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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堂归燕-第3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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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衙门前鸦雀无声。百姓们都已吓傻了。

    圣上竟审都不审,直接就将程知县抓起来,秋后问斩了!

    那他们呢?他们这些人岂不是一样的命运?

    程知县听见问斩二字,就像是终于接到了第二只鞋,虽恐惧,但更多的是计谋得逞的兴奋和欣慰。

    “罪臣遵旨。”程知县平静的叩头。

    内监见他如此平静,并无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由有些敬佩。

    五军营的汉子们一拥而上,就将程知县抓了。紧接着又有人冲进衙门里去逮人。

    内监则直接吩咐人将程知县先押进衙门里关起来。

    百姓们提心吊胆的看着内监等人压着程知县进了衙门,衙门的大门又在他们的眼前咣当一声关上,所有人都呆住了。

    “这……程知县要被杀头,咱们……”

    “圣上这是,放过咱们了?”

    百姓们一个个都难以置信。

    紧接着,众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甚至有那眼窝浅的已经喜极而泣。

    “多亏了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啊!”有耆老动容的擦眼角的泪。

    “王爷给咱们求了情,所以圣上看在他的面儿上,放过了咱们。”

    “王爷被咱伤着了,还肯说真话,没有借机报复咱们,咱们从前怕都是误解了忠顺亲王了,他分明是个光明磊落的好汉啊!”

    衙门门前的百姓们都欢喜的各自散开,急着回家 去告诉家人喜讯。

    而人群中有几个打扮朴实的汉子,则是趁乱悄悄地藏进了暗巷,悄然往城外而去。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官职

    营地之中,秦宜宁与逄枭正在主帐见廖知秉与孟琴几人。

    “所以盟主的意思,是想命属下去一趟倭国,打探一下这位义士的消息?”

    “是。”秦宜宁垂眸,叹息着道,“我知道这差事并不容易,大海捞针一般的事,语言上又不通,需要背井离乡花费大量的时间去办此事,且我听说倭国并不太平,也正在打仗,这一趟出去也有一定的风险,廖先生若觉得为难,我可以再想其他办法。”

    廖知秉忙摇头,“属下并无此意,盟主知恩图报,这是好事。而且盟中兄弟众多,又都来自于天南海北,据我所知,盟中还真有几个南海沿子来的弟兄能说简单倭国话,他们人品也值得信任。若是盟主信得过我,这件事就由我来安排吧。”

    秦宜宁大喜,笑着道:“盟中果然人才辈出,既是如此,我也能够放心了。”她说着,神色中便透出几分悲伤,“我总想着将樱井的骨灰送回倭国,想来他也不愿意漂泊在异国他乡吧?此番前去,就让那几位兄弟将樱井的骨灰一并带着,免得多费事,若是寻得到他的家乡,便将他安葬,且调查清楚他家中还有何人需要赡养,他为就我而死,我自要照顾他的家人。”

    “盟主说的是,可若万一寻不到……”

    “若寻不到,便带他回来吧。我会将他安葬的。”秦宜宁低着头又是叹息,“只是若不努力去试上一试,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廖知秉和孟琴都动容的颔首。

    孟琴道:“盟主放心吧,咱们盟中都是热血汉子,最是讲究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那个樱井救了盟主,便是对咱们青天盟有恩,弟兄们去寻一寻他的过去也是应当的。”

    逄枭赞许的道:“果真都是热血的好汉。你们放心,去往倭国这一趟,本王也会安排可靠的人手跟随着,且不论情况如何,至少安全上多一层保障。”

    廖知秉与孟琴惊喜不已,齐齐给逄枭行礼,心里对盟主在王爷心中的位置就更加了解了。

    “多谢王爷想的如此周到。”

    逄枭笑着摆手,看着秦宜宁问:“你再说一次,他名字叫声么来着,最好是倭国话的发音,免得去了后找不到人。”

    当日樱井的发音太过有趣,秦宜宁记忆非常深刻,加之后来他又将名字写了下来。

    秦宜宁起身去寻了笔墨,按着记忆依样画葫芦,将墨迹吹干后交给廖知秉,道:“他的名字是‘傻哭啦一……’”后面一串秦宜宁也不懂什么意思的发音。

    廖知秉将那张纸贴身揣好,正色道:“盟主放心,此事属下必定尽全力办妥。这个傻……这个樱井,是咱们青天盟的恩人,他的事兄弟们绝对不会怠慢。”

    秦宜宁感激的道:“多谢了。”

    廖知秉与孟琴被秦宜宁谢的不好意思,连连摇头。

    “王爷。”汤秀到了帐子外。

    廖知秉与孟琴便知逄枭是有事,忙知机的告退。

    秦宜宁亲自相送,嘱咐道:“到了倭国要以自己安全为重,这些银票你们带上,作为一路上的开销花用,待到你寻好了人手,就来告诉我一声,到时王爷也会将安排的人交给你,届时一同商议对策。“

    “是,盟主放心吧。”廖知秉将银票收进怀中,与孟琴再度行礼。

    秦宜宁直目送他们走远才转回到帐中,正听见汤秀道:“……所以那些老百姓差点又把衙门给围攻了。不过后来程知县说明了当日的事,告诉老百姓王爷为了救人已经上疏请求过圣上,老百姓被程知县劝说的刚要退下,宫里来的那公公就到了,圣上将程知县判了个秋后问斩,百姓却是没有提起。”

    “果真当真?”

    “那是自然,咱们的人亲眼所见的。王爷放心,当时场面混乱,咱们几个弟兄混在人群里也不会被人发现的。程知县接旨时,模样看起来还很从容。”

    秦宜宁走到逄枭旁边入座,“程知县应当会平静接受现实的。甚至还会有几分喜悦,毕竟事情都一直按着他的计划而发展。不过他肯为你说话,我很意外。”

    逄枭面色有些沉重。

    程知县虽然做法偏激,为了成功而不择手段,可到底他的出发点是为了大周朝着想。比起那些为了一己私利而陷害他人的人,程知县要高尚得多。

    而且虽然宝藏如今藏在修建皇陵的材料里,他的观念却已经转变了,他想要宝藏,宝藏对他来说很重要,可是就如秦宜宁说的,这世上永远都有比银子更重要的东西。

    程知县为了这更重要的东西,宁可放弃生命,他的做法逄枭是有一丝赞赏的。

    许久逄枭才道,“或许,他也是能略微理解我行事的。”

    秦宜宁垂眸,赞同的点点头。只可惜他们从一开始立场就不同,此时圣旨已下,也没有其他救人的办法了。

    逄枭对外依旧称自己重伤,马呈奉旨带三千是兵马回京,前来辞别,逄枭还“虚弱”的见了他。

    待到五军营的三千兵马押送着程知县一同离开,一直在城中观望的百姓们才彻底的放下了心。

    当日聚集在一处带着镰刀锄头等武器来威胁逄枭的百姓,如今却是在商议着如何请逄枭入城。

    “虽然当日咱们也有百余人丧命,但是第一,这事儿与忠顺亲王并无干系,二则忠顺亲王不计较被咱们刺伤,还给咱们说情,这办仁义之人,咱们若让人继续在帐篷里养伤,是传开了人也说咱丹福县人不像话。”

    “是啊,只是咱们去请王爷进城休养,王爷未必肯来吧?毕竟咱们曾经那样包围过衙门,王爷若是担心咱们有坏心思,该如何是好?”

    “王爷本来也是从辉川来的,这会子怕不是要回辉川去了吧?”

    “那咱们民夫的事情……”

    众百姓都陷入了难题之中。

    百姓们甚至还没想出结果时,李启天的圣旨便又到了,只不过这次是直接传给了还在辉川县的陆衡,逄枭这里不过是安排个内监来传了个口谕。

    “王爷,圣上已将皇陵修建总督办的差事安排给了辉川县陆知县了,往后皇陵修建一应大小的事都无须王爷操心,王爷伤势严重,往后还请好生休养吧。”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执着

    逄枭与秦宜宁一时间都是面色大变!

    他们如何也想不到,李启天竟会如此执着于修建皇陵!原本闹出这样大的场面,不论是谁坐在李启天的那个位置,都会暂且偃旗息鼓。即便要继续修皇陵,也要先等眼前的风头过去,百姓们彻底忘掉此事再说。

    可李启天竟直接将总督办的差事给了陆衡!

    百姓们如今都知道南方大雨连绵颗粒无收。大周多地虽有粮仓,关键时刻可拿来赈济,但那些米粮对于天下一张张嚷饿的嘴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

    养活百姓需要用多少银子,正在命钟大掌柜在南方赈济的秦宜宁是最有发言权的。

    打发走了传口谕的内监,秦宜宁不由道:

    “若雨再不停,不能让百姓们自给自足,恐怕我的那些家底儿都要被一口气给掏光了。朝廷的赈米迟迟不到,圣上不留着银子赈灾,却执意要修皇陵,他是在乎身后事,平完全不在意名声了?”

    逄枭剑眉紧锁,眉心挤出川字,俊美面庞上已看得出怒意。

    “如此行径,着实令人不齿!他现在是连安抚民心都懒得,一心都只为了自己!他只当坐稳了这个位置就无需考虑百姓感受了不成?”

    “如今百姓的感受已是其次,最要紧的是天灾一旦到来该如何是好,现在是已有这样的去趋势,圣上不会全然无知吧?”

    逄枭想了想李启天的为人与行事,大马金刀的靠坐在交杌上,头向后仰着,无奈的道:“圣上恐怕是存了侥幸的心里。毕竟江南鱼米之乡,是富庶之地。”

    “可经过这些年的战火,就算是鱼米之乡,也已被摧残的七七八八了,早些年大燕那场干旱便已夺去不少人的性命,后来又赶上地龙翻身,如今有是大雨不歇,饥荒已成雏形,早晚会爆发更大的灾难,圣上到时又想如何处理?没有银子便没有米粮,百姓们吃什么?”

    这问题逄枭也无法回答。因为他一时间也寻不到办法,更无法理解李启天为何会做的这么绝。

    “本以为程知县牺牲性命布下的局,至少能够死得其所。如今看来却是竹篮打水了。”

    秦宜宁一时也想不出合适的话来安慰。这世上许多事是容不得太过精打细算的。程知县的计划完美不完美?可圣上完全不按着常理出牌。王大善人想报复丹福县的计划完美不完美?可他忙活了一场,最后也不过是利用了樱井杀了人,最后还害死了樱井。

    上天似乎早就做好了定数,半点由不得人。

    陆衡接了旨,自然自然越加潜心想办法运送宝藏。

    陆文如有些忧心。

    看着陆衡所有行事的重点都在宝藏,他禁不住趁着陆衡心情好时提醒。

    “伯爷,圣上这般旨意,会不会日后再没余钱赈灾了?”

    陆衡有些诧异的看了陆文如一眼,似笑非笑的挑起半边眉,端起白瓷描金的茶碗啜了一口。

    陆文如的心一瞬提起,忙垂首躬身,“伯爷恕罪,是小人逾越了。”

    陆衡笑了笑,又啜一口茶,笃的一声将盖碗放下,“你原是跟着我久了的,我行事,你关心问上一句也是有的,这也算不得是什么罪过。圣上行事,自然有他的道理在,想来圣上对于南方情况也早有了解,必定已做好准备。大燕原就在富庶之地,如今即便面对天灾,想来也还是能筹措出余粮来。”

    陆文如忙恭敬的应:“伯爷说的是。”

    可他心里却不是这样认为。

    大燕那地方的确富庶之地不假,可也不想想,从前大燕昏君妖后当道,祸害了百姓多少年?后来兵祸不断,天灾人祸,早已将个富庶之地掏空了。

    现在南方水患比北方要严重的多,朝廷却不见有更大的动作。

    俗语说的好,“久旱之后必有大涝”,想来这久涝之后,饥荒和瘟疫也会肆虐横行吧?

    可朝廷现在一片祥和,朝臣各有各派暗中较劲儿,圣上也没见多上心国事,反而忙着对付功臣,修建陵寝。

    陆文如想到这里,心里不由暗暗的叹息。只是他人微言轻,方才忍不住多言已是不妥,接下里他更不敢再多劝半句了。

    陆衡没在意陆文如的想法。

    于他看来,偌大的大周朝,还不至于连个天灾都不能应付,即便有了天灾,自然有圣上去安排。何至于要他来操心?若有操心别人的工夫,恐怕自己都要被害死几遍了。

    现在时机正成熟,那莽夫的人都不在,整个辉川他说了算,修建皇陵之事,从上至下都是他一人做大,说什么便是什么。

    这样绝佳机会,若错过,往后恐再没有了。

    陆衡思及此处,下定了决心,将近期谋划之事在心中梳理清楚,命陆文如研磨,书就一封折子命人快马加鞭的传入京城。

    时间又过几日,廖知秉安排去往倭国的人都已安排妥当,逄枭当即选了几个反应机敏武技高超的精虎卫陪同。

    秦宜宁将白瓷的骨灰坛擦拭干净,小心翼翼以绢布裹好,装入木匣之中,仔细将缝隙处都用软布塞严实了,这才将木盒也裹上了包袱皮。

    这一切她都不假他人之手,逄枭和寄云等人都只在一旁默默的看着。

    寄云身上伤已好些,但依旧不能做重活儿,还需将养月余才能痊愈,看着那被秦宜宁整理严实的木盒,不由叹道:“奴婢如今都不知该不该气他刺伤我们几个了。”

    惊蛰几个当日拼的最狠,伤比寄云还重,唯一一个安然无恙的就是小雪。

    小雪当日跟丢了樱井,还被樱井故意留下的痕迹引上别的路,待到回来时秦宜宁已被带走了。

    原本他也是被樱井气的压根儿痒痒,可如今却也如寄云一般复杂,最终道:“无论如何,还是该多谢他的。”

    寄云也点头赞同。

    秦宜宁将包裹郑重的交到廖知秉手中,“廖先生,拜托了。”

    廖知秉道:“王妃请放心吧。我必定将事办妥。”

    一行人送了廖知秉等人离开营地,秦宜宁目送他们走远,这才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逄枭拦住她肩膀道:“回去吧。”

    秦宜宁颔首,眼角余光看到城门口百姓似乎比平日多,担忧的问:“你要不要安排人去打探一下?别是那些百姓又要闹事。”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自戕

    逄枭神色有些复杂,“我看他们未必会闹事。我的人在城里打探到的消息,百姓们如今似在想着怎么让我进城里去休养呢。”

    说话之间回到帐中,秦宜宁在交杌坐了,仰头看着逄枭:“必定是程知县为你说的话起了作用。”

    “是啊。”说起程知县,逄枭未免有些唏嘘,“程知县如今应当已被下了大牢,只等秋后问斩了。也不知他得知圣上并未停止修建皇陵,是作何感想,会否觉得一切都是白费。”

    秦宜宁摇摇头道:“其实,程知县未必就是想立即停下修建皇陵。当日王大善人与我说的意思,他们是为了减慢圣上修建皇陵的步伐而已。他们原本设想,将你拿下,圣上就会另外派遣其他人来。只不过谁也想不到圣上会就近选了陆伯爷兼任此职。”

    “陆衡断不会放弃宝藏的。恐怕程知县所图必定要落空。”

    “那也是无奈的事。”

    逄枭派人密切关注起辉川县的动向。他故意避了出来,为的就是给陆衡时间和空间让他自由操作,想看他到底是和安排,他们也好做下对策。是以陆衡再度上疏天子的消息逄枭与秦宜宁很快便知道了。

    就在逄枭与秦宜宁、谢岳、徐渭之几人聚在一起猜测陆衡到底打算做什么时,汤秀也将打探到的消息带了回来。

    “王爷,忠义伯上疏奏禀前前任皇陵督办渎职贪墨之罪,经他仔细调查,已能确认修建皇陵的花岗岩石料之中有一部分残次品,另外地基用的木料也有不少都有问题,若这般修建下去,恐皇陵不够坚固,未来不能长久。”

    逄枭笑了一下,“所以呢?圣上怎么说的?”

    “圣上准了忠义伯重新购买石料的奏请,着人从国库中提银子。至于原来不合格的那些花岗岩与幕僚,都交由陆伯爷处置了。圣上还下旨逮押了从前那位督办已躲避去乡下的妻儿,至于如何处置,虽未有明言,但总归好不到哪去。”

    众人不免沉默下来。

    秦宜宁原想着,程知县牺牲了自己,看李启天到底还是中计了,事情照着程知县的想法去发展只是早晚的事。

    可圣上下的旨意着实出乎她的预料,似已全然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了。

    如今更是丝毫没有停止皇陵修建之意,甚至允许处理掉不合格的石料和木材,一切重新置办好的来。

    圣上是天子,就算是草根子出身,如今也已尝过了荣华富贵的滋味,他觉得天下的一切都该属于他,早已忘了当日揭竿而起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为了皇陵,再度动用国库。这与程知县最初设想的完全背道而驰了。

    秦宜宁想到程知县,心软的叹了口气,喃喃道:“这现实,叫人情何以堪。”

    逄枭与谢岳几人闻言,都叹息了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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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夕阳的余晖已散落入天际,最后一抹红色也羞涩的隐于群山之后。刑部大牢乌漆墨黑的墙壁上透过斗窗投射的晚霞也渐渐隐去。牢中剩下的只有一片幽黑的寂静,空气中都充满了沉重的死气。

    这里关押的犯人都等待着秋后问斩。

    程知县一身囚服,披头散发的关押在单独一间,与其余获罪的狱友一般听老鼠的吱吱叫声。

    忽然,漆黑的走廊尽头传来一阵铁链晃动的哗啦声,随即一阵脚步声急促的靠近,随着灯光渐移,两道人影也在漆黑斑驳的墙壁上越来越近。

    烛火晃动,狱卒将白纸灯笼插在了斗窗旁,沉声道:“程君,有人探视。”

    程知县撩起眼皮看向牢门外,只见一熟悉的人正将一块泛着白霜的雪花银塞进狱卒手中。

    狱卒颠了颠银子,说了句“快着点”就转身走了。

    “昊霖,你来了。”

    来人正是程知县信任的师爷刘昊霖。

    刘昊霖走到牢门外,双手紧抓木栅,看着牢中之人眼含热泪,“大人!”

    “嘘。我现在哪里还称得上什么大人?”程知县面带微笑,起身缓步踱到门边来。

    刘昊霖面带着愧色,“大人,当日没有陪您到最后,属下着实心中惭愧。”

    “莫提此事。你当日里去也是常情。难道陪着我等死才是对的?”程知县笑容也带上几分苦涩,“外面情况如何?我家中之人……”

    刘昊霖摸了一把眼泪,哽咽着摇头。

    程知县便什么都明白了。

    圣上旨意一下,程家人焉能有好结果?覆巢之下无完卵,就算他提前做了自认为最全面的准备,最后怕也会绝户了。

    闭上双眼,程知县仰起头,唇角挑起,沉声道:“好。好。我程某人无愧于天地,做这一切为的都是大周稳固。我家中之人自然与我是一道的,将来到了黄泉之下一道去见阎王,我也有话可以分辨,只要皇陵停工,银钱存留,饥馁至时便可支应一阵了。如此一来,大周江山必定稳固,我程家一家也算死得其所!”

    刘昊霖闻言,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许久才犹豫着低下头。

    左右是要死的人了,有些事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这样,程知县就能一直信心满满的等待秋后问斩 ,至少他会觉得一切都值得。

    只是,刘昊霖虽不言语,程知县却借着灯笼微弱的光看清了他的神色。

    跟在他身边多年,程知县哪里会分辨不出得力下属的脸色?

    “昊霖!”程知县面色僵硬,唇畔的笑容也有些难看,右手伸出牢笼一把攥住了刘昊的肩膀,“外面出了什么事?”

    刘昊霖强笑道:“哪里有什么事,您……”

    “休要蒙骗于我。你我多年的交情,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难道我分辨不出?”

    刘昊霖闻言,便僵住了。

    看着刘昊霖这样反应,程知县轻松笑意荡然无存,手上力道难免加大,“快说,到底怎么了?”

    看着程知县,刘昊霖哽咽着道:“大人,您的计划,您计划失败了啊!圣上已着令忠义伯兼任皇陵督办,且准由国库拨款,重新购买上等的花岗岩与木料。圣上的皇陵还是要继续修啊!”

    程知县闻言双眼一闭,巴掌猛的拍上自己脑门,仰着头长叹一声。

    “你说的可当真?”

    “大人,属下不至于用这种事来说谎话。是属下知错,当初就该好好的劝着您,可您……”

    他哪里没有劝说过?只不过程知县一意孤行,根本不肯听他的劝说罢了。如今一切计划都成泡影,程知县不但搭上了自己,甚至还搭上了家族,却什么都没换来,皇帝要修皇陵依旧丝毫不犹豫。

    他作为下属,也替他心疼啊!

    程知县放下手,目光呆滞的看着对面那盏灯龙,表情放空,似灵魂出窍一般。

    他如此呆呆的模样,将刘昊霖看的心惊肉跳,忙大声道:“大人,您怎么了? 您醒醒……”

    “昏君误了大周朝啊……”程知县忽然喃喃说出这些来,将刘昊霖吓的恨不能冲进牢里去捂住程知县的嘴。

    程知县浑身肌肉都僵硬的很,他口中不住念着“昏君误了大周朝”忽而抬眸,眼神狠厉的瞪着石头墙壁,忽然用尽全力往墙壁上撞去。

    “大人!大人啊!”刘昊霖双手抓着木栅泣不成声,眼睁睁看着程知县脑袋碰出红白之物,身体软倒在发霉的稻草上,将随意乱窜的老鼠都吓的四散逃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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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知县的死讯传到逄枭耳中时,他与秦宜宁已被丹福县的百姓恭敬的迎进了城中。

    三家族长特地收拾出一座二进的大宅给逄枭养伤所用。

    显然,丹福县的百姓对待逄枭的印象已经彻底改观,逄枭宽宏忠义的印象也早就深入人心了。

    “程知县在大牢中自戕……”

    “是啊。圣上知道后极为震怒,认为程知县是不满圣上,将之吊起在了城门外示众。”

    逄枭闭了闭眼,终究叹息了一声,抿唇不语。

    秦宜宁知道后,心里也十分堵得慌。

    程知县虽动用计谋,做的过分了一些。可终究出发点还是好的,最后竟落下这么个结果,令人唏嘘不已,又有兔死狐悲之感。

    逄枭安抚的拉着秦宜宁的手摇了摇。

    二人对视,目光交汇,彼此都是一阵唏嘘。

    未免秦宜宁伤心,逄枭主动岔开话题,“圣上已恩准我在此地休养。且因发生了我被刺伤之事,我上疏请求圣上允准我增加王府护卫。朝里我的人也跟着一同施压。圣上一心皇陵之事,又许料定我不会有什么反应,已经允准我扩充王府护卫了。”

    “圣上为了皇陵已经不要脸面了,在你的事上就不得不宽容一些,免得处处被人指摘。”秦宜宁揉揉眉心,“扩充王府护卫,你可有了人选?”

    “早已有了安排。如今正好给了我壮大的机会。一旦出了事,也不至再有人手不足的时候。”

    秦宜宁点点头,这对他们来说,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再丹福县住下来,逄枭的“伤势”也在慢慢的恢复。

    因丹福县百姓对逄枭心存感激,整个王府的人,就算是扫院子的长工,出门去都要比寻常人家长工更体面一些。丹福县百姓虽有三大家族在,但不触及利益时民风也算淳朴,秦宜宁与逄枭的日子就过的分外宁静,几乎给人岁月静好的错觉。

    只不过好日子才过十来天,王府便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战船(一)

    来人是一位长者,看起来不过花甲之年,可熟识他的人皆知此人已是耄耋老人。

    此人名唤吕韵,在北冀国时便已历经三朝。

    吕家是传承三百余年的文学世家,其子弟博学多才,只是吕家子嗣稀薄,这才导致吕家如今萧条败落。

    可即便如此,吕韵在朝中仕人之间的影响力依旧不容小觑。

    李启天践祚之初,也将吕韵视为北冀国文化传承的一杆标杆,为表态度,以天子之躯亲自拜访吕家,与吕韵促膝长谈,从此传为一段佳话。

    吕韵这样的出身,自然与陆门世家交好,也与陆门世家一样,在北冀国老臣一派占有极重的话语权。

    自陆衡祖父入阁起,吕韵更与陆家亲近,俨然以陆家马首是瞻,依附于陆家门下。

    现如今陆家家主换成陆衡,吕韵与陆家的关系依旧十分亲密。

    是以这位众人都知是陆门世家一派又地位超然的长者出现在忠顺亲王的家中,这简直让逄枭和秦宜宁惊愕不已。

    “吕公亲自到访,定与陆家之事脱不开干系。”秦宜宁忧虑道,“我不方便在场,你出去见一见,若有什么紧急的事,命人悄悄地来告诉我,我也好提前准备。”

    逄枭笑着捏了秦宜宁的脸蛋一下,“不必如此紧张,吕公性情冲淡,从不在乎官场名利,是以如此高威望却不肯为官,他来,说的也未必就是官场中事,想来会有其他的事。”

    “正是猜不到他的目的,才让人担心。”

    秦宜宁陪逄枭离开内宅正房,站在廊下看着逄枭背影渐渐走出视线,才有些担忧的叹了口气,回头叫了寄云:“你去悄悄地打探着,有事立即来告诉我。”

    “奴婢知道了。”寄云正色敛容,快步走了出去。

    逄枭来至待客用的前厅,进门前先理了理衣裳,这才面带笑容的进门。

    “吕公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本王惭愧,惭愧。”逄枭拱手做礼。

    吕韵笑着还礼,行止潇洒,颇有文人雅意,“忠顺亲王不必如此,是老朽冒然叨扰了。”

    “哪里,您这样贵客,是本王求都求不来的。请上座。”逄枭笑着做请的手势。

    吕韵当即摆手,“老朽一介白身,哪里能够托大,还请王爷上座。”

    二人谦让一番,吕韵最后还是坐在了次位。

    逄枭命人上了好茶,笑着问:“吕公莅临,可是有何吩咐?”

    似没想到逄枭会直接问出口,吕韵先愣了一下,随即抚着长须笑道,“王爷果然是爽快人。既如此,老朽便开门见山了。”

    “您请讲。”

    吕韵看了看左右,随即低声正色道:“老朽今日前来,实则是为求王爷帮助的。”

    “哦?”逄枭挑眉,看起来十分疑惑。

    实则他也真的是疑惑,吕韵是陆家一派,有事却来求他,逄枭怀疑这是个陷阱。

    吕韵似知道逄枭在想什么,淡淡一笑,道:“其实老夫所求之事,以王爷耳聪目明,应该有所猜测。王爷应当知道,圣上修建皇陵的石料与木料都出了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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