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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侯-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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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少夫人。”他看着罩在黑暗里的女子,“虽然我不能保证我将来不会死,但这一次在泥水谷,在宣武道,在乱兵中,我韩旭活下来了。”
他抬起手在身前施礼。
“武少夫人,多谢相救。”
不知道听懂没听懂,李明楼站在床前一动不动没有反应。
韩旭看着她,这女子从躺着的角度看依旧娇小单薄,他的声音柔和几分。
“你别难过,也不要害怕,你救了我,你做到了。”
难过吗?她一直很难过,害怕吗?也一直很害怕,现在,命运没有从她手里夺走这个人,这个人在她眼前活下来了,李明楼的眼泪落下来,跪倒在床边,俯在韩旭身上放声大哭。
面对昭王死半点没掉的眼泪,在看到韩旭生的此时汹涌。
韩旭再一次被撞的伤口疼,有些无奈有有些不解。
他对这个武少夫人没有印象,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倾慕他的,是一见惊鸿还是慕名遥望,跋山涉水日夜奔波为他杀入泥水谷两军乱战中。
第九十七章 通贼当杀
烈日炎炎,府衙前挤满了人,有兵将有民众熙熙攘攘热气蒸蒸。
“冤枉啊!”
府衙前摆着两具尸首,正是当日随同韩旭去见于非的两人,另有十几个人被押过来,有穿着官袍有兵士有皂吏,被推倒跪下后有哭有喊有愤怒。
“我冤枉啊!”
“我没有通贼!你们这是诬陷!”
府衙司马挣扎站起来,伸手捧下官帽,倨傲又愤怒看着府衙前站着的知府以及两个陌生的将官:“于非与何乾本就有仇待战,他们打起来有什么奇怪?于非被杀掉又有什么奇怪!”
知府唉声叹气没有答话。
“于非是被你们派去的随从兵杀了的。”中五将当时的场景说给在场的民众兵将们,“本来于将军和韩大夫已经说好把手言欢,此贼跳出来趁大家不防杀死了于将军,而与此同时,何乾叛军袭来大喊于将军已死,乱了军心,攻破了泥水谷。”
他说罢伸手指司马。
“那两个随从兵是你挑选的。”
围观的民众大多数已经知道了泥水谷发生了混战,但不清楚内情,此时听到竟然是这样,震惊的议论纷纷,而那些兵将们则神情复杂,他们是于非的部将,被请来颖陈府亲看查案清贼。
只是对于这场查捕通敌叛贼的事,他们将信将疑。
司马冷笑:“空口无凭,诬陷本官!”
围观的民众分开有一个老妇一个女子抱着孩子跌跌撞撞而来,身后跟着被四个兵抬着在担架上的中里。
“阿四啊。”老妇女子跪倒在一具兵士的尸首前大哭,“你好糊涂啊。”
司马脸色微变,他原本是要灭口的,但因为觉得此事万无一失,一心都放在泥水谷和何乾那里,没有急着动手,只让把人控制住,谁想到会有一群振武军冒出来。
于非死了,双方也打起来了,但结果却不是他预料的,他也只来及下命令灭口,能不能得手就不能掌控了。
果然没得手。
这边老妇已经哭着讲述儿子怎么突然拿回家一大笔钱,说是府衙司马大人给的,妻子抱着孩子哭丈夫说不用害怕叛军进城,府衙司马大人许诺她们会受到优待,还以为儿子丈夫是英勇杀敌,没想到是通敌了。
“就是一家子一起死了,也好过这样羞辱存活啊。”妇人们捶胸顿足,更要寻死,被旁边的兵们制止。
中里受伤极重,尚不能起身,躺在担架上讲述陷入昏迷之前安排立刻去找这两个兵的家人,振武军受委托赶过去,受司马指使的几个兵正要烧死这一家人。
跪在一旁的几个兵俯身叩头大喊指是司马大人逼迫我们的。
围在四周的民众已经愤怒的大骂,有人抓着鞋子砸向跪地的官兵。
“可恨,我颖陈没有被叛军攻破,反而是要毁在自己的官兵手里。”有不少民众悲愤感叹。
知府再次唉声叹气:“人心变了,人心变了啊。”
司马避开了砸过来的一只鞋子,冷眼看站在知府身边的将官:“人心的确变了,你们这些振武军为什么会来我们颖陈?你们怎么知道于非有难?”
怒骂的民众们瞬时安静下来,原本恍然的丰威军余众神情再次狐疑,比起民众还多了意味不明的了然。
宣武道与淮南道相邻,先是窦县兵乱又有京城武鸦儿为妻母求赏赐,比起其他地方,这里的军民都知道振武军。
淮南道振武军是因为山贼兵乱以及官府的请求才停留,宣武道可没有请求振武军来境内。
振武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无声无息,还这么巧?
“于非将军的死的确是有人通贼,但谁通贼可不一定。”府衙司马察觉到四周官兵民的变化,脊背更加挺直,看衙门前站着的振武军将官眼神更加犀利,再次发出质问,“你们怎么会来到这里?你们怎么知道韩大夫去见于非?你们怎么知道于非会遇害?又怎知何乾叛军会袭击泥水谷?”
这一声声问的民众凝滞,将官兵士戒备,知府看着身边两个血腥气的将官也后退一步。
中五垂在身侧的手攥住,事实是他们并不知道韩旭去见于非,也不知道于非会遇害更不知道何乾会袭击,他们知道的只是元吉递来颖州被叛军围困,安康山大军即将到来,韩旭被乱军围困又号召官民守城抗击,这肯定会危险。
他们为解救韩旭危险而来,而韩旭恰好陷入危险,他们解除了这个危险,但偏巧这个危险是一个阴谋。
这质问是司马的诡辩,而他们回答与不回答都将成为罪证。
中里准备开口说出自己的身份,虽然还是难免让人生疑,但至少能解释一些眼下迫切的误会。
韩旭的声音从内传来:“振武军是本官请来的!”
有四个兵抬着躺椅疾步而出,到了门前韩旭走下躺椅,拒绝兵士的搀扶,自己坚持站着。
看到他民众们激动涌涌,一声声喊韩大夫。
韩旭示意大家安静,再次道:“振武军是本官请来的,至于为什么请他们。”他伸手向后一指,“因为振武军的武少夫人,奉旨平叛。”
众人随着他所指看过去,在韩旭身后有两人走来,年轻的男子举着伞,伞下女子黑色的衣袍飘飘。
这就是那位武少夫人啊,传说中是神仙,真切看到更像鬼魅,四周一片嗡嗡声。
司马大人生死存亡之际,思维极其灵敏,看着那走出来的女子:“韩大夫说的可笑,天下有谁不是奉旨平叛?平叛还需要奉旨吗?”
也对,平叛可不需要奉旨,人人得而诛之,非要这样说的话,大家都是在奉旨平叛。
“韩大夫不要混淆了问题,大家现在问的可不是平叛,问的是为什么振武军无声无息出现在我们这里。”司马冷冷说道。
韩旭亦是冷冷:“因为武少夫人由陛下钦赐皇帝之玺,代陛下亲征,不需要任何一个地方的同意,可随意来去。”
皇帝之玺,代陛下亲征,四周一片安静。
李明楼站在韩旭身边,黑伞没有抬起,一只手从伞下伸出举起,夏天明媚的日光下一块小玉玺呈现,远处的民众看不清,但站在近处的知府官吏以及兵将都看到了皇帝之玺四个字,顿时哗啦啦的跪倒。
他们跪倒民众们也纷纷跟着跪下,眨眼间除了为玉玺撑伞的方二,府衙前只有司马一人站着。
司马面色惨白,震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韩旭的声音响亮一声声。
“这是陛下的天下,陛下哪里去不得?去哪里难道还需要通告当地官兵?”
“武少夫人奉旨前往沂州救护昭王,回程途经宣武道,本官向其救援,她来相助有什么不对?”
“更何况。”
韩旭一步一步走到司马面前。
“更何况你有什么质疑的?振武军杀的是何乾叛军,没杀的是丰威军,满地的尸首摆着,一看便知。”
“问?你这声声问能杀死几个叛军?”
“这时候只要睁眼看,看到什么就是什么,杀叛军,就是我大夏卫军,杀卫军民众,就是贼军!”
“你这等一个贼军都没杀的,你问什么问!”
“给我拿下!”
谏议大夫一声令下,四周兵马齐声应和,一拥而上,将司马一把揪住官帽打落在地。
“这些要乱我卫城害我百姓之徒。”韩旭喝道,“该不该杀!”
“该杀!”
民众中不知谁高喊一声,旋即喊杀声席卷,恍若千军万马。
知府不由吓的后退一步,看着府衙前站立不稳身上还有血渗出的青衫韩旭,书生并非是百无一用啊,在这乱世中,话语如刀,人也如刀啊。
。。。。。。
。。。。。。
“大人,大人,丰威军又来围城了。”
梁城内,躺在床上的何乾听到这句话挣扎着起身,一只眼恨恨的瞪着亲兵,眼神如果能杀人,城外那些兵马都被他杀光了几遍,但。。。。。
想到那日从泥水谷中死里逃生,何乾只恨恨的捶床。
“快报大都督,梁城附近被振武军占了,又有韩旭四处威逼利诱,那些要归顺的城池兵马又反叛了!”
第九十八章 绕路而过
成元四年六月初七,邢阳城外军帐遍布密密麻麻,其间肃立着无数的兵将,更有骑兵不断奔驰,随着他们的奔驰望去,远处还有兵马涌来,遮天蔽日。
邢阳城在前方,安康山的大旗悬挂在城门上,旁边是邢阳城知府的尸体,城门大开,城中恍若死城空无一人,但安康山并没有进城,端坐在主帐中放声大哭。
他当然不是为悬挂的知府尸体以及这座死城悲伤。
“我罪该万死啊。”安康山眼泪不断的涌出,湿了胡须和身上的锦袍,手重重的捶打胸前,“我还是晚了一步,让陛下遭了毒手。”
营帐两边跪着十几个将官,陪同放声大哭,捶胸顿足:“是我等无能。”
主从双方互相自责一番,在两个随军文官的劝说下,安康山停下了痛哭,壮仆们捧上金浅盆丝柔巾给安康山净面。
帐内没有了哭声,气氛安静的凝滞,尤其是当安康山的视线看向正中,宽大的营帐显得有些拥挤,除了站着的将官,地上还躺着一溜尸首。
这些尸首是最近战死的将官,职位有高有低,有熟悉有陌生,安康山的视线停在孙哲身上。
“白袍军?”安康山道,站起身走过来。
“是由滑州境内的散兵游将组成了,他们在大夏兵服外罩上白袍,以白袍军自居。”一个将官俯身低头:“首领是太原府项氏,项南。”
天下那么大,太原府那么小,唯恐安康山不知道项氏是谁,另一个将官忙补充:“李奉安的女婿,李奉安八部将中项云的侄子。”
安康山哦了声,想起来了:“当日斩杀崔征来人时逃出去的那小子。”
是啊,当时觉得这小子一个人不足为虑,没想到短短时日竟然拉起了一只军马。
“李奉安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安康山赞道,低头看孙哲的尸首。
孙哲的尸首被项南挂在城池示众几日,范阳军抢夺回来,再运送到这里,夏日里尸首腐烂恐怖气味令人作呕。
安康山没有掩鼻,端详腐烂的尸首:“致命伤有两处?”
“项南用枪。”一个将官忙答道,“孙哲腹部中枪,咽喉中箭,箭是振武军射来的,当时孙哲是腹背受敌。”
“振武军。”安康山在嘴里嚼了嚼这三个字。
另一个将官俯身半跪:“大都督,闯沂州的就是振武军,所以才与驻守泗水的孙哲打起来,而田呈,也是死在了振武军手里,领兵的是武鸦儿的妻子。”
又是他们这两口子!安康山将手里的丝柔巾按在脸上,止住的眼泪滚滚而下,再次放声大哭:“我罪该万死,也晚了一步,让昭王殿下也遭了他们毒手。”
帐内将官们再次陪同大哭,有的捶地有的以头撞地,争相揽责,哭也是真哭,哭的是自己以及不安,安康山对待部将大方,吃喝玩乐赏赐皆随意,行军路上随意抢掠都归各人所有,但同时也很残酷,一旦被问军法,死的可不是自己一个人,往往牵连家人亲族。
安康山现在哭的这么厉害,不知道待会儿他们还能不能哭出来,趁着现在能哭赶快哭吧。
“大都督,陛下和昭王接连遭毒手,我们要赶快进京啊。”站在一旁的文官再次相劝,轻言细语抚慰了安康山的悲痛,“崔奸带着武鸦儿这些贼兵去麟州了。”
安康山满脸眼泪:“陛下已经遭了毒手,我还进京做什么,我要去追那些奸贼!”
另一个文官忙道:“大都督,京城还有太子啊,大都督不能弃太子不顾。”
先前的文官也道:“大都督,只有进了京城,才能昭告天下这些贼子的罪行,为陛下为昭王报仇。”
京城是大夏天子所在,站在那里,才是大夏正统,安康山将丝巾从脸上拿下来:“拔营进京。”
趴在地上哭的死去活来的将官们立刻起身响亮应声是。
“不过。”有个将官迟疑一下道,“梁城附近有些问题。”
进京最快也最合适的路要经过梁城。
“梁城有什么问题。”
“何乾不是在梁城吗?”
其他将官们纷纷道,不想再营帐里再多停留,安康山的悲伤可快压制不住了。
“何乾在梁城,但振武军也到了,又有一个叫韩旭的谏议大夫,煽动四周的兵马州府服从振武军。”那将官将接到的信硬着头皮讲来,现在不讲,等到了那里安康山自己看到了,他就死定了,“他们还扬言等候大都督到来。”
又是振武军。
“我原本想如果李奉安不死,他会是我最大的麻烦。”安康山道,“没想到他死了,又冒出一个振武军。”
他伸手对壮仆示意,两个壮仆合力抬来一旁的方天戟。
“那就。。。。”安康山接过重戟,“绕过去,待我进京奉正统,奸臣贼兵天下共诛之。”
现在没必要与他们撕缠,且待大势已定,振武军也好白袍军也好,蝼蚁难抗四时命。
不过,安康山将重戟落在身侧,整个营帐地面抖了抖。
“陛下昭王惨死难安。”他声音哽咽,再次要流泪,“让邢阳这些贼官子民都去陪葬吧。”
。。。。。
。。。。。
远处的浓烟似乎冲破了天际,地面的震动也持续许久不停。
高高的城池上,起伏的山谷中,破损村落的废墟中,肃立的潜伏的兵马都握紧了刀枪身子紧绷。
但一直到第二日,也没有十万的大军出现。
“韩大人!”站在山丘上,韩旭看着有两个信兵疾奔过来,“安康山绕过梁城,从南边向京城去了。”
旁边的一些官将不知道该悲还是喜,更犹豫该不该立刻调兵去追击。
韩旭哈哈一笑:“他是怕了我们了,安康山也并非是无所畏惧,今日怕我们绕过去,来日战场相遇我们就能让他们怕的逃走!”
来日?也就是说现在不打?
“韩大夫。”一个将官犹豫道,“不能放安贼进京,我们去追击阻拦。”
韩旭看他道:“追上后,你们能阻拦他们吗?”
安康山大军十几万,现在这里包括丰威军振武军以其他散兵义士加起来也只有不到万人,几个将官对视一眼,当然不能。
“我等不惧,原捐此身除贼。”一个将官肃容道。
韩旭淡然一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吗?不要犯蠢,这种捐躯毫无意义。”
将官们对视一眼,不知道也不敢说什么了。
韩旭看向远方:“陛下已经不在了,天下大乱已成定局,此时此事,不是争朝夕,而是看长远,真正的胆气也不是敢迎战,而是敢不退,以卵击石没有必要,我们要做的是壮大自己,凝聚天下之力,拨乱反正。”
将官们齐声应是,看韩旭的神情也跟先前不同,先前是敬畏,现在更多了信服。
这位朝廷的大人跟他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他勇武又明智通透,就好像一盏明灯。
“韩大人。”有女声传来。
勇武明智通透的韩旭微微皱眉,这女子真是时时刻刻不离,他转头看山丘下,那女子没有带随从,自己撑着伞走过来。
她察觉到韩旭的视线,将伞抬起,纵然黑布遮面,韩旭也似乎能看到灿烂的一笑。
韩旭叹息,京城的奢靡已经消失了,他还是难免被痴缠。
看到这女子走来,两边的将官恭敬的向后退了几步。
与其他地方的将官不同,宣武道与淮南道临近,振武军他们很熟悉。
所以当那晚混战中振武军突然杀来,喊着窦县振武军号令非贼不杀非贼退后,他们没有太多迟疑就退后停下攻击。
而且比起京城的振武军,他们更熟悉窦县的振武军,更熟悉武少夫人。
窦县的振武军并不是来自漠北,而是武少夫人在窦县征民壮成军,这些民壮组成的振武军击退了乱兵,援救的光州府,让浙西安德忠的叛军望而避走。
这是振武军厉害呢,还是武少夫人厉害?他们退开悄悄的打量这个女子。
李明楼站到了韩旭身边。
“韩大人,安康山绕过梁城向京城去了。”她说道,“这都是韩大人的功劳。”
韩旭摇头:“少夫人谬赞了。”
“没有谬赞啊。”李明楼道,“因为有韩大人在,梁城附近才能聚集兵马,万众一心,让安康山畏惧。”又几分黯然,“也让这里的民众免遭荼毒。”
随着安康山大军绕路而去消息送来的,还有邢阳附近官兵民的伤亡,邢阳知府城池失守后被杀,安康山将其暴尸城门,又对已经投降的兵和民骗称胜者可以活命,让兵民互相残杀旁观为乐,最后万箭齐发,一把火烧了俘虏的兵民。
大约有六七千人被害。
曾经繁盛的邢阳恍若人间地狱。
韩旭悲戚愤怒:“安康山贼子真禽兽。”
韩旭重伤还未痊愈,勉强站立片刻,情绪激动身子摇晃,李明楼忙伸手搀扶:“韩大人节哀。”
韩旭轻拂袖后退,避开了李明楼的手,坐回架椅上,手掩着口咳嗽。
李明楼被拂开不以为意,跟过去站在架椅前:“安康山大军绕路而走,我们不能阻止,但梁城还是要夺回的。”
梁城是宣武道治所在,朝廷占据,还是很能安稳人心,也更能凝聚宣武道散乱的兵马。
“安康山大军绕路过去,但给梁城何乾留下不少兵马。”一个将官在旁边说道,说完又讪讪,武少夫人如何不知道。
在这位女子面前,他为自己的怯战羞愧。
李明楼没有不屑他的提醒,点头:“安康山是因为要进京,无心与我们一战,但宣武道叛军还是势在必得。”
韩旭躺在椅子上,微微皱眉问:“梁城有多少兵马了?”
“约有一万四。”另一个将官道。
韩旭点点头,是比他们的兵马多的多:“虽然何乾兵马多,抢回梁城不易,但他想要奈何我们也没那么容易,慢慢来,来日方长。”
话音落就听身边的女子也道是啊是啊,然后看他,或者说她的视线就没离开过他。
“有韩大人在,兵马不愁。”她赞道。
韩旭在椅子上坐的不太安稳,这个女子贴靠椅子,手扶着把手,跟一个外男如此靠近,就没有人阻止一下吗?
韩旭看了看两边,将官们恭敬,兵士们肃穆。
“少夫人谬赞了。。。。”他客气疏离。
李明楼摇头:“不是谬赞。”
她打量着眼前坐在椅子上中年男子,前世没有见过,也没有接触过,还以为是个普通的朝廷命官。
没想到韩旭竟然是这样一个有勇有谋的人,气势可如雷霆之气势又能如春风细雨润物无声。
先看颍陈兵民对他的信服,再看这些日子韩旭坐着架椅游走城池兵马,可以说一呼百应。
这样的人前世却死在几个小官小兵的阴谋中,真是可惜,就像父亲那样。
还好他这一世活下来了。
一定要让他好好的活着,这样的人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有韩大人在,宣武道必将重振。”李明楼道。
黑布遮面密密遮住了面容,但遮不住炙热的视线,韩旭向椅背另一边挪去,他不想再讨论兵马宣武道的话题,轻咳一声:“武少夫人,你什么时候回武都将那边?皇命在身,不能耽搁太久。”
第九十九章 为重任要离去
皇命,李明楼自己都忘了自己还有皇命。
她看了看衣襟,皇帝之玺就挂在脖子里。
昭王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她,她不知道怎么放,干脆用金线挂在脖子里,那日韩旭醒来,因为欢喜她的动作大了些,皇帝之玺从衣服里露出来,朝廷谏议大夫一眼就认出这是什么。
“这怎么在你手里?”韩旭惊骇。
李明楼没想好怎么说,就没有说话。
“是陛下赐予你的。”韩旭便自己说了,声音颤颤,“让你去救昭王?”
应该不是皇帝赐给昭王的,李明楼想过这个问题,要不然朝廷里肯定会有消息。
这个除了皇帝钦赐绝不该出现的东西,却出现在昭王手里,可见必然是有人瞒着皇帝和朝廷,名不正言不顺不敢也不能声张。
现在皇帝已死,昭王亡故,朝廷大臣奔乱,皇帝之玺说不定会有大用处,所以。。。。
李明楼点点头:“是。”
拿了皇帝之玺救昭王,昭王已经死了,她是该回去复命。
皇帝死了,皇帝之玺就应该交给下一任皇帝,现在只有鲁王,她的丈夫武鸦儿正率着大军护着朝廷官员奔去,她自然也应该去麟州。
李明楼抓着椅子扶手,看着韩旭声音轻柔坚定:“我要确认韩大人平安,宣武道安稳,我才好回去复命,否则怎对得起陛下的嘱托。”
他韩旭还不配当得起陛下的嘱托,陛下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这个理由太假了,韩旭轻叹一声闭上眼,还没开口送客,李明楼已经喊人。
“大人累了,快送大人回去。”
“有大夫跟着吗?”
一只柔软的小手抚上韩旭的额头。。。。
这个真的就太过了!当初在京城宫廷,那些妇人们也最多视线痴缠,或者丢落一些锦帕给他,都保留着矜持体面没有动手动脚,这个女子,是个武妇,韩旭忙睁开眼坐正身子避开。
“少夫人。”他加重语气告诫,“请自重。”
。。。。。。
。。。。。。
日光越来越炙热,路边的蝉鸣也越来越撕心裂肺,甚至在一群人仓皇奔到树下时,还是鸣叫阵阵。
似乎连蝉儿都知道,今时今日不会有顽童捉鱼戏蝶粘蝉玩乐忙。
“渴死了。”
“好饿。”
“爹爹我脚痛。”
“娘,妹妹呢,妹妹丢了。”
“呜呜呜。。。”
挤在大树的荫凉中,男女老幼宣泄着疲惫悲痛,但疲惫悲痛也不能尽情的释放,不多时便有一个年长的撑着木棍起身,他的面色焦黄,口唇干裂,身上的衣着污迹斑斑,但依旧可以看出质地良好,想来原本是个富贵人,至少衣食无忧。
“我们不能停了。”他说道,“该走了。”
几个妇人孩童便哭起来:“阿伯,再休息一下吧,实在是走不动了。”
年长的男人顿了顿木棍,声音严厉:“死了就不累了,你们想死在这里吗?这里可是有范阳军出没的。”
这话让妇人孩童们哭声更大,但都站起来了。
男人看着老老小小,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叹气:“别怕,等走过小旺河,那边有振武军和丰威军,范阳军不敢过去了。”
男女老幼撑着身子走出荫凉。
看着前方大路上火烤的炙热,年长的男人再次给大家希望:“到了颍陈境内,就有吃的喝的。”
一个饿热昏沉沉的幼童抬起头:“随便吃吗?”
他们原本有东西吃,只是一路上除了防备范阳军,还要防备其他逃难的人,逃难的人聚集在一起就会抢落单的人,向求别人的吃喝更是不可能的事,他们的食物不得不精打细算。
男人对孩童笑着点头:“随便吃随便喝。”他伸手用木棍比划着,“在通往城里的大路上,安放着这么大的缸,里面日夜不停的煮着粥,像泉水一样,随便喝。”
在孩童记忆里粥其实并不是什么美食,但他还是直起了脖子,大人们也向往的看着男人的比划。
“有时候粥里还有肉。”
“这只是大路上,用来给行路的人续命。”
“再往城池那边,有粥缸,还有酒缸。”
这些描述好像一棵大树随行,投下荫凉遮挡,行走在大路上的男女老幼疲惫减少了很多,脚步加快向着有吃喝的地方疾奔。
大路上越走遇到的人越多,似乎逃难的人从地下冒出来,大路上人多,四周的小路上也有人走动,甚至不远处的村落里还有炊烟,而传说中的粥缸也出现在眼前。
“不要挤,不要抢。”
站在粥缸前的是几个村人,有烧火的,有运柴的,有淘米的,有盛粥的,有放收碗筷的,各司其职忙而不乱。
“老幼妇人为先。”
“争抢的就不能吃了,还要被赶出这里。”
这些村人也都是老弱妇幼,但在几乎将他们淹没的难民们前说的话很有威慑,这一多半要归功于在路上不时奔驰而过的兵马。
奔驰的兵马铠甲兵器披挂整齐骇人,但他们没有戏弄恐吓路上的民众,甚至在路人躲避不及时还勒马。
这是大夏的兵马,是守护他们的兵马,以前不觉得怎么样,现在看到了忍不住热泪滚滚。
“你们是要进城呢还是留在我们这里?”
“留在我们这里种地的话,可以每天都有粥吃,种的粮食都属于自己,还能分的一间住处。”
“进城啊?不能种地,还有其他的工,也会有粥吃,住的差一些吧,来的人太多了,新棚子还在搭。”
“对了,还可以从军,当兵的话,除了自己能吃饱,一家人都能吃饱,还有地方住,官府会优先安排家人做工。”
这些话村人们已经说过很多遍没有太大的感觉,但第一次听到的人会很激动,有的想要种地,背井离乡有地中才安心,更多的人则想去城里,毕竟是官府所在有高大的城池更多的兵马,有人想当兵,有人则想重拾旧业,做生意或者其他的生计。
粥缸四周围坐的民众议论纷纷商议着下一步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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