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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女提刑-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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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块残破绣片别人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曹员外却是知道的。这绣片落在了他手中,毁他是不敢毁的,就怕以后有个什么万一;因此只能藏起来。
听到曹勇讨要这个,还胡诌是他亲娘留下的东西,曹员外当即大怒,既气曹勇竟然还这么明目张胆地欺骗他,又气他不知道死活,竟然抢着要那张催命符。
曹勇挨了一顿骂,这才期期艾艾半隐半瞒地说了,有人愿意出一万两银子买这块残破绣片,他也是曹家的儿子,曹家的家业留给大郎二郎也就算了,这块残破绣片既然能值这个价,不如给他……
曹员外却更加气恼,当即就要曹勇赶紧滚。曹勇也是被气晕了头,失口说出了其实人家出的是一万两金子的事,谁知道曹员外勃然大怒,不仅把曹勇赶出了门,更是摞下了话再不许他上门,再不会认他这个已经过继出去的儿子。
曹勇又羞又恼地被赶了出来,想到那一万两金子在眼前晃,哪里还忍得住性子?到了后半夜仗着自己对曹家熟悉,就偷偷摸了进去。
本来他是只想翻找到那块残破绣片,没想到惊动了生父,情急之下就杀了人,再之后,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了……
第116章 坏心思
残破绣片!
果然是那副据说隐藏了前梁宝藏秘密的凤翔河山盘龙金线锦绣图么?!
陈岳沉着脸从小厢房出来,一头令魏亭即刻带人去搜捕黄二狗,一头带了常大兴往曹员外家赶去。
天色已经昏黄,今天县衙换了一名年纪轻的衙役过来值守,摸了摸出来时媳妇儿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枚平安符,衙役正打算先生一堆火起来,就看到陈岳带着一队人气势肃杀地飞驰而来。
常大兴将腰牌往衙役面前一晃:“把封条拆了,锦衣卫办案!”
衙役连忙上前取了盖了县衙大印,贴在曹家大门上的封条,一脸好奇地目送着这一队人涌了进去;只希望这些人在里面折腾久些,今儿守这一夜也算是有人陪着他了……
陈岳带着人刚进了曹员外的卧室,就突然放慢了脚步,给常大兴递了一个眼色。
常大兴会意,脚步轻悄地走向那只立门大衣柜,左手猛然一把拉开衣柜的门,右手将手中的横刀往前一递。
衣柜里传出“咚”的一声巨响,马上有人哭着喊了出来:“官爷饶命啊!小人只是想偷点东西糊口而已——”
想偷点东西糊口?真是笑话,曹家一下子被人灭了满门,早就是凶宅了,这会儿头七还没过呢,正是凶煞的时候,哪个小偷敢这时候摸进来偷东西?
常大兴一把将藏在衣柜里的那人揪出来掼在地上摔了个大马趴,一脚踩在他背上,只略一用力,就听到那人的骨头传出“咔咔”的响声:“不老实,老子一脚踩断你骨头!”
地上那人痛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官爷饶命啊,小的说,小的说!”
那人本来还想等着常大兴松了脚,再紧急想点什么搪塞过去,没想到常大兴见他顿了一下没张口,脚下又是一个用力。
那人这回痛得叫都叫不出来,好容易才挣了一口气,赶紧吐了实口:“小的是来找样东西的——”
“黄二狗?”陈岳这时却突然开了声,“你骗曹勇说的那个大商户如今在哪里?!”
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人一口叫破了他的名字,黄二狗吃惊地抬起头来,印入眼帘的不是陈岳的面容,而是一块沁了朱砂色的象牙腰牌:“不老实的话,你知道后果。”
声音平淡无波,黄二狗却狠狠打了个寒噤。那块腰牌凑得太近,他只看清了上面“锦衣”两个字,瞬间就明白了这一群是什么人——竟然是锦衣卫!
难怪掼他的这人手脚这么狠!想到在市井间听说的关于锦衣卫那些骇人的传闻,什么开水烫了皮肉再用铁刷一层层刷下来,什么吊着大拇指只让人脚尖踮着站在地上……黄二狗顿时觉得裆间一热,哭丧着嚎了出来:“那人叫朱远,是个大布商,就住在四方客栈!”
陈岳偏了偏头,常大兴一脚将黄二狗勾起来提到自己手里,带了一小队人飞快地奔出去了。
陈岳这才漫步走上前,一刀劈穿了刚才黄二狗藏身的衣柜。
先前黄二狗因为惊骇,脑袋撞上衣柜内壁时,陈岳就听了出来,这衣柜内壁后面是空的。
果然,随着他这一刀劈出,一个用方砖砌好的小空洞现了出来,洞里放着一只雕刻精美的沉香木匣。
如果易长安在这里,就会发现这只沉香木匣很眼熟……陈岳一把拧断木匣上的小铜锁,从里面取出了一片残破的金线绣片,轻轻吁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了一块!”
传说中藏有前梁宝藏线索的凤翔河山盘龙金线锦绣图,今天他终于见到一角!
据说前梁那位篡位的女帝令人修建了一处神秘的宝库,将国库中的珍宝藏了十之七八进去,宝库的线索就藏在这副绣图里。之后前梁皇子中兴,女帝于乱军中自杀身亡,这副绣图也被人裁断,散落民间。
因此一乱,前梁朝国力衰弱,前梁两代皇帝令黑鳞卫收集绣图,致力找回宝藏富国强兵。可惜宝藏还没找回来,前梁末代皇帝就因荒嬉无道,任奸除贤,导致天下大乱,最后被大燕取而代之。
燕皇自五年前听到了关于前梁宝藏的传说后,也暗中给锦衣卫下了令,不放弃寻找,到现在陈岳终于找到了第一片,实在是难得之极!
陈岳将那片残破绣片仔细收好,不知为何,眼前却晃过了易长安垂首一揖的身影:“……下官恭贺大人圣心独具,又得擢升……”
忽然之间,陈岳竟坏心地想看看易长安明明气得想咬他一口,却不得不憋屈地恭贺他的样子……不过也只是一想,转念就哑然失笑。
易长安这家伙这么容易倒毛,也不知道今后在官场上怎么混,少不得还得自己多护着他一点;不过他要是再敢跟自己甩脸子,多少也要给他一个苦头尝尝才是!
就在陈岳还在转着心思的时候,易长安的马车已经在一家茶窠前面停了下来。
墨竹跳下车辕,走进茶窠看了看,回头隔着车帘子跟易长安禀报了:“少爷,这家茶窠还算干净,我们是不是在这里先用了茶饭再走?”
易长安还没有发话,莫离就先开了口:“安哥,眼瞧着天要黑了,饱着肚子摸黑赶路总比饿着肚子赶路要好啊;再说了,你这身子虽然没有大碍,到底也是晕过去一回,坐了这么久马车,下来松散松散也好。”
易长安不由失笑:“明明你年纪小些,怎么现在说话倒有些长着辈儿的味道了?”嘴里说着,却是一揭车帘跳下马车,长长伸了一个懒腰,向茶窠里走去,“那就先吃点东西吧,墨竹,你去瞧瞧茶老板有什么拿手的,让他赶紧上上来。”
莫离挑着车帘,看着易长安有些懒散得不像样子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暗自笑了一声:就这副咧咧的样子,要说出去安哥是女子,谁会相信?倒不是他说话长着辈儿,而是……
而是三师兄说过,既然是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担当,别的他帮不上什么忙,怎么对易长安身体好的事,他还是要做主的。
轻轻一甩车帘子,莫离轻松地跳下马车,却看到易长安站在前头一动不动,看着一辆逐渐远去的马车。
明明刚才上马车的只是一名妇人,虽然容貌他没有看清,可是易长安自己就是女的,有必要这么紧紧盯着一个女人不舍吗?按易长安的性格,莫不是那女子有什么不妥?
莫离立即好奇地凑了过去:“安哥,你在看什么?”
易长安摇摇头,低声道:“没什么,就是瞧着那女子头上戴的首饰似乎在哪儿见过。”
第117章 搭档
装得再像男人,到底还是女人,看来是天性对那些首饰有感啊。
莫离忍住笑,转眼就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易长安不是还有个妻子何氏么?何氏还大了肚子呢!可易长安既然是女的,何氏肚子里的那个是哪儿来的?!
易长安并没有理会莫离的心不在焉,转头跟上前招呼的茶窠老板拱了拱手:“掌柜的请了,刚才那马车就是去附近镇子的吧,是哪家闺女回娘家吗?我瞧着那妇人有几分眼熟,似乎是在亲戚家里见过,只是一时记不起来人了。”
茶窠老板笑着拿搭在肩上的干净抹布仔细将凳子擦了擦,招呼着易长安坐下:“公子这是贵人多忘事,那位太太小老儿瞧着似乎面善,只是一时也认不出人,不过应该是哪家嫁出门的姑奶奶回娘家吧。
那车夫我可认识,叫包二,他那车惯常就是接了州府跑大兴镇和小兴镇的生意;前头可不就是小兴镇嘛。”
原来茶窠老板也不认识人,易长安“哦”了一声也不多话了。
先前她瞧着那妇人头上插了两支小叶金钗,那式样瞧着似乎是以前她在定州银柳楼里看到的那对周氏母女买的重瓣攒金丝牡丹镶红宝头面中的两样东西。
那套头面是周氏女的嫁妆,那妇人却并不是易长安在银柳楼见过一面的周氏女。
按说一个女子当嫁妆的整套头面,还是在定州银柳楼打制的,应该不会拆开来送人什么的;不过女人的首饰样式繁多,或许物有相似,她一时看走眼了也说不定。
所以职业习惯问了一句后,见茶窠老板也不认识那妇人,易长安也就罢了。
一行人草草用了饭,点了马灯慢慢向滁州府驶去,直到戌时才进了滁州府城。易长安顾不得回家,先去了顾府找了知府顾维申,把怀阴案的灭门案破案情况向他禀报了。
虽然知道易长安在破案方面很有一手,但是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迅速把怀阴县那起灭门案给破了,即使后来因为锦衣卫把凶犯提走了,也没有影响到顾维申的情绪——他在滁州府能有这么一名手下,在刑狱方面是不用愁今年的考绩了。
瞧见易长安一脸倦容,顾维申心里也起了几分愧疚,说了几句漂亮话后终于抛了实惠出来:“长安这些时日实在辛苦了,自明日开始,就先好好在家里休养休养吧,横竖现在也没有什么大事,索性这个月过了再来上值好了。”
现在才三月中旬,顾维申这一开口,易长安就可以在家里休息半个月,不管怎么样都是一件好事。易长安也有些小高兴,连忙谢了顾维申告辞出来。
还是回家好,一回到家,何云娘早准备好热水了,莫离临时让人抓了药做了个药包让何云娘放进去。易长安舒舒服服狠泡了一个药澡出来,只觉得浑身血脉通畅,恨不得高声唱几句出来。
莫离倒是动作快,洗漱过了早等在了外院的正厅里,见易长安脸泛桃红地走出来,愣了片刻才开了口:“安……哥。”
易长安瞧着莫离脸色白里透红的,笑着打趣了一声:“哎呀小莫,你这刚洗洗刷刷出来,皮肤可真水嫩啊,都说灯下看美人,瞧你脸上这白里透粉的,眼馋得我真想捏一把啊。”
莫离顿时无语——这倒过来了吧,他怎么还被易长安给调戏了……
见莫离红着脸半天不开声,易长安悠哉悠哉端了一杯捧出来的?
别看莫离之前虽然是在逃难,但是身上的银票还是够他花个几年的了。不过要说自己不拿月银,只怕易长安也不肯;莫离立即点了头: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如果我要离开,肯定要提前跟你打招呼。不过我也有个要求——”
易长安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小莫你说。”
“我神医谷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凡是我们神医谷接手治疗的患者,不得再另外寻医。”莫离看了眼易长安,“今天凌晨你晕过去的时候,是我给你施诊的,今后你的身体如果有恙,也只能找我来诊治,不得另外寻别的大夫。”
就这?那她岂不是一份月银请的人,顶了两个岗位?既是她的法医搭档,又是她的专属医生?
见易长安不说话,莫离不由有些着急起来:“怎么了,安哥觉得这一条有什么不妥吗?”
其实神医谷并没有这么一条规定,莫离之所以这么说出来,是因为担心易长安让别的大夫诊脉,会被发现她是女子的事实!
男女脉相不同,只要能切得一手好脉的大夫,即使没看到人,只要切这么一只手的脉息,都能切出病患是男是女来。要是被别的大夫把易长安的事给捅出来,那可是欺君大罪了……
先不说易长安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就是凭着易长安这一手能拨云见日的断案神术,莫离就并不想易长安出事。
身为女子却女扮男装当了推官,易长安是一个异数,可是这个异数对大燕百姓来说,是好事!
第118章 死都不能认啊!
“你不怕累着自己就好……”易长安压根儿就不知道中医切脉能分出男女,因此并不知道莫离的一片好心,只是瞧着莫离一副不让他多做他就跟自己急的模样,有些好笑兼无语地答应了。
莫离松了一口气,笑眯眯地打算走人:“那行,你这些天也着实累着了,先好好休息吧,明天开始,我会给你开方子调理身体。”
莫离不会是实在技痒,打算成天把那些苦苦的中药给自己灌下去吧?易长安小心翼翼地找了个借口:“云娘还怀着身孕呢,这药味儿太浓,我怕到时冲着她——”
“你放心,我会给你做成蜜炼或水炼丸子的。”莫离很快就答了,“到时也方便你按时服药。”
那就好,眼睛一闭,把那药丸子吞下去就行了……易长安长舒了一口气,送了莫离离开,转身坐到自己的书案前,拨亮了灯芯,提笔开始记录怀阴曹氏灭门案的案情来。
怀阴县一家客栈的独院里。
灯光轻轻摇曳,光亮黯了几分,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搁下青玉笔管,取过一边的挑子,将灯芯拨出来几分,室内的光亮立时重新明亮起来。
仔细看了一遍自己写的密信,陈岳捏了捏眉心,唤了常大兴进来:“明天一早把这封信发给袁大人。”
今天审问了黄二狗后,常大兴虽然立即带人过去了,但是住在四方客栈那名叫朱远的大布商,早在一大早就已经结账走人了。
常大兴四下追寻了一番,却最终也不知道这人到底岔到哪条路上去了,只得悻悻回来复命。
陈岳估计,这个朱远可能是一听到曹勇被抓的消息,就嗅觉灵敏地立即收拾包裹走人了,至于黄二狗这里,估计是还不死心,想趁着混水摸一把鱼,结果把自己摸了进去。
曹勇在陈岳手上已经毫无价值,黄二狗留着还有用,还能指认化名朱远的这么个人;只是天地之大,这一回打草惊蛇后,要把这个叫朱远的捉回来,只怕也是千难万难了……
常大兴刚封好了密信出去,片刻后又急急转身进来:“大人,田胜那边有急信来了!”
陈岳急忙接过信拆开,匆匆看了一遍后脸上露出了喜色:“田胜在定州终于找到了些线索!大兴,传话下去,我们明天一早即刻赶回定州!”
夕阳夕照,外面还是霞光一片,定州大牢里却已经一团昏黑。
远远听到铁制脚镣拖在地上的声音,先前还在吹牛打屁的一群囚犯们一下子都噤了声,隔着铁栅栏睁大了眼睛往过道看去。
两名衙役半扶半拖着一名蓬头垢面的犯人从外面进来,将他搁进了一间牢房里,随手对牢房里另外一名拉喳的犯人交待了一声:“林,照看下这姓孙的,要有什么情况你记得叫人!”转身就锁了牢门出去了。
瞧着那两名衙役走远了,牢房里这才重新热闹起来:“姓孙那小子今天又挨刑了!”
“哎,听说他家里还打点了呢,可瞧着隔天这么一顿打,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怎么,他还没招?”
“我琢磨着,这事儿真不是他做的,人都快打烂了,还硬咬着牙不招,肯定是冤呐!”
“想不到这小子平常寻花问柳的快活,临了临了,竟然遇上了这么一桩事……”
“是不是他做的谁说得清呢?要是他跟他那表妹真的有一腿,眼瞅着他表妹嫁给别人,一时妒火中烧也说不定……”
“可怜那梁秀才,娶妻娶了个催命阎王,听说梁秀才还是梁家三代单传的独子呢……”
听着隔壁牢房那些嘈杂的说话声,林叹着气将一只盛了清水的破碗递到了孙健嘴边:“孙健,来,先喝点水吧。”
行刑中被打得昏昏沉沉的孙健茫然地抬起头来,嘴唇刚碰到水就下意识地大口大口喝了起来,因为喝得太急,一下子呛了起来,衣服前襟被打一片。
林连忙放下手里的碗,给孙健拍着后背:“孙健啊,不是哥说你,这事儿梁家追着不放,摆明了就是定在了你头上,你何苦要吃这些皮肉之苦?不如认了吧……”
因为喝了水,孙健也有了点精神,听到林的话,凄然摇了摇头:“林哥,我不甘心啊!我孙健原来虽然了些,但是真不是我做的这事,我不能认,死都不能认啊!”
认了,他家人就会受尽唾骂,这飞来的横祸,他到哪里又说得清呢?本来就不是他做的,不如咬着牙顶着,什么时候过堂的时候打死,什么时候就算解脱!
林忍不住也物伤其类地叹息着自嘲了一句:“得过且过混日子吧,拖到哪一天死,之前的都算赚的。”
他虽然不算杀人的重犯,却也跟重犯差不多了,跟他搭伙行商的同伴,骗了定州当地富商几万两银子跑了,却把他扔在这里当了替罪羊。
林行商也就是做点小打小闹的生意,就算把他卖个几百回都还不出定州富商的钱,富商怕林也跑了,打通了官府的关节,把他扔进了大牢里。
还不出钱,林就得先窝在大牢里受这些钝刀子割肉的罪,而且还很有可能会被卖去盐场当黑工;幸好林有些小聪明,借口寄信回去筹措银钱过来赎人,实际上也只是拖着罢了。
小小一间牢房里,林跟孙健也算难兄难弟了,服侍着孙健躺下,摸出前些天孙家好不容易才使了银子送进来的药粉给他伤口上洒了上去。
药粉洒上去一阵刺痛,孙健死命咬牙忍着,还是从牙缝里发出了“嘶嘶”的声音。
林瞧着孙健背上新伤旧痕一片片青紫交错的,忍不住低声开了口:“这还是你家里使了银子呢,不然也捱不了这么些天的过堂了。”
孙健半晌无语,唯有一声长叹。
梁家虽然不是富户,却是诗书传家,梁家老爷当年曾教过一位学生吉泽,吉泽年少时家贫,梁老爷不仅时常接济他,还对他青眼有加,额外指导过课业。
吉泽已经中了举,只是考了两回春闱不中,如今跟在定州知府欧阳奇身边当了心腹师爷……
就这么一层关系,别说孙家还不是豪富之家呢,虽然倾家荡产地下死力使银子,还是敌不过这层关系;这还是孙健被抓入狱以后,孙家才辗转打听到的。
新嫁进梁家的周玉惠受不过拶指之刑,已经胡乱招认了孙健就是奸夫,所以梁家咬死孙健不松口;吉泽既在暗中施压,又要防着孙家使银子翻案,所以府衙里隔三岔五就拖了孙健出去过堂,只等着他熬不过自己招供……
第119章 他是冤枉的
听着下面一名小吏的禀报,吉泽皱紧了眉头:“怎么,那个孙健还没有招供吗?”
小吏点了点头,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吉师爷,这孙健瞧着是个性子,这个时候却嘴硬得很,不如我们——”
见小吏隐讳地用手掌做了个斜切的手势,吉泽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可!”
他现在虽然当着师爷,可是下一回春闱还是打算要去赴考的,不爱惜羽毛怎么行?要是以后被人翻出了现在他刑讯逼供致死的硬伤,那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吉师爷又要拿着人认罪,又前怕狼后怕虎的,这软糯性子能成什么事……小吏心里有些不以为然,脸上却忍住了不说,只低着头站在一边等着吉泽发话。
孙健已经过了三回堂了,总拖着这么不肯招供也不是一回事,吉泽正想着是不是从孙家那边暗中压一下,就听到外面有下人在低声禀报:“吉师爷,刚才锦衣卫过来人了。”
吉泽连忙走了出来:“锦衣卫?他们来做什么?”
下人恭敬地低着头:“小的不知,他们只来了两人,直接亮了腰牌去找府尊大人了。”
不会是府尊大人出了什么事吧?吉泽心里突地一跳,拔脚就往知府欧阳奇的公房走,才走到半路,就见欧阳奇亲自带着两人过来了,吉泽连忙上前行礼:“府尊大人。”一边拿眼飞快地睃了他旁边两人一眼。
欧阳奇现在可是他的东主,有这层关系在,以后等他过了春闱,少不得可以得他提携一二,这会儿可千万不要出了什么事……
“哦,吉师爷。”
欧阳奇刚应了一声,旁边一人就开了口:“既然有师爷在,欧阳大人请留步吧,就让这位吉师爷带我们过去就行了。”
锦衣卫来的这两人只是小旗,又是办的公事,欧阳奇也觉得没有必要自己亲自带去,顺水推舟就应了,转身交待吉泽:“吉师爷,这位锦衣卫田军爷带人前来公办,需要去大牢里提一名犯人,你且陪着田军爷他们过去一趟。”
吉泽立时放了心,连忙应诺了,目送欧阳奇离开后,带着田胜两人进了大牢,见只有一名狱卒在门里值守,不由沉了脸,想到锦衣卫的人还跟着自己,只得忍下暂时不发作:“锦衣卫的军爷要提人犯,你把钥匙带上带我们过去!”
狱卒不提防天色都黑了还会有人过来,脸上一阵慌乱,还想支吾几句,被田胜拿眼一扫,只得老实交待了:“吉、吉师爷,老王他、他拿了钥匙到大牢里去巡、巡牢了……小的、小的这就带你们过去。”
狱卒提了马灯脚步飞快地走在前头,故意把步子放得极重,弄出了大声响,声音也扬得很大:“两位军爷要提哪个人犯?”
田胜哪里还不知道,只怕里面那个王狱卒接了什么私活了;怕自己要找的人有闪失,急忙跟了上去:“我们要找林福,此人长着一脸络腮,在外绰号林。”
“林……”狱卒脚步顿了顿,不由苦了脸,脑袋里一转很快就开了口,“牢房里污浊,两位军爷还在上头等着吧,小人这就把林给你们两位提过来。”
田胜只怕狱卒在里面捣鬼,脚步加快了几分直接越过了狱卒:“不必麻烦了,我们直接过去找人就是!”
狱卒连忙追了上去:“哎哎,军爷,小的在前面带路,小的带——”
不等他把话说完,田胜已经大步如飞地往最里的一间牢房奔去,他隐约看到另外一名狱卒的身影在这边,想到刚才带路那狱卒的脸色,估摸着林福应该就在这里了,不过赶到边却是一愣——
只见那间牢房里除了两名关押的犯人,另外还有一对四十余岁的夫妇正在哭着,再看看牢房里放的一只提篮,田胜这才明白应该是狱卒收了人银钱,私下放了人进来探监……
牢房里的几人见有人突然闯来,齐齐吓得一愣;这时另外一名狱卒已经赶了上来,把王狱卒伸手一拉,使了个眼色,向着田胜赔笑:“军、军爷,这个就、就是林……”伸手一指,正是旁边另外一名犯人。
今天孙健又被拉去过堂,孙父孙母听到消息后心如刀绞,趁夜使了银子偷偷进来探监,给儿子带了些刀棒药和滋补吃食进来。
没想到这一进来探监,林才发现孙父是当年在行商途中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人,两下正连哭带说地叙着旧着,不提防这时候突然闯了人进来。
见狱卒竟然指的是自己,林还当是那位把他扔进牢里的仇家终于忍不住了,见不到钱就要见自己的命了,苦笑着站起身还想搪塞几句:“官爷,小人的家信才寄出去不久,这会儿家里应该还没收到呢,官爷你看能不能……”
儿子跟林同牢以来,也多得他照应,这才捱了过来,见林这会儿形势不好,孙父也连忙擦了眼泪上前帮着求情:“这位官爷,小老儿手中还有些银钱,官爷你看能不能宽限几天……”
“我可不管你家信的事。”田胜居高临下打量了一眼林,从怀里掏出了一卷画像打开,“林福,这人你可认识?”
这副画像是陈岳请了画师根据黄二狗以及客栈掌柜几人对朱远的描述而画下来的,朱远虽然从怀阴县跑了,但是陈岳发了急信出去,定北道的锦衣卫都收到了这副画像。
田胜拿着画像问询的时候,有人说见过一位林姓商人跟画像上的人在一起,只是那位林姓商人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儿。田胜辗转打听了不少地方,最后才发现林被人悄悄儿弄进了大牢里,急忙赶过来提人。
不是来逼债要命的?林凑上前仔细看了看那副画像,眼睛不由瞪大了:“这不是元祖新嘛!嘿,就是这小子,可把我坑惨了!”
原来“朱远”只是化名?!田胜眼睛一亮,一把揪住了林:“这人现在在哪?!”
他这一动作,先前半隐在衣褶中的腰牌立时晃了晃,被狱卒手中的马灯一照,让人一眼看了个分明。
林睁大了眼看了看那块腰牌,扭头打量了田胜一眼:“原来你们是锦衣卫?”锦衣卫要出动,那就牵涉的是大事,绝对不会元祖新骗了人家几万两银子这么简单……
田胜不耐烦地应了一声:“要是你能带我们找到元祖新,我保你从这大牢里平安出来!”
从牢里出来!林的心一瞬间几乎提到了嗓子眼,眼角瞥见孙父脸上涌出的为他欢喜的神色,迟疑了片刻,咬着牙指了指孙健:“还有这位孙兄弟,他是冤枉的,你们要能把他的冤屈给平了,我就带你们去找元祖新!”
第120章 风水轮流转
一对狱友,这还难兄难弟的有福同享起来了?也不看看这是对着谁!田胜冷哼了一声,一把将林掼到地上:“怎么,你以为锦衣卫会受你的要挟?!”
孙父连忙示意孙母过去将林扶起来,自己弓着腰跟田胜打拱作揖:“军爷,军爷你别生气,小林他不是要要挟你们,他、他这是坐牢坐傻了,等我劝劝他……”
被孙母扶起来的林也被掼出了火,梗着脖子就是不松口:“孙,你别劝我,当初要不是你救了我一命,我现在也早就不在了。
你那时不肯告诉我籍贯让我报恩,如今我们竟然能在牢房里意外相逢,这实在是天意。我这条命现在都是多活的,如果他们不答应,大不了我、我就——”
林本来还想放几句硬话,一眼瞄见灯光下扶着自己的孙母两鬓斑白,想到自己早早过世的母亲,心里一酸,声音下来:
“军、军爷,要不这样行不行?我帮你们找到元祖新那狗日的,你帮这位小孙兄弟洗刷冤屈!他都过了三回堂了,你看他背上都打得稀烂的,还是咬着牙不认,他真是冤枉的啊!
这天理昭昭的,你们也不能冤枉好人啊!我、我林就这么烂命一条,你们帮小孙兄弟把冤情平了,我叵了一身剐也要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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