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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鹿-湮菲-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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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多不公平。
  他一走了之倒是干净利落,可是被留下的她就只剩了一具没有心的空壳。和瑾不甘心就此放弃,不管是怎样的意外也好,是积累下来的好感也好,爱上了就是爱上了,怎么能眼睁睁放他走?他若真的狠心一走了之,她为何不能用尽一切办法留住他,哪怕是……折断他的羽翼,折断他的手脚。
  内心涌现出许多从未有过的疯狂想法,和瑾却认真地考虑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如此平静地接受这些近乎变态的行为,唯一的期望就是能将即恒留下来。见她突然黯然垂眸,柳絮以为她心中难过,强硬的劝告之态渐渐软和下来,正要继续安抚,忽见和瑾抬起的眼底掠过一丝阴霾。
  “柳絮,如果……如果盛青总有一天要离开你,你会让他走吗?”和瑾低声问。
  “你不要胡思乱想。”柳絮凝起双眉。
  “你会让他走吗?”和瑾攥住柳絮的衣袖,急迫的情绪掩藏在水眸之后,朦胧中反而看不通明,“让他走,留自己伤心;还是想尽一切办法将他留下来,即便是换来他的怨恨?”
  “小瑾……”柳絮惊讶于和瑾的执念,她自那双仿佛含着水雾的眼眸中看出了躲藏在雾气中的恶念,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不知从何时起,她对她的想法已经完全无法掌握,对她的苦闷也已完全无力开解。
  她眼神中流露出的控制欲与占有欲让柳絮产生一阵恶寒,这样的眼神,与那个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家伙又有何分别?
  “让他恨你,就是你想要的吗?”柳絮喃喃道,“你忍心看他在你面前受苦,也不愿放开他让他自由?”
  和瑾一怔,眼眸中亮起的疯狂光芒因为这句话而突然凝滞。柳絮的脸上渐渐浮起痛心的表情,面对越来越陌生的妹妹,她不知要如何跟上她莫名的思维,又不忍放她自生自灭:“你总说你皇兄恃权傲物,不将人命放在眼里,随意糟蹋别人的人生……可你这么做,岂不也跟他一样在糟蹋?还是糟蹋你自己喜欢的人。”
  她的每一句每一字落在和瑾心上,都像是一把重锤砸落,将她从危险而盲目的深渊边缘敲醒。和瑾惊愕于自己竟会产生这样恶意的想法,她竟会觉得糟蹋即恒的人生会比不上区区的孤独?……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深深地为自己不经意间的恶意念想而感到可耻。
  从来没觉得自己可以自私到这个地步……失去自由的痛苦她最清楚不过。如果即恒真的失去了行动的自由,他必然会恨她的,会恨她一辈子,将他对她仅剩的感情都全部冲减干净。
  “柳絮,我是不是变了?”和瑾踉跄退开,不让柳絮靠近。她紧紧抱住双臂,目光在地面上游移,却不敢抬起:“我变得我最不齿的那种人了,变成皇兄那样自私残忍的人了,是不是?”
  柳絮无法回答她,她跟和瑾一样心乱,根本不能相信这个少女就是一直以来,那个在众星捧月中无忧无虑长大的孩子。她记忆中的小瑾是个被宠坏的小公主,嘴巴刻薄,任性妄为,所有人都要顺她的心意才开心。可她从来不会这样恶意地去谋害别人,从来不会产生如此膨胀的欲念……现在的六公主,是天罗皇室六公主,是踩在万人之上持掌生杀大权的天之骄女……
  柳絮的沉默彷如给和瑾定下了最后的死刑,她抬起眼,积郁在眼角的泪珠不堪重负落了下来,然而内心却开始逐渐恢复平静。浅浅呼出一口气,和瑾倚靠在桌边,静静地说道:“你回去吧,皇叔和盛青一定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心底忽然乍空,脑海中,耳中,都被一种难以形容的宁静充塞,就像空气灌满酒壶般既充实又空虚。和瑾感到疲惫,倦意袭上身体将每一丝力气都抽空。她撑在桌子上的手失力向一边滑去,整个人便倾身而倒,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的身体一直都很轻,虚弱与病痛时常将她折磨得疯魔,这也是小时候她唯一能安静下来的时刻。而今即便是柳絮也能轻而易举地将她抱在怀里,她俯身凝着和瑾略微诧异的目光,挤出一丝无奈的笑容道:“说什么傻话呢。小瑾是个好孩子,一直都是个好孩子,只是因为坏哥哥的影响而有些迷茫罢了。”她将和瑾扶到椅子上坐下,轻抚着她的脸颊,哄孩子似的哄道,“小瑾还有姐姐,还有表哥。姐姐和表哥都是好人,会纠正小瑾做错的事。所以小瑾不用害怕自己变成坏孩子,对不对?”
  和瑾一眨不眨地望着柳絮,霎时间没有任何反应,然而胸口的起伏仍然将她内心的慌乱与无措透露出来,柳絮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都说这个年纪的孩子心思最细腻,也最难以捉摸,可不是么。柳絮想不起自己在十六岁时究竟在做什么,能回忆起的都是一些没心没肺的趣事,对和瑾所承受的压抑与郁结并不能感同身受。她一直觉得,六公主和瑾是不需要人操心的,她好像对自己的人生有着十分明确的方向,并且坚定不移地朝着这个方向去改变自己,去努力成长。跟和瑾比起来,挥霍人生的自己反而更让人担心。
  然而直到今日她才恍觉,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始终还是个孩子,她并不是真的对自己的未来方向明确,而是对被安排的道路无力去更改……可是骄傲如她,定然不会让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只好装出一副早熟淡然的模样,在柳絮与成盛青面前撑面子。
  想通此节后柳絮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嘴里却满是苦涩的味道,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和瑾撑不下去了,积压已久的痛苦与压力在临近命运的强制点时一次爆发出来,才会将她的理智蚕食——她说想用尽一切办法将即恒留在身边,哪怕是看着他痛苦也好,这应该不是说说而已。
  回忆起她说这些话时眼里闪烁的寒光,柳絮仍是一阵心惊。幸而她还没有完全陷入魔障,即使悬崖勒马。
  望着和瑾苍白的脸色,柳絮很是心疼,踌躇片刻终是下定决心问:“小瑾,你真的喜欢即恒?”
  和瑾无神的眼眸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发出微亮的光芒,她移目望向柳絮,柳絮心中已有数,便说:“你跟暮成雪的婚事现在只有沁春园的几个人知道,在正式的诏书下达之前,一切都还未成定数。我们一起去求陛下吧?”她认真地凝视着和瑾,“去求他取消你们的婚事。”
  柳絮的慷慨相助让和瑾心里升起一股暖意,然而随之涌起的却是更深层的绝望。她勾起唇角,露出一丝透着疲惫的冷笑,呢喃道:“你还不明白吗,柳絮。你和盛青的婚期未定,皇兄是在拿你们的婚事来威胁我。”
  此言一出,柳絮震惊。难怪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始终没有绕过这个弯。父亲虽然宣布将她许配给盛青,却一再强调不会比小瑾早而抢了公主的风头,对准确的婚期却只字未提。而陛下借机就先定下了小瑾的婚期,没有任何先兆,快得让他们措手不及。
  他们的婚约里竟然还有这样的阴谋……柳絮难以相信,讷讷地摇头道:“不会的,父亲他……”
  “南王是真心想来沁春园为我庆生吗?”和瑾打断她,倏尔问,“柳絮你不要瞒我。我知道南王对我一直都很疏淡,可是他今天却破天荒对我这么好,我很难不去想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私底下的协议。”
  柳絮明白和瑾所说的“协议”暗指什么,她苍白着脸,思绪一片凌乱。但有一点她不能苟同,握起和瑾的手,真切地辩驳道:“不是的,小瑾!父亲是真心来为你庆生,直到昨天他还笑着问我,说这么多年没见你,会不会认不出你了……只是,他的确不想来沁春园,一直说这里是个不吉利的地方。陛下重修沁春园的时候他也极力反对。”柳絮的心情已有些焦急,“但是父亲是真的关心你……”
  和瑾没有说什么,柳絮因为害怕她误解而拼命解释的神情让她无法将进一步的猜测说出口。她相信南王此行的目的绝非是为她庆生如此简单,但她也相信,南王是真心实意来为她庆生……她愿意去相信。
  如今只要有人对她好,只要不把赤_裸裸的心计与欲念挂在脸上,她都会感激的……

☆、双子公主

  柳枝抽芽,绿叶缀满枝头,远远地伸到池面上,如蜻蜓点水般在水面上点出阵阵涟漪。即恒心情失落地席地坐在池边,随手揪起柳叶丢向水面。柳叶轻轻飘落在水面,涟漪顷刻间扩散开,引得池里游动的红鲤误以为有鱼食抛入,争相前来夺食。
  即恒望着水中的鲤鱼发呆,心情有些烦闷。人世间的恩怨不正像这些鲤鱼一样盲目吗?争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争什么。可仍然有无数人前赴后继,为了不知所谓的欲望争得头破血流。
  人类的争斗源于贪婪,人类的烦恼在于永不知足,越是在上位的人就越是无法让自己从浑浊中清醒过来。纵然和瑾统一了中原大陆,又能坚持到几代几世?这期间还会有多少个河鹿一族,成为权势争斗的牺牲品?
  曾经他那么急切地想知道天书中对于河鹿命运的解释,然而这一刻忽然又觉得不重要了。天书是可以凭借人力更改的,连所谓天命都在人类的力量面前臣服,那么千年前,他的族人以武力征服中原大陆,最终却败在了人类的计谋里,也不过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这是他不愿去接受,但不得不接受的理由。中原大陆已是人类的天下,就连神也要避让三分。
  一瞬间涌起的无力与孤寂将他击败,或许正如露妃所说,他本就不属于这里,这里也不会有他的容身之地。不论他怎么努力想要去融入,都只是在委屈自己罢了。他无法像露妃那般自信地站上至高位俯视众生,他想要的不过是一处能接纳他的安静角落……
  背后突然受到袭击,几双手猛一冲力击在他的肩背。即恒猝不及防,大骇之下尚未能反应过来,身子就失去平衡被推进了水里。冰凉的池水漫上胸口,淹入鼻息,他挣扎起身才发现,浅池不过到他腰际。他愤而抬起头寻找凶手的影子,却愕然发现凶手大摇大摆地坐在他方坐过的地方,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庞上,各自睁着圆溜溜的大眼好奇地打量自己,红润可爱的唇角边挂着恶作剧得逞的快意笑容。
  竟然是两个约摸七八岁大的女孩子,她们是什么人?
  两个年幼的双胞胎少女丝毫不怕生,甚至是有些嚣张地扬起下巴,睥睨着掉进水池里的即恒,其中一个说:“喂,亏你还是姑姑的护卫呢,真没用。”
  另一个马上附和道:“就是就是,哥哥真没用。”
  即恒心情复杂地盯着那两张仿佛刻印出来的脸庞,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模糊的印象,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两个孩子。她们口中的“姑姑”莫非指的是和瑾……那么她们就是陛下的女儿?
  即恒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她们了,他第一次出清和殿为和瑾搬了一只大花瓶,不幸迷路迷到了陛下座前时见到的那两个孩子!当时他没有仔细看,不曾发现她们竟是双胞胎,现在想起来,虽不过是一个月前的事,也仍然恍如隔世。
  他擦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两位公主别来无恙,请问有何吩咐?卑职一定尽心尽力,为二位效劳。”既是陛下的女儿,难保她们不是什么善茬,还是先弄清楚她们的意图为好。至于二话不说将他推进水池的事……他只有忍了。
  那个附和的少女惊奇地睁大眼,扯着另一个的衣袖说:“欢儿,他还记得我们!”
  欢儿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们都记得他,他凭什么不记得我们。”
  即恒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他仍旧保持着微笑,站在及腰的水池中冷得牙齿打颤:“两位公主殿下,有什么吩咐卑职都听着。这里水深,若是不幸落水就糟糕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欢儿挑起眉毛,这个表情真是要多眼熟有多眼熟,即恒无数次在和瑾脸上得到这种嘲讽。小丫头不屑地瞥他一眼,牙尖嘴利地反驳:“水深?不是才到腰吗?告诉你,别把我们当小孩子糊弄,本公主才不上当!”
  连语气和用词都很像了……
  即恒无力腹诽,努力维持着僵硬的笑容:“也是,公主殿下的身高若是能超过卑职的腰际,想来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欢儿愣了一愣,转过头对孪生姐妹问:“沁儿,他的意思是嘲笑我们矮?”
  沁儿鼓起腮帮子,不服气道:“胡说,哥哥才矮呢!哥哥最矮了!”
  即恒的怒点终于被点燃,一道寒光自眸中闪过,忽听一记哗啦的水声,水花纷纷如雨点砸落在欢儿沁儿身上,惹得两丫头尖叫起来。
  待水花落尽,两人张开遮挡眼睛的手,愕然发现不过眨眼间,即恒就已经从池塘中飞驰上岸,气势汹汹地站在她们面前,怒声低吼道:“不是我矮,是你们人类长太快了!”
  他眼中燃烧的怒火让两个丫头吓得抱成一团尖叫,很快就引来了不少满脸焦急的宫女嬷嬷,哭爹喊娘般哀嚎:“两位公主,两位祖奶奶,原来你们在这里!快跟老奴回房,不然陛下责怪下来,老奴怎么担当得起啊……”
  欢儿沁儿见势不妙,撒腿就想跑,却被一群宫人围得严严实实,在他们手里挣扎着嘶喊:“放开我,本公主命令你们放开我……”
  即恒被眼前突如其来的混乱场面搞得莫名其妙,但稍稍转动脑筋便能明白怎么回事,不禁对那个已长出几缕白发的老嬷嬷生出十分的同情。倏尔转念又想到,不知和瑾当初年幼时又是怎样的“盛况”,想来肯定不会逊色。
  “喂!矮子哥哥!”欢儿被七手八脚抗走,仍拼尽了劲头,挤出头来冲即恒威胁道,“都怪你,你给本公主记着,本公主不会放过你的!”
  另一边的沁儿则向他投来求救的目光,一张粉嘟嘟的小脸上泪花闪闪,我见犹怜,她哭咽着喊:“我们不想被带回去,哥哥救救我们吧……不然我就向父皇告你的状!”
  即恒嘴角抽了抽,无语地望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来,又手忙脚乱走。欢儿沁儿的威胁声此起彼落,直到他们走远,转过几个回廊才逐渐消失。
  恶劣,太恶劣了……他就不该对皇室中人的品德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期待!
  一场莫名其妙的闹剧收场,即恒再也没心情胡思乱想。他回到和瑾在沁春园的正院,却被宫女告知郡主正和公主谈心,任何人不得打扰。即恒只好悻悻离开,为自己清晨一时的失言而后悔万分。
  回想起来,当时说那句话的确是他心中所想。和瑾贵为公主之尊,又是待嫁之身,她不顾及形象颜面的行为放在平日里都要受到陛下严厉监督,更别提在这个特殊的当口,让陛下再抓到把柄的话,谁知道那个男人在打什么主意……
  然而和瑾隐忍着怒意的眼眸浮现在眼前,还有狠狠踢向他的那一脚都在提醒他,尽管他为自己的出口伤人找了十足的理由,伤人仍旧是伤人。
  矛盾又挣扎的心情让他愈发烦躁。
  午膳在一种压抑而诡谲的氛围下结束,每个人都仿佛沉浸在各自的心事里。就连成盛青和柳絮都不曾恍若无人地你侬我侬,反而持起碗筷食之无味,神情分外凝重。
  饭后陛下提议到后山一赏春日海棠,自是没有人提出异议。
  如果说沁春园的精致与艳丽就像一件鲜艳的锦衣华服,那么后山铺盖的海棠林就是那长裙飘逸唯美的后摆。满山的花林将视野渲染成一片片统一的色泽,入目所见,极尽娇艳。海棠花多姿多样,红色花朵花姿潇洒大气,白色花朵以娇小为美,也有不少垂丝海棠自枝叶间倒挂下来,娇怜如美人垂泪。
  海棠是天罗的国花,沁春园后山的海棠林乃十六年前居于此地的玉妃亲手所植。传言玉妃出身不凡,乃是甄一门的嫡传子嗣。寻常百姓人家必然对甄一门闻所未闻,但行内人提起甄一门,无不是如雷贯耳,奉为始祖。因为甄一门自千年前起就开始推演天道命轨,得天命而书之,著《天书》流传世间,道尽中原大陆千年来的大小变革,皇权更替。
  神权天授,这是每一个当权者所持有的最傲慢的仰赖。无人敢质疑甄一门在皇家背后的地位,也无人敢质疑玉妃所植的这一片海棠林,必定有着非凡的意义。
  只可惜十六年前瑞王逆天而行,举兵叛乱。代表着天命之言的甄玉棠命丧于战火,她的死不仅令沁春园海棠林的秘密永远被带入坟墓,也激起了天罗皇室对瑞王不义之举的愤慨。玉妃死后不到数月,丧心病狂的叛军却像突然抽去了脊梁骨般,被皇室军队镇压了。
  逆天之人,天必灭之。叛军被剿灭,百姓大为称快,可是伊人一缕香魂断黄泉,却再也无力回天。
  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腥风血雨,如今在重建的园林里已经看不到分毫。那些真真假假,黑白颠倒的阴谋与掠夺,更是被尘封在腐朽的泥土之下,永无见天之日。唯有这片海棠林在战火中幸存,时到今日,花开得艳,艳得慑人。
  和瑾多少听说了一些关于自己母妃的事,她步入海棠林中,环视母妃当年亲手所植的花树,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梦境里那场大火就是十六年前被焚毁的沁春园吗?如果传言都是真的,母妃是因为叛军而被屠杀,那么她梦里的那个女人又是谁?那个想杀死尚在襁褓的她的人究竟是谁?
  纤长的手指扣在喉间的触感格外真实,即便是现在和瑾都能清晰地回忆起梦里窒息的痛楚。她不相信这只是个单纯的梦境,如若是梦境,未免也太真实了。可如若不是梦境,刚刚出生时的记忆,她又怎么能记得住?
  这个梦已经困扰和瑾好些时日,并且在越接近沁春园的地方,就越难以释怀。她有一种预感,真相一定就在沁春园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有谁还记得这两只萝莉?不记得算了,她们纯粹是打过酱油;记得也请算了,设定发生了变化……原本设定成三四岁,后来觉得年纪太小,不方便吐槽(这是什么奇葩理由),凭空拔苗成七八岁。于是借着改设定的机会,鼓起勇气翻览了一下前文……难以直视啊,各种的  = =!!
PS:双子公主的名字合起来是一首很欢快的纯音乐,乃湾湾音乐人林海老师所作~~XD
PS的PS:某菲找了新工作,上手这段时间会比较忙,如果不能按时更新的话,还请姑娘们原谅。至少周更是能保证的!(弱弱地握个拳o( ̄ヘ ̄o* ))

☆、红色的兔子

  “今日真是赶上了好时节。”陛下与南王行于前,举目观赏婀娜多姿的花叶,不无感慨道,“这片海棠林历经十六年风雨,如今在这片土地扎根,开枝散叶。正如我天罗国自动乱中崛起,也象征天罗的运昌盛。昔日玉妃娘娘手植花种,莫不是一起种下了天道命途对天罗的祝福与拥护?”
  他转过头,对南王微微笑道:“皇叔你说呢?”
  “斯人已去,仅留这些遗留之物供人怀念,她当时的心境与用意,我们也只能凭空揣测罢了。”南王淡淡地应和。
  陛下淡然笑过,转目望向身后跟随的一群孩子不禁又是一阵感慨:真是人生百态,各有千秋。浓情中的成盛青和柳絮偎依着游离在赏花队伍的边缘;冷战中的和瑾与暮成雪并排横行在中央,各自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冷寒;以及安于人群末尾的那个死孩子,身边一直有两个小脑袋左右来回地攒动着。
  ……小脑袋?陛下止步转身,凝目望去。
  果不其然,沁儿跟上即恒的脚步,歪着脑袋天真地问:“哥哥,哥哥!听说你赤手空拳打倒了大老虎,是不是真的呀?”
  灿若星辰的大眼睛在群花中分外清澈璀璨,即恒扯起嘴角微笑道:“公主过誉了。卑职没有赤手空拳,也不是一个人。”
  谁知他话音刚落下,另一边相似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我就说嘛。那只老虎比人都要大,哥哥这么矮怎么可能打倒它?”
  欢儿露出“你看吧”的得意眼神,无视沁儿的失落与不满。她仰起头,两只梨涡在她唇边若隐若现,小脸蛋在姹紫嫣红的垂花掩映下,更为可爱动人。然而脸蛋有多可爱,口下就多没德,她攥了攥即恒的衣袖,仰起的脸上带着满满的期待问:“哥哥你真的是妖怪吗?”
  即恒额头上的青筋瞬间跳了一下,他按捺住心头的恼怒之意,迎着两双纯洁无垢的眼眸,终是说不出什么狠话,只好苦笑回答:“公主这是哪里的话,卑职怎么可能是妖怪。”
  “呵,怎么不可能?”
  一个意外的声音赫然闯入这场童言无忌的谈话,即恒抬起头向前望去,眼底深处闪过极快的厉色。众人听闻不约而同停下眼前的事,向即恒投来不解和诧异的目光。陛下噙着笑意,眼里满是蓄意的嘲讽,不紧不慢地话锋一转道:“以你这种闯祸的能力,朕怎么甘心把你当做普通人?未免也太辱没朕的皇家护卫军了。”
  他用一种玩笑的口吻说着责难的话,不止是即恒不明白他意欲何为,就连成盛青也不禁提起了心,急忙上前打圆场:“陛下,美景美人相伴,何必提起这些煞风景的话,搅了您的雅兴?”
  陛下不置可否,回头对成盛青笑道:“盛青不必慌张。”他眼角向即恒瞟过,淡笑道,“朕要惩罚一个犯了错的人,哪会等到风平浪静以后。当日事,当日毕;当日刑,当日行……自古圣人教导的品德不正是这样吗?”
  背上的伤口因为这句充满恶意的嘲笑而隐隐发痛,即恒沉下眼眸,藏于身侧的双手不动声色地握起。跟这个男人的多次交锋落败,他已经明白,绝对不能再与他发生任何的正面冲突了,即便是忍也好,无视也好,不能再因此拖累成盛青与和瑾。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所面对的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不知道自己已经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踏破冰面落入深潭……而那把敲破冰面的铁锤,就悬在他的头上。
  “……陛下教训得是。”即恒垂下眼帘,听到自己的声音说。他讶异于自己竟能一再又一再地退让,可除了避其锋芒,他别无选择。
  陛下挑起眉头,似有些意外,他望了一眼小女儿因为疑惑而露出的怯意,轻轻笑了起来:“既然两位小公主这么喜欢你,那么今天,朕就将她们交给你照看。”
  他缓步走近,爱怜地揉着女儿垂落的柔软髫发,笑意凝聚在眼底深处,对少年道:“欢儿和沁儿是朕的掌中玉,你若敢让她们伤到一根汗毛,朕绝不放过你。你可明白?”
  阳光越过山脊,透过层峦叠嶂的山峰之间铺落在海棠林里,将娇嫩的花瓣轻笼上一层金色的薄纱,极尽呵护。
  即恒不曾抬起眼眸,片刻的凝顿之后轻吐出声道:“是。”
  ……
  天底下的难事一大把,即恒向来秉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原则一一克服,临危不乱。可是这次上天却存心要折磨他……天下难事一大把,又有多少能难过一个大男人带孩子?还是能跑能跳比你动作还快的熊孩子,两个。
  纵然有三头六臂也不够用,不过眨眼的功夫,两个小家伙又不见了。即恒在郁郁葱葱的花林里环顾一圈,没有发现一点可疑的迹象,不禁叹了口气,索性往临近的树底下一靠,独自休息起来。
  追两个小鬼倒不是多辛苦的事,只是倦意一旦涌起,身体就不那么能受控制。风钻过林间,摇曳着垂落下来的枝条悬荡在上空,缕缕幽香扑鼻而来。即恒犹记得第一次见和瑾的时候,她的发间就妆点着这样一根垂丝海棠,花瓣将她的脸庞映得白里透红,秋水般的眸子里水波荡漾,在她一颦一笑间,都像层层水纹漾进心里去。
  多么美好的第一印象,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妙人儿能用那张无双的脸摆出最气急败坏的表情,能以那副端庄的身姿做出最毁形象的彪悍举动……他长这么大,见过那么多人,当属她留下的印象最深刻,甩他的三个巴掌也不得不让他铭记于心。
  回忆起的都是不太美的记忆,可是即恒却发现唇边的笑意止不住地扩散开,别有一番回味之处。
  这时林子里隐隐约约地传来说话声,在那之前,即恒就已经闻到一个特殊的气息,条件地向上跃起,藏身在繁茂的花叶之中。无奈海棠比不得参天巨木,藏身之处过于狭小,即恒只好默默含着泪庆幸自己身型小巧……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听不懂吗?”熟悉的清冷声调越来越近,拨开挡在眼前的枝条就看到和瑾匆匆走来,身后暮成雪在仅隔一步远的距离紧紧跟随,冰雪容颜在暖阳下也不曾有半分暖色。
  “没有相互的了解,自然没有相谈的话题。”暮成雪面无表情地说。
  和瑾无奈地别过头,没好气地说:“我不了解你,也不想了解你。”
  “相互之间没有了解何来信任,没有信任怎么共度一生。”暮成雪抬了抬眼,依旧面无表情。
  和瑾忍无可忍停下脚步,转身对着暮成雪冰结般的寒眸,一字一句道:“暮成雪,我就明白点跟你说吧。我跟你八、字、不、合!这门婚事没得商量!”
  她气得满脸通红,暮成雪却并没有因她如此直白的拒绝之词而恼怒,或者尴尬。相反,他一贯波澜不兴的眼眸里却隐隐掀起了小片的波痕,一丝弯度在唇角浮起,看上去竟像是一个柔和的笑容。
  和瑾呆了一呆,有些不可置信。
  “小瑾,我们的八字绝对相合,连真人都说百年内再找不出比我们更相配的佳侣。”暮成雪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出乎意料的温柔,竟使那张冷冰冰的素颜在穿透林叶的斑驳光影下,如初雪融化般柔软温润。
  他本就是如此温润如玉的公子哥,十年镇守边疆亦不曾在他的容颜上增添任何风沙的划痕,这张冰肌雪容仿佛永远不会老,过了十年都没有太多的变化。可越是如此,和瑾就越无法忘怀十年前他对自己做的事。
  她深吸一口气扭过头,眼底尽是寒意:“不要叫我小瑾,我跟你还没有熟到这个地步。”
  暮成雪没有应声,只沉默地望着她。他执着而专注的视线让和瑾难以喘息,她只得放弃与他做无谓的沟通,转身就要离去。然而暮成雪快步走上前拦住她去路,伸手按住她双肩,在她惊愕之际就将她按在了身后的花木上,倾身向前。
  即恒在树上看得一清二楚,心头怒火燃起,正待要飞身而下英雄救美时,却听到和瑾冷然的声音一字字从齿缝中挤出:“暮成雪,你若敢动我,我就让你挫骨扬灰!”
  暮成雪凝顿的身形挡住了即恒的视线,他看不到和瑾此刻的表情,只能越过暮成雪的肩头看到和瑾乌发下的一只眼睛里酝酿着森冷的寒意。
  “十年前本公主太傻,任你欺凌却没人帮我。你以为现在我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缺心眼吗?”和瑾的眼底酝酿着暗沉而激烈的情绪,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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