出笑容。
  
  八年不见,如今他已成沂州王,我业已册封为凤华公主。
  
  他出落地越发沉静,越发孤傲,越发尊贵。我自然不能输了势头,背脊直直挺起,脸上虽谦和地笑着,眸光中却满是傲然。在一个比我高出一个头的男子面前,这一副傲视众生的派头做得极为吃力。
  
  久久无人开口,四月初温和的天气,寂静的厅堂却气温骤降。
  
  最后还是珠儿头一个打破沉默,扯了扯我的袖子说:“公主,集市还去不去了?”
  
  一旁的苏思毓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我拼命营造出的气场,在珠儿的一句话中轰然倒塌。
  
  我转过头,凉凉地看着珠儿皱成一团的包子脸:“你的衣服脏了,还去快去换一件。”
  
  珠儿大抵还不知我为何迁怒于她,很委屈地看了我一眼,应声退下了。
  
  我暗自叹了一口气。抬眼看了看莲真,他垂着眼帘,朱唇轻抿,一言不发。我只好转头看着笑得高兴的苏思毓:“苏卿,本宫这里不是宗正寺。”
  
  他才终于敛了笑容,从椅子上站起来给我行了个礼:“微臣多有冒犯了。”
  
  我心道你这不是冒犯,是找茬,便继续维持着冷面:“本宫不知沂州王突然大驾,失了体面,苏卿你该当何罪?”
  
  苏思毓歉道:“确实是微臣的不是,唐突了公主殿下。只是王上到得太突然,书信上说了初五,未料提前了几日到今日就到了,微臣一时来不及准备为王上接风,只好带到公主这里来……”
  
  于是我们三个人开始踢蹴鞠。我踢给苏思毓,他果断地踢给了莲真。
  
  莲真淡淡地看了苏思毓一眼,接下话来:“确是我的不是,沂州到都城路途遥遥,我怕耽搁了时辰连夜赶路,却不料早到了几日,叫苏大人措手不及了。”
  
  苏思毓看了看他,又将目光移到我身上,微微莞尔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王上的行宫还未安排妥当,微臣府上简陋,怕王上屈尊,又听闻公主殿下与王上交好,便做主将王上带到公主府,不知微臣此举是否逾矩?”
  
  蹴鞠踢了一圈又到本公主脚下,我镇定地道:“苏卿,此事还是先禀告皇上才好,以免遭人腹诽。”
  
  沂州王权高势仗,几乎坐拥半壁江山。他上都城觐见,却住在了我公主府。这简直太高调,太不寻常!亏苏思毓想得出来!
  
  我正等着苏思毓为难,没想到他嘴角漾起笑意:“回公主,这正是陛下的圣意。”
  
  我当下怔住。
  
  他笑了笑,又道:“陛下懿旨,在宗正府将行宫筹备完成之前,就请王上先在公主府上小住几日。”
  
  “……”
  
  父王您这是整哪出?您把个仇人整我府上,您是想整死我?
  
  我嘴角抽了抽,面上还维持着颇识大体的笑容:“既是如此,那往后几日,就委屈了真……咳,沂州王殿下了。”
  
  苏思毓又想笑,被我一个眼神瞪得稍稍敛容。
  
  淡定如莲真,在我面前缓缓作揖道:“那便叨扰公主殿下了。”
  
  如此淡定,如此从容不迫。与他为敌,怎么看,本公主都是吃亏的那个。
  
  想起我当年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他的那些事,背脊便一阵发凉。
  
  那日苏思毓说的对,拉拢沂州王,于我百益而无一害。可是我当年和他结下的冤仇,虽说只是小儿家不懂事的玩笑,却也差点要了他的命,他看似出淤泥而不染的清高样,难道真的能一笑泯恩仇?
  
  所以说,我究竟是想法子和他言和好呢,还是继续斗下去好呢?
  
  我这厢正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那厢珠儿换好衣服,奔奔跳跳地过来,地板被她蹦跶地震了三震,连同本公主的心都抖了抖。
  
  “公主,我换好衣裳了,可以去集市了吗?”她兴奋地迎上前来。
  
  屋内三个人无声望着她。
  
  珠儿跺脚:“到底去不去嘛!”
  
  苏思毓:“去!”
  
  本公主:“不去!”
  
  莲真:“……”
  
  苏思毓望着我幽幽道:“公主殿下,王上还是头一回上都城,不若公主作东,我作陪,我们三人改头易面,去街上逛逛如何?”
  
  我抬眉看了看苏思毓,他今儿是非要整死我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一个人写文好忧虑好忧虑,有木有人给个小短评呢T T






☆、楚馆

  
  苏思毓同莲真以及我和珠儿,各自换了便服,上街逛集市。
  
  四月的天气,阳光明媚,街上热热闹闹,各种摊子都有。珠儿这个专注吃摊十五年的超级吃货,一上街就开始胡吃海塞,我觉得在外人面前有些丢脸,拉着珠儿走得较快,把苏思毓和莲真都甩在了后面。
  
  午时虽过,街上还有零零总总的小吃摊,我无奈地看着珠儿这团肉球从一个摊位滚到另一个摊位,由衷地感叹一声,做人做到珠儿这个境界方才最好,一生的追求不过吃一顿,多一餐。简单又明了。
  
  追求得太多太杂了,反倒是不好。我十岁之前最大的追求不过是能出宫去,结果我父王一道圣旨把我送去了沂州,我还没来得及欢喜便结识了莲真。
  
  当时我怎么也不会想到,结识一个如莲花般清丽出尘的少年,如何会成为一个梦魇的开始?
  
  “公主!”
  
  珠儿一声狮子吼将我拉回神,我抬眼看到周遭有人听闻她高呼公主便纷纷投来眼色,便立刻拉着她要走。
  
  珠儿还不肯走,一个劲地在原地跺脚,我拖着她挤出了人群,她才大叫道:“刚才有贼!”
  
  这时,苏思毓和莲真才赶上来,珠儿已经开始嚎啕大哭:“刚才有贼偷了公……呃,是小姐的钱袋。”
  
  我的钱袋便是珠儿的钱袋,钱袋没了便不能买吃的,于是珠儿就哭得杀猪一样了。
  
  “我当什么事,不过是个钱袋罢了。”苏思毓笑了笑,很是大方地把自己的钱袋解下来,看了看我,“小姐,我的钱袋你不会嫌弃罢?”
  
  作为公主用臣下的钱,我总觉得稍有不妥,但转念一想,他拿的是朝廷的饷银,朝廷是我家开的,是故他的钱袋本就该是我的钱袋。
  
  于是我很不客气地拿过来递给了珠儿,阻止了她继续丢人现眼。
  
  而就在此时,我发现,我被偷掉的不止是钱包。还有一样东西——皇兄的玉佩。
  
  珠儿最先发现我的异常,她看到我今天刚系在腰上的玉佩不见了,便喃喃道:“小姐,那块玉佩……”
  
  我截住她的话:“不过是块玉佩罢了,值不了什么钱的。”
  
  可怜珠儿的脑袋还不及个钱袋有用,皱着包子脸道:“可是小姐那不是三殿……”
  
  我连忙踢了她一脚,莲真和苏思毓一同抬眸望着我,但只是好奇,没有多问。我也没有再开口,转身买了个酱肉包塞住珠儿的嘴。
  
  但是接下来,我便没什么逛街的心思了。
  
  其实仔细看来,除了珠儿,苏思毓和莲真逛街的兴致皆索然,加上我,最后直接变成了我们三个人陪珠儿吃饭。
  
  渐渐日沉西山,暮色漫天。
  
  看着珠儿终于打了一个饱嗝,我们三人齐齐地吁了一口气。
  
  “时辰不早了,回府罢。”我一边拍着珠儿的背让她别噎着,一边对身后的二人道。
  
  莲真这个万年面瘫不动声色,我当他默认,苏思毓在一旁笑道:“时辰尚早,不若我们就这样步行回府?”
  
  我想说好,但看了看珠儿,她肚皮圆滚滚,已经走不动道了。
  
  “让珠儿先回去罢。”苏思毓看了一眼珠儿,无奈地笑道。
  
  珠儿回以他感恩的眼神,但是她没发现,她走之后,我们三人都以感恩的目光看着她离去的那辆马车。
  
  珠儿刚走没多久,有一个打扮淡雅,楚楚动人的少年上前来找苏、莲二人搭讪。
  
  少年是旁街楚馆前来拉客的小倌,一般来说,渐渐入夜后,街上的行人逐渐减少,反倒有一种人渐渐增多。这种人,我们一般称之为嫖客。
  
  苏、莲二人穿着虽然简单,但衣料都是上品,加之容姿卓雅,又正直少年,是故才会惹来小倌拉客。但……可否不要无视我无视得这么直接?
  
  苏思毓发现我脸色不对,回眸朝我淡淡笑道:“小姐,这楚馆你可有兴趣一去?”
  
  便见莲真抬眸,清咳一声提醒道:“楚馆这类地方,怕是不太适宜小姐。”
  
  苏思毓笑意更深:“这倒未必。”
  
  我能感觉到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苏思毓此人,果真皮痒得很。
  
  我故作淡定道。“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想必你们不好男风……”
  
  未料苏思毓截下了我的话:“逢场作戏而已,不用那么计较,小姐喜欢便好。”
  
  我抬头睨了一眼笑意深深的苏思毓,干脆咬咬牙一甩袖:“那便走罢!”
  
  这楚馆名为楚馆,顾名思义,里面全是些楚楚动人的少年。
  
  苏思毓还挺为本公主着想。
  
  楚馆的装修不错,颇为典雅,不似一般青楼里莺莺燕燕,奢靡j□j。小倌们大多是清秀少年,也有不少风流潋滟衣着暴露的相公。凭借苏、莲二人的风华,甫一进门便迎来众多倾慕的目光,我封号凤华公主,平日也自认为有几分姿色,但在这二人面前忽然变得一文不值,当下便觉得丢脸万分。
  
  但论身份,苏、莲二人都不敢逾矩,任一旁的小倌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们也毫不动容,只静静地待我先下手。
  
  很快,其中小倌便明白了我们三人的身份高低,有一个年纪稍长看起来经验相当丰富的相公迎到我面前,将我带进了一间僻静但装修极为有格调的雅间,雅间内有一座香炉,爇着上好的冷梅香,初闻起来淡雅,渐浓后便及为醉人。香炉其后有一个宽敞软榻,我坐在中央,苏、莲各坐一旁,那相公上前对我道:“不知小姐可需指名?”
  
  我颇大爷地广袖一挥:“把你们这馆子里最好的倌人都送过来!”
  
  那相公应声退下,不多时,便有五个小倌鱼贯而入,在我门面前站成一排,年纪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不等,姿态气质各异。
  
  苏、莲二人都未出声,等待我先行挑选。我的目光扫过这五人,手指了指其中一个素衣的少年,道:“你过来。”
  
  少年一愣,似是根本没想到我会指他的名。他的容貌是这五人中最为平淡的,从衣饰来看地位也是最低的。
  
  他向我走来,脸上虽然羞涩地笑着,眼里却是胆怯。
  
  苏思毓在一旁戏谑道:“没想到小姐的口味甚是寡淡。”
  
  我皮笑肉不笑:“这个小倌我要了,其余的你们自己挑罢。”
  
  话音刚落,根本不用他们二人挑,那几个小倌已经按捺不住,纷纷迎上前,侍候这二位月华般的公子。
  
  而我回过头,看着那局促的少年,殊不知我比他还局促。这不过是本公主第二回上秦楼楚馆,上回在秦楼我调戏苏思毓失败反被调戏,这次我又被苏思毓诱骗到这楚馆来。苏思毓就这么爱把本公主往勾栏院里拐?!这缺德的!
  
  我内心的愤愤不平不经意地流露到了脸上,那少年似是被我吓到,怯生生地问:“可、可是小姐对叶儿不满意?”
  
  这少年容姿平平,胜在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睛好看,水汪汪的,带着一丝哀哀的愁,淡淡的怨,被这双眼睛看得我的心也软了下来,嫣然道:“你叫叶儿?”
  
  少年点点头,目光仍是怯怯。
  
  “别害怕,坐过来些。”我道,“今年几岁了?”
  
  他往我这儿挪了挪,道:“十五了。”
  
  “哦,那和我家一个小丫鬟同岁。”我笑道,珠儿也是十五。
  
  “呃……小姐可要叶儿替你斟酒?”他示意了一下一旁楠木桌上的酒杯。
  
  我微微颔首,他正要去斟酒,苏思毓忽然截住他,转头对我道:“小姐,这酒较烈,还是让他换一壶吧,若是醉了……嗯,怕要生事。”
  
  我心道你都把本公主拐到这地方来了还怕生事?当下便横了一个冷眼过去:“不必换了,替我斟。”
  
  苏思毓悻悻地缩回手,含笑地看着我,眼睛亮了亮。
  
  一旁叶儿已斟完酒,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目光稍稍侧了侧,见那厢苏思毓都莲真都双双被两个小倌围住,尤其一个缠上莲真的小倌,大约二十多岁的年纪,一身红衣,长得也是墨眉凤目,阴柔中透着邪魅。他一双洁白如玉的手臂缠上莲真的肩膀,低眉凑在他耳鬓边嘶磨。而莲真现下穿的是一件白色云缎的便服,这二人,一白一红,很是触目。
  
  我到底没怎么见过这等旖旎迤丽的场景,当下便觉得嗓子发苦,还在游神之中,一旁的叶儿凑上来,我只觉得唇上一阵温热,他口中含着酒吻上了我的唇。
  
  这场景我只经历过一次,上一回苏思毓吻我之时,我呆愣当场,这一回我却是蓦地一下推开叶儿,他的身子板弱,我又是习武之人,这一推直接把他推下了软榻,跌在了地上。
  
  我一下回过神来也怔住了,没想到自己的反应会这么大。
  
  跌在地上的叶儿脸色一白,一下子屋子里的气氛就紧张起来,苏思毓和莲真二人都投来了目光,叶儿更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歉声道:“叶儿服侍不周,唐突了小姐。”
  
  我连忙道:“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下手重了。”
  
  他却把头低得更深,单薄瘦弱的身子颤抖着,不敢抬头看我,只嗫嚅道:“是叶儿手拙,叶儿、叶儿求小姐赎罪。”
  
  本公主突然一个头两个大。
  
  一旁莲真微微皱眉,苏思毓却一下笑出声来。我朝他拼命使眼色,示意这等事我应付不来求他出面,他却袖手在一旁继续兴致勃勃地和小倌调情,没有功夫搭理我的意思。
  
  我没辙,只好心一横,上前干脆用手挑起叶儿的下巴,他抬起头,一双含泪的眸子望着我,我也没多想,闭着眼睛吻了上去。
  
  他的唇软软的,还带着酒香。我一边吻他,一边将他抱住,他的身子也是轻轻柔柔,我搂着他的腰,引他坐回软榻上,然后从他唇上离开,看着他强装出受宠若惊的笑脸,心中暗叹一声,好好的一个少年,到底是落到怎么的地步,非要在这种地方卖笑讨欢,如此卑微地活着?
  
  见叶儿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侧目看了看身旁,莲真的那个红衣小倌作风及其大胆,已经顺势吻上了他的唇,而莲真微闭着眼,神色依旧恬淡如水。我正要收回的目光,他突然一下睁开眼,寒星般的眼眸望着我,泛着丝丝凉意。
  
  心下晃了晃神,他的眼睛已阖上,我不禁眨了眨眼,莫非刚才是我的错觉?
  
  我又将目光移向另一旁的苏思毓,他膝上伏着一个小倌,肩上勾着一个小倌,抬眸含笑地望着我:“我看小姐似乎兴致寡淡?”
  
  我怕我若点了头,叶儿会悲愤地去撞墙,只好搂过叶儿的腰肢,嘻嘻笑道:“哪儿的话,我这厢美人美酒,倒真是乐不思蜀。”
  
  “若真是如此。”他谑笑道,“不如小姐今日就不回府了,在这开间上房罢?”
  
  ……来人,把这奸臣给本公主拖下去斩了!
  
  我侧目望了望莲真,巴望着他说句人话。他却淡淡地扫了我一眼,缄默不言。
  
  于是我只好低头继续喝闷酒,心道,干脆让我醉了罢!醉了罢!醉了罢!这两个奸臣,一个毒舌,一个面瘫,本公主撑到现在不容易啊!
  
                      
作者有话要说:  求藏藏求评论求调戏~






☆、结仇

  
  头很疼,很疼。莫约是喝醉了。
  
  我酒性较差,好在酒品尚可。喝醉了我不会大哭大闹,一般闷头就睡。
  
  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抱着我,他的身上有好闻的体香,清雅馨远,分不清是什么香,淡淡地盈在鼻间,很是悦人。我闻着好闻,便伸手将那人抱住,我能感觉他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还有要把我推开的意思。
  
  我怕他一松手就把我扔地上了,于是将他搂得更紧,双手缠上了他的肩胛。却听他叹了一口气,幽幽道:“还不松手,难道要我陪你就寝?”
  
  我一下惊醒,睁眼便看到一双寒星般的眸子淡淡地望着我。
  
  “莲莲莲真!”我本能的反应竟然是一拳往他脸上打上去。
  
  “八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莲真开口,声音凉凉。他平静地一手挡住我的拳头,另一只手微微一松,我身子向下一倾,落在了床榻上。
  
  我从床榻上挣扎着爬起来,看了看四周,已回到了公主府。
  
  “苏大人已经回去了。他让我转告你,今日多有冒犯,请公主殿下不要见怪。”莲真道。
  
  我暗自冷哼一声,还没有哼完,忽然觉得背脊一阵发凉。
  
  这里是我的公主府没错,这房间也是我的闺房无错,但是这房间里怎么只有我和莲真二人?
  
  当下便觉得背后冷汗涔涔。
  
  莲真发现我脸色不对,凑近了些望着我,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你好像很怕我?”
  
  我嘴角抽了抽,道:“你很得意么?”
  
  他敛了笑意,平静道:“承蒙公主抬爱了。”
  
  我欲吐血,忍了忍又咽回去。
  
  莲真这厮太过深不可测,我看着他沉静无波的神色,心下便觉得怒火滔滔。
  
  凭什么?凭什么他总是一副大局在握的样子?凭什么他每次都能让我想要吐血三升?
  
  我一生中遇见能让我想要吐血三升的不过二人,苏思毓和莲真。但苏思毓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的坏心眼都是显现在嘴上和脸上的,但莲真就不同了,他面上永远清寒孤傲,宛若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谁能想到他的这颗莲心竟是黑的呢!
  
  当年,我父王眼见沂州王羽翼渐丰,几乎要权倾半座江山,又听闻沂州王膝下只得一个幼子,便将他年仅十岁的女儿送去沂州小住,名为以此见证两家交好,实则是以此刺探沂州王及其幼子的虚实。
  
  这个倒霉的女儿就是本公主。
  
  想当年,我不过十来岁的小丫头,哪里会想到肩上承担着如此重任?
  
  五月莲池旁初见,沂州王带着小世子恭迎公主圣驾。我从马车上下来,远远地就看到莲池旁站着一个白衣翩然的少年,我拉了拉陪我一道上沂州,据说是我父王亲信的裴大人道:“裴卿,你看,那个小公子长得真好看。”
  
  “公主,那正是沂州王的小世子,莲真。”裴大人道。
  
  在那之前,我所有关于沂州王的印象都是从父王口中得知的,听说他权倾天下,城府极深,简而言之就是个老奸臣,那么他的儿子自然就是个小奸臣。
  
  但彼时我实在无法把“小奸臣”这个词同眼前这个清丽出尘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裴大人和沂州王觉得我和莲真年纪相仿,有意让我们亲近,便将安排我住进了莲真的莲华殿。
  
  但起初的几天,我都不常能见到莲真。大抵是沂州王嘱咐过他,我这个公主实则是皇上派来监视他们一家的,是故他对我能躲则躲能避则避。他不来找我,我也不好放下公主的矜持去找他,一个人在陌生的莲华殿里实在倦得很。
  
  那时候莲真已是个面瘫,沂州王宫里的人大部分都是面瘫,我作为其中唯一一个不面瘫的人,也在几天的耳濡目染后,变得面瘫起来,由此可见面瘫也是会传染的。
  
  就在我差点变成真正的面瘫之际,裴大人坐不住了,父王交代过他务必窥探清楚沂州王,尤其他这个小儿子日后是否会对皇朝造成威胁。
  
  裴大人提出要公主同小世子一同读书,沂州王颔首,于是裴大人每天抱着一筐书到莲华殿,督促我和莲真读书。
  
  我在皇宫被周太傅逼着天天读书已经苦不堪言,本以为到了沂州可以过两天清闲日子,没想到还要读书。于是整整两日我都用眼白部分看裴大人,他知道我不待见他,也没常常在我跟前晃悠碍眼,只是留下许多书叫我和莲真一起看,还说他三日之后会来检查。
  
  裴大人出了名的刚正不阿,绝不护短。临走之前还把我拉到一旁拍拍我的肩膀道:“公主殿下,您代表的是宁国皇族,可不能被沂州小世子比下去了,微臣期待公主殿下的表现。”
  
  于是我甚凄凉地告别了裴大人,在书房里拼了小命地读书。
  
  结果我便发现,拼了命读书的只有我一个,莲真每日就看半个时辰的书,而且一目十行,一本书他翻了几下就放下,一副很随便的样子。一天看完半个时辰的书,接下来的时间就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我开始以为,这些书他都看过,转念一想,这些书是裴大人带来的,必然是他挑选过一番的,莲真绝不可能看过。
  
  那么只有第二种可能,他根本就是不想看书,随便敷衍下裴大人罢了。
  
  事实证明,本公主很傻很天真。
  
  三日后,裴大人来问话,莲真对答如流,我拼死拼活看了三天三夜的书,也抵不过他行云流水,滔滔不绝。
  
  裴大人很是欣赏地称赞了他一番,他低着头,甚谦逊地道:“我只是比较用功罢了……”
  
  天地良心,用功个屁!
  
  我恨不能活吞地瞪着他,裴大人却在一旁鞭策我道:“公主,你要多学学小世子,戒骄戒躁才是!”
  
  本公主当真冤枉。谁能想到这厮居然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领!
  
  我在裴大人那里挨了批,气得好几日没有读书。裴大人指责我辜负皇上圣望,沂州王在一旁甚八面玲珑地笑道:“无妨无妨,公主若是不爱念书,可以习武。学得一身功夫,以后也好保护自己。”
  
  于是裴大人又安排我和莲真一同习武。
  
  就在准备习武的前一天晚上,我看到莲真坐在院子里的莲花池边发呆,那天是夏至夜,听说是他母亲的忌日。
  
  想到他和我一样年幼丧母,我便忍不住走到他身边。夜晚一池清莲出水,月光浮动在水面上,沉静安谧。他看到我来也没有说话,静静地注视着水面上的清莲,一言不发。
  
  我只好坐在他身边,他也没有赶我。宁静的夜色中,弥漫着莲花清雅的香味。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都快睡着了,忽然身旁的莲真幽幽道:“你还是不要和我一同习武了,继续读书罢。”
  
  “为什么?”我诧异道。
  
  他面无表情道:“你会更自卑的……”
  
  “……”
  
  我嘴角抽了抽,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忽然一个纵身,以极其灵巧的身法飞身上了屋顶。
  
  他一袭白衣翩然地站在屋顶上,看着我在屋顶下目瞪口呆,朝我伸出一只手道:“要不要我拉你上来?”
  
  “不要!”我负气地道,自己扑腾了两下,连屋檐都没碰到。
  
  莲真终于看不下去了,飞身下来一把揽住我的腰,用力一带,将我抱到屋顶上。
  
  我站在屋顶上摇摇晃晃终于站定后,气冲冲地指着他道:“谁让你拉我上来了!”
  
  他平静地擦了擦脸上唾沫:“你可以再跳下去。”
  
  我往下看了看离脚下一丈多远的地面,遂忍气吞声,一脸悲愤地坐了下来。
  
  看着我一副吞了苍蝇的模样,莲真浅淡地笑了一下。
  
  我看到他笑的时候,整个人愣住了。原来面瘫也是会笑的,而且笑得那么好看。恍如莲花初绽,灼灼其华。
  
  我被他的微笑摄住,好长一段时间没回过神来,等回过神的时候,莲真已经不见了,只余我一个人坐在屋顶上。
  
  我气得踢飞了两片瓦烁,又怕动静闹大了被裴大人知道我身为公主不知体统夜爬屋顶,去找我父王告黑状。于是眼一闭,心一横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就在我以为自己这回非死即残的时候,莲真突然出来,稳稳当当地接住了我。这番终于闹出了动静,一群宫女太监携着裴大人赶来,看到莲真抱着我都十分惊奇,忙问出了什么事。
  
  而莲真抬起头,简言意赅地道:“公主殿下从屋顶上跳下来,我接住了她。”
  
  于是……我挨了批,裴大人修书一封送去都城,过几日父王回信,我又挨了一顿批。
  
  至此,我同莲真正式结仇了。
  
  鉴于我对莲真的仇恨。过几日,裴大人安排我们一同习武之时,我指名了要和莲真比试。
  
  我原本是想让他在裴大人面前展现自己的武艺超群,那么裴大人就会发觉此子并非池中物,一定会修书报告父王,然后父王就会想办法收拾沂州王一家。
  
  但是那天,莲真却像吃错了药一样,和我比试竟然节节落败。
  
  我气冲冲地道:“你别装!我知道你武艺超群!”
  
  结果他无奈地看着我:“公主你误会了,我只有轻功好而已。”
  
  我自然是不信的,于是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他渐渐受了伤,白皙的手腕上被我打得都是乌青。最后裴大人看不下去了,一把拉开我,训斥道:“身为公主怎可如此蛮狠!小世子都伤成这样了,您还不肯罢休吗!”
  
  我大声说莲真是伪装的,但是裴大人根本不信,絮絮叨叨地说身为公主要体恤下臣,不可骄纵,要懂得为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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