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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堂归燕-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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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生在乱世的无奈。
此时,被逄枭牵肠挂肚的人,正蹲在灶前与九姑娘一同熬一大锅黑褐色的野菜汤。
第二百六十九章 降(一)
“恩人,您家老封君能吃得惯这种野菜汤吗?”倪秀才有些担忧。
“如今已经没有粮了,也只能吃这个了。”秦宜宁的一张小脸瘦的还没个成年男子的巴掌大,一双杏眼却显得更大更明亮了。
倪秀才看了眼坐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默默垂泪的八小姐和秦慧宁,不由得叹了口气。
同样都是秦家的女儿,八小姐和秦慧宁却吃不得苦,一双三寸金莲也不能出去挖野菜,更不能捕猎,要他们做一些浆洗和做饭的活,他们却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根本就是两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这段日子,秦家带上山来的那些仆从已经是各顾各的了。大多数的活,就落在了二老爷、三老爷、秦宇和秦寒这些男人身上,其次便是秦宜宁和她身边三个忠心耿耿的婢女最能吃苦。
起初山上还有存粮,钟大掌柜上山之前也着意准备了许多。可再多粮也掌不住人多消耗大,且长期得不到补给。
发现如今,莫说是十两银子一斤的米,就算出一百两银子一斤来买,怕也买不到了。
灾民日渐增多之后,打猎、挖野菜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们占领了这座山还且好些,城中的百姓将草根都挖光了,树皮也都吃光了,起先还常有误食毒草中毒而死的,到现在,死去的人越来越多,就已分不清人到底是怎么死了。
每到灾荒,最先死去的总是老人和孩子。
山上谁不是拖家带口的?谁不希望自己的老父亲、老母亲或者自己的孩子能活下去?
粮食是秦宜宁的银子买的,她有绝对的话事权。
有人私下里有了歹念,但周围的人大多都对秦宜宁感恩戴德,他们若不想被千夫所指,也只能压抑着。
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秦宜宁并没将粮食全留给秦家人,也没有放弃老人和孩子,在存粮渐少之后,健康的成年人便开始主要以野菜和猎物果腹。
秦家这么多的人,除了老太君之外,每个人都学着如何劳作,余下的粮食都给了年纪大了的老太君和怀着身孕的寒二奶奶吃。
二十天前,当秦宜宁捧着一碗可以照得出人影儿的稀粥想喝一口时,看着旁边饿的瘦皮猴子一般的李狗剩,看着孩子睁大的水濛濛的黑眼睛,看着这些孩子再也没了去采野花送给她的活力,那粥她就如何都咽不下去了。
从那天开始,秦宜宁就再没有吃过一口粮食。
冰糖看的着急,与九姑娘、陆德含和倪秀才等人说了秦宜宁才刚受伤的情况。
“前些日秦府遭难,没了一大批人,大家伙都是知道的。我们姑娘受了重伤,好容易才捡回一条命,但因失血过多着实亏损了底子,还没等好利索就上山来了,我是可以给她吃药,可是光吃药,这么挨饿也不成啊,亏损的气血补不上,恐怕于寿数无益。”
别看冰糖年纪小,可她医术卓绝,又是唐家的后人,这山上哪一个头疼脑热不经过她的手?是以山上所有的人,对冰糖都很敬重。
听冰糖这么说,他们也都着了急,猎到一些野物或者采到一些甜味的野果,都会先分给秦宜宁。
倪秀才今年七十二岁,今天之前是能每天分到一块杂面饼子的,他也分出一半来给了秦宜宁,秦宜宁拒绝不用,倪秀才才将那一半饼子分给了其他的小孩子。
今天起,老人和孩子也断粮了。山上的野味抓的差不多了,干旱天,久不下雨,野菜生长的也缓慢,下一步,他们就真的该扒树皮吃了。
秦宜宁见汤差不多了,便给倪秀才先盛了一碗,
又给八小姐和秦慧宁各端了一碗。
八小姐感激的对秦宜宁笑了笑。
秦慧宁则是低垂着头面无表情,想来是饿的没力气笑了。
秦宜宁也不在意,又叫了冰糖、寄云和秋露帮忙,将野菜汤盛好了送上楼去。
谁知秋老虎横行的天,平日都不关的楼道门,今日却被关上了,还被人在里面上了闩。
冰糖去敲门,不多时,就见门被拉开了一道缝,开门的人是秦嬷嬷。
“四姑娘。”秦嬷嬷脸上有些尴尬。
秦宜宁笑着道:“菜汤好了。出去打猎的人还没回来,先吃些汤垫垫肚子吧。”
秦嬷嬷就笑着点头,却没有让秦宜宁进来的意思,伸手来接她手中的陶碗。
秦宜宁怀疑的看她,再看她指甲缝里残留的血迹和白色的绒毛,心里就是一跳。一把推开了房门,呼吸间立即被炖肉的香味充斥了。
“秦嬷嬷,打猎的人还没回来,你们怎么还在屋里藏了肉?”
秦嬷嬷垂头,讷讷不言。
冰糖和寄云、秋露也都进门来,秦嬷嬷就焦急的将门关上了。
秦宜宁快步走向里头,发现这一路上窗子都是关着的,不由得冷笑:“大热天的,你们也不嫌热。”
来到老太君的房门前一把推开。
“咣当”一声响,将屋里的老太君和寒二奶奶吓了一跳。
两人这时正一人抓着一根小小的兔子腿啃的开怀,他们的面前是一口砂锅,里头的汤汁正“咕嘟咕嘟”冒着泡。
墙角的恭桶边还有散落的血迹,雪白的兔子毛皮被扒下来丢在地上,那个曾经逄枭亲手系在二白脖子上的梅花形络子,如今被鲜血浸染。
秦宜宁的脑袋嗡的一声响,“你们,你们吃了我的二白?”
老太君喝了一口汤,咂咂嘴道:“快来,本来也是要叫你来的,你瞧瞧你瘦的,也喝点汤补补身子。”
寒二奶奶如今还未显怀,但已不再孕吐,正是能吃的时候,头也不抬的一个劲的猛喝汤。
秦嬷嬷尴尬的道:“四小姐,老太君和二奶奶都需要进补,今儿一早老太君只吃了一碗菜汤,实在是饿得慌,恰好打猎的人还没回来,就说,就说……”
对上秦宜宁倒竖柳眉,杏眼瞠圆的怒容,秦嬷嬷解释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我是哪一天不给你们吃肉了?全家都在吃菜汤时,也将最好的都留给了你们,我的小兔子还没有女子的巴掌大,蜕了皮去了骨头,能不能有二两肉?你们到底是多硬的心肠,这么小的一个兔子你们也不放过!打猎的人很快就回来了,你们就一刻都等不得!”
老太君也顾不上尴尬了,将汤匙丢在碗里,冷笑道:“你这就是对祖母的孝顺?如今灾荒,也只有你会养这个吃的当宠物!二两肉难道不是肉?二两肉给你二嫂子补身子,也能让她给你二堂哥生儿子!”
寒二奶奶一面喝汤,一面口齿不清的道:“宜姐儿,回头嫂子赔给你一百只兔子,你别生气啊,来,快来喝汤,大锅里煮出来的肉汤连肉味儿都没了,你快来尝尝。”
秦宜宁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她自己挨饿,也从未想过杀掉二白,因为那是逄枭亲手送给她的,他说那是他们之间的信物,也是大周与大燕和谈的信物,他还亲手将玉佩上的梅花络子解下来系在二白的脖子上。
他们那时距离那么近,让她直到现在似乎还能想起逄枭身上特有的气息。
她什么道理都明白,理解战争之下各凭本事。
可是她亲眼看着老百姓一个个饿死街头,亲眼看着易子而食之人那麻木空洞的眼睛,她在最饥饿的时候,想的是逄枭亲手为她煮的那一碗凉面,她多希望逄枭能突然出现,将他们都救离苦海。
她再饿也不想吃掉二白,她将二白藏在房里,仔细的照顾它,晚上搂着它入睡。
因为如果没有了它,好像就没有什么能证明他们之间的山盟海誓了。
可如今二白被吃了……
秦宜宁觉得一直支撑着自己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就崩断了,眼泪再也忍不住滂沱而下。
老太君见秦宜宁如此,也有些亏心,色厉内荏的道:“不就是一个畜生吗?至于你这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只兔子是哪里来的!奚华城和谈之后你就带着那畜生回来,后来姓逄的煞胚又来咱们国家耀武扬威,我告诉你,姓逄的将咱们害成这样,我只吃他送你的兔子,还没教训你呢!你与他过从甚密,难道还想谋反?”
亏心就给她扣帽子?
秦宜宁摆了摆手,不想再与老太君这种人多说一句话,从血染的兔毛之中捡起了那个梅花络子,便转身离开了老太君的房间。
“姑娘。”冰糖和秋露急忙追了出去,一左一右的去扶着秦宜宁。
寄云则是一声冷笑:“真是长见识!世上竟然还有你这种忘恩负义不要脸的老虔婆!秦太师是那般风光月霁的人物,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娘!真是歹竹出好笋!还是你从哪里偷来孩子养大的吧?龌龊!我呸!”
“你,反了反了!来人啊!”
“来人?你现在就是最大的累赘,整天要人伺候,你还当是在府里呢?”
寄云鄙夷的瞪了老太君一眼,转身就追了出去,她怕秦宜宁有事。
寄云是在宁苑外一条小溪旁边找到秦宜宁、冰糖和秋露的。
秦宜宁蹲在溪边,亲手搓洗络子上的血迹,已经没在哭了。
可是看着她蹲在地上,背后的蝴蝶骨仿佛能戳破衣裳的瘦弱背影,寄云鼻子一酸,险些哭出来。
王爷,您什么时候来啊!再不来,就要将未来的王妃折磨死了,不只是挨饿,还有心里的折磨啊!
寄云想劝,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个略微沙哑的男声,压抑着惊喜,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宜儿,是,是你吗?”
秦宜宁抬头看去,就见瘦的脸颊凹陷,穿着半旧长衫的尉迟燕,在几个侍卫和宫人的服侍下上了山来。
第二百七十章 降(二)
他怎么来了?
秦宜宁有些惊讶,将冲洗干净的梅花络子揣好,上前行大礼:“臣女见过皇上。”
寄云、冰糖和秋露也跟着行礼。
尉迟燕汗流浃背的扶着一棵小树喘粗气,对秦宜宁摆摆手道:“起来吧,无须多礼。”
秦宜宁便站起身,恭敬的垂首问道:“皇上怎会来此处?”
尉迟燕又喘了一会儿,待气息平稳了一些,才道:“听说你们家被暴民闯了,家里人都不见了,朕很担忧,命人查过之后才知道你早就与家人搬到此处。”
仰头看看宁苑的粉墙黑瓦,想起这里是逄枭送给秦宜宁的,尉迟燕不快的皱眉。
但是他不能指责秦宜宁什么,毕竟她只是个弱女子,况且她若是不早做安排,带着家人上了山,这会子恐怕秦家人就要被暴民伤了。
尉迟燕自嘲一笑,他这个皇帝当的,自己都整天挨饿,什么都给不了秦宜宁,又拿什么来追求人家?难道画幅画、写幅字便能吃饱吗?
“你们都退下吧,朕与玄素有话说。”尉迟燕的心情平静了许多,对身边之人摆手。
陆公公和几名侍卫便行礼退后。秋露、寄云和冰糖见状也不得不后退了下去,将此处空间留给二人。
尉迟燕拄着树干,仔细打量朝思暮想的人。
她瘦了许多,小脸巴掌大,却越发显得眼睛大而明亮,琼鼻嫣唇十分俏丽。虽然是一身粗布衣裙,头发也只是简单的扎了一条长辫子,可如此不施粉黛更能显示出她的丽质天生,并非那些涂脂抹粉修饰之下的美人能比。
尉迟燕发现,自己还是喜欢她,看到她,心里还是会悸动。
他无奈的一笑。
如今国将不国,他竟还有闲心想这些,只是近些日过的太过痛苦,他心内的郁结无从发泄,安国公李勉虽为主帅,却避而不战,几次三番要求再度启动和谈,言语之间竟有劝降之意。
尉迟燕身为帝王的自尊,哪里能够被这般践踏?
可是,如今的局势,却又容不得他。
尉迟燕疲惫的席地而坐,道:“你也坐下吧,省点力气,也陪朕说说话。”
见尉迟燕如此,秦宜宁的防备之心略小了一点,在距离他三步远外寻个石头坐了。
尉迟燕仰头看着被风吹拂的树叶,倚着树干闭上眼,半晌方缓缓道:“你知道吗,昨日太上皇不见了。”
秦宜宁惊讶的看向尉迟燕。
尉迟燕疲惫的道:“给太上皇送饭的内监发现端进去的饭菜没用过,还以为太上皇出了事,可找遍了寝宫,也没找到人。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皇上相信?”秦宜宁凝眉。
“什么?”尉迟燕看向秦宜宁。
秦宜宁道:“好端端的人,不会凭空消失,若不是外面有人接应帮助太上皇逃走,那就说明寝宫里有密道。”
“密道?”尉迟燕坐直了身子,“你怎会想到这一层?”
“因为当初抓捕曹国丈时,据说就在他们府上发现了地道。”狡兔三窟,这些老油条哪会不给自己留后路?曹国丈和太上皇打了一辈子交道,太上皇就是再昏庸,心机却是不少的,连曹国丈都有地道,太上皇不会没准备。
尉迟燕反应慢了半拍,但很快就想通了关键,道:“你说的对,朕怎么就没有想到。”随即回头叫了一名侍卫过来,低声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那侍卫就行了礼飞快的退下了。
尉迟燕眼神发直的看着一处,又靠着树干呆呆的坐了一会,才道:“看来,太上皇是想带着那一大笔银子去南燕了。”
秦宜宁笑了一下,并未多言。
如果太上皇带着那笔巨款去南燕,想着让刘应时和南燕新帝承认他这个曾经的皇帝,那就太傻太天真了。银子人家照收,可太上皇的命可不保。
好容易坐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就算南燕只是大燕朝几个州县合并起来组成的一个小国家,可面积也有临海的倭国和高句丽加起来那么大,任何一个人也不会放弃的。
秦宜宁沉默不语时,尉迟燕的脑中已经想了许多。
最后他闭上眼靠在树干上,幽幽的道:“看来,着实是天不助朕。李勉那个老东西,整天都在劝朕和谈。朕信任他,还封他的女儿为皇后,他却怠战惫懒,贪生怕死!领兵这么长的时间,只大面出击过一次,那还是因为中了敌军的奸计,带出去的兵马折损了两万不说,若不是秦太师营救及时,李勉这老东西都要死在外面。天不助我大燕,天灾人祸,人才凋零啊。”
秦宜宁现在明白皇帝是来做什么了。
他是憋了满心的郁闷无处可发泄,来找她倾诉的。
同时,他已经心生退意,想要和谈了。
可是现在的情况,和谈根本就是做梦。
秦宜宁不介意在给尉迟燕泼一盆冷水,“安国公说的和谈,其实并不妥。”
“哦?”尉迟燕满怀希望的眼神看向秦宜宁。
秦宜宁道:“想和谈,那也要两国地位相近的情况之下,咱们也要有与人去谈去交换的条件可以让双方都达到满足,那才叫和谈。说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大周现在拥有单方面压倒性的优势,凭什么与咱们和谈?就算他们答应和谈,咱们又能许什么条件能打动他们?”
一句话,让尉迟燕瞬间如置冰窟,原本还存了一点希望的心,这一刻也被打击的渣都不剩了。
是啊,他现在就是个丧家之犬,人家凭什么与他和谈?
可是若无希望,安国公为何还几次三番的劝说?
难道……
“李勉那个老东西,怕是劝朕和谈是假,劝朕投降才是真的!他这是要置朕于不忠不孝之地,让朕如何面对尉迟家先祖?他这是要让朕做亡国之君啊!”
尉迟燕想到带着一大笔银子失踪的太上皇,想到太上皇与他说的话,再想到如今危难之际朝廷中人的那些嘴脸,心痛的就像是有人在用针扎。
“生不逢时,又能如何?皇上还请不要太悲感,只要活着,就一切都有希望。”秦宜宁垂眸,轻声劝说。
尉迟燕一愣,呆呆的看向秦宜宁,“只要活着?你也这么说?”
第二百七十一章 降(三)
秦宜宁见尉迟燕这个神态,就知道他误解了。
她不过是想劝说尉迟燕一切想开,不要钻牛角尖伤了身体,尉迟燕却似乎想到其他事上去了。
“皇上,臣女觉得,所有的事都没有皇上的安康重要。”秦宜宁只得跪下,轻声细语的道,“您才是大燕的正统,您的存在,才是我们这些人坚持下去的理由。”
尉迟燕凝目注视着秦宜宁,眼神渐渐从猜疑变的柔和,随即却是苦笑了一声。
“朕现在这样,哪里还配得上做一国之君?哪里还配得上成为老百姓们坚持下去的理由?正因为有朕,百姓才会受这等罪啊。”
他现在出来,皇帝的仪仗都不敢用,不只是因为大家都饿的没力气为他摆排场,更是因为他怕穿着龙袍出来转一圈儿,会直接被满腔仇恨的老百姓撕咬生吞了。
尉迟燕几次三番的问自己,他这么与大周人硬扛下去,到底是对是错?
如今南方已经有了南燕了,他的江山已经被分割为二了,他现在咬牙不松口,只是为了自己不想做亡国之君在史书上记下羞耻的那一笔,他不想百年后无颜面见列祖列宗。
可是当他看到京城被扒光的树皮,看到墙角蜷缩成一团饿死的孩童,他就感觉自己真的是世界上最自私的人。
为了他的体面和尊严,他在搭上无数无辜百姓的性命。
“你起来吧。朕知道你们秦家的忠心。”尉迟燕苦笑着摇摇头,“只是朕现在真的很迷茫。”
秦宜宁起身,坐回到刚才的石头上,低垂着头默默不语。
妄论朝政会惹火烧身,这道理她还是懂的。
尉迟燕呆坐了许久,秦宜宁就这么陪着他呆坐,待到尉迟燕回过神时,宁苑的方向已经有男人们说话的声音了。
尉迟燕询问的看向秦宜宁。
秦宜宁解释道:“许是进山打猎、挖野菜的人回来了。”
尉迟燕笑着道:“你倒是聪明,与这么多的老百姓在一起依山傍水的,互相还有个照应。”
他扶着树干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小陆子。”
“在。”远处站着的陆公公立即到了近前来,“皇上。”
“把东西给四小姐吧。”
“是。”
陆公公立即叫了方才护送的侍卫过来,秦宜宁这才发现侍卫的背上都背着背篓。
两名侍卫将背篓放下,里面竟是一袋军中吃的那种拳头大小的黑色杂粮面饼子,还有一袋已经包装好的药材。
尉迟燕有些尴尬,又有些自嘲的笑笑:“朕这个皇帝做的也真是……朕知道你这里人多,怕你早就开始挨饿了。奈何朕空有金银之物,却买不到粮食,这些你不要嫌弃,干粮不多,你先带着身边的人吃饱了,剩下的再拿回去,还有那药材,是朕吩咐人配置的补血养身的药,想来你身子还没好利索……你也不要太傻了,把所有的都给别人,自己好歹吃几顿饱的,瞧你瘦的。”
尉迟燕叹息着摇了摇头。
他堂堂一国之君,想让自己喜欢的女子吃饱饭都做不到,也真是没谁能窘困成这样了。
秦宜宁却很是感激的跪下行了大礼,“皇上雪中送炭之谊,臣女铭记在心。叩谢皇上。”
“快起来吧。”见她饿的风吹就倒似的孱弱,小脸煞白,嘴唇都没有血色,尉迟燕心里便是一阵难受,“你现在就在这里先吃个饼子。”
秦宜宁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尉迟燕又道:“你的婢女对你也算忠心,这个时候了都没弃你而去,你叫他们过来,一起吃一顿饱饭,这是圣旨,朕看着你们吃,吃完了才准回去。”
秦宜宁低垂了眉眼,动容的谢了恩,就叫了寄云、冰糖和秋露过来,四人拿一人拿了一个干巴巴的硬饼子啃了起来。
尉迟燕看着秦宜宁像个小仓鼠一样,明明是又硬又凉的杂面饼,也被她吃出了御膳的感觉,鼻子一酸,眼泪差点落下来。
不能这样下去了!
再这样下去,整个京都城的百姓,都要为他的自私陪葬了!
——
秦槐远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陌生的房间内,透过窗子往外看去,入目的是一片黑沉,想来正是在夜里。
他并未立即起身,而是冷静的回想今日发生的事。
他吃了一碗稀粥,就觉得头脑昏沉想睡,然后就趴在桌上睡着了,清醒时就已经是在此处。
看来,带他来这里的人不想杀他。至少现在还不想。
“您醒了?”
秦槐远正胡思乱想时,就听见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一个高大的人影手中端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个大碗,后头进来的人端着烛台,因烛光在背后,秦槐远一时没有看清前头那人是谁,直到后面的人将烛台放在了桌上。
秦槐远坐起身,面色不变的看了看桌上那晚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又看了一眼穿着补丁衣裳,做灾民打扮的逄枭,忽而冷笑了一声,“原来是你,怎么,带了老夫来,难道是为了请我吃饭?”
逄枭并不在意秦槐远的冷言冷语,依旧是端正的行了礼,道:“岳父,是小婿无礼了,此番着实是贸然行事,可是若事先让岳父知情,一则行动有所不便,二则也不想陷您于不忠,是以小婿贸然用了药,还请您恕罪。”
秦槐远听的眉头直跳,什么岳父,什么小婿,两国现在这个情况,他们两家哪里还有这等缘分?
“老夫不敢当,还请王爷也慎言。老夫的女儿冰清玉洁,并不曾与任何人有瓜葛,你这样说话,想至老夫的女儿于何地?”
逄枭摸了一把汗,心说:完了,这下可将岳父大人开罪狠了,不愧是父女俩,厉害起来同样的难对付啊。
“岳父大人息怒,只是我与宜姐儿已定了终身,我今生非她不娶,她也非我不嫁。”
“可笑,你哪里来的自信她非你不嫁?”秦槐远愤然起身,拂袖道,“若是从前,她或许会被你的举动打动,可是当她亲眼看着那些易子而食的人,亲自经历过地狱之后,你还指望她能依旧不在意?我女儿是人,不是圣人!你哪里来的这么大脸,对自己这么自信,任凭你想如何就如何? 你将她置于何地?”
第二百七十二章 降(四)
“岳父息怒。”逄枭见秦槐远动了真怒,当即二话不说、毫不含糊的跪下了,丝毫不顾及自己身为王爵,且还是大周虎贲军主帅的身份。
“岳父心里有气,如何训斥都使得,就是千万别说这样戳心的话。我自知这番战事宜姐儿必定深受其苦,不只是宜姐儿,就是百姓们也会深受其害,所以才会有今日强行请了岳父来的举动。
“岳父乃目达耳通、神机妙算之人,哪里会不清楚小婿的身不由己?您心疼百姓,心疼宜姐儿,您怎么骂我都使得,就是千万别再说我不珍惜她这样的话,我现在已是心如刀绞了。”
逄枭垂首跪着,越说越是低落,其实也不怪秦槐远跟他生气。
他只是听虎子描述了一下京都城中的惨状,都止不住的心疼,再想一下秦宜宁就身处于这样的环境中,身上的伤还没好,又要整天的挨饿,他早已心痛如割,何况秦槐远整日身处其中呢?
秦槐远垂眸看着逄枭,一时都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
若以国家的角度论,这人是要来踏平大燕的罪人。
可站在私人的角度看,这人是个出色的年轻人,允文允武,才貌双全,对他的女儿一片真心,且在谋断与征伐之上,不但展发现了他的谋略,更有一颗仁慈爱民之心,从当初他抗旨不肯屠城的事便看得出。
秦槐远疲惫的坐下,揉了揉额头道:“奚华城中现在如何。”
逄枭何等聪明,一听秦槐远这么问,就知道岳父大人还不至于气到不想再承认他,这是想给他一个是机会。
逄枭立即道:“奚华城一切安好。”
“可我听说的是奚华城中十室九空,百姓们都被你的虎贲军按个杀了,将人头挑在高杆子上当灯笼挂。”秦槐远冷笑,“你是在糊弄我?”
“岳父明鉴,那只是扰敌之策。”其实那是为了攒老婆本,但逄枭是打死也不会这么说的。
一旁跟着陪跪的虎子见状也跟着解释道:“回秦老爷,我家王爷的确没有滥杀无辜,奚华城门前枭首的那些人,都是城里原来不干好事的,王爷进城之后就明察暗访,将那些但凡被老百姓称呼为什么扒皮、什么阎王之类为富不仁者都记了下来,一旦查证他们的罪行属实,这才严判的。”
“这倒成了你们是来行侠仗义了。”秦槐远心里的气已经消了很多,但看着逄枭依旧别扭,索性将脸转向一旁,不肯看他。
逄枭见状暗自松了一口气,暗想自己这个女婿身份八成还能保住,就连忙再度叩头,道:“岳父大人,小婿绝不敢做丧尽天良之事,只是战争就是战争,咱们站在不同的阵营之上,总有身不由己之时。”
逄枭跪直了身子,观察秦槐远神色,见他并无不悦,这才续道:“就如岳父的心里,难道早没有为了百姓着想而放弃守城之心吗?”
秦槐远闻言心内震动,闭着眼轻叹一声。
一面是大燕皇族能否继续统御这一片疆土,一面是疆土上的百姓因上位者的权力而牺牲,这种想法他怎会没有?只是,他到底也是一个浊人,并不能做这个出头鸟。
“你起来吧,身为王爷,一军统帅,见了老夫就跪算什么事儿。”
不跪您也不消气啊!要是见了您老人家就摆谱,这话还能继续谈下去么!
逄枭心里腹诽着,到底是松了一口气,就站起身来,去端了面来,笑道:“岳父大人昏迷了一天,还没吃饭呢,先将面吃了,咱们再继续谈。”
秦槐远本没有什么胃口,人饿的久了,胃似乎都变小了,也没有那么大的食欲。
不过看着逄枭端来的面,面汤通透,面条细长均匀,上面还撒着碧绿的青菜和葱花,清香扑鼻,倒是极引人食欲。
秦槐远也不好让一个大周的王爷总给自己端着碗,就接了过来,先用汤匙喝了一口汤,入口清爽,鲜咸适中,不由勾人食欲,便干脆举箸吃了起来。
逄枭见老丈人肯吃自己煮的面了,心里就又放下了一些。
待到秦槐远吃完了面,虎子又端来了一碗茶水,道:“秦老爷请用。”
秦槐远漱了漱口,这才道:“这面煮的倒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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