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猎鹿-湮菲-第7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露妃欣赏着自己红艳的手指,那双奇异的三色之瞳里浮动着莫名的喜悦,她轻撩裙摆下榻,犹如等待多时的初恋少女般欣喜,微扶云鬓,眉眼撩人,嫣然笑道:“快快有请。”
和瑾从未想过自己幸会有一日主动登门拜访雀翎宫。在她的臆想之中,那个女人住的地方一定堆满了各种匪夷所思、奇奇怪怪的东西,至于怎么个奇怪法,她却又想象不出来,而现实却又令她产生另一种程度的不适感。
露妃的寝殿出乎意料的普通,奢华的摆设,华美的帷帘,精致的雕栏,如任何一个得宠的妃子那般虚华又普通。她虽然是一个怪人,但寝殿却极力保持着一个普通女子的常态,以便她心爱的男人肯为她驻足。
至于品味,和瑾觉得她已经尽力了。
“不知公主大驾光临,有何要事?”身后蓦地响起一个女子妍妍的笑声,和瑾回过神,便见露妃肩头披着一件轻袍意态慵懒地自内室款款而出,倦怠的眉眼之间却有一股挥不去的动人风情。她似是刚从睡梦中醒来,但未解的云鬓却又表示她并未就寝,好似正待谁的到来。
和瑾并不觉得露妃等的人会是自己,只怕她此刻定然很是失望:“深夜打扰,还望娘娘恕罪。”
露妃请她在大殿中落座,闻言挑起眉梢,似有些吃惊:“都是一家人,公主何需如此客气。昔日我多次邀请公主前来做客,公主都不便前来,当真遗憾得紧。今日公主亲自登门,我高兴还来不及。”
和瑾凝着那双温柔的桃花眼,心下五味杂陈。露妃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可惜皇兄身边最不缺美人,她的美在无人欣赏的深宫里受到冷落,不知是否因此缘由,和瑾总觉得她对自己有一种莫名的敌意。
然而陛下对她的冷落只怕并不仅仅因为厌倦,更多的怕是别的原因。“宫里有一些不尽不实的传闻,还请娘娘宽恕……据闻娘娘入宫之前曾经是灵社神女,灵力高强,甚至可以通晓古今,能知过去未来……可确有此事?”
她一贯直来直往,也不屑于客套,便就这么问了。露妃肯承认自会承认,不肯承认,那凭她舌灿莲花也于事无补。
果然,露妃听她如此直白的发问也是怔了一怔,那双奇异的眼瞳静静地凝视着她,仿佛看到她心底去,要将她整个人都看透。和瑾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感到一阵窒息,蓦地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曾经,曾经有一双金色眼瞳自她视线中一晃而过,那一瞬间的心悸与此刻相差无几,都是令人寒毛倒竖。
“不知公主想知道什么?”露妃悠然问。
她竟然承认了。和瑾发觉手心里已冒出丝丝的冷汗,她不自觉捏紧了掌心,心中恍惚闪过一个念头,一旦当真问出口便不能再回头。可是她想知道真相,她已经不想再装聋作哑,权听别人如何揣测、如何歪解,如何口口声声道“这都是为了你好”。
“我想知道……”她紧紧攥着手心,竭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会发抖,“……十六年前在沁春园究竟发生了什么?”
露妃并没有露出惊讶之色,好像她的疑问早已在她眼中。她只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喃喃地说道:“十六年前的沁春园,正是公主殿下诞生的地方。昔时昔日,旧人旧物,早已在大火中付之一炬。虽然很遗憾,但却是天意难违,公主何需挂怀于心,徒增烦恼。”
天意难违?和瑾不明白露妃意有何指,但她听出露妃并不想告诉她。这个女人明知她为此事而来,却偏偏等她问出了口再委婉地告诉她,别再问了,我不能说……登时一股火气上涌,她也顾不得礼数,猛得站起身厉声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天意难违?难道我的母妃是非死不可吗?”
难道她死于叛军刀下是不可避免的命数?天意有何必要白白牺牲一个弱女子的性命?
露妃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怜悯,她没有呵斥和瑾的无礼,面对质问,她却道起了另一个话题:“公主以为,身为女人一生的最高峰是什么?”
和瑾心有怒火,然而露妃不急不缓的态度却又令她冷静地看到自己的失态,她不能在这个女人面前被打败,更不能让她有机可趁。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对露妃的发问却又委实摸不着头脑:“登上皇后之位?”
露妃赞许地点点头,又问:“那公主可知,普天之下,又有何人有资格问鼎后位?”
和瑾秀眉微蹙,不知眼前这个女子意欲何为:“贤良淑德的名门闺秀,深得百官爱戴的名门望族之女。”
反正不是你这样的女人……不知是否听出了和瑾话里的讽刺,露妃唇角的笑容划过一丝冷意,她敛目正襟危坐,神情忽然变得严肃:“公主此言既对也不全对。为何陛下需要名门望族之女当他的皇后?”
“因为他需仰赖重臣的扶持稳固江山。”和瑾小心措辞,谨慎地盯着露妃。
“既是说,他需要汲取力量为自身所用。”
和瑾不置可否,但这句话从露妃口中说出,总觉得有一些变味。露妃的笑意之中染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她压低了声音,那双异色瞳仁里流动着诡谲但又令人心醉的光芒:“如果百官之力已不能满足皇室所需,甚至……”她有意一顿,凝视着和瑾,“连‘人’的力量也不能满足了呢?”
和瑾愣了一愣才明白过来她话中深意,顿时感到一股寒意爬上脊梁,那双三色瞳仁的视线让她全身发怵,她畏而生怒,喝道:“荒谬!你身为皇妃岂可在宫中宣扬巫邪之谈?”
她话一出口才觉没有底气,露妃本就不是正道中人,她虽以夏家千金的身份进入后宫,但谁都知道,陛下之所以对她感兴趣,还不是因为灵女的身份?而和瑾自己深夜来访,也正是因为如此。
她怎么会脑子一热跑来找这个怪女人……简直可笑。和瑾既懊又恼,料想露妃根本不会告诉她真相,也许这个妖女根本就是诓她,哪里会有人类能看到什么过去未来?她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也是傻了。
“娘娘,是我唐突打扰了你。今后我不会再来叨扰你养胎,告辞。”她生硬地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连一刻都不想多做停留。
“慢着。”露妃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喝起,和瑾顿下脚步,心道如果她不肯放她走,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然而露妃接下去的话却如一盆冷水当头淋下,令她自脚底产生的寒意瞬间袭卷全身,几乎无法动弹。
“公主难道不知你的生母甄玉棠来自赫赫有名的‘甄一门’,乃甄氏一族嫡系传人。她通晓古今,身怀异术,甚至拥有能够左右中原大陆命局的力量。”身后优雅的脚步声伴随着轻笑款款移来,在和瑾耳中听来却如同一只恶鬼带着生杀予夺的愉悦逼近,生生攫住了她,“甄玉棠可不是贤良淑德的名门闺秀,更不是百官爱戴的名门望族之女。甄氏一族早有传言世世代代都含有非人的血脉,她作为血统纯正的嫡女,又岂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和瑾想让她闭嘴不要再说下去,方才她想要知道真相的时候这个女人闭口不谈,现在她不想知道了,她却报复似的满含恶意地强塞给她——“你的母妃甚至不算一个完整的‘人’。”女子在她耳边咯咯笑道,爬上她肩膀的纤白手指上妖冶的海棠花触目惊心,犹如一场噩梦。
“公主,你也是。”
呼吸为之一滞,和瑾反手向后一推,想要挣脱恶鬼的禁锢,不料掌至半空却被生生截住。露妃纤长的手指扣住她脉门,她竟然没有躲开!
和瑾惊骇至极,她从来不曾听说,露妃竟然会武功。
不,如果她当真知晓过去未来,是早以读出她的内心因而先发制人?不论是哪一种都令人胆寒。
“你、你处心积虑想登上皇后之位,究竟想要什么?”
露妃死死扣着她的手腕,听到这话却似乎感到好笑,她柔柔地笑道:“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女人想要的,别无其他。”
三色的瞳孔里散发着熠熠的寒光,如一柄刀刃,锋芒毕露:“只不过比起一般的女子,我比她们多要了一点。”露妃嫣然地笑,“地位,财富,美貌,孩子,权力……我只是希望我爱的男人离不开我,不论他心在哪里,能站在他身边的女人只有我一个;不论他如何看待我,能陪伴他终生大业的女人,也只有我一个。”
她说得很坦然,坦然到让和瑾感到害怕。
“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对你来说都是囊中之物,后宫大权早就在你手中,皇后之位形同虚设,你又何必逼他?”
露妃的表情忽然淡了下来,那双异瞳里的光彩隐隐透出惋惜,甚至有点寂寞:“公主说的不错,我什么都得到了,皇后之位也早晚是我的。可是……”她喃喃地道,“我最想要的东西却没有。皇后之位并不仅仅是一个名分,让他心甘情愿封后的,是他真心爱的女人。这种痛苦,公主也当理解才是。”
和瑾哑口无言。自皇后过世以后,陛下广纳后宫,他一向如此风流,并没有什么不妥,最多不过落得人后一句闲话。然而皇后之位空悬至今,百官只当他定不下性,不愿再有哪个女人名正言顺来管束他……即便和瑾与他朝夕相处十六年,所知内情也不过是认为他在权衡百官的势力,尚未择优而选。
然而露妃却一语道破连和瑾都没有察觉的事。皇后过世数年,她并非望族之女,又无子嗣留存,身死而魂消,宫中新人换旧人,便再没有人提起过她。露妃却如亲眼所见一般刻骨铭心,她……她当真能看到过去未来?
“公主执意想要知道真相,与其问我,不如直接去问当事人,对公主而言也许更容易接纳。”她目中流转,方才刹那间的黯然好似浮光虚影,慢慢松开了和瑾的手,“我言尽于此,其余不便多说,公主自便吧。”
和瑾怔怔地退开了两步,她有一些恍惚,露妃的话里藏了太多的玄机,让她一时不知该先理哪一头。露妃不肯多言,却又偏偏透露出她什么都知道的态度来,如果不是她有意要拿和瑾取乐,那就是有人要她闭嘴。
能命令她,也让她甘愿受命三缄其口的人,只有一个。
和瑾只觉得仿佛突然置身在冰窖中,她终于看清了那团将她牢牢困住的迷雾究竟是何人所为。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已经对他言听计从,为什么还要一步步设局将她套在里面?
他害怕她知道真相?可她知道了真相,又能怎么样?她能有什么真相会动摇到他的利益?一面温柔可亲处处为她着想,一面又这么……
“这么残酷无情。”
和瑾猛得抬起头,露妃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异色的瞳仁里充斥着怜悯的光:“公主即日就要大婚,离宫之后只怕没有多少机会再回宫。有些事又何必耿耿于怀?真相这种东西无非是一些陈年旧事,于今又有何干系?你若真心待一个人,就不要想知道得太多。知道得多了,只会令你失望,令你痛苦,令你发狂,令人恨得……想杀人。”
仿佛一刀斩在了她最敏感的神经上,她忽然骇得全身战栗,犹如两年前那场被血水冲刷的雨夜……
不要太信任他。
那个聪慧而苦命的女子曾在生命尽头为她留下一句劝告,可是她却刻意将它遗忘了。那件事成了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隐秘,他们默契地自此避而不谈,她甚至觉得自己是牺牲自己而保全他的功臣……多么可笑。
忽然一只尖锐的指尖触上她的眉间,和瑾下意识挥手避开,狼狈地按住早已消失的伤痕。不料面前女子竟无设防,在她一推之下猛然向后跌去。“啊——”露妃一声惨叫,摔倒在地,她惊慌地按住小腹,脸色煞白。
突来的变故让和瑾吓得失了魂,她下意识向后退去,却被露妃一把擒住了手腕:“你若伤到我的孩子,我就让你下地狱!”
喑哑的嘶吼声犹如来自地府恶鬼,三色异瞳里骤然冒出凶狠的精光,滴血般恶毒。和瑾顿时吓坏了,她挣扎着想要摆脱露妃的钳制,然而那只柔柔弱弱的手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钳住她的手腕纹丝不动,仿佛要生生将她的手骨捏碎!
“妖怪……妖怪!”和瑾失声惊呼了起来。
那女子凄惨地笑了起来,恶毒的汁液仿佛随着她的笑意流淌而出,沾骨既噬:“哈哈,妖怪……?是,人人都这么说我,但你没资格!你一个人的命运牵动着整个中原大陆,招致中原大陆千年祸劫,连天上城都束手无策!……你贻害千年而不自知,因你而死的人何止千千万,你本不该存在这世上,甄玉棠早该一刀杀了你!……”
“放开我——!”和瑾撕心裂肺地喊道,内殿之中已有人闻声赶来,她惊骇至极,露妃脸上逐现痛苦之色,钳住她手腕的力道渐松,便被她挣了开去。
“娘娘,娘娘……”嬷嬷已当头冲了过来,和瑾顾不得众人惊慌失措的喊声,踉踉跄跄地转身就逃。她一头栽进黑夜里,没命似的往前跑。道路两边的林木仿佛忽然化身索命的判官,张牙舞爪向伸出干枯的骨爪,露妃恶毒的脸庞浮在空中,不论她怎么甩都甩之不去。不知何时宫灯已经渐渐消失在身后,她困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看不见光亮,寻不到出路,黑暗犹如一张致命的大网将她笼罩住,丝丝缕缕都淬着毒液……
——妖怪?人人都这么说我,但你没有资格!
——你贻害千年!
——甄玉棠早该一刀杀了你!
——你若伤到我的孩子,我让你下地狱!
句句钻心,字字蚀骨。和瑾捂住耳朵堵住源源不断自耳边翻腾的诅咒,声嘶力竭地嚎叫起来。凄凉的惨叫回荡在空荡荡的夜里,恍如被投进一口没有底的黑洞之中。哭喊声惊起一片鸟兽虫鸣之声大作,然而声音一旦止息,这份窒息般的寂静却让人更觉寒意入骨……
一双脚迈入了和瑾低垂的视野。
“公主,你怎么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和瑾讷讷地抬起头,恍惚地看过去。她知道自己认得这张脸,认得这个人,然而神经却已经麻木,不知眼前此人究竟是人是鬼。
“……卫……冕……”她的脸色可怕极了,卫队长提着宫灯乍一瞧见,当如撞鬼般心颤了一下。
他忙过去将和瑾扶起来,触及她手臂竟全然绵软无力,被强硬地拉起的身子却又定定地立在那里,魂不知何处。泪珠顺着两颊滚滚而下,在苍白的月色中那么凄凉。她没有哭,也没有再说话,只一双眼睛讷讷地望着他,两汪水潭之中含着无尽的委屈和惊恐,却始终在外人面前坚忍着不愿决堤。
卫冕心中一痛,伸手过去,却又觉有失礼数,半晌,终是探手抚上她肩背,将她轻轻带进自己怀里。
乌云散去,皎月当空,他轻拍着少女的背脊无声安慰,不敢逾越甚多,又不敢轻言放手。只是对着那皓皓长空,沉重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找回了当初的存稿,所以目前会维持日更。祈祷后期续写的风格与当初不要差别太大,终于能体会失散多年的孩子回家后,完全不认识的心情了QAQ
☆、唯一的当事人
卫队长拨开花丛,确定没有被人发现后才悄悄潜进了御花园的密丛里。这里时常会被一些偷情的宫女和侍卫当作幽会圣地,当然偶尔也会有其他不速之客。
和瑾抱膝躲在花丛之中,她身形娇小,那半人高的月季将她的身形挡得严严实实。以往卫队长夜巡时曾多次发现她躲在里面,偶尔心情不错就壮着胆子把她拎出来,但更多的则是心照不宣的沉默。
今日依稀与往日好像没有什么分别,只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少女蜷缩在花林之中,她的身体看上去更单薄、更瘦弱了……唉,这哪里是一个即将大婚的天之骄女该有的样子?
“公主,卑职方才去雀翎宫打探了一遍,露妃娘娘没有大碍,公主放心吧。”他柔声说,生怕声音再大一点都会惊吓到她。
和瑾懵懂地点了点头,仍然一副魂不守舍的神情。她还没有从梦靥里醒过来,露妃歇斯底里的恫吓像在她脑中扎了根,一遍一遍回荡在耳际,她恶毒的容颜,异色的眼瞳,妖冶的红唇……和瑾想要伸手拭去额上的冷汗,却发现自己的手正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连握都握不住。
卫冕脸色变了,忙上前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毫无阻隔地传递过去,她像濒死之际突然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地抓住了他,修剪圆润的蔻丹扣住他的皮肉,仍然沁出了丝丝血色。
卫冕皱了皱眉,柔声安抚她,问:“究竟出了什么事,公主遇到了什么?如果是雀翎宫的误会,露妃娘娘凤体安康,陛下想来不会责怪你的……”
和瑾摇摇头,像在反驳他的话,又像在努力将自己脑中的幻念甩掉,呼吸急促地喘着气。卫冕只好不再说话,一再重复着轻拍她的背脊,为她顺气。
四周只有虫鸣之声,此起彼伏的更显寂寥,然而听得多了,却又觉得似乎胸中一口郁结慢慢地就化在了这虫鸣里。片刻之后,和瑾终于缓过气,也镇定了下来。她抬起苍白的脸,像终于认出了卫队长一样,目中有些怔忪:“卫冕……”
卫队长忙道:“卑职在。”
和瑾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气若游丝问他:“你告诉我,当年是你亲手把我从沁春园里带回来的吗?”
卫队长怔了一怔,不知为何突然提到此事。思及和瑾方从沁春园回来,又闻沁春园再次覆灭在火灾之中,而那纵火弑君的罪犯还未绳之于法,也许因此触到了和瑾的伤心事,便拍拍她的手背劝道:“都过去了,公主,不要再想了。”
和瑾猛得抓住他的手:“回答我!”
卫队长着实吃了一惊,和瑾目中灼灼生焰,并不是玩笑,也非委屈,便只好颌首应道:“是,是卑职亲自将你带回宫中,一路上均无假他人之手。”
“那……”和瑾又问,“其他人呢?其他人现在都还在吗?”
卫队长不知她问的是谁,十六年前沁春园惨剧无一人生还:“原本在沁春园里的人都死了,我随军的那一支部队早已经解散,分编到各地各部,而当时领军的将军因为一次驯马事件不幸身亡……”
他慢慢回忆,突地感到一丝不适感。
“那就是说,他们都不在宫里了。”和瑾喃喃。
卫队长瞧着和瑾发愣的双目,心底渐渐升起一丝异样,但他还是纠正了和瑾的话:“他们都不在京都了。”
和瑾点了点头:“只有你了……”
露妃所说的当事人,正是卫冕。当年沁春园里幸存下来,如今仍然在和瑾身边的,只有卫冕。
“公主……”卫冕感到一丝不安。
和瑾郑重地问他:“告诉我,我的母妃是怎么死的?”
卫冕倒吸了一口气,果然……她果然是因为这件事而神魂失措,但是唯独这件事他不能说,死也不能说。
“公主殿下,你很累了,卑职送你回清和殿歇息吧。”
“不!”和瑾猛抓住他的手臂,头摇得坚决,她的目中有泪意,然而在月色之下却散发着明烈的光,“告诉我,卫冕。只有你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只有你知道我是不是真的不应该被生下来……”
卫冕急了,扶住她的肩膀厉言道:“公主何出此言?虽然玉妃娘娘早逝,但先皇待你如珍宝,陛下也一样对你宠爱有加,你比任何一个公主,甚至比欢沁两位公主还要受皇恩宠爱……你、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他并不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也没有那么弯弯扭扭的心计。但他知道有些事不是所有人都应该知道的,有时候分得太清楚反而是自寻死路,他已经因此而吃了大亏,并且现在还在为此而付出代价。
“你说的不错,父皇宠爱我,皇兄宠爱我,可是母妃呢?……她不想要我对不对?一点都不喜欢我,甚至想亲手杀了我……”
“因为她疯了!”卫队长制止住和瑾的歇斯底里,无可奈何地脱口而出道,“虎毒不食子,她若不是疯了,怎会下手杀自己的孩子,怎会自焚而死?”
他蓦地住嘴,周围顿时鸦雀无声,卫队长缓过神来,直恨不得将舌头咬下去。
和瑾呆呆地看着他,不可置信地重复道:“自焚而死……疯了?……这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玉妃当年有多受宠,放在现在都能让一众嫔妃嫉妒至死。为了给她安胎,远离后宫纷乱,先皇亲自监修沁春园,为她建造了一座独属于她的皇家林园——一如现在,陛下为和瑾做的一样。
蓦地,和瑾感到一股透心的冷窜上脊背,冷得彻骨,冷得寒心。
“他们……他们关系不好……?”她口中的“他们”自是指玉妃与先皇。
卫队长沉默了良久,慢慢点了点头。
“那时卑职刚被调遣过来,却也听到了一些传闻。玉妃似乎并不愿意进宫,是陛下……是先皇强迫她进宫的,她入宫后终日郁郁寡欢,两人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吵得翻天覆地。玉妃性情刚烈,动怒则爱摔锅砸铁……这一点公主可以想见。一日她砸了瓷瓶不慎伤到陛下,陛下忍无可忍动手打了她,她几欲咬舌自尽,却在这个时候太医报来喜讯,玉妃有身孕了。”
卫队长深吸了一口气,直觉这夜露吸到嘴里,竟是这般凉:“因为这样,先皇才送她到沁春园养胎,两人自此不见。却没想到,当真是再也没见了。”
卫队长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那么清晰无误地传到和瑾耳中。她好久都不敢相信,怎么是会这样的?昔年父皇迎母妃进宫,整个京都万人空巷,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几十里长,人人都争相地想要一睹这位绝色美人的芳颜真容。
她父皇虽然不喜奢侈,但唯有得到最珍爱的宝物时定要全天下的人观而羡之,向苍生展现他最宠爱、最得意的宝贝,邀众生一齐分享他的喜悦。而他一生当中,唯有两次这般大肆宣扬、得意非凡:一次,便是母妃;一次,是她。
父皇常常抱她在膝上,在她耳边遗憾又温柔地说,他这辈子年轻时拥有挚爱,到得老来又享膝下之福,值了,值了……每每当她问起母妃时,父皇都会一脸怀念地叹道,母妃是这世上最美丽、最温柔的女子。
——原来都是谎言!至少母妃一点都不温柔,他们之间除了争吵,就是憎恨。憎恨到即使分离之后仍然在诅咒着对方,憎恨到带着诅咒陷入疯魔,憎恨到……想要杀人。
和瑾浑身一个激灵,不由自主瑟瑟发抖起来。
“公主。”卫队长咬了咬牙,索性就将话都说开了,“其实陛下与玉妃本就是天赐良缘,玉妃早先就已许了婚约在皇室。陛下当年也许是年轻气盛,惹怒了玉妃,但他们终归是夫妻。玉妃得知自己怀有身孕后虽然仍旧郁郁消沉,但她没有再跟陛下争吵过了,陛下也一样处处迁让着她。身为父母,他们都是爱你的……”
和瑾明白他的意思,即便是强扭的孽缘,但终归因为她的到来而让两人暂时休战。可他们早有婚约,却又闹得这般分崩离析,究竟为何?父皇身负一代仁君的美名,又怎会与母妃闹得这么凶猛,竟令她疯魔自焚而死……
她忽然想到如今的当下,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怕再一个十六年后,就要步母妃的后尘了。
“为什么她会疯呢?明明都没有再相见面了……”和瑾喃喃,总觉得似乎有哪一环掉了链子,让最终的结果并没有跟前因接轨起来,“为什么她要杀我,为什么要烧死自己……”
“因为叛军。”卫队长截住她的话,道出了真相,“瑞王谋反的叛军攻占了沁春园,玉妃收到惊吓,不仅早产,而且疯了。她本就神经纤细,受不得刺激,这么一吓突然就疯魔了。”
和瑾怔怔地看着卫队长浑浊的眼色,不知该如何消化这个真相。这一切似乎很顺理成章,也跟她多年来所听闻的分毫不差,可是……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梦靥里那个看起来像她母妃的女子对她微笑,为她唱歌,也用那双温柔地手掐住了她的喉咙……她是疯着的吗?如果那双清明的眼睛是清醒的,那她什么时候开始疯的?
那个梦,可以算数吗?
卫队长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下去了,这十六年来他就像被人遗忘似的扔在了皇宫的角落,没有人勒令他禁口,但他知道他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自知之明,而那些被下了勒令的人反而都不在了。他从未庆幸过当时的自己只是一个比较走运的小人物,以至于后来当人们想起他时,也没有了处置他的力气。
当年……他自宫中受命送了一封书信慰问刚刚产子的玉妃,随后便留在了沁春园,前后不到两日,沁春园巨变。他只看山火迅速地燃了起来,沁春园里人人惊惶无措,守园的将领不知去了何处,宫女们哭号着喊主子却无人理会,他护主心切,自告奋勇闯进大殿,一路上尸横遍野,守军的将士竟有不少横尸当场,他连忙去召唤救兵,熊熊燃烧的大火之中却不见半个人影,当他闯进玉妃寝殿之时,就看到那个传闻中倾国倾城的皇妃正双手扼在婴孩的纤细的脖颈上……
玉妃几乎是哭着求他把孩子还回来,那伤心欲绝的模样当真是一个母亲在恳求恶人放过她的孩子,然后她哭咽着断断续续地喊:“……求你……杀了她……杀了……”乌发沾满了血污,泪水绝望地遍布双颊,她匍匐在地上犹如一只惊艳的恶鬼。
那一夜变故的确是因为有刺客潜入沁春园,杀死了几十个守军,但——并没有什么叛军。
当他与剩余将领一齐带着襁褓中的婴孩快马加鞭赶回宫城之后,沁春园传来了战报,叛军纵火屠园,无一人幸免。事后,他问过将军,将军厉色看了他一样,那一眼卫冕到现在还会被惊出一身冷汗。不久之后队伍被分编,那个将军也调往别处,不知哪一年就听说了他坠马而亡的事故……
深宫里的是是非非本就是那么混沌,卫队长后来一直在宫里当差,慢慢见得多了,也就知道了该如何明哲保身。唯有那个女子,那个女子……唉,想必今后再也不会这般冲动了。
“什么人在里面?出来!”
忽然一声喝令自花丛外响起,两人均是一怔,竟有一刻都没有反应过来。
卫队长当先回过神起身走了出去。那手持火把带领护卫军威风八面的男人正是曹莽,卫队长卸职后替代了自己的混蛋。那粗野汉子上下打量了一遍卫队长,嗤笑道:“我道是谁,这不是卫队长吗?”
卫队长连忙退一步恭敬道:“曹队长,卑职已被陛下卸职,万万当不得这个称号。现在大人你才是皇家护卫队的总队长。”
曹莽冷笑了一声,拉杂胡子神气飞扬地翘在两边,眼珠滴溜溜地直往卫队长身后的花丛里瞅,带着七分恶意三分酸意冷冷地说:“你知道就好,现在本队长问你,你擅离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