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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不归卫-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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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深缓了一口气; 苦着脸看她:“姐,别乱说啊……我怎么敢肖想你的人!”

    “说什么呢?!”奚月抬脚踹他; “我都成婚了你没瞧见啊!”

    沈不栖抹了抹嘴:“那她也是你的人,你从撒马儿罕带回来的。我心里有数; 我……”

    奚月啐了一口:“呸; 别胡说!”然后一拽沈不栖的手腕,“说说,你是真喜欢她不是?”

    “……”沈不栖闷着头不吭声,奚月手型一转就成了千斤指。
    沈不栖吓坏了:“是是是是是是是!姐你放手……”

    奚月心满意足地放开了他:“那你好好搏她芳心啊; 我可帮不了你。”

    沈不栖面红耳赤,闷了半天; 才又说:“我跟她、我跟她不太说得上话。我不会波斯语; 她又只会那么几句汉语……”

    他求助地看奚月; 明摆着有求助的意思,不过奚月没接他这茬。

    ——她怎么帮他?他俩风花雪月的时候她坐在旁边当传译合适吗?
    二人一道又走了大半天,就到了曾培他们住的地方。奚月叫上三人一道去理罪证,整个过程死寂得跟没有活人似的。

    琳琅好歹还有沈不栖凑在身边硬顶着语言不通的压力献殷勤,曾培和竹摇就一个劲儿地看奚月,看得奚月后脊梁一阵阵的发怵。

    她终于不得不做出些反应:“二位,别看了……行不行?”

    二人一并别开眼,静默片刻,曾培说:“你和杨川……”

    奚月低头看脚尖。
    “真、真成婚了?”

    奚月目光划着地面不知该说什么,曾培又支吾道:“没、没事,你说,我扛得住。”

    奚月叹息这嗯了一声,空气顿时凝滞。

    过了好半晌,曾培才又提步继续向前走去,自言自语地摇着头:“罢了罢了,我知道的。你们……唉!”

    他其实何尝不知,自己比不过杨川。只是一直不服气,一直不甘心,一直想听奚月亲口说而已。

    竹摇也是面色如土,低着头心不在焉地又走了几步,提步追上曾培。

    然后,奚月就从他们的背影看出,他们一道叹了口气,一副难兄难弟的样子。

    之后的若干天,便也都是这样。她将罪证分置在父亲的二十多处宅院里,当下只能一处一处地去挑,单是路上就要消耗不少时间。要不是几人都还有大义为重的品格在,就凭当下这尴尬劲儿,根本没法一起干事。

    不过这样的气氛,或多或少还是影响了效率的。譬如曾培和竹摇都不太说话,翻到拿不准要不要用的罪证,便沉默地递给奚月,奚月看后拿个主意,他们再沉默地收回手去。

    再譬如,沈不栖在那日得到奚月的“准许”后,就一直围着琳琅大献殷勤,以至于奚月要喊他干事的时候,总要喊上很久才能把他喊过来。

    如此苦熬了近一个月,几人可算将最要紧的罪证都理了出来,准备去南京与杨川汇合。

    奚月原打算还是只跟沈不栖一道回去,曾培却黯淡道:“一起去吧。”他看也不看她一眼,“我娶不到你,接着当你兄弟还不行?”

    “……”奚月即刻想拒绝,想说你何苦这样?曾培却又先她一步开了口:“我缓过来了,我不想那些事了。”

    奚月的话就被噎了回去。

    竹摇垂着眸也说:“我也去,我也缓过来了。在这儿闷着没意思,还是一道走江湖心情好。”

    琳琅则红着脸拽着不栖的胳膊:“我……和不栖……”

    ……罢了。

    奚月撑不住点了头。曾培可怜兮兮的她看不过,竹摇则是她先前女扮男装亏欠在先。沈不栖和琳琅眼见着要成,她这会儿强将琳琅挡下把沈不栖抓走干活,那叫棒打鸳鸯!

    五个人便一道上了路,几日后到了南京,只等袁彬想办法把罪证安排给要押送布匹入宫的锦衣卫夹带进京。

    京中,又一场雪过去,刚消褪到边角的残雪重新连成了一层。诏狱之中,怒声咆哮震耳欲聋:“你疯了?!”

    门达手中的鞭子狂风骤雨般劈了一阵,血雾猛地激起,在他停手后,犹是弥漫了很久才逐渐减退。

    门达握鞭的手颤抖不止,上前一把拎起囚犯的衣领:“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

    张仪深深地吸了口气,带着血雾涌进鼻中的空气闻起来像铁锈一样。

    然后,他笑了一声:“您到底……到底还在怕什么?”

    门达一记狠拳悍然打去,直击张仪面门:“你说什么昏话!”

    张仪不受控制地后仰,被铁索紧缚着,才可算没倒下去。他眼前的昏花好像比方才持续得又长久了一些,艰难地缓过来后,他竭力睁眼,看向门达背后一丈外端坐饮茶的人。

    薛飞没看他,面色却冷如寒冰。

    张仪的眸光无力垂到地上,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又一分分挪回门达脸上:“大人您说得对,我们堂堂锦衣卫,凭什么向阉党低头?您……”他猛烈地咳嗽了一声,猩红的血点从嗓中沁出,溅了一地,“这一计,已然成了。那沈不栖江湖人脉颇多,您透给他的事情,很快便会传遍江湖,您又何必……咳咳,何必还这样忌惮东厂?”

    “你敢诬陷我!”门达又两拳猛打上去,目眦欲裂,“谁给你的胆子!谁支使你的!你说——”

    这怒吼,宛若发了疯的狮子。

    刑房外候命的狱卒、宦官、锦衣卫都躲得远远的,只有厚重的血气在木栅内外缠绕氤氲,像一只鬼魅的手,挑动着人们每一根恐惧的神经。

    “你如实招来!!!”门达蓦然拔刀,绣春刀裹挟怒火刺进张仪肩头。血花短促地渐起,又落在早已看不出颜色的囚服上,锋利的银刃转瞬从后肩探出。

    “门指挥使。”薛飞在此时悠哉地开了口。门达切齿停手,听得他又道,“你该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督公!”门达恨恨地转过头,猩红未退的双目看向薛飞,“我没做那些事,你若不信……”

    “我倒想信。”薛飞语调清扬,饶有兴味地看了一看张仪,“我早就说过,我独自来审他,你偏要同来,眼下真是尴尬。”

    门达无暇品他的讥讽,焦急又道:“我何苦和您东厂斗!”

    薛飞恍若未闻:“还是让我自己问问吧,指挥使大人去歇一歇。”

    他的口气不容置喙,门达牙关紧咬,静了半晌,猛地抽了刺在张仪肩头的刀,拂袖离去。

    张仪痛得面色骤白,再度失血掀起的虚弱却令他连喊也喊不出一声。头眼昏花间,他依稀看见薛飞放下了茶盏,一步步走向自己。

    “张大人。”薛飞看似和善地拍住他的肩头,张仪被绣春刀刺穿的伤口被他手指一按,冷汗登时如雨落下。

    “腊月了。”薛飞微微笑着,“不想回家过年么?”

    张仪不屑地嗤笑,一字未发。

    “你这么攀咬门达,我真不知该信谁。”薛飞悠然地咂嘴,“我若用我东厂的手段问个清楚,你说你……”

    “呵。”张仪生硬的笑音截了他的话,“你东厂的手段,是我锦衣卫玩剩下的!”

    “是么?”薛飞好笑地看着他,好似在判断他这一口一个“我锦衣卫”的意思。

    然后,他的手指又往张仪的伤处多按了两分:“那我……在这儿为你新创个花样,如何?”

    剧痛令张仪心跳愈来愈快,他大张着口,却死死将惨叫声卡在了喉咙里,硬生生扛过了这阵剧痛。

    薛飞嗤声而笑:“你要么说服我信,要么说服我不信,不然我就把你的骨头一根根从这伤口里拆出来。”他阴恻恻地又笑了两声,“听闻凌迟之刑有撑三四天才死的。啧,拆骨你打算撑个几天?”

    夜色下,押送江宁织造所制过冬布匹的马车一辆辆进京,车轮碾着白日里已被踩得稀烂的雪色,整齐地驶向皇宫。

    途经一处胡同时,最后的那一列无声地改了道,拐进了巷子里。

    复行三五丈,蛰伏在屋檐上的几道身影倏然跃下,围了马车。

    几名负责押运的锦衣卫默然后退,车夫也立即下了车,任由几人将车拉走。

    这辆马车在街头巷尾绕了一个颇大的圈,走了许多无人踏足的地方。终于在确定无人跟随后,重新驶向了大路。

    晨曦破晓时,一声嘶鸣撞进了便宜坊。

第69章 云涌(一)

    在罪证送达几日后; 奚月一行人也入了京。他们个个都易了容,虽然拿着刀剑显是江湖人的打扮,但守城的官兵也没起疑。

    几人找了家酒楼住下; 小歇了一会儿后便下楼吃饭。一路舟车劳顿,当下奚月出手便很阔绰; 把店里的几道招牌菜全要了; 又按人头要了米饭。

    菜中有一道红烧肘子色泽鲜亮,鲜香四溢; 肉炖得酥烂; 一夹便会脱下来。曾培吃了一口就说:“这个!张仪养伤的时候你给他买过!”
    他话音未落; 奚月便觉杨川一记眼风扫了过来。

    她赶忙往他碗里噎了块肉; 笑骂:“当时是咱们欠他的好吗?就连现下咱都欠他人情; 等忙完了请他出来喝酒。”

    这话奚月说起来也没掩饰,一来他们都改换了容貌,亲爹都认不出来; 二来张仪这名字也不生僻; 重名的想来不少。

    然而这话说完不久; 一柄绣春刀就放在了桌上。

    奚月悚然抬头; 面前是个百户。看着还挺眼熟,不过她一时记不起叫什么了。
    杨川也是心弦一紧; 不动声色地抱拳:“这位大人; 什么事?”

    便见那百户径自在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你们刚才说的张仪; 是不是锦衣卫的镇抚使张仪?”沉了沉; 又问了句; “你们是不是他在江湖上的朋友?”

    几人相视一望,一时皆难辨敌我。奚月再开口时,也很谨慎:“不是,我说的是风景宜人的宜。不过你说的那位我也听一位雁山派的朋友说过——仪表堂堂的仪,对不对?有什么事吗?”

    “我跟张大人去过雁山派!”那百户立即道,旋即神色变得复杂起来,既有喜悦又有忧愁懊恼,“你们若在江湖上的朋友多,能不能……能不能找人救救他?门达得罪了东厂,想推他出去顶罪,人押进诏狱两个多月了。”

    这百户二十出头的年纪,生得人高马大,说到这儿却眼睛都红了:“你们行走江湖不知道诏狱的厉害,进了那地方还不如死了。我们寻机去看过他一次,人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现下东厂又插了手,这么下去恐怕……”
    他说到一般,忽而察觉周围一层不正常的死寂,迟疑着抬了抬头,便见几人都面色煞白。

    他是不是惊着他们了?

    那百户赶忙敛了敛情绪:“……这些当我没说!你们若能找到人帮忙,若不能,就当我没提。”

    他是实在没辙了,不然他也不想这样冒险跟几个萍水相逢的江湖人打交道。

    锦衣卫里就是这么个微妙的地方,说起来乌烟瘴气,可大约因为拿着御赐的绣春刀四下办案的缘故,许多人又还残存着两分血性,这点血性什么时候会被激出来不好说,或许是兄弟落难之日,或许是家国危亡之时。
    这百户说完,便也没有多留,拎着刀便又坐回自己那一桌吃饭了。同桌的另几个千户百户往这边看了看,也没说什么,大约都是私底下十分交好的人。

    杨川一拍案便要起身出去,被奚月一把按住。

    “那是诏狱!”奚月低喝。

    “得救张仪!”

    “怎么救,咱们两个单枪匹马去劫狱吗?”奚月银牙紧咬,“我们再折在里面,让门达知道张仪骗了他,张仪就算是只九命猫也活不下来!”
    杨川强沉下一口气:“那你说怎么办!”

    奚月脑子里也是懵的。她原本当真以为,从罪证送进来开始,一切便该逐步解决了,就连方才所说的要请张仪喝酒她也是当真轻松地想过,这变故令她始料未及。

    她勉强定住心神,压音问曾培:“那几个你认得出是谁么?信不信得过?”

    曾培点头:“两个千户三个百户。都在你手下干过……那会儿你还是奚风。方才说话的那个后来到了我手底下,和张仪也一直都熟,早就和门达不太对付。”

    那看来这事确是可信的。

    奚月吁了口气,觉得胃口全无便放下了筷子:“你们先吃,吃完来我房里商量商量。”

    说罢她就径自先上了楼,另几人可想而知也都没胃口,纷纷撂了筷子一道上去了。

    房门闩上,屋里一片沉郁。几人各自找地方落座后,闷了好半晌,杨川才头一个开了口:“诏狱的格局我们都熟。”

    “你别想着劫狱,不可能。”奚月面色铁青,“诏狱挨着南司,离皇宫也不远。一旦出事,援兵即刻会到,我们就算能用轻功逃跑,到了皇城门口也势必会被拦下。”

    到时皇城上若放箭怎么办?他们功夫再好也是血肉之躯,一个个都得被射成刺猬。

    “要不……我帮你们找些江湖上的朋友,一起劫狱?”沈不栖迟疑着说。

    奚月还是摇头:“若是来硬的呢,没个几千号人办不成这事。但若几千号人一道入京,别说厂卫,只怕就连皇上都要惊动。”

    “而且也没时间招募人马了。”杨川接口道。

    诏狱那鬼地方,多待一天就离阴曹地府近一步。从江湖上招揽朋友过来,少说十天半个月是要花的,张仪未必等得起。

    “那如果来软的呢?”竹摇迟疑道。

    奚月看过去,她耸了下肩头:“太子殿下给你们的腰牌呢?”

    时日已久,杨川回想了一下才记起来:“你说崇简王宫中的腰牌?”

    竹摇点头,沈不栖面色一喜:“在我这儿,临出来时我给揣上了。拿这个去诏狱提人是吗?我觉得可以啊!”

    杨川却锁眉:“不行吧。崇简王才十一二岁,他差人去诏狱提一个锦衣卫镇抚使……”

    没道理啊?

    “身份够不就行了?诏狱里当差的狱卒有几分胆子能扣住崇简王的人一问究竟?太子殿下可就他这么一个一母同胞的弟弟。”

    奚月沉吟半晌,还是摇头:“可诏狱毕竟是锦衣卫的地盘,此事又是门达亲自在盯。想从里面把人提走,绝没那么容易。”

    “……那我也没辙了。”竹摇叹气,“又不可能让门达自己放人。软的硬的都不行,还能怎么办?”

    嗯?

    奚月忽地面色一亮,几人都看她,她则认真地打量了曾培一番:“……你和门达有点像。”

    主要是体格像,他们两个都是健硕的体格。

    “我可以给你易个容……”

    “别闹啊!”曾培一脸惊悚地缩脖子,竖起两根手指,“门达比我大近二十岁!眼睛鼻子嘴也没一点长得一样的,你要能弄出来那就不是易容了,那是幻术!”

    奚月啧了声嘴:“那我让你见识见识幻术呗?”

    曾培:“……”

    三天后,腊月三十,除夕夜。

    这天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过大年,冬日寒冷的街道上一派喜气。就连诏狱之中仿佛也松快了些,狱卒们有了好酒好肉,对犯人的态度都和缓了几分,加上这日子不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都没人想来审案,狱里的血腥气也因此淡了不少。

    张仪歪在牢房里,神思涣散地胡想着些有的没的。时而想起在锦衣卫里的风光,时而又想起想要行走江湖的奢侈愿望。乱七八糟的画面在他脑海里搅动着,记忆中一些令他热血沸腾的精彩犹如窗外的烟花一般窜起,散出一片绚烂,又很快消失不见,找不到存在的痕迹。

    他真的很累了,许多事情他费尽心神去想,也还是迟钝得想不起来。

    数丈之外的大门口,两个正闲聊解闷的守卫看清了正往这边走的人,立刻站直了身子。

    等一行人走进后,他们又躬身见礼:“门大人。”

    门达嗯了一声,接着断断续续地咳嗽起来,好似嗓子不太舒服。

    他咳了好一阵都没停,神色不耐地指指身后的随从,两个守卫便看向他们。

    几人的来头让人摸不清楚,因为他们穿的都是各自的常服。两个守卫正奇怪,其中一个长得清俊的公子冷声道:“我们是崇简王的人,奉命来提个犯人。”

    两个守卫怔了一怔,旋即连连点头,接连道了三声请。

    其实,他们就算不做这解释,守卫也只能让他们进去——这可是锦衣卫的诏狱,门达都来了,他们哪敢来人?

    一行人顺利地进了诏狱大门,很快,值守的百户迎了上来,奚月又将适才那番话说了一遍,那百户作着揖客气地询问:“请问几位要提哪个犯人?”

    “张仪。”

    两个字掷地有声,砸得那百户一哑。正要在做追问,却见门大人已背着手一马当先地领着他们往里走了。

    大除夕的,跟锦衣卫八竿子打不着的崇简王……来提张仪?

    这百户怎么想都想不通,却又莫名的心里发虚。

    张仪这事,锦衣卫上下都知牵涉甚广。门达想洗清自己,薛飞想问出究竟,近来两边都没少使劲儿。

    当下门达带着崇简王的人来提人……

    坏了!

    那百户哆嗦着一拍脑门。

    门达不会想不清不楚地了了这事,让东厂查无可查吧?

    若是那样,张仪大概会不明不白的死在外头,薛飞没本事直接问门达,不得找他这个当值的人出气?

    那百户脑中嗡的一声,头都大了,朝里看看,立刻走向大门:“哎,你过来。”

    他叫过来一名守卫,压着音跟他说:“你赶紧骑快马去宫里,找薛公公,就说门大人领着崇简王的人来提张仪了。”

    “是。”守卫也没多问,应下便走。那百户向里看看,一手心的冷汗。

    诏狱之中,牢房齐整。痛苦的低吟声、凄凉的喊冤声、懊丧的忏悔声在过道中回荡着,犹如阴曹地府的鬼魅。

    狱卒仔细地查验过腰牌后,领着几人到了张仪的牢房门口。在他转身开门的当口儿,几人看清了张仪的情形,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您请。”狱卒打开门,恭请他们进去。奚月定住心神:“我们有几句话,要先替崇简王殿下问一问他,你们退远些。”

    狱卒们立刻向外退去,奚月杨川相视一望,轻颤着一步步走进牢中。

    原正半梦半醒的张仪闻得脚步声,蓦然惊醒,目光无力地盯向二人,一股恐惧却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

    “张仪!”奚月低声一唤,忍着鼻中的酸涩蹲下身扶他,“是我,我是奚月,我们来救你了,马车就在诏狱外不远处,你忍一忍。”

    “奚月?”张仪神色恍惚,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旋即有了笑意,“哦,奚月……”

    奚月向杨川递了个眼色,杨川立刻上前一道扶他。沈不栖也走了进来,正要伸手,正搀张仪左臂的杨川却顿显愕色:“张仪你……胳膊怎么了?”

第70章 云涌(二)

    张仪虚弱得做不出反应,牢室里光线昏暗也看不出个究竟。杨川小心地探了探; 只觉他胳膊瘫软得不正常; 即便是脱了臼的人,也不似他当下的状态。

    他一时也不好再做多问; 几人一道搀着他往外走去。到了门口; 却见方才出来相迎的那个百户拿着一本册子走了进来。

    “几位,几位稍候。”那百户满脸赔笑,“这要提犯人,还有些规矩要走,几位别急。”
    刹那之间,空气中的氛围变了一变。

    几人皆在锦衣卫中待过; 对于从诏狱提犯人的流程无比熟悉。他这话一出,便显然一股要拖延时间的味道。

    但奚月等几个唯恐露馅; 不敢发作。相互一睇,几人皆看向曾培。

    于是; 便见“门达”紧锁着眉头,一把拎起那百户; 沙哑着嗓子道:“什么规矩?赶紧让他们走!”

    “大人; 大人恕罪!”那百户连连拱手; 其实他也一脑门子官司。门达是他的顶头上司,他得罪不起; 可他也真怕被门达推到薛飞跟前背黑锅。
    当下他只能硬着头皮道:“大人; 这事牵涉东厂; 咱不得不谨慎些; 不然万一东厂那边问起来……”

    一语未毕,忽闻利剑唰然出鞘。几人俱是一惊,定睛却见是沈不栖将剑指向了那百户。

    沈不栖冷笑道:“你倒有趣,我们堂堂崇简王提个犯人,还要看东厂阉官的脸色不成?”

    “不、不是……这位大人!”那百户心里叫苦不迭,想到身家性命,还是半步都不敢退,“门、门大人,要不您、您跟薛公公打个招呼?”

    曾培心知不好,暗想越是这么拖延下去变数越大,索性狠狠将那百户一扔:“滚!”
    言罢带着人便往外走。

    另一边,宫中的除夕宫宴上正歌舞升平。

    诏狱的狱卒入殿禀话时识趣地溜着边走,但因为狱卒官服的缘故,他还是难免引得注目,在他凑到薛飞身边时,太子不禁眸光微凛,稍偏头示意侍从近前:“盯着点薛飞。”

    他带入宫宴侍奉的人,自也是宦官。但这些宦官和东厂都无甚瓜葛,大多还和东厂有些过节。

    于是,两个年轻的宦官立刻往外退去,假使薛飞一会儿出来,或者差了人出来,他们便跟上去。
    皇帝身边几步的地方,薛飞听完狱卒的禀话,不由一愣:“门达?”

    “是。”那狱卒躬着身,“我们看得真真儿的,百户大人见了后说让进来回您一声。您看……”

    却见薛飞锁着眉头看向远处,那狱卒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定睛,傻眼了。

    ——席上一袭大红底飞鱼服正饮酒的人,不是门达是谁?

    那诏狱那个……
    李逵撞上李鬼了。

    薛飞眸光眯起,淡漠地睇了远处的门达一会儿,清冷一笑。

    狱卒被他笑得哆嗦,转而便见一块腰牌递了过来。

    “我走不开,你把这个给殿门右手边那个,让他速带五十号人去把人截住。告诉他不必管什么崇简王,把张仪给我留住。”

    那狱卒躬身应下,转身便去。

    若说他来时想到要背着门达给薛飞报信还有点心虚,此刻也不虚了。那门达显然是假的,崇简王的人又谁知是不是真的?

    如果都是假的,他怕什么?

    夜色凄清,寒风四起。几人将张仪架上马车,张仪几是在马车还未驶起时便昏睡了过去。

    他太累了,先前将近两个月的光阴,他都不曾好好睡过一觉。不止是因为伤痛,更因为提心吊胆。仅有的几次睡得昏沉,几乎都是因为筋疲力竭,说不好是睡熟了还是晕过去了。

    此时,难得周围都是自己人。

    张仪紧绷的心弦松下,觉得便是一觉睡去便再醒不过来,也无甚遗憾。

    杨川压着音跟奚月说:“他这条左臂怕是废了。”

    奚月略微窒息,继而无声喟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张仪这个人,先前与他们不算多么熟悉,但从他为帮杨川遮掩夜探东厂的事挨了门达一顿板子开始,奚月便觉这人大抵还是讲几分义气的。

    后来又有了雁山派的那一出,就算交情不多,情分也不浅了。眼下突然见到他变成这般……

    唉。

    奚月摇摇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张仪的功夫,虽然扔到江湖高手中并不起眼,可在锦衣卫里也算上乘者。

    若这条胳膊当真保不住了……

    奚月心情沉郁,突然一声马嘶传来,马车猛地刹住。

    “怎么了?”杨川急问,外面却静了一静,好生等了会儿,才听到驭马的沈不栖朗声道:“各位公公,我们与东厂井水不犯河水,行个方便吧。”

    坏了。

    车中三人顿时神色紧绷,曾培仗着自己现下顶着门达的脸,撑身便要出去应付,却被一只手挡住。

    “……张仪?”他定睛间滞住。小睡了一觉的张仪似乎精神转好了一些,看了他一会儿,说:“你是曾培吧?”

    曾培点头:“是。”

    张仪又看看同样易容易得看不出样貌的杨川:“你是杨川?”

    杨川颔首。

    张仪收回目光,盯向眼前的车帘,沉默了一会儿,又再度看向杨川。

    他伸手便握奚月的剑柄,被杨川一把按住:“你干什么?”

    “杀了我吧。”张仪眼底一片死灰般的平静,“让我死个痛快,然后你们逃你们的。”

    “说什么呢!”杨川沉喝,猝不及防间,奚月忽地出手,连点张仪数处穴道,吓了杨川一跳,“你又干什么?”

    “你不怕他自尽么?”奚月一哂,睇向张仪,“告诉你,咬舌自尽是血块堵住咽喉将人憋死。我封了你几处脉门,你把舌头齐根咬断也憋不着,好好在这儿等我们。”

    说着她又一拍曾培肩头:“你在这儿陪他。”

    言罢便揭开车帘,与杨川一道下了马车。

    外面已剑拔弩张,想蒙混过关显然不可能了。奚月左右看看,活动了一下脖颈:“大除夕的,搅扰诸位过年了,真是不好意思。”

    她边说边看清了周围,此处离皇城大门尚有段距离,应该不在放箭的射程之内。只是这边一旦开打,城门守卫一定会被惊动,他们打赢后是否能出去也要另说。

    可现下顾不得那么多了,能过一关是一关。

    奚月猛地一拍马背,借力跃起长剑出鞘。那一众宦官反应也快,一时间银光纷纷闪来,直朝奚月而去。

    奚月落地便施开剑法,身姿翩若游龙窜于混乱之间。十数招间已有七八人要么人头落地、要么胳膊腿飞出,余人惊然后退,撤得慢了一步的那个不及定睛,杨川已闪至面前。

    下一刹,他只觉剑风一划而过,脖颈诡异的微烫令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摸。

    众目睽睽之下,鲜血自脖颈四周喷薄而出,那人大睁的双眸无力栽下。

    二人相视一笑。

    其实对方人多势众,若当真打起来,他们功夫虽好也难免吃亏。但先这般祭出了唬人的招式,对方便难免气势减弱。果然,好半晌都没人再敢上前,倒有一个结巴着喝问:“你们……你们到底什么来路!”

    杨川轻笑:“我们是……”

    “来找薛飞门达索命的冤魂。”奚月接过话茬,脚下踩过一具尸体,“奚月杨川这两个名字,你们听说过吧?”

    众人愣怔,她忽地身形急闪,悍然钳住一人咽喉:“我们回来了。”

    森然的话语在夜风里当真有些鬼魅的味道,一众宦官毛骨悚然,旋即疯魔般地挥刀劈来。

    杨川无奈摇头,心说师妹你真能惹事,也只得挥剑迎上。沈不栖自知功夫远不及二人,便只做格挡,不给二人徒增麻烦。夜色之下玎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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