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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二三日常-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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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二三日常》
作者:金唐
文案

沈栖上一世挥金如土,骄奢成性,是天下无人不知的八宝沈家大小姐,一朝穿越却身价骤跌,成了旁人的童养媳。而那个人,偏偏就是上一世被她害得几乎身败名裂的探花郎——裴棠。
穿越看运气,沈大小姐的运气背了点,裴棠却头顶光辉摇身一变成了国公府嫡少爷。

一句话文案:前世的冤家,今世的夫妻。

又名《如何在夫君的鞭策下奋发上进》、《每日被夫君虐身虐心》

1。男、女主双穿越
2。1V1,HE

【小剧场文案】
沈栖撒娇:夫夫夫夫夫君~
裴棠挑眉:嗯?
沈栖可怜巴巴:能不能把每日的零用钱涨一些?
裴棠面目表情:理由。
沈栖绞手指:通货膨胀,物价飞涨。
裴棠冷笑:是宋焕章帮你做堂外题的价钱涨了?
沈栖泪流/(ㄒoㄒ)/~~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栖 ┃ 配角: ┃ 其它:金唐


  ☆、第1章 冤家路窄

沈栖用指尖拨了一下斜插在白玉螺珠瓶里的桂枝,纤长的枝条下落了几粒细小蜡黄的桂花,又百无聊赖的用指腹逐一捻碎了。
    “姑娘——”奉灯拉长了尾音开口,带着几分哀求的意味。“再不做功课,明个又该被先生留下了。”
    沈栖听见这些就头疼,不情愿的接过奉灯递来的题册,烦躁之下胡乱翻了几页。再一抬头,见奉灯已经磨好了墨,正举着沾饱了墨汁的紫毫笔一脸期盼的望着她。
    “远看巍巍塔七层,红光点点倍加倍,共灯三百八十一,请问尖头几盏灯?”沈栖接过笔时顺口将题目给念了出来,皱了眉抱怨起:“这题真怪,为什么要费这个劲去算顶层有几盏灯?把造塔的人请过来问一问不就清楚了。”
    沈栖是离魂后进的这具身子,她上一世随心自在从未被人拘着做学问,骤然面对这些如何跟得上,每日去学堂也跟听天书一样的煎熬。
    “对了,你家三少爷回来了没?”
    奉灯摇了摇头,“少爷在寒山书院读书,那里规矩严,等闲是不好回府的。”她又去移了一盏灯到案头,明光之下的题册上却仍旧只字未落。
    “那信真的已经送去他手中去了?”沈栖不放心,又问了一遍确认。
    奉灯露齿一笑,杏眼桃腮正当能掐出水的年纪,并不比沈栖瞧着大,“奴婢哥哥就在书院当差,定能送到三少爷手上的。”
    过了一炷香,沈栖看着这些题目实在落不下去笔,心里头凄凄楚楚,抬起眼才偷瞄了下奉灯。那丫鬟就好像立即察觉了似的,“姑娘不做完这些,不好睡觉。”
    “……”沈栖哑然,胸臆间隐约荡着一股抓心挠肺的哀怨。
    到了亥时,奉灯也有些困了,再去看沈栖,见她双眼都已经熬得通红了,“姑娘做了多少了?”
    沈栖绞尽脑汁才拼凑出了这几页的答案,将剩余的翻了翻,竟还有四页没动的。
    奉灯瞧着也是可怜,不由心软了起来,“要不姑娘先去睡吧,等明个早些起来再填了这剩余的?”
    “这——”沈栖原本还想矜持扭捏一下,然而下一刻就忍不住打了哈欠。搁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捶了两下背,“你去看看还有没有羊奶。”
    “……”奉灯语气有些闪躲的意味:“都这时辰了,厨房里指定没这东西了。”
    “怎么会没有?不是前几日让你去说了的吗?”沈栖困意减了两分,眉梢一抖带着娇气。她生得眉目灵动,容颜清澈,娇气些说话倒也不让人觉得讨厌,反而平添了几分灵俏狡黠。
    奉灯也是为难,半晌才吞吞吐吐了道:“采买的婆子说没上头的吩咐,羊奶花销太大,不好一日日供着姑娘泡手。”
    沈栖默了半晌,没吱声,最后泄气了一样恹恹摆了手,“算了。”没有油水进账也怨不得那些婆子不肯去办事,说到底是她自己身上没半点银子。想她离魂来这身子之前是堂堂八宝沈家的大小姐,吃穿用度都哪用愁心。
    可谁料一夕之间却离魂到了这具身子上来。按说也好歹是镇国公府大房嫡少爷的结发之妻,偏偏这位嫡少爷是自小流落在外,前两个月才被寻回来。寻回的时候,身边就已经有了这位童养媳,这才一道接回来国公府来了。
    沈栖思量这国公府大有嫌弃她这身子出身低的意思,要不然也不能将人安置在这单独的小院中,更不能瞒下真正身份只对外称是大太太的侄女。
    “那……奴婢给姑娘准备热水去?”奉灯小心翼翼的探问,唯恐这位沈姑娘为了这个再闹脾气。
    沈栖自知现在是不过是寄居屋檐下看人脸色过日子,点了点头,可回头又添了一句道,“要温温的,别兑井水。”
    奉灯心里头暗道可真是个能翻着花样折腾人的,不能兑井水那就只能搁放凉了的开水。然而这会已经这样晚了,去厨房烧开了水再弄凉,也不知又要花去多少功夫。
    “好姐姐——”沈栖眸光微抬一眼就扫到了奉灯闪过的不快,睁着水亮的眼腻在她身边软软的喊着。形势逼人,昔日的沈大小姐也学会了放低姿态笼络人心。她不是英雄,偶尔为五斗米折折腰也没什么,何况女子本来腰纤易折。
    待人出去后,沈栖转过身去给自己满了一杯茶,茶是好茶,泡茶的水却不是好水。托着腮在那发呆,只能认命的叹了口气,饮食咬咬牙倒是能将就,可跟个不认得的人含糊过一辈子,她是死也不愿意的。所以离魂来这一段日子稍缓了过来,她就写了信让人捎给那位裴三少爷。
    反正无甚感情,不如将和离这事提出先商量着起来。
    沈栖也不怕那人不同意,指不定就在盼着她和离呢。连个伺候丫鬟都瞧不上她的这个乡野出身,只怕那人一朝登了九重天也更加瞧不起这个童养媳妇了。即便将来勉强过活,也只能被人轻贱磋磨。
    沈栖一向傲气,这一生只在裴棠一人身上铩羽而归,有过这一回这辈子就再也不想再受一回。即便现在是离魂入了别人的身子,可那什么镇国公府的嫡少爷,她也不稀罕。
    “嘭”的一声,房门忽然被人从外头踢了开来,屋中那一排紫玛瑙珠帘也被震得晃动了起来。
    沈栖被打断了思绪,还没看清来人,就被一少年挡在了眼前,带血的绢书掷在了她面前,好似带了雷霆之怒。
    沈栖视线垂落在案几上,本应当崭平的绢纱已经被揉皱了。绢书就是之前她写了装入信封让奉灯转送出去的。这人拿着前来……想来就是那位裴三少爷了。她心里头纳罕不止,不过是个言辞稍稍恳切了些的约见书信罢了,怎么来人这样气势汹汹。
    “沈栖——”站在那少年人骤然出声,衔恨似得咬着字。
    沈栖心头猛地一颤,抬起头来凝神望着眼前这人,面容分明已经不一样,可喊出这两个字的语气却同记忆中那人出奇的一致。可……这世间真有这么离奇又凑巧的事?她不能置信,掩唇疑声问:“裴棠?”
    少年漆黑的眼中带着怨恨和讥嘲,“果然是你。”
    沈栖轻轻咬着牙打颤,倒吸了口凉气,神智才渐渐恢复过来。抬手去摸了那张带了血字的绢纱,尤觉得不可思议,“你是认出了我的字?”
    裴棠眉眼沉沉的看着她,再开口恨不能撕碎她一样,“原来你就是……”话至一半,又倏然冷笑了一声,“又想和离?”
    沈栖上一世也同裴棠和离过,自那之后就再没见过面,陡然之间面对他这样澎湃的怒意,心里有些发悚。想他可是从来都人前人后端矜着的,怎么这会倒……
    “妄想!”两个字好像在唇齿间被怨怒淬过,裴棠握紧了拳头,以此挟制了不可遏的情绪。
    沈栖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愣了片刻才恍然笑出了声,语调娇嗔道:“你还记恨那事儿呢?”
    这话正是戳中了裴棠的心疾痛处,离魂之前他未及弱冠就登科金榜,金殿上被点为探花郎,一时风光无限。偏偏被这位八宝沈家的大小姐沈栖看中,设计成亲,而后不到两个月竟又拿出一张和离书。当时的上京,乃至整个天下,人人引为茶余饭后的笑资。
    裴棠脸上青白交织,不知道因为病气还是羞恼。他离魂后占据这身子已有几日,一直病得昏昏沉沉只当一场梦,可哪曾想到一封带血绢书逼着他回到现实。直至这刻亲自来确认了,裴棠才知道非但他离魂入了别人的身子,沈栖也来了。
    他跟她真是孽缘不浅,离魂再世还能有此瓜葛。
    沈栖见眼前这人面色变化不定,眉宇轻轻拧着,这身皮囊倒不比前世的差,仔细看眉目间还隐约有几分相似。可他不回话,越是叫她心中无底,等了半晌,试探着软声道:“总归是上一世的事,没人知道。你写下和离书,咱们好各自婚配,你当你的镇国公嫡少爷去,我也不舔着脸跟着了。”沈栖其实还有一句话未说——既然心中有怨,总不好强行揉搓在一处过活,到最后也不过两看生厌的下场罢了。
    裴棠盯着眼前这人,眸色翻涌,好似许多话都堵在喉中卡着不出,最终不发一语甩了袖子就出去了。
    奉灯听见动静从外头进来正撞见离开的那人,过了半晌才回过神,一边往沈栖跟前去,一边抬手着门外喃道:“刚……刚才真是三少爷?”
    沈栖原本也想问这话,可她身子的原主和这三少爷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旁人不知道这奉灯却是知道内情的。她不能不确定,只好神色复杂的回视着奉灯,艰难的点了下。
    奉灯低下头,将那带了血字的绢书捏起一角拎了悬在半空中。盯着上头满满匝匝的字,掩不住吃惊,咽了咽唾沫道:“姑娘几时写了……血书?”
    “什么血书,前几日问厨房一个婆子要了小半碗猪血写的。”沈栖直接合衣躺上了床,胸口堵得慌,只差没捶胸顿足的懊恼了。“快拿去烧了,看着心烦。”

  ☆、第2章 屋漏逢夜雨

沈栖夜里头做了一个梦,梦中她依旧是八宝沈家的大小姐,呼风唤雨。可转眼之间,她却成了卖身给裴棠的小丫鬟。
    裴大少爷规矩多,看她哪里都不顺眼。嫌她手上有铜臭味,就叫了两个婆子押着用香胰子狠狠搓洗双手,活活掉了一层皮。嫌她不通诗词歌赋,就命她每回吃饭前都要做十首诗,稍有韵律不对就要拖出去狠狠打一顿,打到皮开肉绽。
    沈栖在梦里头气得牙痒,恨不得咬死这位裴大少爷。
    梦醒来时,奉灯正趴在床边上推着她胳膊,松了一口气道:“姑娘好歹醒了,怎么睡得这样沉?还一个劲的磨牙。”
    沈栖慢慢回过味来,才觉得牙齿发酸,梦里头恨得太真切了。她脑中昏昏沉沉的,眯着眼朝着窗子口瞧了眼,口齿含糊的抱怨:“天还没亮呢——”
    奉灯却依旧是火急火燎的催促:“姑娘忘记昨晚的题册还剩了几页没填吗?再晚些就要耽搁上学了。”说着这话就强拉着沈栖起身,又将书案前的东西都一应准备妥了。
    沈栖虽然不情愿,可无奈学堂的师父都太严厉,惺忪揉了眼去看题。字一个个分开来看她倒是都认得的,可合到一处到底怎么解却一片茫然。
    奉灯见沈栖安下心去做题,才出去打热水,回来时又催了催。“昨儿姑娘说要备下糕点带去的,李婆子已经做好了,过会奴婢寻个食盒装起来,好叫姑娘去了能分给大家……”
    “谁说要分给她们了?”沈栖抬起头愣了下,乌黑的眼眨了眨反问着,过后又撇嘴道:“我这是备了防着自己饿,指不定今日师父又要点我留堂。”
    奉灯嘴角微微抽搐的尴尬一笑,又低下头飞快的理着手头的活。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沈栖终于囫囵填满了册子,扔了笔浑身轻松的伸了个懒腰。奉灯那边已经手脚麻利的过来伺候梳洗,饶是这般紧赶慢赶,沈栖还是迟了。
    国公府侧门停着辆青帷马车,车帘子被卷起,里头时不时探出半个身子往府门里面瞧。一见沈栖的人影,她就紧皱了眉头说道:“你再磨蹭些,今儿我就不等你了!”此人正是大房的六小姐裴娆,比沈栖还小上一岁,可脾气又大又急。
    沈栖怕被她揪着唠叨不放,立即笑眯眯着说道:“早起背书忘记时辰了。”
    “鬼才信你。”裴娆不信这话,自己跟她同一个班又不是没瞧见她前两日在师父讲课时打盹,昨个还被留堂了。“还不快上来!”
    裴娆瞥见沈栖斜挎在身前的书袋中鼓鼓的,“昨天师父留的题都答好了?”不等她回答,又顾自奚落着笑了一声:“可别又是一个字没写叫师父逮了正着!”
    沈栖受不住她一路上叽歪,就倒了身子靠在车厢内闭眼养神。裴娆忽然开口:“今天有新的师父来,你知道吗?”
    沈栖半睁开眼,摇了摇头。裴娆见状,撇了撇嘴也就再不说话。
    马车在城郊同文书院停下,大膺尚文,女子也有专门的学文馆,不论贵贱,年过十六结业后还能再考更高的学府。沈栖这身子今年就只有十五岁,被接回京都后就被安排进了同文书院读书。
    裴娆刚下了马车看见站在石狮子前头的邵宝颜,走过去招呼道:“你怎么在这站着?”
    邵宝颜拉着裴娆的手,又看了一眼跟在她后头的沈栖,“秦幼春又被人捉弄了,文薏郡主带了人在里头,咱们还是缓缓再进去。”
    裴娆眼中闪过厌色。
    邵宝颜问沈栖:“你昨儿的题册都做了么?”这话说完见沈栖脸上浮过尴尬,她才意识不妥,吐了吐舌头。“我也是怕你再被罚。”
    这位内阁邵学士家的小姐一贯心直口快,沈栖并不讨厌。只是刚才提到秦幼春和文薏郡主两个她都不喜欢,没那心思参合进去,也就只跟着这两个人站着。
    过了会,裴娆跺着脚娇声道:“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就算她是郡主又怎么样。”撂下这话,就甩开了邵宝颜握着她的那只手,一个人往里头去。邵宝颜从来都是跟她形影不离的,也快步跟了上前。
    沈栖里头装着旁的事,正好凑了这个时候同她们分开了单独去办。同文书院里头她也摸了七八分熟,不一会就找到了那个做洒扫活计的小厮。
    那小厮正抱着扫帚倚在墙根前打盹,忽然觉得眼前有黑影晃动,猛一睁开眼看见张凑近了的人脸,吓得丢了手中的扫帚。“哎呀哎呀,吓死人了!”他一个劲的抚摸着自己胸口,等喘匀了气才掀着眼皮嚷:“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正好得空,你快说说交代你的事办好了吗?”沈栖一心巴结着那桩事,也不理会他言语无状。
    小厮扯着嘴一笑,这才又露出油滑的神情,“怎么没办好,人已经给姑娘找好了,只是……”他故意拖长了声音,“只是银子姑娘也早点备下。那边说了,要先付半个月的工钱。”
    沈栖拧了拧眉头,“哪里来的规矩,还没办事呢就先想着要银子了。”
    小厮却依旧是笑呵呵回着:“要不是那人手头紧,哪会接这个事做。姑娘想想,书院里师父的学问可是一等一,那人要每日给姑娘做堂外题哪是这般容易的,颇要花许多心思呢。”
    有钱能使鬼推磨,若是以往沈栖倒是花得起这个钱请只鬼来推磨。可如今她身上统共就五两银子,也就只够请人捉笔一次的。“我今儿身上没带这么多。”
    “不妨事不妨事,等姑娘决定下了这桩事,再同小的说也成。”小厮依旧殷勤。
    沈栖转过眼去睨了他一眼,指尖摸了摸腰间荷包,“我怎么知道他做的题好不好?”
    小厮笑着道:“这人也是这里的学生,怎么会不好。”
    “那也不一定,我得先瞧瞧他的本事才行。”沈栖解开荷包,将里头的银子抖在了那个小厮的掌心,“我先试一天瞧瞧。”
    “这……也成。”小厮颠了颠银子就塞进了袖子里头,“姑娘下课后把题册留在桌案的抽屉里,等明日来的时候题册就做满了。”
    沈栖心中起了狐疑,问道:“你知道我是哪个班的?”
    “这书院里头的人,小的各个都认识。”小厮心道新转学来的这位沈姑娘隔三差五的被师父点名留堂,现在整个学院还有谁不知道不认识的。不过这话说出来怕伤了体面,嘴上打了个转给含混了过去。
    沈栖点点头,谅他也不敢拿了钱不办事,估摸时间也快到了就往学舍方向去,才没等靠近,就看见门口围了一大圈人。
    沈栖踮着脚透过人群往里头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手肘撞了撞近旁站的那个人,“发生什么了?”
    “……”
    沈栖等了半晌没听见回应侧过头去瞥了眼,才发现身边站着是个和自己身量差不多的少年,正发着愣看自己。
    “是新来的蔡师父。”少年收回目光继续往着人群中间看去。
    这话音才刚落地,人群里头往外散开分了条路出来,一个青年男子怀中横抱了个状似已经晕厥的少女走出。还没走开多远,就又被后头追上的另外一名盛装少女给拦住了。
    沈栖认得拦人的就是文薏郡主,又看了眼才确定被抱着的就是秦幼春。“咦,这是英雄救美的戏码呀!”她从前最爱看戏,家里常年养着的戏班子也是江南名气盖天的。这戏码套路来来回回就那么两个,沈栖信手拈来就能说两段。她眯着眼打量了下那个救美的英雄——清俊儒雅,芝兰玉树,相貌气度都是一等一的。而文薏郡主虽然拦了人,却脸色绯红。
    “我猜这三人后头可有得纠缠了。”
    身旁的少年一脸诧异,反问:“你是沈栖?”
    沈栖怔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将自己腹诽之语说了出来,顿时有些迷之尴尬,掩饰一般的干笑了两声。见少年还在凝视着自己,她又有些担心是不是刚才那话不敬师长被逮住了要受罚,当即摇头否认,“不、不是!”
    打铃声响起,学院另几个师父匆匆赶过来,将围观众人都驱散了。沈栖飞快进了前头的学舍,才刚在自己位置上坐下,邵宝颜就凑了过来。“阿娆忘了带笔,你知道的……她只用得惯胡墨斋做的。”这话也不过是支会一声,说着话手已经伸进沈栖的书袋中掏出了红漆木的狭长笔盒。
    裴娆在学堂里自有一伙人处着玩,从来不理沈栖,这会才骄矜着投了目光点了下头。
    “你干嘛给她?真那么有本事现在自己出去弄套胡墨斋的笔就是了,何必要抢你的来用?”说话的是和沈栖一块坐在学舍最末排的辜悦如,中书侍郎家的老幺女。她原本是这一班中学问做得最不好的,可打从沈栖来了之后就有了个垫底,自然而然将她归为了自己一派。
    沈栖还在想刚才的事没回过神来,神情模样都显得呆呆的。
    辜悦如以为她是寄居镇国公府不敢吱声,径自大方的从自己笔盒中匀出了一只毛笔给她。“先前你去哪了?怎么蔡师父从文薏郡主手下救出秦幼春的时候没瞧见你?”
    “那个蔡师父是什么人?”沈栖问。
    辜悦如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蔡师父鼎鼎大名你竟然不知道?他是首辅蔡大人的独子蔡勉。”
    “这样的身份,怎么……来书院当教书师父了?”沈栖一脸困惑。
    “蔡师父自然是不同平常人,这几年一直跟着顾大家游学,听说这趟回来就不出去了,只等明年开春就要参加会试了。”辜悦如速速说完,又推了下发愣的沈栖,示意她今日讲课的师父进来了。
    “顾大家?就是写了那个什么赋、师父让我们回去背诵的那个人?”沈栖突然一个激灵,才想起来自己昨晚把这事忘了精光。
    辜悦如点头,皱了皱眉问:“你不会没背吧?”她这话才叨念出,讲诗文的李师父站在学舍前点名。“昨晚让你们背诵了顾大家的《红梅赋》,就请……沈栖站起来背诵一下。”
    沈栖:“……”

  ☆、第3章 人在屋檐下

下了课,沈栖为了将今日的题册留下,磨磨蹭蹭最后一个才走。裴娆在马车上等得不耐烦,抱着手臂道:“我今儿就去回了母亲,让她给你单独备辆车,省得总叫我等。”
    邵宝颜竟然也在车内,从中圆和说:“好了好了,叫师父们瞧见了可不好。”
    裴娆算是听了劝,悻悻打住让沈栖上了马车,只是也没个好脸色。沈栖若是为着这些怄气才真是跟自己过不去,权当耳旁风过去了。
    马车缓缓驶了起来,邵宝颜粘在裴娆身边道:“咱们这会过去会不会晚了?”
    裴娆一直沉着脸,这才稍稍蹙了眉,“不能吧。”
    沈栖忍不住稀奇起来,裴娆除了往返学院跟她同坐一辆马车,平时恨不得离她远远的,怎么这会像是去办别的事竟也会带上自己?
    马车驶进了城中西市,在一家书馆门外停了下来,邵宝颜朝掀开帘子看了眼,朝着裴娆点了点头,“故纸书斋——就是这儿了。”
    裴娆却将视线转向了沈栖,推了推她的手腕道:“你去给咱们买几样东西。”说着从袖中抽出了一张叠好的纸,又解下了自己荷包。
    分明就是把自己当成了跑腿的,沈栖在那两人期盼怂恿的目光下接了东西,正想要打开瞧一眼,裴娆却给拦了:“你将这东西给掌柜的看就是了,快去。”
    书斋里头宽大而黝黑,并不亮堂。头上顶着油皮帽的小掌柜支着脑袋发呆,见有客人来也提不起精神,懒懒散散的问了一句:“要买什么?”
    沈栖把叠好的纸条递了过去。
    小掌柜眯着眼看了半晌,不客气的说道:“来得晚了,这上头写的就只剩下……”话说了一半弯腰去柜台底下拿出了一本蓝面的书籍,有些破损。“就只有这本了,要不要?”
    沈栖接过来翻看了两页,心道原来是这等书,怪不得那两个小丫头面皮薄要推着她来买。“要可以,钱可得少些,书面都残了。”
    小掌柜冷呵呵一笑,从沈栖手里头将东西抢了回去,“要不是这样哪能留到现在?就这独一本了,非但不能便宜,还要贵一倍。你要就要,不要就算了。”撂下话也就不管沈栖,自己支着脑袋又发呆去了。
    做生意能做得这样横的,沈栖还是头一回见到。
    “姑娘,外头在催了。”车夫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喊了一嗓子。
    沈栖心里头实在厌恶,丢一块银子过去。
    小掌柜嘴角挂着殷勤的笑,这番做成了生意才诉苦一般的念叨道:“这书都紧俏得很,姑娘你要是真不要,可等再等上一个月才能补齐货。”
    沈栖却是不大信这话,接过那本蓝面书转身出去。裴娆在车中左右右等,见她回来手里头里拿了一本,不由皱着眉问道:“怎么就只有这个,还有呢?”
    “掌柜的说只剩下这本了。”沈栖将荷包递了回去,裴娆接过时却也不在意里头少了多少,埋怨起来:“都怪你,要不是你磨蹭哪会只买到这本破烂的!”
    沈栖眼珠子还盯在裴娆那荷包袋子上,对里头的银子露出渴慕的目光,之前心思一歪就差点要私藏一块下来。以前的沈栖从不让银子沾自己的手,可这会却觉得她的手会忍不住自己伸向钱袋子。
    真是可耻!
    沈栖别过脸,不再去看。
    邵宝颜连忙道:“不过就面子破了点,里头还好好的呢。”迫不及待催着裴娆打开来看。
    沈栖故意问:“这是什么书?”
    裴娆脸上一红,羞涩又紧张,“不许问。”一双眼紧盯着她就怕被看了书上头的字,连忙合起塞进了自己的书袋里头,扭头对仍然眼巴巴的邵宝颜道:“还跟从前一样,我看好了给你。”
    邵宝颜连连点头,又忍不住磨求:“阿娆,你看快点啊!”
    马车先送了邵宝颜回去,再回的国公府,下车的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了。大夫人身边得力仆妇桂枝嫂已经带了两个丫鬟守在门口处等着,松了口气迎上去道:“再等不来人,大夫人都快要让人去街上头找了。”
    裴娆将身上挂着的书袋递过去给丫鬟,“娘找我什么事?”
    桂枝嫂道:“不止姑娘还有沈姑娘呢,大概……是要问问这些日子功课什么的。”
    “快把我书袋递过来。”裴娆这才想起那新买的书还藏在书袋里,又怕过会沈氏会翻看书袋,急吼吼的紧忙抽了出来塞到了沈栖的包中,假模假样的说道:“你书落拉课堂了,还你。”
    桂枝嫂不疑有他,笑道:“夫人瞧见姑娘待沈姑娘这样好,定是开心的。”
    说话间,已经穿过走廊,到了大夫人的上房。屋里已经上了灯,丫鬟撩起水晶帘让两人进里间。
    裴娆脆生生的唤了声“娘”,就凑了上前。
    沈氏是个三十余岁的妇人,钗环满头,身穿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一张脸丰腴柔美,瞧不出半分皱纹和疲态,别是一番富贵气韵。她先前支着头倚坐在湘妃榻上养神,这才睁开眼,还未开口就已经露出了笑意,愈发衬得美目顾盼生情,笑着嗔道:“你这是带着你栖表姐去哪玩了?”
    “能去哪,就是街市上买了套笔。”裴娆腻歪着跟她坐在一处,“娘不是让女儿常带栖表姐一处的吗?”
    沈栖见妇人的眼神转到了自己身上,垂着眼欠了欠身,“姑姑。”
    “我叫人买了两只羊,往后你要用羊奶只管叫人去取,年纪轻轻的姑娘是该好好滋养着。”沈氏一身富贵荣华,侧着身子坐那,姿态随意,从口中说出的话叫人觉得熨帖舒服。
    院子里这么小的事都逃不开她的眼,沈栖心知她肯定还有旁的事要讲。果不其然,沈氏打发了裴娆出去,单独留了她下来。“过来坐。”
    沈栖也不推辞,坐去了她身边软榻。
    “昨儿晚上的事,我都知道了。这儿到底是国公府,早前不就跟你们两个说好了吗?等你结业了,再重新办一回婚事,这样才能不被人看轻棠哥儿。我让娘家兄弟认你做女儿,也是为了抬一抬你的身份,怎么又偷偷叫人递了信给棠哥儿去了?”沈氏不轻不重的说着,只是她发音字正腔圆,每个字从口中吐出都好像打磨过一样。
    沈栖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莽撞了,可她也没想到裴棠会那样怒气腾腾的来。这沈氏既然追问起,就赶忙在脑中编排起一个合理的缘由起来。
    谁料沈氏颇是善解人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似得说道:“你们年少成亲,分开些日子想念也是有的。棠哥儿前段日子才生了场病,接了你的信昨个晚上快马回来又是高烧了起来。我下午去瞧过了,迷迷糊糊一直说着胡话,真真是可怜得紧,你也去瞧瞧吧。”
    “多谢姑姑。”沈栖低着头,心里头哪里愿意去。
    沈氏又道:“纵有些什么在里头,见个面自然也就过去了。为着棠哥儿带你一道回府的心,你也不该同他生分了。”
    她话音中尽是催着自己去探病,沈栖不好再推辞,硬着头皮将这桩事应了下来。沈氏招了自己贴身伺候的丫鬟进来,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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