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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村姑(欣欣)-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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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会舍得把她嫁给大栓,再说,两人也不搭配,明薇倒是觉得杜少卿蛮合适,瞧着也有些意思,只是两家又认了干亲。
想到此,明薇道:“杜家少爷明年要考举人了吧!”采薇点点头:“梅先生说他明年必中的,十六中个举人回家,该算光宗耀祖了!”
明薇小声道:“如今你干爹升了知府,咱们两家的买卖也做得好,怎的你倒不怎么去他家走动了,年上就去了几日就忙着回来了。”
采薇目光闪了闪,吱唔道:“他们家如今规矩大,我住不惯就家来了。”其实采薇是觉得去杜家挺受罪,她知道,赵氏跟杜知府是从心里喜欢她,对她也实在不差,每次去了,吃穿用度都跟他家正儿八经的小姐一样,可赵氏那明显怕她跟杜少卿有什么的防备之心,也令她觉得挺烦,偏杜少卿不知道哪根筋儿搭错了,总往她跟前凑合。
杜少卿那明显一副懵懂少年刚开窍的劲头,采薇哪能看不出来,可她瓤子里对这种少年□,没多大感觉,更何况,旁边还有他虎视眈眈的娘,没几天,采薇便寻个借口跑回来了,反正日子长了不见,杜少卿的少年心事也就渐渐移到别处去了。
采薇不想提杜少卿,便拿过明薇手里的绣活儿道:“这个花样儿好鲜亮,回头让三月给我也绣一个来。”
明薇脸一红,拽过去道:“你要这个,先说了亲事才成……”采薇正要问底细,忽听到外面和尚的咋呼声。
明薇叹道:“和尚跟你小时一个样儿,精神头大,够几个人熬的,这般时候不睡觉跑过来做什么,难不成忘了上次蜜蜂蛰的疼了……”说着,就听蹬蹬的脚步声伴着高一声低一声的:“大姐姐,大姐姐,你瞧我这儿抓了个虫儿……”
丫头撩开帘子,他一脑袋就闯了进来,抬头瞧见采薇,小手立马背在后头,站在门帘子边上,想往外蹭,又不敢,想进来又怕,那小摸样,把明薇笑的不行。
明薇过去抱他,看见他手里捏着一条青虫,不禁往后缩了缩手,这小子大约猜到大姐害怕,眼睛眨了眨,小手往上凑凑坏坏的道:“大姐姐,你看青虫……”明薇吓得往后躲了躲。
采薇一伸手捏过他手里的虫子,从窗子扔了出去,拍了拍他身上的土问:“和尚,告诉二姐,你是故意捉了虫来吓大姐的对不对?”和尚被她看破了心思,却知道抵死不能认,以前的教训告诉他,他要是认了,二姐一定会给他屁股一顿巴掌,他奶都管不了二姐,所以,和尚拨浪着小脑袋,一个劲儿往外躲。
采薇却没打他,把他抱到炕上,让四月去打了水来,采薇给他洗手洗脸,明薇在一边看着她两个好笑。
其实采薇最疼和尚,举凡出去,每次都给他带回好些玩的东西,和尚虽然最怕采薇,跟她也最亲近,上回挨打,是因为作弄一个丫头,人家刚洗好的衣裳凉在院子里,一眼没瞅见,每个上面都让和尚印了个脏手印,那丫头急的蹲在墙角呜呜哭,和尚却看着那丫头咯咯笑。
被采薇看见,一顿巴掌打的哭了一下午,她们奶心疼的不行,告诉了爹,爹听了以后说:“管的好,从小没规矩,以后哪有大出息。”从哪儿起,采薇就成了和尚最喜欢也最怕的二姐。
采薇给他洗干净手脸道:“男子汉大丈夫,既然敢做就得承认,不然,就连个丫头都不如了。”和尚咬咬嘴唇:“我才不是丫头,我是想吓大姐。”
采薇摸摸他的头,喊了声三月,三月进来从荷包里掏出一块桂花糖来,采薇接过去塞进和尚嘴里:“勇于承认错误,这是奖励,但下次不能吓大姐了,知道吗?”“嗯!知道了。”和尚咧开小嘴,露出个大大的笑容,老实的坐在采薇怀里听她们说话儿。
没说几句呢,就见前院的王婆子匆忙进来道:“大姑娘二姑娘,快去前头看看吧!老爷让冀州府的王宝财抬回来了。”
明薇采薇唬了一跳,都站了起来,采薇把和尚交给他身边的婆子,跟着明薇就往前面去了,刚进了前面院子,迎头就看见立在那边的王宝财。
见了采薇,王宝财忙过来把事儿说了一遍,采薇恨的牙根痒痒:“就说这混蛋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原来大栓在定兴县的铺子呆了没一年,就呆不住了,觉得没意思,身边除了伙计就是账房,定兴县也小,没什么热闹的所在,回来跟他娘闹了几次,李氏就又找了善长,说让他去冀州府历练历练。
善长一开头觉得不妥,可架不住大虎媳妇儿见天的软磨硬泡,赶上今年明薇要出门子,善长事儿多,忙起来也觉得力不从心,大虎如今盯着下面几个县的铺子呢,也抽不出空来,就应了李氏,过了年就让大栓过去冀州了。
冀州府地儿大,乐子也多,大栓乡下人进城可开了眼,竹茗轩后头两条街就是城里最大的赌坊,大栓认识了几个狐朋狗友就被带去了哪儿,先头几日,见天赢个几百银子,把大栓乐坏了,觉得,找着了一门生大财的门路,更是每天往里头跑。
后来可就输了,把那些赢的都输进去,还搭上许多,最后输急了眼,又不敢往柜上要钱,王宝财看的严实,他就是少东家也没用。
于是急了眼的大栓把竹茗轩的房契给偷去输给了人家,昨儿善长从南边刚办货回来,一到铺子就听见吵嚷,人家拿着房契在手,让他们滚蛋呢。
善长一路劳累,加上一急一气,就觉得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后来醒了,人怎么也起不来了,王宝财忙让人去府衙寻了衙差看住铺子,他带着几个伙计连夜把善长抬回苏家庄来。
☆、37奔冀州采薇出手救急难
采薇小声问了句:“舅舅呢?”王宝财道:“押着茶去京城了;那边好几家茶庄茶楼,都用着咱们家的茶,南边第一茬春茶下来,就得赶着送过去,比不得咱们这边;那是天子脚下;贵人多;嘴叼着呢;怎么也要再过三五日才能回来。”
采薇点点头:“你在这儿候着;我进去先瞧瞧我爹。”扭头跟明薇走了进去;一进屋就见苏善长半躺在床上,刘氏正端着药碗,一勺一勺的喂他吃药;脸色有些灰白,原先的精神头也去了大半,见着明薇采薇,推开刘氏手里的药碗招呼他们:“你们俩儿过来。”
明薇采薇到了跟前,善长看着明薇,又看了看采薇,半晌才道:“你们不用这样,爹没事,就是有些着急,内火一冲,才病了,过不几日就好了,南边的皱家有个亲戚是开首饰铺子的,哪儿的人手巧,首饰头面的样式,我瞧着比京城的还新奇些,便给明薇定下了几套,还有些苏绸杭缎,五月里南下一并带回来,也赶得上明薇出门子的好日子。”
刘氏道:“明薇的嫁妆早备下了,这些不过填头,赶不及的,以后再给她送去也一样,快别想这些,先把病养好了是真,你说你,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值当着这么大急,你要是真有什么……”说着,哽咽了一声没说下去。
善长一听想起这事,心里就是一堵,咳嗽了好几声,苏婆子埋怨儿媳妇:“到了现在,你还提这些作什么,这不正杵了他的心窝子吗。”刘氏忙道:“好,好,我不说,不说,你别着急,别着急……”
苏善长道:“我没事,你们都出去吧,采薇留下,我跟你说些正事儿。”
苏婆子跟刘氏也只能依着她,带着明薇出去了,伺候的丫头也都退到外间,采薇拿了个大枕头给她爹垫在腰后,自己坐在炕前的凳子上道:“王宝财刚跟我说了,要说咱家竹茗轩也不是开了一两日,这都几年了,且冀州府的人谁不知道,咱们家跟知府沾着亲,怎的那赌坊的人就敢这般欺上门来。”
善长道:“冀州府你去的时候少,就是去了,也不过在杜家内府里住几日,哪晓得这赌坊的事,赌坊东家姓封叫封暮志,家里是京城封家的同族分支,落到冀州府,到了他手里,倒是把祖上那点德行败的差不多了,跟市井上的泼皮无赖一起,开了这个赌坊,专干些哄骗人钱财的营生,大栓是自己撞上去的,人家瞧见这是头肥羊,怎会不宰,咱们家后头有知府,人家后头可是定国公府啊,虽是分支,毕竟同族,他就是欺到咱们头上,这个哑巴亏咱们也吃定了。”
采薇点点头,心里知道,什么时候都一样,官商,官商,都是牵着连着扯不断的,不然那封暮志也不敢如此设套儿让大栓钻。
善长道:“我细想了,这事拖不得,需尽快解决,封暮志是个地痞,后头又有靠山,即便你干爹亲自出面,也不见得能有大用,我想让你跟宝财去,他要多少钱都给他,务必把竹茗轩的房契给买回来,那是咱家的根本,我这么听着,封暮志跟年前关了门的恒升福茶行东家沾些亲,估摸是记恨咱们挤走恒升福,才设了这个局,唉!惹了这么大祸,大栓也不知跑去哪儿了,满冀州府找遍了都找见人,你去了,让伙计寻他回来,怎么说,你舅舅膝下就这一根独苗,真有个闪失,可怎么好。”
采薇哼道:“找他做什么,在外面饿死了活该,说是去学买卖,倒往赌坊里头钻,要我说,就别回来,回来一顿板子也给他打出去,让他自己去自生自灭,省的搅合的全家不宁。”
善长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现在就跟着宝财去冀州。”说着,从上到下看了她一眼嘱咐了一句:“收拾一下,别让人瞧出你是个姑娘家,从侧面走,王宝财胆大心细,有事儿可跟他商量,去吧,让王宝财进来。”
采薇出去知会了王宝财,就去后面自己屋里,刚迈门就见三月已经打扮成小书童的模样,等着她了,采薇瞪了她一眼道:“我说前面见不着你的影儿,你倒是伶俐,这么快就穿戴好了。”
三月嘿嘿一笑道:“我一听老爷把姑娘留下,就知道咱们势必要出去一趟,忙着回来预备,怕耽误了姑娘的大事呢。”说着,让春分谷雨把早备好的青缎袍子伺候采薇换上,头上总了发髻,带上个璞头巾帽,真就是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公子了。
采薇跟三月到了侧门的时候,王宝财和几个伙计已经套好澈候在那里,见了她齐齐称呼一声二公子,采薇点点头,上了头先的马车,王宝财坐上车辕,扬起马鞭,啪一声脆响,马车跑了起来,不大会儿功夫就上了官道,直奔冀州府去了。
刘氏在侧门外站了许久才回屋跟丈夫道:“采薇毕竟是个姑娘家,你这样让她抛头露面的,以后可怎么着?”善长道:“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这些日子我也想了,咱们这买卖越做越大,我跟大虎不识文断字的,有些买卖上的事儿就跟不上趟了,指望大栓,买卖没学会,倒是先把铺子给输了精光。”
刘氏道:“大栓才十五,心性不定,冀州府又是那么个花柳繁华的地儿,这是让人骗了,以后着紧的管管,说不准还能改了。”
“改了?”善长哼了一声:“这赌是个家破人亡的邪道,沾不得,沾了以后轻易就撂不开手,你看胡家,原先多大的家产,咱定兴县周围的田,有一大半都是胡家的,你瞧现在的光景,让几个儿子又嫖又赌的,这才几年都快要饭了,院墙的青砖都拆下来卖了,亏他们爹死的早,若现在还活着,生生也得气死了,大栓这孩子,我瞧着圈回家里养着吧!不招灾不惹祸,就是大虎两口子的造化了,咱家和尚过了年也才三岁,即便长大了,也不知是块什么材料,倒是采薇,从小就清楚这里头的来去,主意多,心眼活泛,更难得是个能驭下的,你就看咱们家里就知道了。”
刘氏道:“我也知道采薇能成,可……”善长挥挥手叹道:“如今不是没旁人吗,就让她先把眼前的急解了要紧,冀州府的竹茗轩要是给了人家,咱们这买卖的根儿可就没了。”
采薇到冀州府的时候已是半夜,竹茗轩的大门紧闭,门前除了铺子里的伙计,还有几个府衙的衙差,见王宝财回来,都松了一口气。
采薇从车上下来,迎面就看见二喜,说来也算缘分,定兴县的墨香斋生意惨淡,撑了两年就关门了,墨香斋的伙计二喜就成了竹茗轩的伙计,人挺机灵,就让苏善长给调到了冀州府来,因此这些人里,也就他认识苏采,不过他始终不知道苏采是姑娘,听王宝财说是东家的二公子,也就信了十成十,就是觉得,东家这位二公子果真越长越体面,比小时候还俊俏,领教过采薇的手段,二喜可不敢小看了他。
采薇让王宝财拿了一锭银子先谢了衙差,王宝财塞给领头的,那领头的哪里敢要,王宝财小声道:“我们家公子赏的,您要是不拿着,小的没法交差。”领头的这才收了。
采薇刚进铺子,还没坐下,就听见外面吵嚷起来:“怎么着,来了人,就是打到皇上跟前,欠债还钱也是天经地义,别以为有知府在后头撑腰,就了不起,爷的祖宗说出来,就是知府也得三拜九叩接着,说不准还靠不上前儿……”
采薇问道:“这人是就是那个封暮志?”王宝财点点头,采薇坐在侧面的八仙桌一侧道:“你去让他进来。”
王宝财人还没出去,封暮志已经进来了,身后跟着几个市井破皮一样的人,看见采薇愣了一下,上下打量她几眼,忽的笑了:“倒是来个比姑娘还俊的书生。”
说着,把房契往采薇面前的桌上一拍:“既是你们来了主事的人,我也算给了知府大人面子,现在该清帐了吧!”
采薇看了王宝财一眼,王宝财道:“我们二公子说了,你开个价,房契我们买回来。”封暮志不怀好意的呵呵一笑:“开价,成啊!”伸出一只手来。
王宝财道:“五百两?”封暮志后头一个小子哧一声笑道:“五千两,我们家少爷说了,想买回去,就得这个数,少一钱都不成。”
王宝财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个铺子他是清楚的,最初买的时候,因为地点不多好,也才使唤了二百两银子,后来把旁边的房子也买过来,连盖后头的库房,加在一起也就用了一百两银子,远的不说,旁边隔着一条街比这里闹热许多门面,如今的时价,三百两也能买到手了,五千两,能买下半条街了,这不是成心讹人吗。
王宝财看了看采薇,采薇摆摆手道:“王宝财;让账房过来,支银子给他。”封暮志一愣,没想到这个看上去还没成年的小子,这般痛快,遂摇头道:“我说的是五万两不是五千两。”
采薇望着他道:“我劝你凡事见好就收的好,五万两买个铺子,你当天下人都是傻子吗,有这些银子,还做什么买卖,躺在家里吃就好了,你们家祖宗就是天皇老子,这事说出去也站不住理,五千两银子你果真不要,也好办,咱们明天公堂上见,这房契说到底儿是偷出去的,来路不明,我先告刘兆文一个偷盗,再告你个趁机讹诈,你们家祖宗是谁我也不怕,用你的话说,打到京城天子跟前,也得分个青红皂白。”
封暮志心里转了几转,他身后的手下道:“刘兆文可是你们少东家,我不信你能把他下到大狱里头去。”
采薇冷冷笑了:“想必你们知道,我们这买卖是两家的,我姓苏,他姓刘,你若拿这五千两银子走了,我们认倒霉,你非要讹诈五万两,这买卖都被你们讹没了,谁还管他的死活,自然要先保住自己要紧。”
封暮志不想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大,且弱巴巴的小子这样厉害,几句话说出来,倒让他没法再应对了,来讹诈本来就是打着唬来的,若他们真舍出刘兆文,闹到公堂上,别说五千两银子,一根毛他都见不着,就是刘兆文真下了大狱,有个屁用。
想到此,封暮志站起来道:“好;今儿我就给你个面子,五千两就五千两。”王宝财找了个中人过来,立字画押,银子房契一交割,封暮志拿着银票就要往外走,刚到了门槛,就听后面采薇道:“封少爷,你祖宗是谁我不知道,我却知道除非皇上,谁也担不起三拜九叩的大礼,莫非你是皇族,我怎么记得国姓不是封呢,这要传出去,你们家祖宗可有犯圣之嫌啊!,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封暮志脚下一拐险些摔倒,心话这小子真会拿人的短,他家只是封家族里的分支,其实早已不大来往,只是他靠着封家这颗大树,在外胡作非为罢了,倘若较真起来,他吃不了兜着走,为了给人出头,惹这样的麻烦犯不上。
回头迟疑的望着采薇,采薇道:“我这些伙计的嘴都是严实的,我更没空管闲事,但有一样,我倒是想知道,我们少东家如今在哪儿了呢,想来封少爷人脉广,该知道吧!”
封暮志也暗暗松了口气道:“闹半天是为了这个,他可自在了,如今正在城东的香远阁里快活呢。”
王宝财脸色一变,封暮志带着人走了以后,采薇才问:“香远阁是什么地儿?”二喜忙道:“香远阁可是咱们冀州城有名的香艳地儿,都说阁里头的姑娘个个塞天仙……”他话没说完,被王宝财一脚踹到边上喝道:“二公子跟前胡嚼说什么?”
二喜挨了一脚,虽这话有些不体面,可公子也是个男人,至于踹他吗,采薇这才明白,香远阁是妓院,心里说,大栓算齐全了,又嫖又赌,到了冀州府,他倒是开斋了。
王宝财小声道:“不如我让几个伙计去把少东家弄回来?”采薇摆摆手道:“这事儿需等我舅舅回来,你去让伙计把里外都打点好,明儿一早咱们重新开张,一会儿在门口给我贴个告示,优惠三天,所有来买茶的人,无论多少,每人送一升大米,大栓这一折腾,咱们得让外人知道,竹茗轩是铁打的字号,什么时候都不会倒。”
☆、38少年心杜少卿一意难酬
丰收一进院儿就见自家少爷在廊前来回转悠;这样烦躁的少爷极为少见,只要干系到苏家的事儿,少爷很难置身之外,说白了;就是干系到二姑娘的事儿。
看见丰收,杜少卿急问:“怎出去这半天,竹茗轩的事儿如何了?”丰收忙道:“少爷不用急,事儿解了。”“解了?怎么解的谁解的封暮志会放过这个大敲竹杠的机会”
丰收道:“我一去就听竹茗轩的伙计说,他们苏东家的二公子到了,开头我还纳闷呢,苏家什么时候出了个二公子;正好让我碰见了二喜,那小子说就是二公子苏采;我这才想起来,这个二公子不就是咱们家干姑娘吗,想来苏家也是没招了,我听说刘东家去了京城,苏东家又抬了回去,如今这么大事,还能有谁出头,那个刘兆文,活脱脱一个败家子,那时见过几回,记得不大爱说话个性子,怎就成这样了,带累的咱们姑娘抛头露面的。”
杜少卿道:“这事儿不许说出去。”丰收道:“这还用少爷嘱咐,我自然知道的,虽是姑娘家,可真比那些男子还要强呢,听二喜说,封暮志张嘴要五千银子,姑娘眼睛都没眨一下,让王宝财给银子赎房契,那封暮志真不是个东西,一见姑娘痛快,张嘴又说要五万两。”
杜少卿抽了一口气道:“五万两?”丰收点点头:“可不吗,真敢张这个嘴,五万两银子估摸能买冀州城半城的铺子了,可咱们姑娘却有招对付他,跟他说,若要五万两就明儿公堂上见,这房契是刘兆文偷出去赌输了的,先告刘兆文偷盗,再告封暮志讹诈,豁出去就把刘兆人下了大牢去,到时候封暮志一钱银子都捞不着。”
杜少卿哧一声笑道:“偏她鬼心眼子多,主意转的这般快,想来她要在冀州待几日了,丰收,明儿一早咱们去竹茗轩瞧瞧去。”
丰收一愣忙道:“少,少爷还是在家吧!明年要考举人了,回……”看着杜少卿的冷下的脸色,下头的话憋在了喉咙里。
丰收哪里不知道少爷的心思,可少爷有心,人家无意,要说这婚姻事儿,如今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姑娘家自己做主的理儿,两家又是亲戚,又走的近的,二姑娘嫁进来也不多难,可夫人那些年巴巴的认了干亲,便是认了干亲,结成亲家也没人管,偏夫人心高,二姑娘再是个样样出挑的,可出身在哪儿摆着呢,听夫人的意思要给少爷寻官宦门第的亲事,前儿听见说扫听巡抚家的五小姐呢。
都知道二姑娘主意正,可夫人的主意也不偏,两边对上岔口,少爷这番心思,也只能落空了,不过,丰收又觉得,少爷虽是个孝顺的,可这事儿不同别事,打几年前的心思,一直攒到如今,以后不知还要挂多少年,即便夫人寻了别门亲事,少爷就是不应,夫人能怎样,所以说,这事如今还不好说个结果,保不齐最后夫人一松口,少爷就能如意了。
只是这会儿,夫人忌讳着姑娘呢,年上来了,少爷跟姑娘就没怎么一处里说话儿,虽同一个府里头住着,可见上一面都难,少爷呢,就没日没夜的坐在屋里弹琴,弹了没几日,二姑娘寻了个借口家去了,少爷哪个样儿,如今丰收还记得呢。其实,就是见了面能怎样,说白了,如今跟过去又不一样了,两人都大了,男女有别呢。
可杜少卿非要去,丰收也挡不住,第二日一早就备了马车去了,离着竹茗轩还老远呢,车马就进不去了,整条街上排了两大溜长龙,就连街边上那些挑着担子做小买卖的,都不做生意了,跑来排队。
丰收只能让车把式停车,他过来寻了个老人扫听:“老伯,你们这是做什么呢?”“买茶啊。”老汉跟着队伍往前挪了挪道:“竹茗轩贴出了告示,凡是今儿买茶的,一人送一升白米,那可是白米啊,半吊钱也才能买两升回去的白米。”
丰收道:“可竹茗轩的茶也不便宜啊!”老汉道:“是不便宜,可花上一吊钱买了茶,还送一升白米,不就等于白得了一百钱吗?划算呢。”
前面一个中年汉子道:“前儿我听说竹茗轩的少东家把房契都输进了赌坊,我还跟我屋的婆娘说,这回儿竹茗轩的买卖可做到头了,这东家连房契都输给人家了,还做什么买卖,今儿听说,苏家二公子来了,五千两买回了房契,今儿人家还摆出这么大个阵仗,这说明啥,说明儿人家根底儿厚,这点银子根本就不当回事,就这一早送出去的白米,都不知多少银钱了。”
丰收拱拱手,回去跟杜少卿一说,杜少卿笑道:“她也真能折腾,咱们绕个弯子,从竹茗轩的后门进去。”
少卿进了后院的时候,采薇正在院里的藤椅上吃茶,悠哉非常,仿佛外面的闹热跟她没半点儿关联。
看见他,采薇也没起来的意思,这里是自家地盘,不是杜府,她没必要再守他杜家的规矩,三月微微咳了一声,搬了另外一把藤椅搁在采薇旁边道:“少爷请坐这里。”
杜少卿坐下,伸手拿了她手里的看了看,不禁笑道:“你什么时候稀罕起看这些兵韬略?”采薇道:“不过是看着玩罢了,横竖除了,也没别的消遣。”
杜少卿挑眉:“你喜欢看这些,我哪里也有呢,等回去我让丰收给你送过来。”采薇看着他笑眯眯道:“如此,妹妹先谢了。”
杜少卿目光暗了一下,撇来头打量四周几眼道:“我瞧着这里倒是跟定兴县的竹茗轩差不多。”三月插嘴道:“岂止这里,所有的竹茗轩即便大小不一样,前后的布置都是一样的,我们姑娘说了,这叫连锁店,新伙计都搁在一处教规矩,教会了规矩,再考试,按考试成绩的好坏,分到每个铺子,好的自然分大铺子,差一些的就分到下县,不行的就让回家去,我们姑娘说,竹茗轩不养活白吃饭的。”
丰收笑道:“我瞧着你就是咱们姑娘身边头一个白吃饭的,也没见你会什么,倒是嘴头子挺利落。”
三月瞪着他道:“你才白吃饭的呢。”说完赌气不理丰收,采薇看看他俩,不禁笑道:“你们俩倒是前世的冤家,多长日子才能见回面,见着了,就吵嘴,也没见有什么值得吵的。”
三月小脸一红嘟囔道:“谁跟他是冤家,是他总跟我抬杠,我才不耐烦理他呢。”说着,扭身去里头给杜少卿冲茶去了,丰收嘿嘿笑着哧溜一下也跟了进去,院里只剩下杜少卿跟采薇。
杜少卿温声道:“怎这样买卖上的事儿,让你个女孩儿家出头。”采薇道:“这事急等不得,我舅舅去了京城,我爹又病了,弟弟还小,除了我,还有谁?”
杜少卿沉默半晌道:“毕竟还是个女孩儿家,你们家这些事,你就是管,还能管一辈子去,将来,将来……”杜少卿将来了半天,下面的话都没说出来。
采薇抬头看他,之间他一张俊脸越来越红,眼睛望着自己,其中被压抑的热切,仿似要倾泻而出。
采薇楞了一会儿,扬声喊了一声:“三月,你的茶泡到哪儿去了?”三月急忙端着茶出来,采薇接过放在杜少卿面前道:“吃了茶就回去吧!外头乱糟糟的,仔细干娘惦记。”
杜少卿满眼的热切瞬间沉落,隐没在他漆黑的眼底,说不住心里多失望,正说着,前头王宝财过来,瞧了杜少卿一眼道:“府衙的柳管家过来说,杜老爷那边来了要紧的,让少爷赶着回去呢!”
丰收忙道:“少爷……”杜少卿站起来看了采薇一眼,也没吭一声转身走了,三月和王宝财互相看了一眼。
王宝财忙道:“那几麻袋白米快送光了,账房让来问,明儿还送不送?”采薇道:“送,说好了送三天,就三天,你得记着,我们做买卖的,最重要的就是诚信,这是立足根本,你带几个伙计去城里的米铺子里买,多买些,还有,明儿专门派两个伙计,在大门口支灶烧水,给那些排队买茶的人,供茶水。”
王宝财应声退出去,三月小声道:“其实杜少爷……”采薇挥手打断她:“你要是再说一个字,明儿我就把你送人。”三月忙闭上嘴,摇着头,不敢再说话了。
大概是出于现代人的自私,采薇下意识的规避可能的麻烦,所以,她能非常冷静的对待杜少卿,虽然有些残酷,但采薇觉得,还是一开头就不要有希望的好,干娘对她不差,所以她更不能让干娘失望,而她也的确没那意思,除了干娘的因素,还有一个,采薇觉得,自己如果真嫁给杜少卿,未来的生活即便富贵荣华享用不尽,也不是她要的,她要什么自己不清楚,但不要什么却异常明白,她跟杜少卿不适合。
大虎是四天后赶回来的,一进冀州府,听着这些沸沸扬扬的传闻,气的他差点厥过去,大栓是不成器,可大虎怎么也没想到,他能沾上赌,沾上赌还罢了,还把竹茗轩的房契偷出去输给了人家,把姐夫气的病倒,至今卧床不起,这样急难的场面却让才十三的采薇来收拾,这都什么混账事。
大虎进了竹茗轩抓住王宝财头一件事就问:“哪个畜生人呢?”王宝财看了采薇一眼,采薇上去拉舅舅坐下道:“舅舅别太着急了,事儿已经出来了,您再着急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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