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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妃有毒:佞王请自重-第1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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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字,就要扑上来咬断她的脖子,血溅当场。

    “你就这么舍不得我吗?”她幽幽反问,捧着那张阴邪愤怒的脸,睇着他同样染上血色的薄唇,无声喟叹。“如果我死了,难道你还要追到地府来?若我能多活一日,我必定不会浪费这一日,可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生原本就是无常……。”

    她或许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在她的人生之中,不断地目睹亲人的消逝,生死无法避免,就算她是医者,也不能狂妄自大地跟天对抗。更何况她还是药人,与其浑浑噩噩红颜早逝空留遗憾,还不如早些想通透了做好万全准备。

    他一拍桌案,咆哮道:“秦长安,你知道我花了多少人力财力在全国寻找下一颗长生果吗?!只要找到那玩意,你就可以福禄绵绵,长命百岁是吗!我千方百计想着给你续命,你满脑子都是抛下我的念头?!”

    他是真的生气了,双目满布殷红,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神色,嘲弄又愤怒地望着她,那种眼神……她竟然不忍再看。

    眸光清浅,她的嗓音软下来,不再掩饰自己的心迹:“不是我没信心跟你走到最后,只是,我怕我们谁也抵挡不了意外。”

    他的怒气还未彻底消散,却又忍不住回了句,一如既往的霸道。“有我在,不会有意外。”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最后还是由心中本来就有些烦躁的秦长安忍不住先开了口。

    “你要说什么?”

    他似笑非笑地睇着她。“你说爷要对你说什么?”

    见她再度沉默不语,后面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眼底闪过沉痛,满肚子的疑问以及快速窜起的怒气让他升起一股压抑不住的暴躁。

    眼前的男人,即使生着气,依旧俊美的宛若天人,张扬狂嚣的味道,渗透他的眉眼、从他的一举一动里散发出罂粟般可怕的气息,只要多看一眼,就无法抽离。

    “秦长安,知不知道错了?嗯?”他的脸上依旧残留隐隐怒气,扣着她纤细手腕,力道之大,仿佛要把她的手腕折断一般粗鲁。

    她不回答,依旧看着他,缓慢地挣扎了开来。

    手摸上他阴沉的脸、斜长入鬓的眉、饱含怒意的眼、高挺的鼻梁、冷淡的薄唇,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比自己想象中更加爱他。即使他就在她的眼前,她伸手就可以摸到他、抱到他,可她一想到他们或许当不了一辈子的夫妻,也许得不到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皆大欢喜的结局,心脏就是无法控制地揪疼着。

    这样的感情太强烈了,连她偶尔感受都会觉得害怕,见到他发怒,她恨不能把惹他皱眉、让他伤心的人或东西毁掉。只是,这一次,让他难受愤怒的人是她自己……

    龙厉一声不吭地任由她抚摸着自己的脸,她的触碰带着厚实真挚的感情,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炽燃喷薄的怒火因为她满怀感情的触碰,而渐渐变得微弱。

    “我错了。”下一瞬,她红唇微启,嗓音暗哑。“我只是想,如果我先走了,你不至于跟以前一样形单影只,至少有我们的孩子陪着你。我只是……。不想你还是一个人那么孤独。”

    “真怕爷孤独的话,那就别走。”他逼视着她。

    秦长安哑然失笑,循着他宽大的衣袖,摸到他的手,这才发现他的指节发凉,她心中悚然一惊,急忙握住他的手掌。

    “三郎,我一定是杞人忧天。”她不敢想,正因为她时不时地盯着他,管着他,才能不让他在邪路上越走越远,一旦她不在了,他会不会变本加厉,更加狂嚣放肆,无法无天?

    “知错要改。”龙厉冷冷地说,他的女人是个药人,她的特殊让他有种隐隐担心,所以他派人势必要找到更多为她延年益寿的珍奇药材。他势必用一切手段拉着她,不让她红颜早逝,所以当秦长安冒出这个为他多生几个孩子陪伴他的想法时,他大为震惊,同样,更为震怒。

    她乖巧地点点头,主动释放温柔笑容,掏出丝帕擦拭他薄唇上染上的鲜血,他一动不动任她擦拭,许久之后,才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她被他咬破的红唇。

    “三郎,你怎么不问我疼不疼?”她故意这么问,想看看能不能得到他的同情心。

    “你若是怕疼,就不会自作聪明,做这些多余的安排。”他冷漠地说,唯独手下的动作却轻盈的很,对她的珍惜,也藏得很深。

    她垂下眼,把玩着腰际的麒麟玉,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他果真是气的不轻,跟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咬破了她的嘴也就算了,甚至没有半点心疼,这人还是她的丈夫吗?

    龙厉没这么快心软,他俊脸紧绷,眼神阴暗,无声冷笑。“没有人喜欢被抛弃,哪怕儿女成群,你若不在,就别矫情地担心在乎本王还孤不孤独。到时候,本王就算孤独地要死,你也不会知道。”

    他的语气带些嘲弄,还有些不快,话里带刺,这话一点也不好听,不顺耳,把她的心刺的鲜血淋漓,却又难以反驳。

    秦长安很快搬起他的手臂放在自己肩上,让他搂着,柔软的触感自手心传来,他莫名的觉得心安,只是话脱口而出,还是稍显冷酷。

    “别试图做本王的主,本王不喜欢你的这些所谓安排。”

    又是重重一句,毫不留情地劈过来,她仿佛听到自己的心摔成千片万片。此时此刻,自己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接受着漫长的审讯。

    龙厉无言地搂着她,她宛若一只慵懒的猫儿,挂在自己身上,脑袋靠着他的胸膛,倾听着他的心跳声。

    如果他没有遇到秦长安,不懂情爱滋味,那么他不会知道什么是孤独。

    秦长安尚且不知道他在为他们两人的将来铺路,这一条路,他在扎扎实实地打下根基,不想途中生变,只要能把秦长安留在他身边一辈子,什么肮脏事他都可以做。

    他要给她的,远远不只是靖王妃这个身份。

    ……

    栖凤宫。

    一名小宫女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静静地禀告。“启禀皇后娘娘,奴婢亲眼目睹楚贵人躺在床上,状若疯癫,被疼痛所扰,整张脸都肿胀起来,神色恍惚。只是楚贵人身边的月牙时不时地催促奴婢离开,奴婢前脚刚走,后脚就听到楚贵人凄厉的哭声……”

    蒋思荷听得面无表情,没开口,只是挥了挥手,蓝心姑姑便带着宫女离开了。

    珠帘之后,还有另一人,便是秦长安。

    她歪着螓首,一只黄金彩蝶流苏簪在发间熠熠生辉,细长的流苏轻巧地划过她白嫩面颊,她手里抓着一个老虎玩偶,正在逗弄摇篮里的皇子龙川,嘴角有笑,自得其乐。

    蒋思荷低声呢喃:“长安,看来她熬不到第三天。”

    秦长安闻言,把老虎玩偶往孩子手边一塞,抬起清亮双目。“时机一到,娘娘就可以一探究竟。”

    没过多久,蓝心姑姑脚步仓促地走过来,在蒋思荷耳畔低语两句。

    “楚贵人身旁的宫女月牙拼命相求门外的守卫,又哭又闹,也不知是被哪个碎嘴的宫女传了出去,惊动了皇上,皇上已经朝着栖凤宫来了。”

    秦长安闻言,脸上没有任何慌乱神色,淡淡睇着面色微变的蒋思荷,笑道。“皇上终究是坐不住了,不过也好,免得拖泥带水。”

    龙奕携着一身怒气而来,月牙和另一个嬷嬷扶着脸色苍白如雪的楚白霜,姗姗来迟,那一刹那,整个栖凤宫的氛围冻结成冰。

    当皇帝的目光扫过站在蒋思荷身旁的秦长安时,恨恨咬牙道。“靖王妃,你刚从江南回京,舟车劳顿,一路上辛苦了。”

    不难感受到皇帝对她的态度并非如表面看到的那么平和,言下之意,便是她不敢掺和到后宫争斗中来。

    她不怒反笑,落落大方地说。“皇上,若是妾身留下来不方便,妾身先行退下。”

    龙奕双颊的肌肉绷紧,后宫不太平,但他却不想看到秦长安跟蒋皇后走的太近,就连此刻,两个女人之间的默契,早已形成一片无形的城墙,把他隔绝在外。

    后宫之事便是他这个天子的家务事,龙奕本打算关上门来处理,谁希望有外人来搅浑这潭水?若是让秦长安离开,就更显得自己没有容人雅量,好似这后宫当真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事一般;可若是让她留下,龙奕无法保证自己会更加看不惯她为蒋皇后挺身而出的捍卫姿态,明明就是他的皇后,他的女人,犯得着一个女人来保护吗?他是死了不成?!

    稍等片刻,他冷沉醇厚的嗓音从唇边溢出。“既然靖王妃如此关心皇后安危,你便留下来吧,也好做个见证。”

    秦长安笑着应了一声,心里则是无奈摇头,这话一听就不走心,不过皇帝不喜欢她这个弟妹也无妨,其实她对这个男人也没任何好感。

    无意间瞥过秦长安的侧脸,见她端正地坐下,仪态不错,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仿佛她并非平民出身,而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也不知为何,那女人总是一副爱笑模样,嘴角自然而然地上扬,仿佛天塌下来都不怕,那副神态怎么越看越跟某人相像?

    但今日的重点,不该放在秦长安身上,龙奕压下不快情绪,等众人全部坐下,他才环顾一周。

    一边坐着蒋思荷和秦长安,另一边坐着楚白霜,皇帝冷着脸,拍了下桌案。“谁来告诉朕,这两天究竟发生了多少事?”

    蒋思荷迎难而上,这一次,她不会再把机会拱手于人。“皇上,楚贵人日日抄写的经卷,用的是有毒的岐山墨,里头加了一味叫做季坦子的毒药,有香味,多日之后,楚贵人吐血昏厥。”

    龙奕眉头紧皱,眼神阴郁。“皇后,这事不是过去了吗?朕也给了楚贵人应有的惩戒。”

    “错了,皇上,这事还没翻页呢,当然过不去。”蒋思荷怨恨地望向对面连坐都坐不住的女人,嗓音清冷。“我们都太小看楚贵人了,本宫之所以会早产,生下一个双目失明的皇子,这些全都是楚贵人的功劳。”

    皇后这一番话,犹如在风平浪静的水面上丢下一块石头,顿时起了涟漪,就连皇帝也为之震怒。

    “把话说清楚!”

    听着皇帝的咆哮,楚白霜心口一震,自然想要争辩些什么,可惜虚弱的身体让她难以集中精神,她病恹恹地靠在椅子的扶手上,连抬一下眼皮子的力气都没有。

    蒋思荷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期间龙奕并未打断她,而在她说完了之后,龙奕依旧沉默了许久,一身明黄色龙袍却无法给他添几分光明的感觉,整个人脸色冷凝,表情厚重,额头青筋暴突,分不清是否下一刻,就要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暴。

    “皇上,楚贵人想必从未把臣妾放在眼里,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谋害臣妾的孩子。若川儿生来便有残疾,臣妾怨不得谁,可是川儿本该是健健康康的孩子,如今却无法分清白昼黑夜……”蒋思荷说到激动之处,搁在膝盖上的双手忍不住轻微颤抖,秦长安见状,心头百转千回,将左手覆上她的手背,给她一记安慰支持的眼神,鼓励蒋思荷继续说下去。

    只是这样细微的动作,落在皇帝的眼里,却让他的眼神愈发幽暗,蒋思荷如今的咄咄逼人,让人难以招架,难不成也是因为跟秦长安相处久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们仿佛已经是一对同甘共苦的盟友,蒋思荷对他少了一些敬畏,多了一些漠然,却格外倚重秦长安,这种感觉很不好。

    “臣妾掌管凤印以来,对所有后妃一视同仁,深知这后宫若想恢复往日的清净,便该奖罚分明。臣妾实在想不明白,是谁给了楚贵人源源不断的勇气,敢对臣妾不利,对皇子不利?若说她单枪匹马便能想出这么个滴水不漏的法子,而无任何援手,臣妾不信。楚贵人一个深闺女子,又如何能找到如此稀奇罕见的毒药,导致那些太医不曾发现臣妾体内的季坦子,延误了解毒的最佳时机,造成如今不可挽回的局面?”蒋思荷顿了顿,一气呵成地追问。“皇上,难道您就不好奇,楚贵人背后有哪位高人指点?”

    秦长安听得心如明镜,蒋皇后抛砖引玉,但却迟迟不提楚白霜有孕的事实,这是很有讲究的。如今皇帝已经起了疑心,待会儿楚白霜必定处于骑虎难下的地步,楚白霜供了那人的名字,皇帝就不得不处置她谋害皇嗣的罪名;楚白霜不肯招认,那就是有心维护帮凶,而能帮楚白霜找到这些不寻常的毒药的帮凶,却是太医院的太医,更是一个男人,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容忍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在这个怀疑的时机知道楚白霜有孕,反而会纵容男人的猜忌和多疑。

    楚白霜始终难以集中精神,她的肌肤突然奇痒难忍,她坐立难安,明知道在皇帝面前不能失了仪态,但还是忍不住,抓了一下手臂,这一下不要紧,一发不可收拾。浑身每一寸肌肤都好似爬上了数以千计数以万计的蚂蚁,咬噬着她,却又看不到伤口,她不停地抓着挠着,只听到皇帝勃然大怒的声音。

    “还不按住楚贵人?!”

    月牙跟嬷嬷不敢违背皇帝的命令,一人一手,按住了楚白霜的身子,楚白霜慢悠悠地抬起头来,长发披散在脸上,一双充血的眼睛神志不清地望向皇帝的方向,但她的眼底却没有半点感情,俨然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楚贵人,朕亲自来问你,岐山墨里的那味名叫季坦子的毒药,到底是谁给你的?!”他期待了这个皇子整整八个月,而皇后生下了失明的婴孩,他甚至不受控制地迁怒皇后,一再忽视自己的亲生骨肉。他只能不停地说服自己,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逼自己接受这个残疾皇子,接受他身为一国之君却也无能为力的意外。

    他何曾有一刻怀疑过楚白霜?!可偏偏一切都是因为楚白霜!

    龙奕皱着眉,一把抓住楚白霜的肩膀,剧烈地摇晃着,若是以前,他会心疼她的柔弱,可他已经见识过她的真面目,她并非真正的柔弱无骨,人畜无害,一旦怀疑在内心扎下了一针,一切都不可能再跟以前一样了。

    而如今,他被愤怒驱使着,恨不能一把掐死眼前的女人,哪里还顾得上楚白霜痛不痛,纵然他曾经爱过她,但却因为她的嫉妒疯狂,坏了他的大事!

    楚白霜的痒劲一过,熟悉的钻心之痛再度袭来,她痛的尖叫一声,顿时从椅子上瘫软在地,这回是真的怕了,怕的连面前的人都认不得,一把抱住皇帝的靴子,又哭又笑。

    “蒋思荷,你不就是想要我说吗?我说了又如何?你想借此折磨我,折磨的久了,我这孩子若是就这么没了,你就高兴了吗?我偏不让你如愿!好,我说了你就要给我解药,否则,蒋思荷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皇帝听着楚白霜语无伦次的话语,脸彻底黑了,只是他还不曾领会到里面的“孩子”那个字眼,不曾深究下去,却被楚白霜诅咒皇后的恶毒震惊了。

    楚白霜如今不过是个小小贵人,光是凭着这一句话,就可以把她打入冷宫,甚至是乱棍打死,她真的是邪气入体,还是被逼疯了?!

    “药给我的人是……是这宫里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永远都会站在我这边的人……他是姜……。姜大哥……”一口气没有提上去,楚白霜却白眼一翻,再度痛的昏了过去。

    一个姜字,却让真相浮出水面,哪怕没有说出全名,谜底已经呼之欲出了。

    龙奕整个人都仿佛扎入了无底深渊,如鲠在喉,胸臆之间满是怒火,他知道楚白霜绝不是平白无故露出这般古怪姿态,但却不能对她的心声置若罔闻。

    他为了保住楚白霜一条命,再三护着她,她却承认还有一个人对她好,那份好永远都不会改变,他仿佛是目睹自己女人跟其他男人有了奸情一般的可怜男人一样,不知不觉被戴了绿帽,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哪怕她此刻神志不清,但龙奕早已认定这是楚白霜脑子里的真正想法,他是天子,自然可以拥有许多女人,可是如何容忍后妃心里有其他男人拿来给自己比较?

    他已经对楚白霜够偏倚的了,正因为他心中有愧,念着多年的夫妻情分,他不想对楚白霜下手,直到今日,楚白霜的一番颠三倒四的糊涂话,把男人逼到了悬崖上,再往前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就在一阵漫长的死寂之中,蒋思荷淡淡地开了口。“皇上,太医院的姜姓太医,只有一人,是姜亿维。”

第四卷 情比金坚 042 血案的发生

    

    皇帝没有吭声。

    秦长安离开了自己的位子,缓步走向昏厥的楚白霜,弯下腰,两指压向她的喉咙口,让她张开嘴,再把一颗药丸丢入其中。既然楚白霜招了,她便给人解毒,她一向说话算话。

    毫不在意皇帝想杀人的眼神,秦长安缓缓抬起眼皮,眼底水波动荡,嗓音里毫无起伏。“皇上,恭喜了。”

    龙奕粗声粗气地问。“靖王妃,这里鸡飞狗跳的,你恭喜什么?何来的喜?”他越来越看不惯这个女人,她这是在看戏,还是幸灾乐祸?

    “当然要恭喜了,楚贵人有身孕了。”这一句话说的轻描淡写,但好似一把玉珠落玉盘,掷地有声,整个栖凤宫里更加鸦雀无声,好似无人之境。

    龙奕心中最后一根绷紧的弦儿,已然崩裂,弹跳开来的那根弦,扫过心房,他仿佛在瞬间看到自己惨不忍睹的心情。

    他背负着双手,将双脚从楚白霜的手里踏出来,帝王的威严散发出来,震住了在场所有人,只是短短一刹那的功夫,他听到了楚白霜内心不为人知的秘密,继而发现楚白霜跟一名太医暗中有往来,最后,楚白霜竟然有孕了!

    被禁足了三个多月的后妃,一步都无法离开珍秀宫,除了她吐血的几日请来太医院的太医为她看诊之外,就连他,也只是在楚白霜的屋子里待过一夜而已。

    不想纵容心里那头怀疑的凶兽继续逞凶叫嚣,否则,他无法停止对楚白霜肚子里的孩子的怀疑!

    他的后背突然涌上一阵寒意,他是天子,更是男人,楚白霜若是犯下这么大的罪孽,就算她是他爱过的第一个女人,他也决不能留她!

    蒋思荷心平气和地追问。“皇上,此事还要追查下去吗?”

    皇帝挥挥手,一股无名怒火始终占据内心,他勃然大怒。“朕倒是要见见这个姜太医!”

    秦长安垂眸把玩着手上的戒指,心里想,这皇帝平日看起来温文儒雅,玉树临风,但如今俨然成了一头暴怒的狮子,哪怕没有任何人说楚白霜的肚子有问题,但他却已经在心里判了楚白霜有罪。

    她虽说看不上楚白霜的害人伎俩,但对皇帝的态度同样不敢苟同,十分失望。皇帝不是专宠了楚白霜多年,楚白霜一直是他的心头肉吗?就算移情别恋,感情破裂,难道一旦爱意消逝,连最后的一点信任也随风而去了吗?他根本就是断定楚白霜跟姜太医暗通款曲了吧。

    皇帝转眼一看地上昏厥的楚白霜,他怒不可遏,发号施令。“来人,把楚贵人带回珍秀宫!严加看管!”

    月牙一看不对劲,跪在地上,朝着皇帝连连磕头。“皇上,奴婢敢对天发誓,主子怀上的是皇上的骨肉啊!主子跟姜太医绝对是清清白白的!”

    “贱婢!这里是你能说话的地方吗?”龙奕一瞪眼,斥道。

    月牙身子一抖,顿时哭出声来。“皇上,奴婢说的都是实话,主子在出嫁前就认识姜太医,只是把姜太医看做是邻家兄长……”

    秦长安在心里喊了声“糟糕”,根本不需要别人落井下石,这个脑袋不会拐弯的月牙已经坏了事。

    男人嘛,最受不了女人跟青梅竹马藕断丝连,就算楚白霜跟姜太医真是清白的,如今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拖出去!”龙奕满心烦躁,哪里还有好脸色,整张脸黑如焦炭。

    没多久,姜亿维便被押了进来,此人二十八九岁,身着太医服,长相平平,方脸厚唇,称不上英俊,但看着却给人一种憨厚之感。

    秦长安心想,就算姜亿维的确是楚白霜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不像是楚白霜愿意交心之人,恐怕一切都是姜亿维一厢情愿。

    压下胸口的剧痛,龙奕的眼神转为冰冷。“朕问你,季坦子这味毒药,可是你给楚贵人的?”

    虽然其貌不扬,但姜亿维却不曾流露任何惊慌失措的表情,他规规矩矩地跪在原地,低垂着双目,点头承认。

    “回皇上,是。”

    “你可知你已经犯下死罪?”

    “季坦子的主意是下官想出来的,下官罪该万死。”

    秦长安暗暗挑眉,姜亿维此人看着忠厚老实,说话却异常坚决,毫不拖泥带水,显然此人是个死心眼。很显然,他并不想推脱罪名,反而想把罪名全部揽在自己身上,继而为楚贵人开罪。

    龙奕怒气横布,无声冷笑。“你倒是干脆,身为太医,本该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竟然连朕的皇嗣都敢谋害,医人者,却成了杀人者。你自己不想要命了,难道连家人的性命也不管不顾了?”

    “皇上,下官只求一死,只是这全是下官一时糊涂,跟下官的家人无关……。”

    龙奕怒极反笑:“姜亿维,你想逞英雄,怎么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你害朕的儿子成了瞎子,赔了他一双眼睛,就用你区区一条贱命,怎么够还你身上的这笔债!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想当孝子?”

    姜亿维再度俯下身,严严实实地磕了个头,眼底泛起泪光。“皇上,请您开恩!下官家中没有妻儿,只有年迈双亲。他们年事已高,下官不孝,无法给他们养老送终,只求皇上网开一面,饶了下官父母的性命!”

    龙奕气过了头,话锋愈发尖锐。“好,你既然有这个诚心,朕就答应你。”

    姜太医被拖了出去,皇帝自然不可能轻饶他,要他自挖双目为条件,方可留下姜家二老,姜亿维没有任何迟疑,抓过匕首朝着眼睛狠狠捅下去……。

    两日后,楚白霜恢复了清醒,她听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姜亿维在皇帝面前将所有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为了保住蒋家二老,他自挖双目,最后被抹了脖子的噩耗。

    她没想过自己在意识不明的情况下胡乱说了什么,但是姜亿维的死,的确在她的心上真真切切地割下一块肉,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若不是她,姜亿维可以当一辈子的太医,而不是卷入后宫是非的漩涡之中,最终害的自己身败名裂,潦草赴死。

    姜亿维是什么人?

    她的确从小就认识他,姜家跟楚家在一条胡同里,但是来往不多,只是彼此都知道对方罢了。年少时候在街头巷尾,也曾打过几次照面,一个长相并不出众的少年,木讷、憨厚,这就是她对姜亿维的所有印象。

    直到姜亿维进宫当了太医,楚白霜有一次咳嗽数月不见好,当值的太医正巧是姜亿维,她第一眼就把他认出来,而姜亿维也是如此。

    那时,他的眼神里仿佛闪过一丝什么,但她来不及捕捉。

    事情是如何走到今日这个局面?

    姜亿维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只要他能办得到的事,他绝不拒绝推脱,更不会多嘴多舌泄露她的秘密。

    他看似憨厚老实,实则出人意料的细心。当她心情愁闷,他也会紧紧锁住双眉,挖空心思说些儿时趣事逗她开心,哪怕,有时候她根本笑不出来。

    只是有一日,他突然提起过去往事。“娘娘,您小时候养过一只白兔吧。”

    她点头,有些惆怅。“是啊,可惜养了不到一年就死了。”把白兔葬下的时候,她哭得成了个泪人。

    姜亿维微微笑了。“若是娘娘再养一只白兔,下官能够给它看病,它会活蹦乱跳的,不会再让娘娘伤心欲绝了。”

    当下,她不曾细想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毕竟她早已不再是那个未曾出嫁的楚家小姐,入宫多年,也再无任何闲情雅致养那些软乎乎的兔子。

    如今才明白,难道是因为他亲眼目睹她为了白兔哭泣,而打定决心去学了医,最初的目的不是为了医人,而只是何时她再养了白兔,他可以以一己之力把白兔治好,让她一展笑颜?

    楚白霜的眼角落下一滴泪,她忍不住捂住自己双目,心情复杂的难以形容。

    当蒋皇后的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她的不安险些把她逼疯了,熬了几天几夜,才想到了这个法子。

    哪怕蒋皇后生得出来皇子,但若这个皇子身患残疾,当然跟太子之位擦身而过,到时候,她还有迎头赶上的机会。

    她请求姜亿维找来一种药,他是太医,见识广博,必定能帮她一把。

    姜亿维答应了。

    楚白霜是真的感动,她许下诺言,只要她一举得男,他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必定少不了他的好处。

    姜亿维却说,能帮到她,能让她如愿以偿,是他心之所向。

    心之所向呵……

    她还没给他任何加官进爵、飞黄腾达的机会,姜亿维却已经丢了性命,魂飞魄散。

    只是,有一个问题,她很想问他。

    他年纪不轻了,为何迟迟不娶?

    “皇上——”月牙一转身,刹那间白了脸,竟然发觉皇帝已经站在门口,是什么时候的事?因为没有任何通传,一切都发生的悄无声息。

    龙奕就站在不远处,冷冷观望着床榻上的女人,她一身素衣,双眼无神,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完全没有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人。

    楚白霜在落泪。

    私底下,她是个小女人,自然眼泪不少,他看过她流泪的各种模样,唯独没有眼前的这一副姿态。

    那种悲恸深藏在血肉之下,并不明显,一点一滴地渗透出来,她没有哭出声来,只是默默流泪,仿佛那是无意识的举动。

    姜亿维是一定要杀的。

    可是这个女人,他又爱又恨的女人,到底该如何处置?

    他无声地紧握拳头,踏着大步走过去,深吸一口气,却只是居高临下地睇着她。

    “朕问你,这个孩子是朕的吗?”

    楚白霜缓慢地从回忆里抽离出来,泪眼迷离地望向这个一身明黄色的男人,她突然不敢深想,一个姜亿维可以为她献出性命,哪怕他们之间并无旖旎情事。而这个口口声声爱着她的男人,危急关头,是否会认为她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

    不会。她明白的。

    或许他对她的情意是真的,但她只不过是他众多女人之一,曾经的宠爱也只是过眼云烟,更何况,在发生了这么多事后,她在他的眼里,早已成了一个美丽的怪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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