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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姑花事-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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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此物!这决明子里掺了毒粉了!”
梁星大惊,送走了老大夫,静坐了良久。
晚间,满道观都知道梁星在寻找师叔祖平日喝的决明子,说是找不到了,不知被谁偷拿了去。
谁会偷拿决明子呢?几个有淘气徒弟的道长都把自家徒弟好生询问了一边,决明子却没什么下落。黎恭也替她在全观里搜了一边,没人瞧见。
到了第二日早饭的时候,梁星便同众人道,让他们好好看着师叔祖,她去山下的镇子上,买些决明子回来。
梁星很快回来了,道是买来了决明子,就是品相差些,要在日头下翻晒。她把决明子放到屋后从窗户侧边能看到的平地上,今日晴朗,日光晒得到决明子上,也能照见每一个从决明子前走过的人。
梁星坐在窗前看了一晌午,待到饭前诵经时分,终于有人左顾右盼,靠近了那袋新买的决明子。
心头一怔,梁星看到了日头下的那张脸,是方施。
方施能同师叔祖有什么仇怨?他为何要将师叔祖毒倒?!
梁星但见方施自怀里掏出了药粉,心里的翻腾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推开窗户,自房里跳了出去,在方施的惊讶中三步并两步上前,一把握住了他未及收回的拿着毒粉的手!
“梁师姐?!”方施大惊失色。
梁星却气得脸色发青,死死攥着他的手,“你为何害师叔祖?!”
方施嘴唇白了起来,被抓了当场,这让他如何为自己开脱。
他不说,梁星更气,“你既然不说,咱们就见官!”
她说见官,不是说笑,方施当即感到了手腕上的力道,他知道梁星的为人——丁是丁,卯是卯。
方施急了,红了脸去,“师姐!不是我害师叔祖!真不是我!”
梁星猛然回头,“那是谁?!”
方施说不出口,嗫喏半晌,梁星却突然从他手中夺下了毒粉纸包,“我找他问个清楚!”
……
彼时,黎恭正在房中收拾行囊。
无极长春观即将开建一事,张世秀已经提前知会了他,因他去岁中元节将差事办砸的缘故,这回他豁出去求了,才得了张世秀分给他的从旁协办的资格。
这一趟差事来回少说一两月,而年后梁星即将成亲,恐怕他回来,梁星也已嫁了人。黎恭每每想到此处,抓心挠肺地难受。
梁星是名正言顺嫁人,她师父白苓点了头的,观里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他拿什么名目让梁星留下?
到底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他让方施买了药粉,掺在了师叔祖的决明子里。梁星在福清观最后的牵绊便是师叔祖了,师叔祖身子一日不好,她会离了道观嫁人?
黎恭知道她不会,所以在这一包新决明子到来后,又让方施去下毒,然而他没能想到,梁星就想这么攥着一包毒粉,闯了进来。
眼睛扫过她手中的毒粉纸包,扫过她发青的脸庞,扫过后面跟来的满头大汗的方施,黎恭眯了眯眼,朝方施道:“把门关上,你去吧。”
方施依照他的吩咐关了门,黎恭看着梗着脖子的梁星,“你都知道了?”
他这没当做一回事的样子,越发激怒了梁星,都是一起长起来的师兄妹,黎恭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梁星虽看不上,可也确确实实没想到,他竟然连师叔祖都敢下毒!
她将毒粉砸在地上,“你这是何意?!”
“何意?”黎恭看着她笑了笑,“师叔祖病了,你便舍不得离了她下山,留在山上不好么?”
梁星怔住,再没想到他竟是这等答案。
但见她眉头紧紧皱起,震惊又惧怕地看着自己,黎恭突然一步上前,握住了梁星的手腕。
“既然师妹不想留在山上照看师叔祖,那便,随我走吧!”
第402章 别杀他
黎恭递过烧饼的手悬在半空,这一次,他没再将烧饼放到一旁,待自己走后,留给梁星吃掉,反而面色铁青中多了些许不耐,又将烧饼向梁星脸前送去,“吃了!”
然而梁星就跟未曾听见一般,黎恭不由地越发恼火。
今日一早,他起身去买吃食,谁知刚买到烧饼,一回头瞧见一人,险些将手中烧饼砸在地上。
是冷成!
几日的工夫,冷成竟然得知了消息,并追到了此地!
黎恭要在张家人到山西之前,先行赶到提前准备事体,原本带着梁星就已拖慢了行程,现如今冷成竟追赶过来,怎么让他镇定得下来?
这江湖人也不晓得是从哪里冒出来,原本梁星在山上稳稳妥妥,还曾跟师叔祖说要一直留在山上侍奉她老人家,过两年他预备重修道观,连院子都给她留好了,不曾想,她遇上这江湖浪子竟直接出尔反尔,这便要嫁人!
她从前从未说过要嫁人!
黎恭说不出的愤怒,加之她便是被他缚上手脚,仍是倔强地让他头疼,内忧外患,他再没了半点耐性!
他一把将梁星从床上拽了起来,“师妹,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从未如此狰狞,梁星看着只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他,当下冷笑连连,“你待如何?!现下我已被你囚禁,还有什么罚酒?要杀要剐尽管来!”
这话将黎恭说得红了眼,额头青筋直跳。他待她再不能更好,她也不去瞧一瞧,观里还有谁让他多费这许多心思!
她眼瞎了不成?!
烧饼被黎恭砰地一下扔到了地上,沾了一地的灰土滚了老远。接着又是一声巨响,黎恭突然将梁星掼到了床上,眼睛猩红一片,俯身直接扑了上去!
后背砸下的疼,且让梁星吃痛闷哼一声,略一回眼,却见黎恭已是欺身而上。
“你……”
话一出口,就被黎恭狠狠地按住了她的肩膀,梁星吃痛惊叫,“你疯了?!”
“疯了!我早就该疯了!让你成了我的人,我看你还到哪里去?!”
这话说出,黎恭似是都被自己提醒了起来,一眼扫过,梁星白嫩的脖颈近在眼前,他猛然将她被缚住的手臂推向头顶,压住她挣扎的身躯,探身附到了她脖颈之上!
混着淡淡檀香味的女人香,一下将黎恭身心彻底迷住。
“早该这样……”
他猛吸一气,使劲吸吮了上去。
鼻尖的香气让他沉醉,唇下的温软让他迷失,还有身下人的挣扎更让他心中升起强烈的占有欲:
“要了她!她哪也去不了了!”
大力撕开梁星的领口,中衣掩映下,白皙起伏的肌肤瞬间现在了他眼前。黎恭浑身血液向上翻腾,“师妹,师妹……”
他一声声痴迷地喊着,唇已向下滑去,滑落到那袒露的白嫩之上。按住梁星的手也不住向下滑去,要去剥落更多的衣裳……
就在此时,就在黎恭被欲望蒙蔽了双眼之时,梁星突然拔下头顶的簪子,再没有半分犹豫,双手被缚便合力扎下,手起簪落之间,她听到了黎恭的嘶吼,看到了猩红的血。
那簪子穿透了黎恭的耳朵,鲜血直流!
欲望未自黎恭眼中退下,耳上留下的血将他素来喜爱的白衣染上了斑斑血迹,他眼中瞬间恨意滔天。
“师妹,你竟然……?!”
出离的愤怒倾注到了黎恭的手上,他扬手便朝梁星扇去,只梁星猛地一闪,他打了个空。
黎恭低吼一声,梁星一下从床上滚落下来,然而她双脚被缚,根本连站起身都做不到,更不必说拔腿逃走。
黎恭白衣上的血迹刺着她的眼睛,没了簪子,梁星手无寸铁,只冷眼看着他面目狰狞地一步步上前。
黎恭自不会给她机会,咬牙切齿,“你今日再逃不掉!等你成了我的人,我且看那冷成还要不要你!”
他恨极了,腰上锦带当即被他扯开扔到了地上,染了血色的白袍也被他瞬间解落,每一步走上前来,眼里的决绝都更上一层,然而就在他一脚迈进梁星身前之时,门突然砰地一声巨响,整个门飞了起来,砸在了地板之上。
“砰——”
寒风争先恐后的灌了进来,梁星转头看去,见到男人犹如天神降临,一身风霜地出现在门前,她唇边止不住荡漾起一个安然的笑。
这一幕,却让黎恭像是被激怒的恶狼,他转身拔剑,立时向从天而至的冷成扑了过去。
冷成双眼一眯,拔剑出鞘,立时同黎恭短兵相接,然而只三招,黎恭手上的剑突然被挑了起来,他剑被挑起之间,冷成的剑已然架到了他的脖颈之上。
千钧一发之际,有喊声突然而至。
“别杀他!”
冷成手下一顿,眸光一闪,黎恭也是一怔,却倏忽一笑,目露讥讽。
剑仍旧架在黎恭脖颈之上,冷成皱眉看住了梁星,梁星却朝他急道,“成哥别杀他,他知道张家人的阴谋!”
冷成笑了,“好!”
……
将梁星凌乱的衣襟理好的时候,冷成看到了她脖颈上的一道红痕,杀意自他脸上一闪而过,梁星看到了。
“成哥,”她轻声喊他,又低声念了句“福生无量寿福”,“留得他性命让官府去判吧。”
“为何?”冷成看住了她,终是说出了自己心底的怒气,“杀他百遍且不痛快!”
梁星摇头,拉起衣领遮住那条红痕,“你从冷名楼赎身,在军中领差,成家立业,不就是相同过去划清界限么?包括娶我,也是一样的,不是么?”
冷成一怔,看到了她脸上的了然,他心里倏忽一紧。
梁星说得对,他要娶她,是为了和过去划清界限,他不想再在一条条人命的陨灭中生存了。
那时他接了最后一件任务,死里逃生后被她救起。他看到她的道袍,看到她臂上的浮尘,闻到她身上的檀香,那一瞬,他知道,这个姑娘能让他沾满血污的刀剑放下,能让他心安气平,能让他彻底和过去告别,能让他像个正常人一般。
这是执念,执念到他不认识她,也始终想着要将她娶回身边,好让自己安心。
所以他见到了她,便立时以报恩为名将她娶了回来。
几次,她问自己为何要求娶于她,他不敢将真实想法据实以告,只道是眼缘,是一见钟情,然而只有他自己晓得,这是执念。
只是他没想到,她竟了然于心。
“阿星……”冷成突然心下不安起来。
第403章 我不吃亏的
门外的寒风在门缝中拼了命的嘶吼,冷成心跳比方才寻来时并未慢下多少,他拧住了眉头,却不敢直视梁星的眼睛,只将目光落到她的唇上。
那柔嫩的唇弯了一条弧线,微微张合,冷成听她道:“人性向善,乃是人之常情。”
从她口中说出的话总像是平复人心的经文,平日里冷成听着便觉得浮躁尽去,只是今日听来,却越发觉得愧疚。
她心如明镜,他不知该如何解释。
冷成默了一默,到底还是开了口,“既然知道我的心思,又为何要应我?”
梁星就知道他要这样问,眉眼弯弯,“无他,乃是看上冷百户了。”
冷成一怔,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睛,只见那双清眸晶亮,眸中让他心安的笑意满满当当,她轻言细语,又道:“你看上我的道,我看上你的人,我不吃亏的。”
冷成突然心慌意乱了,耳边忽的一烫,他看向她的眼睛,那眼睛一眨一眨,似是在说,“我认真的。”
“阿星……我杀人如麻,你……”
梁星笑,“成哥,可你一心向善!”
“阿星……”
“成哥!”
冷成忽的伸出手臂,一下将这个早已看透他的人搂进了怀里,瞬间心安的感觉将他包围。
他知道了,自己不仅是为了心安才娶这个人了,是因为这个人,真的不可替代。
……
黎恭的嘴很硬,对于他侍奉的张氏的密事闭口不言,更不用说对着冷成这个“仇家”了。然而冷成自然有法子让他开口,即便是梁星让他以后不上战场便不要再沾染人血,可他也有的是法子让黎恭一滴血不出也惨叫连连。
山西此行,黎恭得张世秀传信,是奔着那突发疫病的卢川县去的,目的很明显,是要趁着疫病处处家破人亡,集阴阳童血!
可惜黎恭只是协理此事,且人也未到当地,具体如何尚不知晓。
冷成看他已是将知道的说了,再问也问不出来,便也不再多问,准备带上黎恭交给袁松越。
细细给梁星手脚被绳索摩擦出的红痕擦上药酒,冷成看着那些红痕,一阵又一阵地后怕,连话都多了起来,“得亏夫人不见了去,侯爷让人又往福清观找寻,我这才晓得,你竟也不见了!”
梁星听闻一愣,“你说师妹不见了?不是说去保定了吗?”
冷成摇头,“不是保定,不告而别了。”
“这是怎么了?难道师妹受气了?”
冷成呛了一下,心道受气的是侯爷,不是她的好师妹,只是他也知梁星素来同薛云卉好得穿一条裤子,因而也不多言,“不晓得,不过侯爷派人跟上了。”
梁星大松了口气,“师妹总有些神神秘秘的,侯爷派人跟着才好。”
冷成点头道是,眼看到了饭点,冷成往关押黎恭的房里看了一眼,瞧见黎恭老老实实,晓得他受了自己的刑,跑也跑不动,根本不去管他,扶了梁星下楼吃饭去了。
两人刚到楼下坐定,冷成叫了饭菜来,回过头便见门外街上有三人打扮低调,行走间颇具章法,冷成不由皱了眉。
而街上三人正好转了过来,当头一人一眼瞧见了冷成,明显一怔,朝左右低声说了两句,三人直奔冷成梁星出身的客栈来了。
梁星在剥先上来的盐水花生,吃得正乐和,抬头瞧见冷成嘴角含笑地往门外看去,不由稀奇,刚想顺着一看,冷成已是同她道:“遇上故人了。”
说话之间,那三人已是到了堂内,冷成携梁星起了身,三人但见冷成身侧站了一个长相圆润的道人,看模样还是个道姑,都笑了起来。
“阿成,许久不见!”
“平虎哥,”冷成抱拳见礼,又喊了那平虎身侧两人名讳。
三人见到冷成,颇有些激动,那平虎道:“听说阿成在京城做了百户,怎么到此地来了?”
他说着,又看了梁星一下,“这位是?”
冷成脸上更添笑意,“未婚妻梁氏,她乃是正一门下。”
三人恍然,俱都喊了梁道长,冷成便同梁星介绍道:“几位都是之前的同僚。”
他这么一说,梁星还有何不知,但看这三人行走的步伐神态也不似常人,原来是冷名楼的杀手。
冷名楼本也是惩恶除奸的帮派,早年入楼之人不乏好汉,梁星见三人同冷成有些旧情谊,不敢怠慢,连道再添几个菜来。
她这边一走开,那平虎便打趣冷成道,“你小子好福气!竟娶了一位道长为妻!”
冷成说是,“她不嫌弃我便是了。”
一旁平虎带来的小弟隋子闻言偷笑,“成哥可是百户,正经官身!”
冷成给三人挨个添茶,“瑞平侯爷抬举。”
他说完,那隋子顿了一下,极快地扫了一眼平虎,才道:“不知成哥怎么突然做起百户来了?侯爷脸前差事不好当?”
话音未落,冷成未及回应,平虎便接过了话来,“自然不好当,尤其做了侯爷,不是之前没落的时候了!”
“那也总得有个缘由……”
隋子又想问,平虎却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反正阿成有自己的官身,和他没什么干系!还是阿成自己有本事,都是你这样烂泥扶不上墙的,给你个总旗你也当不了!”
隋子被他这么一说,立时冷了脸不再说话了,一旁另一个叫程邦的,见这二人又是吵嘴,只好递给冷成一个歉意的眼神。
“两位哥哥也不知怎么了,最近总是嘴上打仗。”他说着,见冷成并不见怪,只饮茶,浑身散发着温和的气度,不由地有些羡慕,“成哥如今必过得极好,大方呢?他怎么没来?”
“他在侯爷身边当差。”冷成应道。
这话一出,三人皆是一愣,平虎挑了眉,“阿成怎么没让大方跟着你?可是那侯爷不放人?”
冷成颇有些奇怪三人的惊讶,“非是侯爷,是我顾不上大方,又觉得我兄弟二人都走了,对不起侯爷的提拔,所以留了他。”
那平虎却对他这回应不甚满意,谨慎又问,“大方这会在京城?”
冷成说是,“侯爷出门办差,这次并未带上他。”
话音一落,平虎松了口气,“大方年纪小,多看个书识个字也好。依我说,阿成成了亲,还是将他带在自家身边,交给梁道长教养几年,不比给人当差强?”
冷成笑而不语,恰逢小二上了酒菜,三人别开话头,说起了旁的来。
第404章 绷紧的弦
冷成从冷名楼脱身这些年,甚少有遇上昔日同僚的时候。平虎三人不是那冷血杀手的做派,兼之平虎有些老资格在,往前对冷成也多有照看。
他乡遇故知,虽小镇上没什么山珍海味,四人倒也吃得开怀。
“果真不吃些酒?平虎哥的酒量,小饮一两盅,不耽误赶路吧?”冷成客气道。
平虎直摆手,“赶路倒是不耽误,只是靶子近了,不敢大意。”
冷成一听,晓得三人恐怕接了一桩不小的差事,遂不再多问,也不劝酒了。
程邦闷头吃菜,隋子飞快地看了冷成一眼,笑道:“成哥要在这镇子上徘徊么?还是去哪?”
“自不能徘徊,有事在身,往回去。”
隋子听闻“哦”了一声,缓缓点头,平虎却皱了下眉,“阿成何时走?”
“下晌。”
平虎不再多言,歇了筷子,将茶水一口饮尽。
“吃好了!多谢阿成款待,咱们去了!”
他说着站了起来,程邦也起了身,隋子有些不情不愿,但见两人都要走,也只好朝冷成抱拳,“成哥,咱们后会有期,下次再见,不定便能见着大侄子了!”
冷成对三人说走就走地态度奇怪了一下,只是他想到自己离了江湖许多年,江湖人身上的爽利有些从他身上退散,便也不再多说什么,抱了拳,“山高水长,一帆风顺!”
平虎朝他点头,拿起手下包袱迈开步子,程邦也朝冷成一拱手提剑跟了上去,隋子一顿,回看了冷成一眼,笑着低语,“成哥早些回程才好。”
……
梁星在房中吃过,下楼来看是否再添菜的时候,瞧见桌边只剩下冷成一人了。
她奇了一下,转身下了楼,“吃完了?都走了?”
冷成说是,坐在桌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梁星坐到了他身旁,“怎么了?可是勾起了回忆?”
“那倒不是,”冷成摇了摇头,抬头看他,“我总觉得他三人有些奇怪,不知是我离开太久还是怎么。”
“奇怪?哪里奇怪?”
“说不清……”
冷成还是摇头,又琢磨了一下还是无甚头绪,想起梁星,问她可是吃好了,同她一道回了客房,收拾起行李,准备下晌离去。
多年的刀尖舔血总让他比旁人敏锐得多,这股不明和不安在他头脑中蔓延,收拾行李时,冷成突觉脑中有弦一紧,立时道:“我出去一趟。”
他下了楼略一站往回程路上瞧去,突见一人一马自东向西快速奔来,冷成定睛一看,竟是二胖。
“二胖!”冷成不假思索,立时招呼了他。
勒马停下,二胖奇道,“冷成哥怎么在这?”
冷成再没得闲工夫同他交代许多,脑中那根弦更紧了,他突然问道:“你自哪来,往哪去?”
二胖跑马跑得口干舌燥,“侯爷将我召回问夫人的事,现下又让我回到夫人处去。”
冷成神思一震,“侯爷在哪?!”
二胖伸手指向东边来路,“侯爷带人刚到五百里外的雁城。”
冷成握紧的手突然发出噼啪一声骨响。
“难怪!”
……
在干冷的早春寒风里,薛云卉难得起了个大早。这两日都无有体内突发的拉扯感,她放缓了些步子,开始盘算起做法之人所在的终点。
怎么看,怎么都像是那紫心山庄。
紫心山庄已被官府接手,张家人尚未抵达,难道背后做法之人就是那支使鸩鸟盗取丝帛的人么?
他竟有本事留在山庄里,未被人发现?
薛云卉很是疑惑,不知自己的推测是真是假。她揣着一脑门的疑问出了客栈觅食,在路边小摊上喝了碗豆腐脑,吃了两个芹菜包子,不由地想起在袁松越那蹭吃蹭喝的日子,暗叹一气。
她一路叹着气回到了客栈,准备收拾一番继续赶路,然而刚到了客栈,忽见一人穿着青衣道袍,臂上挂着浮尘,自楼上走了下来。
薛云卉觉得自己莫不是花眼了,使劲眨了几下眼睛,定睛又看。
“师姐?!”
梁星回过头来,“呀!师妹!”
薛云卉惊讶不已,刚要上前,又左右前后地看了过去,“师姐你怎地在这儿?!你是自己来的?身边可有旁人?你来这作甚?!”
她一连串的问题朝梁星问了过去,梁星心道她本来是在几十里开外的小镇上,要不是为了这个让人操心的师妹,会赶了半夜路跑到这客栈里么?
只是她道:“师妹不知,我乃是被黎恭绑到此处!”
“啊?!他疯了?作甚绑师姐?!”薛云卉吓坏了,“师姐你没事吧?!”
梁星连忙安慰她,“师妹别担心!成哥赶来救了我!现如今被绑起来的可是黎恭!”
薛云卉大松了口气,气还没松完,瞬间又是一凛,“那……那他在这?!那不行,我得走,师姐别告诉他我在这!”
她说着转身就要走,梁星赶忙拉住了她,心想师妹这是怎么了,就这么怕被侯爷捉回去?梁星突然觉得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是不是胳膊肘往外拐?
只是事已至此,不得她再多想了,她赶忙道,“他不在这!救侯爷去了!”
“救?!”薛云卉一怔,一连串的惊讶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师姐说救侯爷?”
“是呀!”梁星道,“昨日有杀手,要直取侯爷性命呀!”
薛云卉脚下突然不稳,一下撞到了身后的方桌上。
“杀手?!侯爷在哪?!他怎么样了?!”
“侯爷领命去山西平疫病,昨日刚带人走到五六百里外的雁城县!我亦不知侯爷是何状况!”
话音一落,薛云卉立时朝马厩奔了过去。
梁星看着她的背影大松了口气,这边庄昊窜了出来,朝她抱拳,“多谢梁道长!若能就此劝回夫人到侯爷身边,道长立头功!”
“不谢,不谢!快去追上吧!”
庄昊瞬间没了影子,梁星坐在了堂内的方桌边。
她这个师妹自到福清观的时候,便总是神神秘秘还有些神神叨叨,不像那个年龄的人,像是藏了好些秘密一样,便是如自己和师父一般同她亲近,她都不会说一句提一句。
她和师父都是道门中人,万事随缘,自然不会多说多问,可侯爷是那心思细腻之人,有同她有那样的情意,果真会容她不说么?
梁星看着街上扬起的尘土,默默念了声,“福生无量寿福”。
第405章 你骗人
翌日清晨,雁城。
薛云卉尚未进城,便察觉城门前行人稀少,有一种怪异的平静气氛笼罩着小城。城内外人窃窃私语,眼神不乏惊恐。
薛云卉心头咯噔咯噔直跳,牵马自城门走过,却见进出城的人,每一人都接受极为严格的盘查。过了城门,不少人在门前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
薛云卉腿下有些发颤,经过一群人时,听到中间一个晓事的道:“……我当时不知情况,还敢跑出院子探看!你们猜我看到什么?就是驿站房顶上,有三个人站在房顶上拿剑杀来杀去呀!”
旁边一人倒吸气,“有人死了没?!”
晓事之人摇头,“不知道……不过我家隔壁住了个大夫,房顶打架没多久,就有人拍他家的门了!只是他自昨晚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众人再问,这个人也不知晓了。薛云卉腿下越发颤得厉害,翻身上马,翻了两次才上去。
驿站离城门不远,薛云卉到的时候,驿站门口两队官兵把手,一个个严阵以待,她走上前去,官兵立时亮了枪。
薛云卉心下砰砰跳,就快跳出了嗓子,她拼命按住那些害怕,问道:“请问瑞平侯爷可在?”
声音抖得不行,当头的官兵看了她一眼,“你是何人,寻侯爷何事?!”
薛云卉一听,晓得袁松越确实在此驿站,冷汗不由地渗了出来,“还请通报,我乃是侯府中人,姓薛!”
那官兵又看她一眼,让她留在门前,指了后面一人进驿站通报。不到半盏茶的工夫,通报之人便打了个来回,薛云卉却早已等得心焦,往里看去,见那通报的官兵身后,跟了华康。
“华康!”薛云卉眼泪快落了下来,“侯爷怎么样了?!”
华康瞧见她脸都白了,有些不忍,又忍了下来,引她进了驿站,“夫人,侯爷受伤了。”
额头上的冷汗噼里啪啦滴了下来,薛云卉强作镇定,“他在哪?如何了?!”
华康指了指驿站里间的二楼,“侯爷昏迷不醒。”
又是昏迷不醒。
薛云卉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汗净了,眼泪又落了下来,急急让华康给她引路。华康照着做了,一路将她引至袁松越的门口。
薛云卉手颤了一下,小心地推开了门去。
房内有药酒的味道,直冲她的鼻尖,华康替她掩了门,薛云卉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一声声踏在心上。
“侯爷?”她颤声喊道。
床榻上的人不应,眼泪却自薛云卉眼眶砸到地上,发出啪地一声响。
她匆忙去擦不中用的眼睛,泪水却越擦越多,反复擦泪的当头,她没瞧见床上的人眉头一皱,倏忽又放平了去。
终于走到了他的床前,薛云卉又喊了一声“侯爷”,见他不应,伸手抚上了他的额头,“伤哪了?华康没告诉我!”
袁松越自然无有应答,薛云卉见他唇色血色不足,眼泪又开始噼里啪啦往下掉。她来这趟人间,占了这肉身,底子差些也就罢了,且这双眼睛眼泪不是一般多。
她撅嘴,“这肉身不好,当真不好!”
袁松越眼珠在眼皮下转了一下,她没瞧见,只蹲下身来悄悄掀开他的被子,“伤了哪?胳膊?腿脚?前胸?”
只是天冷得厉害,盖在袁松越身上的被子厚重,薛云卉不敢胡乱掀动,唯恐蹭到他的伤处。
她急的不耐了,眉头皱成一团。
“侯爷?”
她又喊了一声,见袁松越半点不应,忽然起了身,坐到了袁松越床边。
“侯爷别睁眼,好好睡着,等你醒了,伤就好了,别怕。”她低声道。
袁松越平平躺着,像是全然听不见此话一样,只是在薛云卉看不到的被子下面,他的手不由攥紧了去。
薛云卉说完话,抬起了手来,向前伸去,覆到了袁松越的额头之上,她轻喊了一声“侯爷”,又道:“睡吧。”
话一落,掌上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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