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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堂归燕-第2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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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天里,一个老者颤巍巍走在前头,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还在冒雨收拾满院子的狼藉。众人身上都滚着泥土,脸上头发上满是雨水和污渍,看起来格外的凄惨。
大门前围观的百姓们见了都不由得摇头叹息。
谢岳到门前来拱了拱手,“诸位,诸位乡亲父老,老朽是王府上的管家,大家伙看看,我们府里头遭了贼匪了,雨还下的这么大,府里除了妇孺就是伤员,也不好招待各位。父老乡亲们,大家还是请回吧。也免得淋了雨被寒风吹了感冒了风寒。”
谢岳老态龙钟,却是满目慈祥,一番话说的又是无奈又是可怜,还丝毫没有王府管家的高傲。
众人围观了这么久,对王府中人便先入为主的有了个好印象,知道忠顺亲王家就连下人都是非常讲道理的。
何况他们家里今天还出了事,他们堵在门前看热闹也不好。
“这位老人家说的是。大家伙儿散了吧,也别堵着王府门前了。”
“是啊,老人家好生将养着吧。”
……
百姓们叹息着,纷纷散开了。
虽然他们人都走了。可是王府门前闹出这样事来,消息很快就传了开来。
汤秀带着精虎卫这时早已经抄起家伙,列队在正屋的门前。
“王妃,那陆家欺人太甚!只要王妃一句话,我们立即就去抄了他家!”
“是啊王妃!趁着咱们不在府里,这群人竟如此的放肆!”
“那群人目无王法,甚至不将王爷放在眼里,王妃您吩咐吧!只要您开口,我即便拼了这条命也要讨回个公道!”
……
都是军中出来的热血汉子,他们一直奉若神明的王爷在京城就已被圣上苛待,仿佛要踩在泥地里践踏了,想不到来到个小小的辉川县,就连个还未到任的知县都敢这样行事,他们哪里能够忍耐?
秦宜宁走到了门前,推开寄云为自己撑伞的手,任凭雨水淋在脸上。
她也一样愤怒。陆家行事未免太过分了。
可是冷静下来之后,她又不得不谨慎行事,眼前这些人都是逄枭的心腹,是忠诚与逄枭的精虎卫,他们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她的任何一个决策都关乎于这些人的生死,她不能让他们去冒险。
思及此处,秦宜宁抬手道:“这件事我自有斟酌,咱们不能鲁莽行事。你等先去沐浴更衣,吃些姜汤暖身子,都不要惹了风寒,等我想好了对策,还有要劳烦诸位之时。”
“王妃……”
“还请诸位听我的安排吧。”
见秦宜宁执意如此,汤秀便回头安排众人依着她的吩咐去行事。
众人的心里都压着一口怒气无从发泄。
同一时间辉川县紧挨着衙门的一座大宅中,卞若菡正斜倚在贵妃榻上让婢女给染指甲,听闻外面一阵脚步声,当即就坐起身来。
“怎么样?”
来人名为卞同,是卞若菡母家同宗的远亲,如今年近不惑,生的高大魁伟,五官硬朗,看他龙行虎步,便知此人是个练家子。若以宗族论,卞若菡要称呼他一声堂叔。
不过卞同那一脉房头早已落寞,卞若菡又嫁了个好人家,她自持身份,便也不以亲族称呼,只呼来喝去,有时也叫名字,卞同也不与卞若菡计较,反而表现的极为谄媚。
“夫人,事情已经办成了。那家果然是忠顺亲王妃置办的宅院。”卞同笑着道,“夫人做的准备充分,我带着咱们雇佣来的武林高手去了,直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第九百三十四章 好戏(一)
“哦?是吗?”卞若菡蹭的坐起身,推开婢女的手兴奋的道,“那个毒娼妇也在?你们有没有狠狠教训她一顿?”
卞同不无遗憾的道:“回夫人,忠顺亲王妃不在府里,不知是出去做什么了,府里剩下了一个老管家和一屋子下人,您放心,他们都被狠狠的教训了一番。”
卞若菡很是失望。“那有什么趣儿,只教训了下人,也算不得多出气。”
卞同眼珠一转,笑着道,“夫人您仔细想想,其实咱们带人去砸了他们家,打了他们家的下人,那就已经很是解恨了。忠顺亲王是什么人?当朝唯一的一个异姓亲王,还是南征北战的一员悍将,就是当今圣上,对待他都要多存几分小心。您安排的人,将他刚置办的宅院给里外砸个稀烂,下人也给收拾了一顿,这不是在打脸是什么?您仔细想想,忠顺亲王都没脸了,王妃还能有什么脸?”
卞若菡听的频频点头,心中不由得一阵舒爽。
“谅他是再大的英雄,如今他失了圣心,如今也要老老实实的。”
卞若菡站起身,一想到秦宜宁那张令她讨厌的脸,再想想现在他们宅子都已经被她的人砸了,笑意就怎么都止不住。
“她不是能显摆她的贤惠吗?都是圣上吩咐要陪伴夫君上任的人,我还没出发,她就已先显摆起她的能耐,我倒要看看她先一步赶到置办的宅院能不能住的了人!”
从成婚那日,陆衡撇下她去找秦氏,烂醉如泥的回来后不肯与她圆房,再到后来她为了给自己讨回公道去宫中找姐姐、皇后、找太后所受的委屈,卞若菡早已将秦宜宁恨透了,如今能稍微给自己报仇,她心中别提多爽快。
“你去预备笔墨,写一封信给他们家送去。”
卞同一愣,“夫人,您打算给忠顺亲王府上写信?”
“对。我来说,你照着我的意思来写。”
卞若菡想了想,便道:“你告诉忠顺亲王妃,身为王爷的家眷,先来一步,为的就是给他们家王爷打头阵,置办了宅子,却又不说那是王府,谁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她们家人分明是别有用心,为了陷害我家侯爷这才特意不言语,让咱们的人中了计,才与他们发生了冲突,他们好去告状,这样的情况他们就算说破天我也是不会认的。
“再说了,这事儿怪谁也怪不得我头上,我的人今日不过是好声好气的去谈购置房产的事,他们府上的下人却口出恶言,颐指气使,气急了我的人才打了他们,着也算他们自找的。
“不过看在王爷与伯爷都是同朝为官的份儿上,这件事我也就不予以追究了。你让忠顺亲王妃好生管教下人,有时间多管理府中的事,少去外头乱走,别叫人看了笑话,丢了我们京城朱门贵妇的脸面。”
卞同握着狼毫笔,听卞若菡说了这许多,一时竟犹豫着不知该如何下笔。
原以为今日卞若菡是打算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冲撞了王府就赶紧道歉,让事情不至于发展的越来越离谱。
谁知这位竟是挑衅去的。
“夫人,这怕是不妥吧?若是真的挑起事端,恐怕……”
“怕什么?”卞若菡冷笑,“咱们有这么多的武林高手在身边,我又不是没给赏钱,难道还怕他们应付不了王府那几个什么功夫也没有的小厮?再说忠顺亲王如今与伯爷一样,还都在京城未启程呢,这件事两家的男人都没介入,只是我与秦氏那个毒娼妇一对一的较量!你说我怕她什么?你就照着我说的写!”
卞同无奈,只好依着卞若菡的意思修书一封。
卞若菡看过之后,十分满意,立即吩咐人给王府送去。
“你说,姓秦的看了这封信,会不会暴跳如雷?”
“一定会。”
卞同心下暗叹,任凭是谁,趁着自己不在家时,家里被砸了,下人被打了,对方还毫无道歉之意,又送来一封挑衅信,就算是泥人都有三分土性呢,何况那位忠顺亲王妃还是出身名门的千金小姐。
卞若菡冷冷一笑,“暴跳如雷才好,她若是稍微有点脾气的,带着人杀过来才最好。”
猛然回头看向卞同,卞若菡沉声吩咐:“待会儿送了信,你就去一趟衙门里,告诉差役皂隶预备起来,就说本夫人听说有人要来我府上闹事,打砸未来知县的宅子,请他们帮忙照看。”
卞同惊讶,这才明白卞若菡这是给忠顺亲王妃下圈套,那封信送去,忠顺亲王妃必定怒不可遏,说不定就立即带着人气急败坏的赶来找回面子。到时差役们将人一按,故意滋事的帽子可就扣上了。
卞同犹豫的道:“夫人,这件事要不要问过伯爷?”毕竟这是两家人的事,一旦惊动了差役,那可就不知女人之间的事了。
卞若菡双眼一瞪,“你怎么如此婆婆妈妈的?你若害怕,那你就别去。我身边儿得用的人多着呢。”
“哪的话。”卞同仿佛一点都不生气,还笑容可掬的道,“我不过是说说建议,主事的人还是夫人。夫人既这么说了,我立即就去办。”
“这还差不多。”卞若菡满意的点头,坐下继续让婢女给染指甲。
卞同出了门,嘴角扬起个意味深长的笑,转而吩咐小厮去王府送信。
秦宜宁正与谢岳在花厅里商议往后的事该怎么处置。听说是卞若菡送来的信,谢岳笑着道:“莫不是来赔不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秦宜宁摇头,“也不一定。”
两三下展开信纸,仔细看过后,秦宜宁冷哼一声将信纸丢在桌上。
“好个卞氏,竟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我今日也算长了见识了。
寄云和冰糖正站在秦宜宁身旁,眼神一扫,当即勃然大怒。
谢岳将信纸拿了过去,看后亦是面色阴沉,“王妃,那卞氏简直欺人太甚!”
“是啊王妃,要不要奴婢去教训她?”寄云露胳膊挽袖子。
冰糖冷笑,“咱们一再忍让,她反倒越发得意起来。王妃,对付这种人就不该客气。若是真无作为,怕是要让人觉得咱们是怕了陆家。”
谢岳也道,“王爷虽被圣上打压至此,陆家也的确是盘踞在北冀国的百年望族,根基深厚深不可测,但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迎面挑衅,若是不作为,恐怕真会跌了王爷的威名啊。”
秦宜宁微微点头,“谢先生说的是。”
寄云一听就兴奋了,“王妃,要不要奴婢现在就去叫汤侍卫他们带着人去?”
秦宜宁的手指点着信纸,垂眸片刻,摇摇头道:“不必。”
冰糖失望:“可是王妃……”
“谁说咱们一定要带着人打过去了?在我看来,这是实在没辙了才用的办法。”
寄云和冰糖对视了一眼。
谢岳则是好奇的道:“王妃,您打算怎么办?”
秦宜宁凑近谢岳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谢岳闻言噗的一声笑了。
“谢先生笑什么?”
“没什么,老朽觉得王妃的法子甚好。老朽只是可怜那个卞氏罢了,多蠢笨的人才会特意来跟您过不去。”
“是啊。还是王妃的法子好。”冰糖合计云也都兴奋不已。
秦宜宁笑着摆摆手,让谢岳去安排此事。
待到谢岳离开,她才冷着脸将信纸折好塞进了信封。
“王妃,这东西您还留着它做什么?就该撕碎了塞进那蠢妇嘴里去!”
秦宜宁笑着摇头,“我留着给王爷看。”挑眉看着冰糖和寄云,“我被欺负了,难不成还不许告状?”
冰糖和寄云闻言都咯咯的笑了起来。
“许,许,您只管去告,王爷若是知道了您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回头陆家绝对会倒大霉。”
秦宜宁笑着点点头。
她倒是无所谓,卞若菡就算再闹腾,在她眼中也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与她斗法,权当做生活调剂便可。可就如谢岳所说的,她在乎的是王府的脸面。
逄枭是新贵,陆衡却有百年世家的底蕴做支撑,联络了朝中许多北冀国的老臣合纵联盟。根基上,逄枭是不如陆衡的,正因如此,他们才更加不能让陆家踩下去。
逄枭还没来。她只当做是女人之间的战争,先给卞若菡一个教训好了。
——
陆府。
卞若菡兴致勃勃的让手下的武林高手们严阵以待,衙门里的差役们也都做好了准备,就等着逮人了。
可谁知等到了日落,等到了戌时落钥,差役们都已不耐烦的各自散了,秦宜宁还没带着人杀过来。
卞若菡心情极好的给差役们赔了不是,又封了大封红,还给手下的武林人士种种的打赏。关起门来,卞若菡就毫无形象的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王妃,什么秦家嫡女,什么智潘安的传人?都是放屁!她根本就是个别人踩她她都不敢爬起来的怂蛋,孬种!伯爷也真是瞎了眼,怎么就看上这样一个华而不实的人?难道说伯爷只在乎她那张脸?”
这话卞若菡敢说,她手下的人却不敢回。
常跟着卞若菡的乳母便笑着道:“夫人,既然她不敢来,这事儿也就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第九百三十五章 好戏(二)
“怕什么!”卞若菡眼睛一瞪,冷笑道:“她是个怂包,难道我也是?这会子她缩着脖子不肯出头,正是本夫人报仇的好时机,若不趁此机会给她个教训,她怕不是以为我会放过她?”
“夫人,是您仔细想想出门时老爷太太的话,想想娘娘的叮嘱。再说您与伯爷好容易才锦瑟和鸣,正该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您明知道伯爷心里对那秦氏有一些想法,何苦又要去触他的烦心事?要依着奴婢说,这会子就该见好就收了。反正您该出的气也都出了不是?”
卞若菡冷冷的看着乳母,半晌方道:“看在你是我奶嬷嬷的份儿上,我是吃你的奶长大的,也念在你对我也是一片忠心,这次我就不予追究。”
背过身坐在绣墩上,卞若菡狠狠的一拍桌子,“怎么,就行别人欺负到我的头上,我就不能也让别人吃亏?”
乳母见卞若菡根本不理解自己的苦心,又是如此盛怒的情况,当即收了心思不敢再劝,唯唯诺诺的屈膝应道:“奴婢多嘴,再不胡言乱语惹夫人生气了。”
卞若菡的心里这才好受一些,冷淡的“嗯”了一声,就让乳母退下了。
待到人走了,她依旧是生了好半晌闷,本来今天她出了一口气,是很开怀的,谁承想忽然冒出个不知好歹的来,真是扫兴。
卞若菡盥洗之后就睡了。
且不论乳母和丫鬟们背后如何议论此事。
次日清早,卞若菡是被下人们慌乱的叫声吵醒的。
“夫人,夫人,您快起来吧,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鬼哭狼嚎的?”卞若菡被吵醒,满心的不耐烦,拥着被子坐起身不悦的瞪着丫头,大有她说不出个所以然就要受重罚之感。
婢女焦急的道:“咱们府门外聚集了好几十号的老百姓,都在堵门骂咱们呢!”
“骂咱们?”卞若菡冷声道,“那群穷鬼要做什么,造反不成?你们没说这里是陆家,是未来辉川县知县的府邸吗?”
“说了。可是他们依旧没有退意,听说是咱们家,反而还吵嚷的更凶了。”
“到底吵了些什么?”卞若菡掀被子下地,张开手让婢女服侍更衣。
两个婢女手脚麻利的服侍她穿衣梳头,却不敢复述外头那些人的话,只道:“您待会儿去看看就知道了。”
卞若菡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嘲讽一笑:“我自然要去看的,我倒是要看看,这辉川县的老百姓难道还不怕官了不成!”
卞若菡也来不及用早餐,带上婢女撑着伞沿抄手游廊往外头去。
来到外院,越是接近府门前,百姓们的吵嚷声就越震人耳膜,门子和小子们三五个人给大门落下门闩,几人小心翼翼的摞成一摞从门缝往外看,仿佛是怕人直接闯进来。
卞若菡站在门前,只听得外面的人叫骂:
“什么知县府邸?说不定就是贪官污吏!还没上任呢就开始欺压旁人,连王府都敢去打砸抢,难道他们眼里还能容得下咱们寻常百姓?”
“就是,连忠顺亲王那样的大英雄都被他们欺负,以后还能有咱们好日子?”
“忠顺亲王的英勇事迹你们听说没?”
“听说了,听说了,那么个大英雄被打压成这样,到了这里还要被陆知县欺负?”
“你们不知道!陆知县还没来呢,这次带着人去王府闹事的是陆知县的夫人,陆知县有爵位在身上,那陆夫人就当自己是伯夫人,跑去仗势欺人了!”
“嗨!这世上竟有这样的泼妇!”
“两口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忠顺亲王还没到任上,他们这是欺负王妃呢!”
“泼妇,比我家婆娘都不如!”
……
卞若菡气的脸色发紫,双拳紧握,“真是气煞我也!外头那都是些什么人?敢堵在咱们家门口嚼舌头!给我把他们赶开!”
卞同衣裳淋了半湿,早已在门口站了许久,见卞若菡如此暴跳如雷,忙好言相劝:“夫人,这会子着实不适合出头,咱们只关着门,大雨天的,他们吵嚷一会儿就走了。”
“不行!”卞若菡大怒,“我是卞家的小姐,是忠义伯的嫡妻,我姐姐是圣上的妃嫔,我好歹也是皇亲国戚!这会子被一群穷鬼堵在门上骂,传开来我哪里还有脸面了?你们出去,给我把人赶走!”
回头怒目指着那群重金聘来的武林高手,“你们还不快上!难道你们也想违拗本夫人的意思不成?”
那十来个汉子并未立即被卞若菡指使着动作,而是询问的看向卞同。
他们找了这份差事,为了银子是不假,可他们也不是没脑子的蠢蛋,外面聚集了那么多的百姓,且不说他们动一动手指能碾死几个,就说万一真的动起手来,闹出人命,这主人家会不会将他们这些武林人士推出去顶缸?
到时伯府一推二六五,做了坏事的就都成了他们这些拿钱办差的了。
在他们心中自然是信不过一个指手画脚的女流之辈,比起卞若菡,对他们一直礼遇有加的卞同可信的多。
卞同见众人如此,深解其意,笑着劝说卞若菡,“夫人息怒。外头那些都是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泥腿子,夫人若是与他们动气,岂不是降了自己的身份?反正咱们只管关着门,他们也闯不进来。”
“好啊,你如今厉害了,连我的吩咐也不肯听了!你若是如此,往后就不要跟在我身边!别处自然有你施展的空间,我这里怕是容不下你这一尊大佛了!”
听闻卞若菡竟有撵他走的意思,卞同面色一变,正想说话,卞若菡就已快步上前,左右开弓扒拉开门前的小厮,用力拉开了门闩。
“要死了!大清早的堵在人家门口,你们要干什么!仔细本夫人寻了差役来,将你们都拿了!”
府门前,百姓们没想到大门打开,出个年轻的美貌少妇,竟是如此跋扈,张口闭口就要拿人。
人群里就有人嘲讽的道:“可将你厉害的,娘们家家的,连什么叫规矩道理都不懂,连我那浑家都不如。”
“就是,一看这妇人就是个尖酸刻薄的!”
“听说就是她带着人去忠顺亲王府里打砸了一番,将人家值钱东西都给抢走了!”
“呸!还是贵妇人呢,简直比土匪都不如!”
……
百姓们早就被煽动了情绪,满心都是对忠顺亲王被人欺负了这件事的义愤,加之卞若菡站出来,活生生的演绎了什么叫做尖嘴薄舌,如此刻薄的妇人,竟然叉着腰站在大门前和这么多人吵架,简直是不能看。
原本忠顺亲王大英雄被欺负的怒气,就又增了不少对卞若菡的鄙夷。
汤秀几个混在人群里,带着头指着卞若菡大骂,什么话糙骂什么,可算是解了一回气。
卞若菡自小被娇养着长大,就算与人斗嘴也从没输过,她自认见过的阵仗不小,可是迎面被这么多陌生人指着鼻子指责,甚至还对着她骂粗话,这样的场面她是如何都向不到也会落在自己头上的。
卞若菡早已经怒不可遏,暴跳如雷,“来人,把这些穷鬼都给我抓起来!把他们关到衙门去,我要砍了他们的头!”
卞同见卞若菡都已开始胡言乱语了,忙要上前劝说。
谁知他还没等开口,门口的老百姓里就有人高声嚷道:“这个毒泼妇,还说不是滥用职权?你男人还没上任,你就敢让人砍我们的头!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
“就是,不要脸的泼妇,抢了人家王爷家的财物,现在还要草菅人命!”
“不知道他们和黑风寨有没有关系,不知道家里藏了多少民脂民膏呢!”
人群里有人这么说话,更有不知是什么人向前拥挤起来。
还有人高声喊叫:“这种为富不仁的土财主,家里东西都是抢了我们的,就该还给我们!”
“对!还给我们!”
门口那五六十个老百姓都吆喝了起来,这么个跋扈的泼妇,一定是土匪头子的媳妇!
有人带头,就有人因贪婪而跟风,加上汤秀等人推波助澜,这些与卞若菡对骂了半天的百姓们终于忍耐不住,潮水一般一拥而上,奋力的往门里拥去。
卞若菡看到第一个人往门里冲时,就大骂着伸手去阻拦,谁知人没拦住,自己却被撞的趔趄了好几步,亏得婢女们反应快才将她扶住,否则怕不是要被人给踩成烂泥?
饶是如此,卞若菡和几名婢女,以及卞同等人也都被汹涌而来的人拥的不得不往后退。若不然,他们怕是要被踩踏在脚下。
“乡亲们,抢啊!这为富不仁的臭娘们家里都是他抢来的,咱们不能便宜了他们!”
有人大吼了一声,立即许多人呼应。
百姓们都是穷惯了的,乍然一进到卞若菡为了迎接陆衡而精心布置的宅院里,哪里能不眼热?
他们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眼红,摆设物事,古玩字画,在他们的眼里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大家一拥而上,就往各各屋子里冲去,见能抢的就抢,见能砸的就砸,就与卞同带着人在王府做的事一样。
第九百三十六章 好戏(三)
卞同雇佣来的那群江湖人都傻了眼,哪里想得到这些百姓竟然敢往人家里闯?
人一旦见到利益,平和的心态就不可能再平和,仇富这样的思想亘古就有,何况今日已经闯了进来的人,但凡能在这里拿走个一样半样的,都够自家一年半载的嚼用了。
百姓们见到真金白银,自然不再理会别的,人群拥挤着爆发出的力道让那些江湖人士望而却步。
他们也是被雇佣来的,也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此时主家都已慌了手脚,没有分付,他们也没有必要为了主家再去做多牵累自己的事。
是以在故意的煽动之下,几十名百姓简直发疯一般冲进去劫掠,口中大喊着要为忠顺亲王伸张正义。
人一旦冲散进各个房间,就越发的不好抓了,宅子里女眷们惊叫连连,小厮们抱头鼠窜。
卞若菡气的直跺脚,暴跳如雷的大吼着:“住手!住手!你们都给我放下!那是我的东西!放下!”
卞若菡提着裙摆就要往前冲,却被卞同一把拉住了。
“夫人,此时若是冲上去,恐怕会有危险,您还是稍安勿躁……”
“呸!我怎么稍安勿躁!那都是我的体己钱置办的啊!”
卞若菡像是被动了心肝肉,她主动请缨先一步来到辉川县,就是不想输给秦宜宁,秦宜宁能够办到的,凭什么她卞若菡就不能?
可是出门时,不论是婆家还是娘家,都不赞同她出门,她小意逢迎了那么久,才终于得到出门的机会,且还信誓旦旦的说过,在辉川县一定会将事情办的漂亮,且绝对不用陆衡和家里的一文钱。
这些年攒下的体己,她为了讨好陆衡,可是全用在这座宅子上了。如今竟被暴民冲了进来抢劫,她如何能罢休?
“快,快去找人来,快去告诉衙门里!”
卞若菡总算是想起这个时候可以找差役。
离着近的百姓们一听卞若菡要告诉官府,想着见好就收,抢点是点罢了,也比让官府的人抓了去好。
是以带头的大吼了一声:“那娘们要告诉官府了!咱们走!”
里头的老百姓们立即抓着东西往外跑。
还有几个愣头青,怀里揣着鼓鼓囊囊,还抱着花瓶字画,听说官府要来,根本不想走,大吼道:“我们这是伸张正义!那泼妇能欺负忠顺亲王的家眷,凭什么咱们不能给王妃报仇?就是官府来了我也不怕!”
人群之中的汤秀几人见状暗骂了一声蠢材,赶忙撺掇着所有人往外走。
谁知不等他们往外走,外面又有老百姓冲了进来。他们是听说了这里的消息,连雨具都来不及穿就跑来了。
里面的人往外挤,外面的人往里冲,场面混乱的仿若正在打一场战役,卞若菡等人直接被推挤着躲到了墙角水缸的后头蹲着。
就在此时,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大吼:“都安静!王妃来了!”
人群之中的汤秀等人心头一喜,赶忙附和着道:“王妃来了,大家都别吵,看看王妃怎么说!”
他们本来就是最开始煽动了百姓们的人,此时虽是生面孔,可到底说起话也有几分威信,百姓们渐渐的就住了口。
秦宜宁穿了一身藕荷色的褙子,长发利落的挽起高髻,以一根素雅的玉簪子固定住,露出了纤长优美的脖颈。连日的大雨让天气极为阴冷潮湿,秦宜宁肩头还披着一件牙白的云肩,两柄油纸伞一左一右的为她撑开,缓步而来时,脚上的木屐踩着地上湿润的地面发出一阵清脆的“哒、哒”声。
老百姓们有的昨天在王府见过秦宜宁,有的还是第一次见,但看到她的时候,原本还有些嘈杂的院落一下就安静了。
“王妃。”就在这时,捕头带着捕快差役赶了过来,见了秦宜宁先驻足行礼。
秦宜宁颔首还礼。
院内的百姓一下子就炸了毛。
“捕快来了!咱们走不了了!”
“怕什么,我们是为了伸张正义!”
“可他不会放过咱们的!”
……
秦宜宁回头看看院中的喧闹,转而笑着对捕头道:“敢问捕头贵姓?”
“不敢,不敢,小人免贵姓郭。”
郭捕头抱拳行礼。
秦宜宁笑着压低了声音道:“郭捕头,今日之事皆因王府与陆家的恩怨而起。想必郭捕头牵涉其中,也着实为难的很,抓了谁,不抓谁,将来上峰怎么说,上峰的上峰又怎么说,这其中利害关系,郭捕头于公门中多年自然比我一个妇道人家要清楚的多。”
秦宜宁这么一说,郭捕头的冷汗一下就淌了下来。
“王妃此言有理,小人如今犯愁的正是这一件事。不只是这层关系,还有百姓们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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