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倾世毒后-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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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她却又想到什么，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又继续说道：“既然说了，那我索性就全说了。沈小姐也看见外面的紫藤花了，一开始我还纳闷，公子怎会喜欢紫藤花，可是当我看见你的眼睛时，我就全然明白了过来。若不是公子以前就认识你，他也不会倾尽一切的助你。”
　　“我不知道沈小姐和公子到底有着什么渊源，我只知道，自从你来到这里，公子的笑就变得很真实。”青吟哀伤的说。
　　沈清忧怔了片刻，那些花竟是为她而种？！她定定的看着他的俊颜，竭力想要想起些什么，脑中却是一片空白，怎么会想不起来呢？
　　“公子待你跟别人是不一样的，只是我想多嘴问一句。沈小姐喜欢我家公子吗？”青吟定定的看着她说，似要看出点什么来。
　　沈清忧一愣，似不料她会在这个时候问出这样的问题。
　　“我知道这个时候问这个很不合时宜，但我还是要问一问。”青吟悲戚的看了傅少卿一眼，声音渐渐飘渺：“公子每日都受着剧毒的折磨，这样的日子根本看不到头，我只是希望你能多让公子开心一些……”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悲戚，让人无法不动容。
　　沈清忧不禁动容，可下一刻却苦笑，她早已嫁作他人，即便看着他被奇毒折磨，她也只能看着，却不能去触及。她身负血海深仇，为了复仇，她誓要倾尽所有，到了必要之时，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她早已没了安慰他的资格，又何谈让他开心？
　　她淡淡垂下眼帘：“好好照顾他，我出去透透气。”她沉沉的看了一眼仍在沉睡中的男子，终于转身。
　　青吟还想说什么，可终是化作一声低叹。她和公子都一样，一样的身不由己，一样的无可奈何。
　　……
　　傅少卿醒来时，已近黄昏。
　　“公子，您醒了。”青吟面色一喜，轻轻扶起他：“公子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傅少卿捂唇低咳一声，轻轻摆了摆手，抬眼看四周一眼，面色微变。青吟见他脸色有变，不由垂下了脑袋，低低说道：“公子的病突然发作……所以才……”
　　他淡淡一笑，笑中带着自嘲和苦涩：“这么说来，她都看见了……”看见他的无助和狼狈，看见了他发狂时，骇人的样子。
　　青吟见他这样，很是心疼。想说点什么宽慰他，却不知要说什么，只能哀哀的看着他。许久，她才似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公子，您这个月毒发的日子提前了，还未到十五便发作了，只怕不好。”
　　他的身子，他自己最清楚，体内的毒早已侵入五脏六腑，若不是有深厚的内力压制，他早已是白骨一堆。如今会提前发作，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无妨，看来有些事得提前了。”他不以为意的淡淡说道，略略停顿，又问道：“她呢？”
　　为什么苍天对他这般不公平，难道还嫌公子受的苦不够多么？青吟忍不住落泪，听见他发问，连忙抬手擦了一把眼泪，轻轻说道：“沈小姐这时应该在外面的亭子里。”
　　傅少卿缓缓起身，慢慢往门外走去。夕颜正好，绚烂的彩霞下，蓝色的水池折射出熠熠光辉，一阵风吹来，整个紫玉轩就如下起了漫天的紫色花雨，沈清忧娉婷的身影就那样静静立在白色玉阶上，映着四周的景致，就像一幅极美的山水画。

☆、第九十二章　悲苦绵延（一）

　　许是听见了声响，沈清忧轻轻转过身来，见到他时，紫眸微微一闪，当青吟告诉她了一切，她忽然之间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这个美好的男子。
　　“你……醒了。”她微微垂下了眼帘，心中五味杂陈，竟找不到合适的情绪。
　　傅少卿看了她一会，浅色的薄唇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声音清脆如泉：“这样好的景致，可不能辜负了。”言罢，他唤来青吟吩咐了一番，自然的牵过她的手往凉亭走去，仿佛她和他本该如此。
　　他的手很凉，却不似毒发时那般冰寒，此时刚刚好。他的动作很轻，让她生出若有若无的感觉，她恍惚的抬眼看着他，他的侧脸那么妖娆却又那么好看，让她舍不得移开眼。
　　两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语。这个凉亭甚是别致，沈清忧住在这里的这几日总是喜欢来这里静静的坐着，听听风声，看看花雨，闻着淡淡的花香，外面的纷纷扰扰似乎都跟她没了关系，她喜欢这里，喜欢蓝色的水池，白色的玉阶，紫色的花瓣……
　　“今天……吓到你了吧？”傅少卿低着头淡淡开口，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
　　沈清忧微微一愣，过了一会才勉强笑道：“不是吓到，只是让我意外，让我难过……也让我心疼。”
　　像他那样美好的男子，任谁看见那样绝望的一幕都会心疼的。
　　他缓缓抬头看着她，清澈的凤眸里掠过一丝不明的光绪，苍白的薄唇微微上扬：“你不怕吗？”
　　“怕？或许以前会，可是现在，什么都不怕了。”沈清忧目光深幽，淡淡的说。如今的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
　　傅少卿淡淡一笑，不再言语。她抬眼看着他，看了许久才慢慢开口：“青吟说，我是你的故人……”
　　傅少卿微微一怔，不禁苦笑：“看来你都知道了。”
　　沈清忧浅浅一笑：“她只说了这个，我，真的是你的故人吗？”青吟告诉了她一切，可是她又怎么忍心当面告诉他，她都知道了？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她不愿去破坏这份骄傲。
　　这一问犹如落石滚入山崖，再也听不到半点声音，她对上他的眸，这双眸子这样清澈，这样分明，可却是这样的深邃，让人看不到半点痕迹。她顿时陷入迷茫中，儿时的记忆早已模糊，终是想不到关于眼前这个人一星半点的东西。
　　“故人，只是我固执想要记住的人。”他微微黯然，薄唇却勾起一丝笑意，慢慢说道：“沈小姐不必去想，也不用强逼自己想起来。”
　　他记得她，可她竟然已经忘记了他。
　　沈清忧顿时无语。庭院里微风柔柔，带着淡淡的花香扑入鼻间，耳边除了风吹藤蔓的沙沙声，再也没有其他声音。这时，青吟和几个美婢款款而来，将手中的精致菜肴轻轻放下，便悄然离去，只剩青吟一人在为他们布菜斟酒。
　　两人都没在说话，沈清忧只静静的吃着菜，时不时的抬头看他一眼。傅少卿银筷未动，只是一盏接一盏的喝着美酒，如玉的脸时而恍惚，时而深沉，变幻无常。
　　一旁的青吟似受不了这样的怪异的气氛，不由拧了眉，这两人都怎么了？却也不敢轻易出声询问，只能耐着性子在一旁看着。
　　“今日早朝，纳兰轩来找过我。”傅少卿终于打破沉默。
　　沈清忧浑身一颤，手中的银筷‘哗啦’掉在地上，这么久了，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那个人。本以为她可以无动于衷，可是原来，心中对那个人的恨，只增无减！纳兰轩，是害死她孩子的元凶！
　　“他对你说了什么？”她声音微微颤抖，双手也不由紧紧捏在了一起。
　　傅少卿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却不起半分波澜：“他来求我，让我帮他找到你。”
　　闻言，她轻轻的笑了，笑的轻狂。纳兰轩竟然也会求人，求的还是他一直怀疑的人，实在是天大的笑话！可是转念一想，傅少卿的本领如此神通，纳兰轩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向他开口。
　　只是，他为何要找她呢？为了能找到她，他竟然不惜开口求人，这真不像是纳兰轩会做的事情呢。他后悔了吗？可是已经晚了，晚了……
　　“那傅大人是如何答复他的？”沈清忧渐渐收了笑，面色已冷。
　　他淡淡的看着她，许久许久才缓缓开口：“两日后，我会送你回去。”
　　沈清忧一愣，怔怔的看着他，看了许久。他竟然说两日后要送她回去，送她回到那个刻薄寡恩的男人身边。为什么？难道就不能让她多留一些时日吗？
　　“好，我知道了。”她心中凄苦，她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她终是要去面对这一切，她和他，最珍贵的就是时间。她唤了玉茭去拿来那件一直没有机会还给他的雪色狐裘，缓缓起身递给他：“这件狐裘，是时候归还了。”
　　这件狐裘带给她的温暖她永不会忘。傅少卿一直低头看着盏中的美酒，淡淡抬眼看着她，却并不接过，不知为何，他的脸似乎更苍白了。
　　青吟再也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忙嬉笑着走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狐裘：“沈小姐，给我就好，你快坐下再用些晚膳。”
　　沈清忧晃了晃孱弱的身子，凄然一笑：“我已经用好了，先回房了，傅大人慢用。”行了一礼，转身便走。
　　傅少卿凤眸一沉，倏的起身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轻轻拉近：“清忧……”
　　因为惯力，她不由贴近他的胸前，他们离得那么近，她甚至能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药香。
　　只是一瞬的恍惚，沈清忧便清醒过来，她冷冷掰开他的手：“我知道，我身负家仇国恨，已经没有太多时间来逃避，我必须去面对这一切。在傅大人府上的这些日子，已经是上天对我格外的恩赐，我该知足了。”
　　傅少卿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只淡淡说道：“你能这样想，很好。”

☆、第九十三章　悲苦绵延（二）

　　“我只能这样想。逃避只会让我更软弱，时间对我来说，太过珍贵，对你，亦是。”她的目光落在了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声音渐渐飘渺：“这里真的很美，美得我都不想再离开，但我知道，这样的美，只是镜中花水中月，不会是属于我的……”
　　傅少卿清澈分明的眸微微动容，下一刻却变得有些复杂，不待她反应，他已紧紧扣住她的头，深深吻上：“这里永远都只属于你一人。”
　　他的吻带着淡淡的酒香扑面而来，沈清忧心中一颤，想要挣开，可他却已不容她躲开。冰凉的唇吻住她的唇，他的舌带着酒香药香混杂的气息，撩动着她的心底。
　　沈清忧猛地睁大眼睛，他们在做什么？怎么可以？‘唔’的一声想要避开，他却紧紧搂着她，缠绵的摄取着她口中的甘甜。
　　他的唇那么凉，吻的那么深，灵舌逼着她的舌与他纠缠，陌生的侵袭让沈清忧心底生出一股羞怒感，可是他的吻带着一种她不明白的强烈感觉，狠狠冲击着她的心底，令她心中悸动一片。
　　一旁的青吟和玉茭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只是片刻，青吟便反应了过来，她一把拉住玉茭便悄然退下，小脸上竟喜滋滋的。而玉茭则是一脸复杂的神色，若不是被青吟强拉着走，她还真没有有退下的意思。
　　男人和男人是不一样的，纳兰轩的吻充满了霸道和掠夺，可是他的吻温柔缠绵，却让沈清忧觉得莫名的悲苦。仿佛他吻得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在倾尽所有心力去追掉一段无法追回的过往，无端的凄然。
　　不知不觉中，沈清忧慢慢放软了身躯，清泪却缓缓落下，许是被他的凄然所感染，许是她自己心中悲苦。他轻轻吻去她的眼泪，缠绵不愿放开，密密的吻落在她的依旧流泪的眼上，落在她的眉间，落在她的脸颊上……
　　“清忧……”他低喃一声。
　　沈清忧慢慢睁开迷离的双眼，他妖娆的面孔带着苍白，奇异的令她生出一股熟悉之感。她任由他亲吻着自己的脸颊，两人气息相接，似再也分不出彼此。
　　她轻轻推开他，眼却一动不动的看着他，许久才缓缓开口：“你喜欢我？”
　　“对，我喜欢你。”傅少卿看着她蛊惑人心的美眸，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淡淡承认。
　　他的声音那么轻，却又那么的真实。沈清忧忽的笑了起来，美眸中泛起隐隐的水光：“无谓的喜欢，只不过是在徒增负担。我，不需要傅大人的喜欢！”
　　“我不会给你增添负担，我说过，我会助你。”傅少卿看着她妖娆的笑，淡淡的说，却是一个极其珍贵的承诺。
　　沈清忧冷冷低下眉眼，方才的笑不剩丝毫：“即便我是你的故人，你也没有必要这样帮我，我不想再欠你什么。”
　　他已经帮了她太多，她欠他的也太多，多的都已还不清。若以前不知道他的意图是什么，迷茫的接受了他一切的帮助，可现在，她都知道了，也就再没有理由让他跟着自己走向毁灭。
　　“你不是想复仇吗？只要复了仇，你就可以离开纳兰轩。”傅少卿缓步在美人靠上坐下，抬起金盏一饮而尽，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似乎方才的缠绵情深只是一场梦：“对可以帮助你复仇的人，拒绝，并不是聪明的抉择。
　　是啊，傅少卿的本领她怎会不知道？就连纳兰轩都要依仗眼前这个男子帮他谋得皇位，好像不管接不接受他的帮助，她注定是要欠他。一时间，沈清忧无语，绝美的脸渐渐恍惚。
　　离开，他说这句话的声音一如平日里那般温润，仿佛是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简单的小事。真的有离开的那一天吗？美眸中刚刚燃起的那点亮光，很快又湮灭，他身中剧毒，不知能活到何时，而她，泥足深陷王府，报仇这条路，长的没有尽头。
　　离开纳兰轩，离开乾云国，离开这里的一切……终究是妄想。
　　“等真正大仇得报的那一日再说离开吧，如今，连眼前都顾不得，何谈离开？”沈清忧自嘲一笑，心灰意冷。
　　“你不相信？”他并不看她，只是低眼看着金盏中的酒。
　　“不，我相信。”她忽的转身对看着他：“我相信傅大人的本领，也相信总有一日我可以报仇，只是，我不相信老天。”
　　两人徒然沉默了下来，此时天已黑，凉亭上挂起了风灯，整个院落都飘荡着淡淡紫藤花香，四周偶尔传来草虫窸窸窣窣爬过的声音，竟也显得格外突兀。
　　忽的，沈清忧冷冷一笑：“路总是要走下去的，就看老天到底给我和你安排了怎样的结局。”言罢，她不再看他一眼，慢慢往房内走去。
　　傅少卿看着她离开，如玉的脸渐渐深沉，只听怪异的声音响起，他手中的金盏已然被捏的变了型……
　　……
　　两日后，暗影在城郊的一处破庙之中找到沈清忧。纳兰轩得到消息，马不停蹄的狂赶而来，随之一起的，还有傅少卿。
　　沈清忧清然立于破庙前，看着那一紫一白的身影越来越近，目光在那抹白色的身影上短短停留了一瞬，便淡淡垂下了眼帘。她和他的谣言已经够多了，为了避人闲话，他才将她送来这里，然后告知纳兰轩，他在这里找到了她。
　　他事事都替她顾虑的周全，她都懂，只是仿佛美好的一切，从来都不属于她。
　　只听一声刺耳的嘶鸣声，纳兰轩已堪堪在她身前勒住马，鹰眸却紧紧的盯着那抹清丽孱弱的身影，他下马上前，在离她只有一步之遥时，却忽的停下。
　　已经这么多天，他夜夜都会梦见她，梦见她的轻柔的笑，梦见她倔强的神情，梦见她绝望的眼神……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眼前这个女子的一颦一笑早已深深镶嵌进了他的骨子里，根深蒂固，再也无法拔除。
　　可是当她那么真实的出现在他眼前，他却突然不敢上前了。

☆、第九十四章　重回王府

　　“忧儿……”纳兰轩涩然开口，想要解释，那夜只是一个意外，他并不是真想害死那个孩子，可是本已想好要说的话，看着她淡漠的面容，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许久许久，沈清忧才抬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心中的恨意猛地蔓延开来，就是这个人，害死了她的孩子！原以为她能压制自己对他的恨，现在才发现，她压制不住，也控制不了！
　　纳兰轩被她眼中戾气一震，不由后退了一步。她恨他，恨的那般强烈，那般深刻！他知道自己误会了她，也知道自己欠了她，欠她一个孩子，一个只属于她和他的孩子。
　　“轩王殿下和沈夫人，打算一直在这里站着吗？”骑在骏马上的傅少卿很不适宜的淡淡开口，却也不觉突兀。
　　经他一提醒，纳兰轩这才轻轻说道：“忧儿，随本王回府吧。”
　　他向她伸出手，沈清忧看着他的手，心中凄然，她知道她应该跟他回去，回去继续走完那条残酷无生的路。可是怎么办呢，她已经不想再回到他身边，不想。
　　她的目光幽幽转向那抹俊雅的身影，下一刻，她已将冰凉的手交到了纳兰轩的手中，无奈，却又不得不认命。
　　见她愿意，纳兰轩面色稍缓，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他以为她不愿跟自己回去，也以为，他可能要失去她了，可是此刻，她真真实实的在自己手中，她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身子一轻，纳兰轩已将她打横抱起，轻轻放在马背上：“忧儿，出来的仓促，也没来得及让马车随行，你暂且忍忍。”言罢，他潇洒上了马，双手拉着缰绳，将沈清忧环在怀中。
　　正要策马而走，却忽的想起什么，对着傅少卿笑道：“本王还未来得及向少卿道谢，谢过少卿替本王找到爱妃。”
　　傅少卿面色淡淡：“好说。”
　　“那本王就先走一步，改日定要好好宴请少卿，不醉不归！”话音刚落，他已带着一行人打马离开，扬起漫天尘土。
　　傅少卿看着漫天的尘土，终是淡淡开口：“回去吧。”言罢，领着暗影卫队离开了此地。
　　风呼呼的从耳边刮过，明明是阳光明媚的天，可为什么沈清忧的心中却冰凉一片？这个怀抱这般熟悉，却又那么陌生，她和他离得那么近，心，却已是咫尺天涯。
　　回到王府，纳兰轩一路抱着她走了进去，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映入她的眼中，她终于还是要回到这个深不见底的泥沼之中。所有下人都无声的下跪。梁云蓉，李青青，傅雅都吃惊的看着他们，纳兰轩对周围的人视而不见，眼中只有怀里的人儿。
　　一切都没有改变，偏院里的那棵芙蓉花树已经冒出了翠绿的嫩芽，生机勃勃。进了寝室，纳兰轩轻轻将她放在软榻上，手轻抚着她的脸颊，看着她的眼是那般的深情款款，似怎么看也看不够一般。
　　沈清忧木然的坐着，任由他粗糙的大手轻抚她的脸，就如一个精美的玩偶似的。
　　“忧儿……对不起……我……”他拉过她的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那么冷，仿若将自己身上全部的热量都传给她，都无法再温暖她半分。他一脸愧疚：“我会补偿你，只要是你想要的，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尽我所能满足你。”
　　补偿？他补偿得了吗？现在来说对不起，又有何用？当初她放下一切，那般委屈凄然的找他解释，她是那么的想要那个孩子，换来的，却是无情的逼问和不信任，是他亲手葬送了她和他之间唯一能有牵绊的感情。
　　她抬眼幽冷的看着他：“若是我想要自由，想离开呢？你也会满足我吗？”
　　纳兰轩一震，邪魅的脸渐渐沉了下来，他知道这次是他的错，可他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当他知道自己误会了她，当他知道她和他的孩子是被自己亲手害死的，他是那么的后悔，那么的悲痛！
　　她的离开，让他日日夜夜都活在无尽的自责中，难道这一切，还不够吗？为什么她还能这样平静的对他开口说要离开？
　　终是无声的叹气：“忧儿，除了离开，我什么都可以满足你。”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疲惫和容忍，似能这样平静的说完这句话，已经超出了他的极限。
　　沈清忧看着他一脸倦容，眼底也隐隐泛出丝丝血红，苍白的唇不由勾起一抹清冷的弧度。他纳兰轩也会有彻夜不眠，疲惫不堪的时候，看来她不在的这些时日，他过得也并不好。
　　只是他现在的自责与愧疚，对她而言，都已然晚了。他不会让她离开，她自然知道，只是自己若不亲耳听见他说，她终是抱了不该抱的希望。现在他亲口说了，她也亲耳听见了，是时候抛却那些不该有的幻想了。
　　“王爷请回吧，侍身累了。”她冷冷抽回手，幽幽起身，往内室走去。
　　纳兰轩看着她消瘦清冷的背影，不由抿紧了薄唇。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忧儿，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言罢，他深深看了眼床榻上的人儿，沉着脸大步离开。
　　交代？谣言纷纷，若他不相信，她的孩子便不会死。他给她的交代，不过是想减轻他心中的罪恶感，以求安心。可是谁又能给她那无辜的孩子一个交代？沈清忧心中凄然冷笑，想要哭，却是再也无法为他掉下一滴眼泪……
　　……
　　南疆国带着十万大军卷土重来，只用了短短了一个月的时间，乾云国边境的多个城池先后被攻占。乾云军队节节败退，眼看用不了多久，乾云的大半个江山都要被南疆国吞入腹中，形势已刻不容缓！
　　纳兰晟看了最后一道八百里加急的战报奏章，终于气的口吐鲜血，哀呼一声，再也下不了病榻。就在这一日，纳兰轩和傅少卿紧急被传唤入宫，镇守京城的两万禁军都严正以待！京城里的百姓似乎也嗅出了紧张危险的气味，也都开始惶惶不安起来。

☆、第九十五章　异姓王

　　长明宫，皇帝的寝殿。纳兰晟昏昏沉沉的躺在龙榻上，瘦如干柴，气息也极其虚弱，似命不久矣。一个小太监弓着身匆匆走了进来，小心的说道：“皇上，轩王殿下和傅大人到了，正在外面侯旨呢。”
　　听到声音，纳兰晟费力的睁开浑浊的老眼：“快……先传少卿进来。”
　　不一会，傅少卿慢慢走入殿中，整个寝殿都飘荡着一股浓郁的药味和腐糜混杂而成的恶心味道，他长眉一挑，稍稍停顿才上前拱手说道：“皇上。”
　　纳兰晟见到他，黯然的老眼掠过一丝亮光：“少卿……你精通排兵布阵，如今朕只能靠你了……”
　　“少卿听候皇上差遣。”他面色淡淡，平静开口。
　　纳兰晟挣扎着想要支起身子，终是又无力倒下，气喘嘘嘘：“好……朕封你为异姓王，睿王，世袭罔替。但是朕只能给你五万精兵，你……务必要全胜而归！”
　　傅少卿微微蹙眉，能封为异姓王，这是其他人求都求不来的无尚荣耀。可是谁会知道，这样的封赐，只是为了让他能甘愿为朝廷卖命！五万精兵对敌军十万，稍不留神，便会全军覆没！
　　纳兰晟不可能冒着亡国的风险来防着他，那只有一个原因，他是害怕宁贵妃会趁此逼宫！所以纳兰轩手中的十万豺狼之师，他只能给自己五万，而纳兰轩也必须留在京中镇守，还真是内忧外患呢！
　　“臣，接旨。”他如玉的脸依旧不起半分波澜，五万精兵，想要全胜，也不是不无可能。只是这京城之中，怕是比他的境地还要险上几分！
　　见他接了旨，纳兰晟心中的大石也终于落下，他虚弱的摆手：“少卿，朕的身边，幸而还有你可以信任。两日后，你就整军出发，快回去准备一下吧。”
　　傅少卿接过太监呈上来的圣旨：“臣，告退。”转身刚走出几步，便听见他让纳兰轩进殿的声音，他浅色的唇微微上扬，清澈的凤眸也更加深邃了起来，看来他答应纳兰轩的事，很快就会有一个结果。
　　纳兰轩和傅少卿擦肩而过，只听傅少卿淡淡开口：“不知王爷是否还记得，王爷还欠少卿一顿酒宴？”
　　“自然记得。”纳兰轩停下脚步：“若是不嫌弃，本王在府中设宴，少卿可赏脸？”
　　“好。”傅少卿淡淡应了一声，便不再停留的往前走去。
　　纳兰轩微微皱眉，傅少卿此人平日里不会轻易开口，更何况只为了一顿酒宴，想来，是有要事与他说。略略一想便大步走进了殿中。
　　“儿臣参见父皇。”
　　纳兰晟摆手示意让他平身，突然觉得胸前堵着一口浊气，不由咳了起来，好不容易顺了气才低声唤道：“轩儿……来，来朕身边坐下。”
　　纳兰轩俊颜变得捉摸不定，犹豫了一会才慢慢走到龙榻边坐下。空气里难闻的味道却愈来愈浓了，他不由抬手捂了一下口鼻。
　　“轩儿……还记得上次父皇问你的那个问题吗？”纳兰晟气喘不已，连说句话都倍显艰难。
　　“记得。父皇问儿臣当皇权和亲情发生冲突时，儿臣要如何选择。”他面色沉沉，淡淡说道。
　　纳兰晟忽的拉过他的手，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精光：“那你告诉朕，你会如何选择？”
　　这本来就是一个极其矛盾纠结的问题，纳兰轩一直想不明白，为何他会问这样的问题？自古以来，只要是跟皇权发生冲突的，那只有一个字，杀！可他又担心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皇权代表天子，天子便是父皇，这个问题，儿臣不敢答，也不能答。”斟酌了许久，纳兰轩最终选择了保守的回答。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纳兰晟微微暗了眸子，终是深深叹了一口气：“轩儿，朕知道你一直怨恨朕……朕对不起你的母妃，也对不起你……朕老了，没有多少时日了，你……能不能原谅朕？……”
　　纳兰轩微微一震，他的母妃临死之前是那么想见这个人一面，可是，至死，她都没能如愿！他到至今都记得，他母妃临死前的那种带着期盼的悲戚眼神，盼的连眼都无法闭上，母妃她，死不瞑目！
　　“儿臣怎会怨恨父皇，父皇多虑了！”他僵硬开口，不着痕迹的抽回手，面色阴沉。
　　这个心结已经有了那么多年，纳兰晟也知道他不可能一下子就原谅自己。他已经老了，自己的身体他很清楚，只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他只是希望，在他驾崩之前，能等到他的原谅。
　　“轩儿，若是有一日宁贵妃真的谋反，你就替朕杀了她！”纳兰晟闭上了褶皱的老眼，淡淡开口：“只是恒儿，他到底是你的手足兄弟，答应父皇，给他一条活路。”
　　纳兰轩惊愕，怎的突然之间会跟他说这些？难道，他打算立自己为储君？！顿时，他的心中千百滋味，一直以来，他都以为他的父皇是个无情之人，当这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所谓圣意难揣，大致也就是这个意思了。
　　“父皇，您……”他想说点什么，可是忽然之间，却又说不出口了。
　　天家本无情，即便是至亲的手足兄弟，为了那至高无尚的皇权，也必定会挣个你死我活！只有得到皇权的人才有给对方活路的权利，究竟他和纳兰恒之间谁会得到这个权利，还尚不可知。如今说这些，还言之尚早。
　　“夕颜……夕颜……”纳兰晟似是已疲惫，意识开始模糊不清，喃喃唤着一个名。
　　纳兰轩鹰眸一沉，都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还唤着别的女人的名字！眼底掠过深深的厌恶，他当然知道这个‘夕颜’是谁，当年龙氏一族被他满门抄斩，何其惨烈！整个乾云国何人不知？
　　其原因，却是因为龙夕颜不愿做他的妃子，逃出皇宫，龙家一百三十多条人命就此成了无头冤魂！为了那个女人，纳兰晟这一辈子没有少杀忠良无辜！
　　母妃的情深意切，终是错付给了这个人！

☆、第九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