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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宫-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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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懂,阿姊为什么要出宫?老祖宗为什么要送她出宫去?
她这二十多年,除了十六岁出嫁后的那几年,全都是长在这座皇宫里的。
她在宫外没有家,也没有家人,这禁庭,才是她的家,才有她一辈子的家人!
是以当随珠领着小宫女们把桌子上的菜撤下去,太皇太后缓缓站起身来时,元邑立马就回过了神来,上前去扶住了太皇太后,搀着她一路往花厅那头过去。
太皇太后合了合眼:“想问荣昌,是吗?”
元邑面色又沉下去三分:“老祖宗,阿姊在宫外就是只身一人,您怎么放心叫她……”
“她伤了心,更寒了心,在这宫里头住着,开心不了的。”太皇太后反过手来,在他手背上轻拍了拍,“当初穆妃的死,是你利用了她,叫她满心以为,你是真心喜欢昭妃,才顺着她的意思,办了这件事。皇帝啊,荣昌长了这么大,虽然是要强了些,有时候也有些刁蛮跋扈,可她不是个坏心肠的孩子。如今她手上沾了穆妃一条人命,从前呢,她还能告诉自己,这是为了徐氏,为了给昭妃争这个中宫之位,至少,这也是你想做的,她甚至可以劝自己,这是在帮你辅佐你,可是等知道了真相——”
她拖长了音,松开元邑的手,侧目看了他一眼:“穆妃的这条命,叫她喘不过气来,你和昭妃带给她的伤害,更叫她对这座皇宫,深恶痛绝。她终于意识到,自己错了,从头错到尾,有难堪,有羞愧,也有恼怒,她不愿意再面对你,面对昭妃,更不想面对容儿。定妃的事情,如果没有先前集英殿那一堆事儿,高氏一定会死抓着容儿不放的。”
元邑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语言和声音。
他来之前,想了一大车子的话,想劝老祖宗别放阿姊出宫去。
这天底下,再没有什么地方,是比皇宫更安全的了。
从今以后,这宫里有他,有老祖宗,谁又能伤害阿姊半分?
可是老祖宗的一席话,叫他幡然醒悟过来。
这不是老祖宗要送阿姊走……这是阿姊自己要离开皇宫的。
她早就过了出宫开府的年纪,当初嫁了人,因为驸马过世,父皇心疼她在宫外无所依仗,又把她接进宫来。
父皇驾崩之后,她是无论如何也该出宫去的……
拖了这么久,没人敢开口,到了了,竟然是她自己要走。
元邑胸口一痛:“老祖宗,孙儿从来没想过要让阿姊离开皇宫……”
“我知道。”太皇太后左臂微抬了抬,却终究没有落下去,只是长叹了一声,“我知道你从来没想赶走她,她愿意在皇宫住多久,你都不会说半个字。但是皇帝,世事无常,就是这样的。这世上啊,永远没有一帆风顺。你扳倒了高家,也顺利的架空了高氏,荣昌如今要走……随她去吧,啊?”
元邑抿了抿唇,不随阿姊去,还能怎么样呢?
从头到尾是他不对,他有什么脸面去央着阿姊别走呢?
左不过是荣昌公主府上多些上次,叫阿姊什么也不缺,再多调遣公主府护卫仪仗,护着她无虞,也就是了。
太皇太后见他面色有了松动,便松下这口气来,在他后背上顺了两下:“那昭妃,你打算怎么办?”
元邑倏尔眸色一凛:“现在不是动她的时机,等过阵子,孙儿安置妥当了,她自有她该去的去处。”
太皇太后哦了一嗓子:“其实昭妃……”她一面说,一面摇了摇头,“我也不是要劝你什么,但她也是个可怜的,你要处置她,是你的事,我不会插手,也不会干预,只是别太过了便好。”
“老祖宗,孙儿从前也是这样想的,且与容娘也商量过好多回。对徐明惠,终究是孙儿亏欠了她,且这笔账,比先皇后那里的,还要算不清楚。将来这个中宫之位,孙儿是一定给不了她的,可是只要她不过分,孙儿对她一定能忍则忍,将来一个皇贵妃的位子,给了她也没什么不能够的,可是她呢?”
元邑摇着头,脸上有失望,也有些许的不忍:“她的目的是要害容娘,虽然孙儿能够体谅她,得知了真相后,意难平,要对容娘下手,可是她用了什么法子?她对怀着身孕的定妃下药,害的定妃见了红,差点就一尸两命。老祖宗,这样的行事,这样的手段,孙儿若容她在禁庭作威作福,岂不是后患无穷吗?”
☆、第一百六十二章:最后一次劝诫
徐明惠回到寿安堂来,是在元清的意料之中,却又多少令她有些许意外的。
她今次被老祖宗下了懿旨要送出宫去开府,她料定徐明惠一定是会有些慌了神的。
高家这样一倒,而她又知道了卫玉容的事,在宫里只剩下了自己这么一个可以依靠,可以利用的,这回出了宫,她从此在宫中成了独木难支的。
萧燕华显然是不会向着她的,高令仪如今是自身难保,至于冯嘉柔……她下了手害人,差点儿叫人家一尸两命,冯嘉柔就算不会知道真相,可心里多少会猜疑,总归这份猜忌,不会放到卫玉容的身上去就是了。
徐明惠把好好地一手棋,走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可是叫她感到意外的,是因这里毕竟还是慈宁宫的地方。
老祖宗从前对徐明惠是不咸不淡的,有些时候,看在母妃的面儿上,对她还有些客气,但始终是疏离的。
然而老祖宗不是个糊涂人,承乾宫的事情,内情究竟如何,再加上这次匆匆下旨要她出宫,徐明惠不需要细想,也该猜得到,老祖宗必定是知道了些什么,才会如此。
既然老祖宗都知道了她们的所作所为,徐明惠还敢到寿安堂来找她……
元清背着手,站在寿安堂的门前院中,来回踱步想了好半天,才同宫女儿吩咐了两句:“你去告诉昭妃,慈宁宫的地方,不是谁都能轻易进得来的,叫她回长春宫去等着吧,我过会儿就去。”
老祖宗的规矩一向是这样的,从前她觉得自己可以不看在眼里,不放在心上,打从今次的事情后,她才突然觉得,这皇宫之中,没有谁是能够无视规矩和礼法的。
元清深吸了口气,见那小宫女儿动了动嘴角像是有话要说,她却连理都没再理会,转了个身,提步迈上踏朵,径直的往屋中而去,只留给那宫女儿一道背影而已。
……
徐明惠见到元清,是在半个时辰后了,这期间她打发了两三拨的人到寿安堂去递话。
元清款款而来,带着不急不缓的淡然,甚至……
徐明惠略微眯了眼,元清脸上是难得一见的疏离和漠然。
果然,她该是什么都知道了的。
其实一直以来,元清在她的眼中,都并不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
她甚至一度不能够理解,元清到底是为什么,非要这样帮着徐家捧出一个中宫皇后来。
难道仅仅是因为元邑幼年时候的一句愿以徐氏女为妻吗?
这个念头,是早就被她否定了的。
这句话,不过是叫元清执念更深的其中一个原因罢了。
在一开始的时候,元清就在心里埋下了这样的执念,谁都改变不了的。
当初父亲要送徐明芷进宫,她也不情愿,更不甘心,可是奈何拗不过父亲,只能眼睁睁看着徐明惠被送进宫中来,她却无可奈何。
父亲当日的举动和作为,就是很明确的在告诉元清,禁庭的纷争,徐家一点也不想再一次掺和进来。
姑母当年专房之宠,这就已经是徐氏一族无上的荣耀了,他们不想再掺和到这样的事情中来,唯恐一个弄不好,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和结局。
但是元清,分明是没放在心上。
徐明芷一死,她立时以妃位入了宫……
徐明惠合了合眼,稍稍定了定心神:“是你拉着我走到今天的,如今你却要甩开手,出宫去过清净日子了吗?”
恶人先告状?
元清脚步一顿,连落座的**都提不起来了。
她从前大概是鬼迷了心窍,竟会觉得徐明惠是个可近亲的。
这个人,颠倒黑白是一把好手,利用了自己不说,到了如今还有这诸多的说辞。
“这话,你有资格对着我说吗?”元清语气倏尔冷了下去,“定妃的事情,你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
徐明惠好似十分的坦然,对于元清这样的指责,她也不反驳,也没承认了。
她唇角向上挑着扬了扬:“那你呢?”
徐明惠脸上是灿烂的笑,可是笑意未达眼底,叫人看来,这样的神情,有了些许古怪与渗人。
元清倒噎住,别开脸,没再看她。
徐明惠呵笑一回:“徐明芷的死,你不是想告诉我,与你无关吧?”她反问着,“你执念太深,非要给徐家捧出一个中宫皇后不可,所以认定了我——元清,如果不是你,也许我不会进宫来。”
元清眉心一拧,觉得她实在有些不可理喻:“你从前就是这样想的吗?你是什么样的性子,我不知道吗?你若不想进宫来,我便是拿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都不会点了这个头。人家都说牛不喝水强按头,可你徐二姑娘不想做的事,谁能够强逼了你?”
她倒退了三两步,冷冰冰的扫过徐明惠一眼:“说白了,你当初也不甘心看着徐明芷进宫来,你觉得她顶替了你的位置,又觉得你在皇帝心里是独一无二的,她虽然顶了你进宫的位置,却无论如何取代不了你在皇帝心里的位置。你若不是为着那句话,会进宫来?会隐忍不发?”
她一面说,一面挂了一抹讥讽的笑在脸上:“你也不是什么善类。到后来,你发觉了那句话不过是个幌子,皇帝心里真正的人,是卫玉容而并非是你,所以你恼了,你也急了,你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就想着趁我还什么内情都不知的时候,置卫玉容于死地。今次承乾宫谋害定妃,不就是最好的佐证了吗?”
“不然你要我怎么样呢?”徐明惠昂起下巴,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直勾勾的盯着元清打量了许久,“你生来尊贵,难道我便是活该给人拿来做挡箭牌的吗?从小到大,这句话带给我多少麻烦,又带给我多少禁锢,你不知道吗?到了如今,我放弃了自由的人生,进了禁庭中,你们却告诉我,我不过是万岁手上的一枚棋子?是不是如今棋局要收官了,我这枚棋子,就没了任何利用的价值了——”她拖长了尾音,分明是不服气的,“人定胜天,只要卫玉容死了,或是一败涂地了,我就不信,万岁会拿整个徐氏一族给她报仇!”
元清立时倒吸了一口气。
徐明惠的计划,真的是要位于死的!
她算准了一切,唯独没想到册后大宴上会发生高家的那件事。
如果不是有那件事发生,如今的高太后,还是一手遮天的。
她想借着此事叫卫玉容不得翻身,那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就连元邑,都护卫玉容不得。
徐明惠的如意算盘打得极好……
元清一时也有些惊愕,难不成元邑从一开始就瞒着她,瞒着徐家,就是怕徐明惠从中作梗吗?
这个念头在她心底一闪而过,却又被她立时否定了。
元邑就算再爱重卫玉容,总不会拿朝堂中事来赌这一局。
他当日之所以瞒着……
元清胸口又是一痛。
其实他会瞒着,只是因为,在他的心里,徐家根本就不是可以同进共退的。
卫国公府可以,庆都公主府可以,甚至是肃国公府,都可以与他分忧解难,同进同退。
而徐家,却不行。
高氏一族是从一开始就被摒弃了的,那么徐家,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呢?
元清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到了徐明惠的身上去。
是因为有徐明惠这个挡箭牌的存在吗?
还是因为,她一直都明里暗里的支持着徐氏。
这一切,她不得而知,而到了今时今日,她也不想再去深究了。
老祖宗昨日与她说,人活一世,总要走好了自己的路,才是正途。
这世道里,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各家也有各家的命定。
徐家如果注定了富贵无极,那便是没有她的种种筹谋,也没人会撼动徐家半分。
可如果老天爷早就定了徐家的结局,那就是再有十个元清,也无力改变什么。
她觉得,这番话是很对的。
从前她看不透,也参悟不了,经此一事之后,好似突然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一样。
元清倏尔长出一口气,看向徐明惠的眼神,也柔和了很多:“我知道你今天去找我,是为什么,明惠,有句话我劝你一次,也只有这一次了。”她冲着徐明惠摇摇头,“是你的旁人拿不走,不该你的你也求不来。从前我不明白这个道理,才会陷入迷雾之中,叫执念伤了人,也叫你利用起我这份执念,以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如今,这句话我送给你,你既然进了宫,就好好过你的日子,皇帝心里有你没你,你都是这陈宫的昭妃娘娘,只要你安分守己,我相信皇帝也不会苛待于你……”
“安分守己?”徐明惠像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笑一声就打断了元清的话,“你告诉我,什么叫做安分守己?是要我毕恭毕敬的尊高令仪一声皇后娘娘,还是来日,俯首跪地拜一拜卫玉容这个准中宫?”
这话,是大逆不道的。
不管高家怎么样,更无论高太后如何,高令仪如今都是陈宫的皇后,是祭天告过祖宗的,正经册了礼,授以宝印宝册的中宫天下母。
徐明惠又在说些什么?
况且到了今天这般境地,谁还能够改变什么吗?
连高太后那样有手腕的一个人,都已经无力回天了,更遑论区区一个徐明惠。
她知道徐明惠心里的不甘,只不过……
元清状似无奈的摇着头,叹息着:“你说我执念太深,我也以为是我执念伤人,可是听了你的这一番话,才明白,其实偏执的那个,是你,并不是我。你这样冥顽不灵,我劝你再多,也是无益。能帮你的,我没少帮你,到了今天,我不愿意也没法子再扶持着你走下去,今后的路,你好自为之,咱们两个,从此也是各自为安罢了。”
……
从长春宫出来,元清打发了宫人去辇,一路缓步而行,却是漫无目的的。
这禁庭她生活了十几年,好像突然之间,一切的景象都变得陌生起来,让她觉得不愿久留。
这样的心境,让她觉得自己在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多岁,好些事情看破了,也看开了。
自己的日子过好了,不是比什么都强吗?
元邑能在乾清宫中用那样的口气跟她说出那样的话,她想,这一辈子,只要她不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不触碰到元邑的那条底线,她就永远会是大陈尊贵的长公主,是元邑所敬重的那个阿姊。
她就这样闲逛着,却猛然间瞧见不远处的那个人,脚步一顿,就站定在那里,不再动了。
卫玉容是从慈宁宫回来的,还没进宫门,就看见了信步闲逛的元清。
老祖宗说,是元清自请离宫的。
老祖宗也告诉了她,冯嘉柔膳食里的药,是元清下的,可元清是受了徐明惠的挑唆和蛊惑。
她其实并不是很想追究元清为什么会这样对她。
就像是萧燕华在放弃了清静之后会无条件的偏向她一样,元清,从最开始的时候,选择的就一直是徐明惠。
这一点,她从没有吃心不受用,所以今日得知这样的真相,也并没有什么好气恼意外的。
卫玉容定了定神,提步近了前来,端了个平礼给她:“好难得见你出来走一走。”
元清扬了抹笑:“我从长春宫出来。”
卫玉容哦了一声,也不吃惊:“就回寿安堂了吗?”
元清却长长的叹了口气,扬起头来看看四方的天:“在那里住的日子不算长,可是这一向有了感情,突然要出宫了,心下也很是不舍,近些日子,我还是想多在寿安堂待一待,旁的地方,同我,就不大有干系了。”
她说的隐晦,可卫玉容却听明白了。
真是难以想象,那样高高在上的元清,也会有这样把话说的晦涩的一天。
她无非是想告诉自己,长春宫,徐明惠,从今天开始,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元清是个拉不下脸来道歉的人,可是她的话,却在告诉她,承乾宫的事情,她感到抱歉。
卫玉容不是小心眼儿的人,况且除了这次的事情之外,元清从没有对她做出过任何有实质性伤害的事。
她笑了笑:“出了宫,皇宫也还是你的家,你是大陈的长公主,永远都是,这是谁也没法子改变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元清的托付
元清从来没试过,更加没有想过,她会能够静下心来,平心静气的同卫玉容谈谈心。
也许真的是心境不同了吧,这会儿趁着新生的一轮旭日洒下的薄暮金光,她望向卫玉容站着的方向,心下竟是说不出的柔和与恬淡。
她深吸了口气:“急着回宫吗?不急的话,陪我走走吧。”
卫玉容眼底的笑意便更浓些,且那份疏离稍稍淡下来,她一侧身,让了两步,又打发了知意她们:“你们先回去吧,我陪殿下逛一逛,不用跟着了。”
知意看看她,又看看元清,到底是颔首应了个是,没敢反驳什么。
元清看在眼里,却知道她心底的不情愿,只是面上不动神色罢了。
她迈开腿,莲步轻移,往前头挪步而去。
卫玉容倒也跟的很快,几乎是与她比肩而立的行进着的。
两个人走出去约莫有一箭之地,卫玉容脚步稍稍放缓了些:“你应该是有话想跟我说的吧?”
元清也不扭捏,相当坦白的嗯了一嗓子:“我这回离宫,是自己跟老祖宗请的旨,原本想着从前的老宅子重新修葺一番,三五日也就能搬出去了,只是老祖宗不许,非要重新拨了宅子赏下来,一来二去的,又要一个月的工夫。”
“你这回离宫不大一样,上回是出嫁,在宫外有夫家扶持帮衬着,今次是独自一人……”卫玉容一面说着,一面侧目过去看她,“想说什么直说吧,如今这样子,你有什么心事,能帮的,我没什么好推辞的。”
元清却感到十分意外。
她和卫玉容之间,真要是认真的论起来,终归是她欠了卫玉容的。
打从一开始,就是她欠了卫玉容,而卫玉容似乎一直都在忍着她,让着她。
她有什么心事,宫里自然有老祖宗和元邑替她办了,怎么求也求不到卫玉容头上来,即便真的说出口了……
元清想,如果换了她是卫玉容,一定不会答应,说不准还会讥讽嘲笑一番。
今次出宫去,实在想是落荒而逃的,哪里有那么风光体面。
外人不知道,卫玉容还能不知情吗?
卫玉容因为见她许久没说话,下意识的咦了一嗓子:“很难开口吗?”她歪了歪头,“咱们是表姊妹,其实没什么开不了口的。”
是啊,她们,是表姊妹啊。
元清长出了一口气:“你就一点也不怪我对你做过的事情吗?”
“怪过啊。”卫玉容轻描淡写的开口道,“你小时候跟我还挺好的,后来莫名其妙的,回回我进宫你就要针对我,就是当着徐娘娘的面儿,也不留情面,母亲为这个还骂我没气性,次次都叫你欺负了。那时候我挺生气的,觉得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她说的云淡风轻,元清听着,就也跟着笑起来:“我能想象得到。”
姑母是个要强的人,一辈子把脸面和尊严看的无比重,她那样的人,肯定是忍不了小时候的卫玉容的。
回回进宫,回回受欺负,回了家去,姑母若不骂她,才叫人觉得奇怪呢。
卫玉容撇撇嘴,倒真的像是在与她闲话家常一般:“再到后来,我进了宫,你每每见了我,也没个好脸色,倒是跟昭妃亲近的很。我只是觉得奇怪,昭妃与你是表姊妹,我与你也是,究竟差在了哪里呢?”
她扬声问了一嗓子,话音收住,侧目看过去:“今次定妃的事情,你怎么就能横下这个可心呢?都是姊妹,你就这样帮着她,苦苦陷害我?”
元清呼吸一窒。
这的确是事实,她也没什么好辩解的。
诚然,她压根儿也没打算分辨什么。
她深吸口气:“左右这次的事情也过去了,皇帝并不会拿你怎么样。如今太后也失了势,再也不会威胁到你,这禁庭……不,这大陈天下,从此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卫玉容苦笑了一声:“我始终是依附在万岁身侧的,其实你也是,昭妃也是——”她拖长了音,“荣昌,我们这些人的兴衰荣辱,都只是万岁的一念之间而已。”
“是,你说的不错。这一次如果不是因为皇帝念旧情,我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全身而退。”
元清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似乎对于这件已经过去的事情,很不想再去提起。
她转念想了想,卫玉容问的那个问题,在她内心的最深处,其实一直都是有答案的。
卫玉容不解,老祖宗不明白,连元邑都想不通,分明该最亲近的两个人,怎么从小就跟仇人似的。
当然了,只是她一直在仇视着卫玉容而已。
她扬了声,欸了一嗓子,是在叫着卫玉容。
卫玉容果真看向她,眼神是专注而认真的:“怎么了?”
“你真想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元清几乎从没有这样俏皮的时候,卫玉容一时听了她这样的语气,反倒愣了下。
须臾之后,她才想起来点头:“当然想知道啊,”她一面说着,一面把两只手对着元清摊了摊,“谁也不想无缘无故的就被人讨厌了啊。”
元清唇角上扬,挂了一抹笑在脸上:“你怎么这么傻呢,就想不明白。”
卫玉容脸色沉了沉:“你瞧,到了这时候,还想着骂我。”
元清一耸肩:“其实原因很简单,我觉得你太过耀眼了,从小就这么觉得。其实你之前几次进宫来给老祖宗请安的时候,我还挺喜欢你的。”
卫玉容小时候生得很好看,姑母又是个极尽奢靡之能事的人,是以卫玉容身上的一针一线,都透露着华贵不凡,更是把粉雕玉琢的小人儿,衬的如九天仙女一般。
元清现在回过头来想一想,那样子的卫玉容,真的叫人讨厌不起来。
再加上母妃膝下只得她一个,彼时虽然有元邑养在母妃身边儿,可她一直都觉得很遗憾的,是没有一个妹妹陪她玩闹。
所以初见卫玉容的那几次,她深以为这位表妹是个相当不错的,更是一门心思想对卫玉容好的。
然而这种念头,悄悄发生了变化,也是因为卫玉容的华贵不俗。
她幼年时其实顽劣,仗着父皇的。宠。爱,可谓是一刻也安生不下来的,调皮捣蛋的事情没少做,老祖宗自然也没少把她叫到面前去耳提面命。
虽然她通常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是在那段时间里,她听到的最多的,就是姑母家的小福玳。
甚至连母妃都不止一次噙着笑数落她——你瞧瞧福玳,再瞧瞧你,她倒比你还像个公主。
凭什么呢?
卫玉容算什么?
她说到底,也只是个外臣家的嫡女罢了,如何能与她同日而语?
可是这宫里的人,几乎个个捧着卫玉容,简直拿她当这陈宫的公主一般看待了。
这是叫元清很不能忍受的。
小孩子的心思就是这样简单,在卫玉容没进过宫之前,她的地位没人撼动得了,甚至没有人会说她半个字的不是。
可是在卫玉容进宫请过几次安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卫玉容比她生的好看,比她安静本分,比她更像一位公主。
在老祖宗和母妃的眼里心里,卫玉容就是端庄贤淑的贵女,她反倒成了不服管教的顽劣子孙。
而她所知道的,这样的想法,其实连父皇都是有的。
只是父皇当真极为偏爱她,一向在母妃面前说起时,都是觉得,她这样顽劣也有顽劣的好处,似卫玉容那般的,未免也太过于老成,叫人看着觉得小小的年纪,没了活力,怪难受的。
瞧,父皇其实也是认可的,卫玉容,比她懂规矩,守礼教。
对卫玉容的不满,一日浓过一日,终于到后来,她开始厌恶她,讨厌她,总想要挑衅她。
那样的行为举止和想法,其实是很可笑的。
就好像是在宣战一样,向卫玉容表露出自己才是大陈最受。宠。的公主这样一个讯息。
其实现在回过头去想一想,卫玉容压根儿就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她啊,根本就是个这样的性子。
姑母是个强硬的人,那位姑父也不是个会溺爱孩子的,所以卫玉容处处守着礼教规矩,绝不敢行差踏错半分,是有原因在里头的。
很可惜的是,小时候哪里会懂得这些,是以在那些年里,她一直都觉得,这样的卫玉容,是装腔作势,全都是伪装出来的。
在她的眼里心里,卫玉容就是个城府极深,也最有心机的人。
这禁庭本该是她的方寸天地,本该是她风光得意的地方,可是卫玉容变着法子的讨好老祖宗,讨好父皇,甚至连母妃都讨好了,叫这皇宫里的人,全都心向着她去了。
想到这些,元清不由得失笑出声:“过去那些年,也不知是怎么了,大约真的像老祖宗说的那样,是叫鬼迷了心窍了。”
卫玉容是一直到此时此刻,才明白了元清讨厌她的真正原因。
这样的原因,真的叫人啼笑皆非。
她能说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呢?
其实元清真的像没长大的孩子,虽然这些年她在很多大事上也表现出该有的老成和稳重,可骨子里,还是十年前皇帝舅舅最偏疼的那个荣昌公主,从没有一刻改变过的。
元清的心思,简单又干净,不喜欢她,仅仅是因为她抢了她的风头。
卫玉容不免笑出声来:“就为这个啊?我这十几年来,受了你多少气,这回要不是我运气好,只怕还有一场大罪要受,到头来,竟只是为了你荣昌殿下一时的不服气吗?”
不服气这三个字,用的真是恰到好处。
元清细细想来,原来这些年来,对卫玉容的那种心态,就叫做不服气。
她一时无言,看着卫玉容,正巧了卫玉容也在望着她。
两个人四目相对,皆是愣怔须臾,不多时便双双笑出声来。
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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