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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妃有毒:佞王请自重-第2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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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容太妃的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大惊失色,就连那封信秦长安都知道,那么,她庆幸的是自己不曾说任何谎言,否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自己更难看罢了。
“那封信,是吴世勇的爹写给我的,他是我名义上的三哥。第一封信,我不想理会,不过是敷衍罢了,但他在知道洪家兄妹离开洪家后就急了,生怕他们上京告御状,因此才会想到我,马不停蹄地送来了第二封信。也就是皇后你刚才说的那一封,里面,不只是要求我出手相助,更是不断地提醒我,如果没有吴家的存在,以我的姿色才学,根本不可能顺利入宫,根本不可能成为太妃。”容太妃无奈苦笑,苦涩之际地摇头。
“可他不知道,他的要挟算计,在我心里,都是不想追溯的痛苦回忆。我对吴家没有半点感激,因为,他们把我推过来的地方,让我没有哪一天过的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方面,我痛恨自己的古怪,另一方面,我必须伪装真正的自己,适当的讨好一下先帝……什么时候,我才重获真正的愉悦吗?是在先帝去了之后,我总算可以不必再隐藏我的本心,我成了水英宫的主人,想见谁、不想见谁,我都可以一人说了算,而且,视野之内,再也不会有男人……”
沉默了许久,秦长安看着她脸上极其复杂的表情,内心同样百转千回,但还是徐徐开了口。“此事有两条路,一,吴家的事已经交给刑部,容太妃是从吴家出来的人,要想一刀切,恐怕没这么容易。再者,皇上特别讨厌外戚在宫外惹是生非,您光看淑太妃的下场,还能不明白吗?到时候,你想再过几年安生日子,怕也是无法成全的。”
“皇后不是还是第二条路,第二个选择吗?”年纪虽大,她却并不愚钝。
“你若是抢在刑部结案之前,跟吴家断了关系,届时,你再到宫外带发修行,找一处无人打扰的地方……只是,若是如此,您太妃的头衔,恐怕就保不住了。”
容太妃只是忖度了半刻,就点了头。“此事……皇后可否替我保密,别让皇上知晓?”任何人都不想招惹龙厉,她也是。
太妃的头衔,本来就对她没有任何意义,她常年在宫中,对吃穿用度也没有过分的追求,先帝又不是她真心喜爱的男人,能从秀女成为后妃,不过是比别人多了点运气。
秦长安淡淡一笑,揉了揉眉心,好似自己也颇为头疼。“不用太妃交代,我也不愿让皇上知道此事,一旦他知道,您跟吴家谁也逃不过。”皇家绝不可能让任何丑闻见光,因此,最好的结果,就是让秦长安把秘密烂在肚子里。
言下之意,只有她跟吴家断绝关系,才能保住她一人。
“今日起,我会放弃太妃的名号跟后宫的一切,出宫修行,既然是出家人,当然跟红尘俗世的所有人都没了关系,更没有娘家亲人这些东西。吴家闯了多大的祸,惹了多大的事,全都跟我无关,既然不是太妃,我更没必要趟浑水。”容太妃孤注一掷,闭了闭眼,一副豁出去的态度。
“太妃既然有心出家,那么,出家人再无七情六欲,任何人的生死都可以置之度外,是吗?”秦长安咄咄逼人地追问,眼底的光芒犹如尖锐的刀剑,直直地刺入对方的心口。
容太妃不置可否,但脸上的表情已然泄漏了她真实的想法,她已然明白,她抛弃太妃名号,可以保住不被吴家牵连,但是并未从根本上解决她不爱男人爱女人的问题。
为了不让丑闻暴露,她还要拿出最后的诚意,解决她跟无心不容于世的纠葛,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能让皇室放她一马。
“吴家跟无心的安危,全都跟我无关。”她的声音有些低哑,落在空旷的栖凤宫内,有种毅然决然的意思。
“既然太妃表态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秦长安轻点螓首,脸上没了笑容,看上去一如所有的上位者,冷若冰霜。
“皇后不必再喊我太妃了,我已经不再是太妃了。”容太妃如释重负,笑容和缓。“这次得了皇后的恩惠,但我在宫中深居简出,更不爱笼络人心,或许不能给皇后什么回报。”
秦长安说的轻描淡写:“您言重了,你我之间没有任何恩怨,我也没有落井下石的恶习。更何况,后宫女子谁没有苦衷?我帮您把这个秘密长埋地下,免得皇上龙颜大怒,如今的情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皇后说的没错,后妃谁没有苦衷呢?后宫的存在,才是一切后妃痛苦的根源。”容太妃的眼底蒙上一层惆怅:“我要走了,希望皇后能让这儿维持现状,后宫没有其他人,才不会产生新的悲剧。”
“我也这么希望。”秦长安跟她眼神交汇,身上散发出来的淡然超脱,仿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您走好。”
容太妃回头看了她一眼,或许一个人当真卸下了背负几十年的重负和秘密,当真轻松许多,最后一个眼神,已经没有给人往日容太妃的慈祥友善,稍显清冷。
这才是真正的容太妃吧?
秦长安目送着她离开,眼底看到的已然不再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妇,仿佛看到的是一个十来岁的吴家小姐。
容貌普通,性子冷淡,不爱与人亲近,跟她最亲近的,无非是院子里那些丫鬟跟婆子,唯有面对他们,才能展露真心笑容。只要一看到男人,她就心生不喜,她以为这种情况会慢慢变好,但没想到这种“病”,伴随她的是漫长的一生。
栖凤宫一角,有着一大片的栀子花,秦长安定定地看向那一处风景,却嗅闻不到空气中属于栀子花的浓郁香气,那不染尘埃的白,充斥在自己眼底,却给人一种悲凉的感觉。
三天后。
吴家的案子,张开自然没有让秦长安失望,证据收集的满满当当,包括吴家跟地方官员一道打压洪家,私底下用了不少见不得光的手段,让洪家的商铺遭受重大损失,当然更重要的是,伪造自己找到矿山的证据,拦截洪家长子找到银矿的成果,而且吴家有强娶民女的嫌疑,行事太过龌龊卑鄙。
怪只怪,当今圣上刚刚出台一套商法,正是为了约束商场上的不正当行径,磨刀霍霍的时候,吴家正巧撞了上来,不拿他杀鸡儆猴,还有天理吗?
最终结案的结果,就是吴世勇跟那位地方官因为瞒天过海,官商勾结,被判死刑,秋后问斩,而伙同他一起打压洪家的洪家相关众人,也被判处十年左右的牢狱之刑。洪家商铺所有的损失,吴家掏空家产也要拿出来赔偿,而且那座银矿的采矿令,直接转到洪家的手上,消息一传到江南,一扫洪家这两年来的阴霾。
也是在那一日的清晨,有个砍柴人发现三清观附近的小河中,有一具泡肿了的女尸,女人身上一套灰色道袍,长发散乱,吓得报了官府。
此人,正是三清观的无心女道士,官府的仵作证明,此人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不像是受到袭击。另外,依据坡上土层上的痕迹,无心更像是失足落下,而三清观其他女道士也说了,无心师父并不会泅水,一旦落水,必死无疑。
紧接着,宫里的容太妃秘密出宫,虽然众人不清楚此中的原因,但容太妃的确从宫中的玉碟上除了名,而后,她去了京郊一座很小的佛庙,带发修行。
“娘娘,这是临走前,荭良姑姑转交给奴婢的,说是容太妃给您的。”翡翠递过来一个小巧的金色锦盒。
“打开。”
锦盒里并不是任何精美贵重的首饰,而是一颗圆圆的珠子,并非是矿石的质地,更像是某种树上或者灌木结的果实,通体为绛紫色,表皮上有红色斑点,质地比较坚硬,并不柔软,散发着一股类似薄荷的清新香气。
秦长安看了许久,一开始的确没想到这是什么玩意儿,直到半响之后,一个名字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不敢置信地起身翻阅书柜上的药典,一连翻到第三本最后几页,才找到这种能结出这样紫色红斑的果实的药材。
紫云珠。
在市面上根本早已绝迹的东西,紫云珠又称为“蛇果”,因为它生长的地方,往往有毒蛇徘徊,更有人说,毒蛇是守护紫云珠的“兽灵”,一旦有人试图靠近,毒蛇必然采取攻击。
所以,采药人根本不敢去采撷紫云珠,一旦被毒蛇咬到一口,一命呜呼,那才不值得。
而紫云珠到底是什么样的药材?
一般而言,市面上大多数的药材,并没有任何争议,药性温和或者剧烈,全都有前人记载在册,但紫云珠一度被宣扬成救命圣果,数十年前被黑市炒到一颗卖到五千两白银,一度引来很多胆大的采药人上山寻找。
但最后,几乎沦为采药人跟毒蛇的一场混战,不敢落单的采药人集结在一起,手持火把,身上带了各种各样的驱虫药,那一次,有人死,有人伤,有人幸存,当然,也杀死了好几条毒蛇。
采药人认为这是一场胜利,采到了一颗紫云珠,众人拿到黑市分了银子,但是第二年,到了紫云珠再度结果的时候上山去,却再也寻找不到生长紫云草的地方。
事实上,紫云珠是有轻微毒性的,这一点,很多人不知道,因此,后来有人因为用药不妥而丧命之后,紫云珠的行情,一下子就从天上调到地上。
再者,“蛇果”这名字的由来,又被人传的那么邪乎,采药人也不愿再去跟毒蛇对抗,一样是采药,不如找些人参灵芝之类,没必要去冒险。
秦长安却有自己的猜测,紫云珠这东西,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可以续命,用得不好,可以要命……跟她之前得到的长生果和七色堇,药性截然不同。
不知容太妃是如何拥有紫云珠的,不过普通人就算得到了,多半也是认定是跟百年人参一般的珍贵药材,因为秦长安保住了容太妃的秘密,容太妃才会拿出自己的珍藏,当作谢礼吧。
紫云珠到了她手里,反而是最适合的,因为她明白这东西的好处,也明白这东西的坏处,不会乱用一通,害人性命。
将紫云珠重新放回锦盒,小心翼翼地放在衣柜下的暗格内,轻轻叹了口气。
“这下子,容太妃也走了,后宫里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这辈子,她当真能完成夙愿,或许,是完成所有女人感想不敢说的梦想,让一个男人拥有一个女人,异常简单的生活,照样可以得到幸福?
“娘娘,青天监裴大人到了。”白银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沉思,是了,这位裴大人,正是通过十二道考试而拔得头筹,正儿八经考入青天监的七品芝麻官,裴九。
“请他进来。”
裴九走入栖凤宫,依旧是隔着一层江南薄云纱,纱帘后的女子今日是一袭明黄色宫装,上头绣着一朵朵绽放的牡丹花,头上几支金簪束发,整个人看起来国色天香,贵不可言。
“裴九见过娘娘。”
只是,她并未正视着他,手里握着一样金色的物件,拿着丝帕轻轻擦拭,只是那一眼,就让他定定地盯着,一时之间忘记收回视线。
神智,仿佛从身体里剥离,他好似灵魂出窍,一个慌神之下,竟然忘记自己身处何时何地,不自觉地张开嘴,低声呢喃。
“金刚锥?”
裴九声音虽小,但她耳朵很灵,不由地五指一收,牢牢地握住冰冷的金刚锥,秦长安俏脸冷凝:“白银,动手。”
白银的软剑,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银光消失的下一刻,已然抵住裴九的喉咙,若他不老实,就要血溅当场,一剑封喉。
秦长安缓缓走出了纱帘之后,眼神犀利,红唇噙着一抹冷笑:“你到底是谁?别告诉你在书上看到它,这不是寻常兵器,名字也古怪,能只看一眼就准确喊出名字的人,我不信你不知道内情。”
剑锋陷入他的脖子,裴九感受到体内的血液逆流,整个人通体生寒,眼前一片云雾瞬间散开,这才确定自己所在的地方,正是栖凤宫。
他的脸色愈发苍白,仿佛是一个大病初愈的病患,但很快扬起笑意,看上去没有那么慌张。
“若我说我在梦中见过它,娘娘会信吗?”
“自然是不信。”秦长安凉凉一笑。“你这借口未免太敷衍了。”
不给裴九继续编造谎言的机会,她话锋一转,那双美目冷冰冰的,没有半点温度。“裴九,你马上就要跟着皇上微服出巡,可是,一个浑身上下都是秘密的人,实在让人不太放心。你如今不肯说实话,但无妨,总有一日你不得不吐实。”
话音未落,她朝着白银使了个眼色,白银将裴九押着,走到一道翡翠屏风之后,软剑依旧梗在他的脖子上,只要他挣扎一番,必定见血。
栖凤宫安静了,但是没过多久,徐长芳就架着一人走了进来,裴九眼神一沉,隔着屏风只看得清那人很不起眼,穿着一套灰色粗布短打衣裳,头发乱糟糟地扎在脑后,一双布鞋底都快磨平了。
白银见裴九脸色变了,当机立断,点了他的哑穴,免得他出声坏了主子的全盘计划。
“跪下。”徐长芳在身边提醒,男人显然没来过这种地方,双脚打颤,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
“小的叫黄富贵,老家就在荞头村最东边,家里是打铁的……。”
秦长安抿了一下红唇,眼神悄无声息地飘到一旁的翡翠屏风之后,她毫无动容,继续问道。
“我问你,你可认识一个叫做裴九的男子?”徐长芳找来了这人,当然是早就问过一通,但如今,秦长安是当着裴九的面,两方对质,让裴九再也无法遮遮掩掩。
黄富贵一脸错愕,摇了摇头:“村子上的确有一户人家姓裴,可是,没有一个叫裴九的。”
“喔?那户人家是做什么的?”
“那个裴家离我家挺近的,就隔着两户,三十年前还是村子上的地主,家里有几十亩的良田,在我们那种小地方上,算是富贵人家了。”汉子紧张的双手出汗,咽了咽口水,他活了几十年,没想过能来到京城,更没想过能被皇后娘娘召见!妈呀,他当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一激动,他一股脑将裴家的根底都回想了一遍,恨不能把裴家的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
“不过呀,裴老爷后来学着跟人合伙做生意,亏了本,被人坑了,欠了一屁股的债,时不时就有人上门讨债,可怜啊,那些良田全都卖了……不过,裴老爷将家里的祖产全都卖了,好不容易还清了债,却发现自己的媳妇怀了孕,当年他可是四十多的年纪了,可以说是老年得子啊,上头还有三个女儿,也早都嫁人生子了。裴老爷人挺好的,虽然没了钱,但走到哪里都要跟人夸夸自己的儿子,说什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他的儿子叫什么名字?”
“叫裴大宝,裴老爷把他当成是自己的宝贝嘛,我们乡下人家,谁都希望家里能生个儿子的,裴老爷高兴坏了,常常抱着儿子在村子上转悠,一口一个大宝,笑得眼睛都看不到……”汉子说到这儿,面色一整,重重叹了口气:“一年后,裴老爷的媳妇突然生了一场大病,就这么去了,再过了两年,裴老爷在跟着猎户上山打猎的时候,误踩了一个捕兽夹,夹坏了腿,当时裴老爷还不以为然,说要把打到的野兔拿回去给大宝吃。谁知道腿伤迟迟不好,越拖越严重,半年后裴家又办了丧事。”
秦长安眼神渐冷:“说下去。”
第五卷 傲视天下 032 龙厉的羁绊
“再后来,裴大宝就由裴老爷的妹子,也就是他的小姑照看,说来也惨,这婆娘的男人实在厉害,总是打自己婆娘,逼得她借着去裴家照顾大宝的由头,偷偷摸摸地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地偷出来换钱。等到裴大宝六岁的时候,几乎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那时起,就连他的小姑也不来了,许是迟迟找不到这座屋子的地契吧,问大宝,大宝又能知道什么呢?好处捞不着了,还要照看他干嘛?街坊们看他实在可怜,今日这个送去一把青菜,明日那个拿过去几个鸡蛋,就这么接济着他,直到他长到十三岁,来我家学打铁,您要问大宝的事,我就再清楚不过了!”
裴大宝?会是她所怀疑的那个人吗?
“那个裴大宝,可是还在你家中当打铁的学徒?”
“别提了,那小子在裴老爷的忌日,学人喝酒,一时想不开,深更半夜往河里走去,说要去找自己爹娘!要不是王二麻子看到了,喊来了人,他可不就当水鬼去了!”汉子话说到这儿,表情凛然一变,嘟囔一句。“人是救上来了,就是……”
“就是什么?”
此言一出,白银感受到身前这个男人身子早已紧绷,若不是她有先见之明,早已点了他的穴道,恐怕这人早已冲出屏风之外,掐住那个汉子的脖子,不让对方把他的底细暴露出来。
“裴大宝救上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我们替他找了大夫,但大夫说人多半是不行了。虽然可惜,却也没办法。我们都是乡下人,乡下流传一个说法,半夜三更决不能在河边溜达,否则,是要被水鬼拉下去的当替死鬼,人就算不死,也会被吞食了魂魄。裴大宝昏迷了整整三天,那口气是越来越细,我们几家子商量了一下,打算凑点银子,给人办后事,谁知道就在第四天,人突然醒了。”
脑海之中,仿佛有个诡异的想法,在一阵光怪陆离的迷雾之中,渐渐成形,秦长安不由地紧握手中的金刚锥,手心愈发冰冷。
汉子双眉紧蹙,面色凝重许多:“大宝醒来之后,双眼清明,眼底却比过去淡漠许多,总给人一种判若两人的感觉,我觉得古怪就问他姓名。”
秦长安淡淡一笑,脸色和缓几分,循循善诱道。“他说他叫什么名字?可是叫裴九?”
老实巴交的汉子摇摇头,略顿了下。“他说他叫赫连。”
赫连?
秦长安拧着眉头,这又算哪一出?
“我吓了一跳,他明明是裴老的儿子啊,虽说命不好,还不满三岁双亲接连去世,家产也被旁支亲戚全数夺去,仅仅给他留了一座屋子独自生活,可他怎么能连自己叫裴大宝的名字都忘了呢?”汉子说着说着,脸上渐渐有了一丝愧疚之色:“不过,我们想着他可能是在水下受了太大的惊吓,只要把身子养好了就成。后来,他认了裴大宝这个名字,只是人变得不爱说话,也不来我家打铁了。村子上渐渐地就传开了,说裴大宝兴许当真是在那一晚撞鬼中邪了,邻居们也就不太敢跟他照面,过了半年,他就突然走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是死是活。”
“黄富贵,你给我仔细想想,裴大宝可是吃素的?”秦长安突然想起什么,关于裴九的消息,风月阁送来一些,其中就包括此人爱喝酒却茹素的怪毛病。
“穷人家哪有这么多规矩?谁不盼着能每日吃到一块肉呢,吃素啊,那是有钱人家的讲究,我们日日吃素,年年吃素,吃的脸都黄了。大宝打铁的时候,就在我家搭伙吃饭,这小子最爱吃鸡腿,实在不行,猪油拌饭也成,正在长个子,哪有不爱吃荤腥的道理?”汉子略显尴尬地摩挲了下双手,跪着说了这么多话,这么久,他直勾勾地盯着地上,脖子都疼了。只觉得问话的女子嗓音清冷,犹如晚风拂过,却又不敢抬起头来。
为什么这位京城的贵人,把他从乡下请来,只是为了询问关于裴大宝的陈年旧事?难道裴大宝在外闯了大祸,死到临头了?
秦长安沉默了许久,心中有数,一双眼眸澄澈地盯着翡翠屏风后脸色死白的男人,语气冷冽如冰。
“如果裴大宝还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你能认出来吗?”
“裴大宝这小子走了有六年了,我……小的不敢保证啊,只要他没变太多,应该能认得出来的。”黄富贵越想越寒心,裴老爷的一根独苗,最终还是走了歪路,现在都让人指认了,枉费当初村上几户人家对他的照应啊!
“好,黄富贵,睁大你的眼睛,仔细看看。”秦长安话锋一转,眼神愈发清亮。“白银,把人带出来。”
白银推着裴九走出了翡翠屏风之后,黄富贵看着面前的男人,十足地惊愕,嘴巴大张,好似能吞下一个鸡蛋。
裴九却不看他,连一眼都不肯,那张爱笑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笑容,仿佛要跟这人划清界限。
“看好了吗?”她又问了一句,直直地望入裴九的眼底深处,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
两人四目相对,电光石火之间,他却毫不退缩,那双杏仁般的眼,生出一片荒原,难以掩饰他的失魂落魄。
问的坦率,并不咄咄逼人,可就是有种令人感到狼狈的气势。
裴九觉得狼狈,哪怕明知道她是秦长安,他还是觉得……似曾相识的狼狈不堪。好似自己陷入泥潭,浑身脏污,她却穿的一身光鲜亮丽,娉婷娇美,那种落差,成为两人之间最大的鸿沟。
“大宝!裴大宝!你这小子!我是你富贵哥啊!你还认不认得我!这些年到底去哪里了?怎么也不派人送个口信回来,我们都因为你死在外地了!”汉子激动地从地上爬起来,厚实一掌直接拍上裴九的肩膀。
白银解开了裴九的穴道,在秦长安的眼色之下,带着汉子走开。“你该出去了。”
“是……可是,大宝,我在外面等你啊?”黄富贵忍不住回头,看向那个始终没有多余表情的高瘦青年,不知为何,明明一个人的五官没有太大的变化,更别提裴大宝的双眉之间有一颗红色的观音痣,就算化作灰,他都认得出来,但这人就是让他觉得陌生。
“快走。”白银冷着脸又说,黄富贵这才闭上嘴,依依不舍地走出了栖凤宫。
眼下,栖凤宫只剩下秦长安跟裴九两人,她摩挲着手中的金刚锥,凌空朝着面无表情的裴九一指,凉凉一笑。
“裴九,不,我可是该称呼你为裴大宝?难不成认为说得多了,谎话就能成真?你还想辩解什么?小镇子上见过你这张脸的,恐怕不止他一人吧!难道要我把他们全都请来,一个个对质,你才愿意吐实?”
一道微弱的笑意,从他的嘴角一丝丝地荡漾开来,却没有半分暖意。“是,我就是裴大宝,只是离开老家出来谋财,见了不少市面后,觉得这个名字太过土气,才改成裴九。”
秦长安抚摸着黄金锥上的符文,这才开始正视他,他不再穿一身紫色,而是换成了青天监的白色官服,下摆处绣着燕子图案。身材瘦长,脸色白皙,一对杏仁眼,眉间观音痣,说不上来气质有何不同,却又当真觉得这人某些地方,有了细微的改变。
“喔,那你的一身独特本领,又是从何而来?”
“我十三岁落水,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有了这些无法摆脱的异能,当然,我也是花了点时间才能适应这样全然陌生的自己。想通了,认定无非是上苍给我一个吃饭的本事,既然如此,何必留在一个偏僻的乡村,不如到外头闯闯,男子汉志在四方,您说是吗?”
秦长安但笑不语,这一番话,她不认为全然都是谎言,只是,已经证明了裴九的身份,他也认了,无需继续追究下去。
除了,刚才她听到的某个疑点,为何黄富贵说他落水昏迷三日,醒来之后,却自称是赫连呢?当真是受了惊吓之后的胡言乱语这么简单?再者,她偶尔也会产生一种错觉,虽然裴九的行事作风,乃至衣着打扮全都透着市井小民的风格,可是他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苍凉和清贵,却又跟那些世故随性极为矛盾。
“你……当真是裴大宝吗?”秦长安微微抬起下颚,脸上一片讳莫如深。
她问的不再是躯壳,而是灵魂。
当她在北漠民间的时候,曾经听说一个古怪诡谲的传闻,叫做移魂,所谓移魂一说,就是有人在经历生死之后,侥幸存活下来,但跟原来的自己却有着天差地别,甚至有人还会降自己过去生存的城池、职业、容貌、身份说的煞有其事,反而很难接受如今的自己,便是因为身体里的灵魂早已更改。
当初她之所以怀疑裴九,是因为他的眼神,再后来,是因为他跟自己讨要豌豆黄这一味糕点的时候,她更是加重了疑心,当日她虽然看似寻常地赏赐了几块豌豆黄,实际上,就已经对他的出身耿耿于怀。
豌豆黄是宫廷的糕点,因为用料实在讲究,至今京城里的名气很大的酒楼都没有这一道菜,裴九又是从何处尝过?!
再者,是冲着裴九对她或是龙厉的态度,一开始,她觉得是裴九不太机灵,不会为人处世,可后来,她渐渐改变了想法。除非他生来就是个傻子,否则,一个人不至于活到二十岁了,还不能习惯自己的出身。在面对一国之君或者一国之后的时候,他没有卑躬屈膝,没有谄媚逢迎,甚至该有的恭敬……都显得有些表面浅薄,不像是发自内心。
尤其是,他看向她的时候,仿佛当真把她当成是一位久别重逢的故人,这样的感觉,令她心中很不舒服。
“娘娘刚才不是听富贵哥说了很多吗?原来还在怀疑啊?”裴九要笑不笑。
“可是你的富贵哥,却说你原本并不吃素。”秦长安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以前没有,离开镇子上,就不吃荤了。”裴九垂下眼,无人看清他此刻的眼神,好似不自觉地摸了摸耳朵上的银色耳饰,笑着叹了口气,那口吻半真半假,更像是自嘲。“吃肉罪孽深重。”
经过一番盘问,秦长安好似能把裴九看得更加真切几分,她轻轻挥了挥手。“起来说话。”
“明日,你就要陪同皇上一道出宫,这一路挺奔波的,若是遇到危险——”
他眼波一闪,嘴角的笑意莫名清晰。“皇后可是要裴九当皇上的肉靶子,替皇上挡去所有危险?”
秦长安眉心微蹙,轻哼一声。“你手无缚鸡之力,到时候躲得远远的就成,别在一旁碍手碍脚。若那些大内侍卫这般没用,需要你来当肉靶子,他们早就可以卷铺盖滚回老家去了。”
裴九微微一怔,他似乎不太了解眼前的这个女人,或者该说,他误以为自己很了解她,她,终究跟心中的那个人,并非一模一样。
“你不是号称知过去,晓未来吗?大内侍卫用的是一身武艺,你那未卜先知的异能也该派上点用场,总而言之,你应该清楚自己的职责所在。”
他轻忽一笑,眼底有什么东西转瞬即逝。“我的职责,就是保护皇上?”
“当然。”秦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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