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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台碧-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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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娘子!”百草不知是感动还是害怕,哭得浑身发软。
  围观的人里也不乏热血之人,当即便叫道:“十金的玉镯赔了你家二百两,裘家占足便宜了!”
  “就是!”
  “欺负两个小姑娘一个老妇人算什么本事!”
  “拿了银票走人!不准绑人家小丫头!”
  看群情激愤,裘府管事黑了脸,上前拿过银票,往地上啐了一口:“我们走!”
  岑三娘如听到天籁之音,身体这才瑟瑟颤抖起来。她哆嗦的去拉百草:“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百草抱着她又一阵痛哭。
  仗势
  “我家姑娘是胜业坊莲居池院李家的孙小姐。你们裘府不长眼睛敢欺负我家姑娘,还敢抢她的丫头。羽林校尉算什么东西!我呸!我家姑娘的大舅舅是幽州大都督,二舅舅是折冲府的果毅都尉!”
  许氏的声音钉住了裘府人的脚步,也钉在了岑三娘的心上。
  她茫然的看过去。许氏挺直了腰板,满脸傲色,越说越激动。围观的人窃窃私语,惊叹连连。裘府的人满面惊诧,那管事的瞪大了眼睛。
  岑三娘悲哀的望着许氏,突听到一声嗤笑声:“姑娘既有如此来历,何必让我家少爷涉险。”
  黑七不屑的摇着马鞭,眼里却燃着一团火,恨不得用目光里的怒火烧死她去。
  围墙上突然滚落下一人,黑七愣了愣,从车辕上一跃而下,飞奔了过去:“少爷,你没事吧?”
  岑三娘一惊回头,空青浑身浴血。他推开了黑七,踉踉跄跄走到她身边,一把握住她的手:“别怕。”
  他握疼了她。岑三娘咬着牙没有吭声。
  空青望着被许氏的话说愣住的裘府家仆,突然回头对黑七冷冷说道:“你为何不动手?”
  黑七低下了头。
  空青哼了声,松开岑三娘的手站得笔直:“想抢人?过来!”
  裘府的人吃惊的望着他,突然有人在身后喊了声:“他是个疯子!前院去了十七个人都被他打倒在地!他疯了!”
  一个满脸是血的裘府家仆从巷子那头奔来,嘶声力竭的大吼着。裘府管事如梦初醒:“疯子!疯子!走!”
  带着人呼啦啦的就跑了。
  岑三娘望着空青的背,雪青色的深衣上沾满了泥土与血迹。他握着匕首的手不停的颤抖着。血顺着长长的刀尖往下滴落。她捂住了嘴,眼里蓄满了泪水。
  身边传来许氏梦呓般的声音:“走了,终于走了……三娘子,回家吧,回家有老太爷,谁也不敢欺负你了。”
  岑三娘不想听下去。她走到空青身后哽咽的说道:“空青,带我走。”
  空青没有回答。
  黑七奔过来狠狠的推开了岑三娘,扶住了空青,惶恐的喊他:“少爷!”
  空青一声不吭的倒在了黑七的怀里。他抱起他放在马车上,跳上车辕使劲的挥了一鞭。马车带着空青奔出了巷子。
  岑三娘追了两步,轻轻的喊了声:“空青!”
  马车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许氏上前扶住她:“三娘子,没事了。百草没事了。裘家的人走了。”
  百草这时也擦了泪扶住她:“咱们回去吧。”
  岑三娘朝围观的人默默的福了福:“今日多谢大家了。”
  人群散去,有多事的婆子媳妇聚拢了来,七嘴八舌的关心着,打听着。
  岑三娘扶着百草的手慢慢走出巷子回小院。身后传来许氏矜持的声音。她只觉得胸腔里有块地方又涨又疼,偏偏又有团棉花塞到了嗓子眼里,吞不下去,吐不出来,直噎得她喘不过气来。
  作者题外话:今天就更到这里啦。
  
思量(一)
  午时了,袅袅的炊烟静静的飘荡着。偶有孩童的奔跑声,银铃般的笑声从门口经过。
  岑三娘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望着天空发呆。
  深秋的天空蓝的纯粹,几抹白云衬着,异常的干净。天空下的民居像古旧的明信片:黄土与劣石筑起的低矮院墙,时光留下了斑驳印痕的粉墙。掉了漆褪了色的门窗,青灰色屋瓦间被秋风吹黄的枯草。墙根阴暗角落里仍旧青绿的苔鲜。
  仔细听听,巷子里牲口脖上挂的铃铛悠悠响起,挑着担的货郎摇动着拨浪鼓走过,做好饭菜蹲家门口吃的汉子在相互调笑。
  她一直热爱着,喜欢着这样的生活。充满生活气息,又兼静谧安宁之美。
  岑三娘突然看到一人字形的雁,好奇的盯着它们南飞。现代城市里瞧不着这样的景了。她有些满足。
  能看到更多更美的风景,也是种享受。
  来了这世一遭,过过贵族生活,近距离欣赏下掌兵大都督的威风谁说不是另一种享受,当旅游吧。
  “三娘子,吃饭啦。今天妈妈买你最爱吃的猪肉馅胡饼……”许氏和百草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进了堂屋。
  “那可得多吃点儿!”岑三娘笑吟吟的站起身,该吃就吃,怎么也不能亏待自个儿。
  许氏和百草在门口支了张小方桌,不和岑三娘同桌吃。
  岑三娘慢慢撕开一张胡饼,突然想起,在岑家,好像只有自己在吃饭的时候,从不让许氏和百草服侍,总捡了好菜让她们端到一旁吃。虽不是同桌,三年多了,却几乎是一起开饭的。
  许氏和百草都吃的快,吃完一人收拾,另一人便去泡茶。等岑三娘慢条斯理的吃完,在小院子里走动消食后,泡好的茶便递到了她手里。
  她接了茶碗,汤色澄黄,芽尖挺直。饮的一口,入口清香:“挺好的茶。”
  听得岑三娘赞,许氏有些高兴:“想着要回家去,也不用那么俭省了。”
  当年陪着母亲私奔,在偏远的隆州住了十来年,可是在许氏的心里,长安胜业坊的李府终究才是真正的家吧。
  “等老太爷遣人来接了姑娘,回头必好生教训裘府一番!”许氏脸上的自矜之色掩饰不住的流露出来。
  岑三娘心头已扎了根刺,偏偏许氏还喜欢拨弄着,让扎刺的地方不经意的传来痛楚。岑三娘便搁了茶碗,淡淡问道:“妈妈,给我说说当年母亲在外祖家的事情吧。我很好奇。”
  “三娘子从来没去过,奴婢自当和你细细讲来。”许氏搬了张矮凳坐在岑三娘身边,笑容浅浅在她唇边荡开。
  
思量(二)
  那个时候,正当妙龄的许氏做为李府大姑娘的贴身丫头,日子是相当滋润的吧?
  “……夫人想染指甲,院子里便种了成片的凤仙花。大红色的,紫红色的,粉红色的,明黄色的,一簇簇的开着。清晨露珠未干,便嫩嫩的掐了下来,用白玉钵捣成了花泥。那时候屋里有八个丫头侍候着,夫人让每人都染上,结果发现没法做事了。呵呵!”
  “继太夫人总想找茬,夫人便赌气装病,老太爷从此便不让夫人去给继太夫人请安。”
  “小厨房的采买也不用经大厨房,靠着后院特意开了道门。夫人想吃什么,便嘱人去买……夫人每季做的衣衫连衣箱都装不下呢。”
  “夫人贪玩着哪,上己节总爱带着咱们悄悄从后门出去。有一年玩的晚了,都交了三更天才回来。老太爷守在院子里急的直扯胡子。夫人便掏出个泥人来。那泥人是特意寻了巧手匠照着老太爷的模样捏的,老太爷便笑了,斥责的话一句也没有了。”
  “大公子二公子比夫人小十来岁。继太夫人拘着,少有出门,最爱缠着夫人说外面的见闻。常把继太夫人赏的玩意儿送给夫人。继太夫人不喜,在夫人十四岁的时候便成日摆宴,想把夫人早早打发了。夫人性子外柔内刚,成日对我们说,她一定要自己挑个中意的,那年便遇到了老爷……”
  岑三娘默默的听着,母亲李氏的形象在她心里越来越清晰:深受宠爱,养的矜贵,继母不喜,也影响不了她的生活。
  李氏过世之后,岑家的三年多寄居日子全憋在许氏心里。在她眼里,李家门弟何等高贵,母亲原来的生活何等优渥,一夕之间竟要忍气吞声。岑家甚至还为了五万两银子想把自己嫁给一个结巴。对在豪门中生活过的许氏来说,是多大的侮辱啊。
  离了岑家又遇上了滕王的软禁,在别苑里受尽委屈。
  在自己未到长安前,裘家抢了百草之后,许氏是多么惶恐无助。百草仿佛一夜间成熟了许多,许氏在短短的时间里两鬓已然斑白。自己再晚几日来,许氏也许就撑不住向外祖家求助了。
  岑三娘再一次将对许氏的斥责咽了回去。
  被裘家堵在巷子里的事情是压跨许氏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不管不顾,疯狂的想重新回到从前的风光。
  也许,在许氏看来,只要岑三娘回到了李家,便会像李氏一样得到所有的宠爱,优渥的生活,高贵的人生。她便知足了。
  
思量(三)
  “妈妈可有想过,外祖父放任我在隆州十来年,未曾嘱人来看过一眼。如今也不会接我回去?”岑三娘淡淡问道。
  许氏猛的摇头:“不可能!李家的姑娘怎么可能在长安受裘家欺负?”
  顾忌颜面,所以有可能会来接她。岑三娘心里暗叹。
  “就算来接我,可是我不想回李家呢?”岑三娘微笑着,和蔼的问许氏。
  许氏愣了愣:“三娘子为何不想回去?那可是你外祖家呀!你外祖父虽未入仕,但他是襄武郡王的子嗣!你两个舅舅又出息。你外祖家出身陇西李氏,岑家也是百年世家。两个小庄子,一座桑园。这样的嫁妆在大户人家眼里什么都不是。没有家族门楣撑腰,三娘子难不成要和……”
  她看到了岑三娘眼里的讥讽,许氏不是蠢笨之人,猛然住了嘴,叹了口气道:“三娘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听不进奶娘的劝了。我虽奶了你,又侍候你长大,终究是个奴婢。可奴婢是为了你好啊……”
  许氏苦口婆心的唠叨声中,岑三娘突然平静了。
  眼前的许氏油盐不进,一心盼着回到李家重获昔日的威风与荣光。
  是这几年自己把她们当家人看待,太放纵了。哪家的奴婢敢不顾主子的意思肆意妄为的?还能数落主子的不是。不听她的,还对不住她了。
  事已至此,她还能说什么呢?
  岑三娘突然想起空青撑船回别苑救她和百草,两手磨掉了皮,红肿渗着血丝。想起那两寸许的花钿插在他后背,他连停下来拔掉暗器疗伤的时间都顾不得。
  她又想起空青夜探裘府救出百草,想到他一人打趴下裘府十来名手持棍棒的家仆,累得手抽筋晕倒。
  一枝神秘的钗啊。
  岑三娘轻叹。
  她听到了巷子里传来的嘈杂人声。
  该来的总会来的。
  薄薄的门板被有礼的敲响。
  “妈妈,去开门吧。”岑三娘镇定的站在院子里。百草有些惶恐的站在她身旁,紧张的望着许氏去开门。
  作者题外话:晚上继续哈
  
总管
  一群看热闹的孩子簇拥着来人挤进了院子,外面站满了围观的街坊邻居。小院霎那间挤得满满当当。
  “方总管!我是晴澜啊!大姑娘身边的丫头晴澜!你还记得我吗?”不等来者开口,许氏已激动的抹起了眼泪。
  李方迟疑的看了她一眼,笑容和煦了许多:“还真是你这丫头。”
  见认出自己,许氏哎了声,转身就寻到了岑三娘:“三娘子,这是李府的李方总管,我们都尊称他方总管来着。方总管是老太爷的伴读,深得老太爷信任。没想到老太爷竟然令他来接姑娘。老太爷必定太过想念姑娘了。”
  也许心里起了芥蒂,看一个人便哪里都不顺眼。外祖父让信任的总管来接自己,以许氏的语气,难不成自己要跪谢才配得上这位方总管?岑三娘心生厌恶。
  她面露微笑,矜持的站着。
  许氏看在眼里,伸手悄悄的扯了看她的衣袖,见岑三娘不动,便赔着笑脸解释道:“方总管,三娘子下月才十四岁,一直住在隆州,胆子小,您莫见怪。”
  百草听得有些刺耳,低声喊了她一句:“妈妈,你太激动了。”
  许氏愣了愣,再不开口,却频频用眼神去催促岑三娘上前见礼。
  李方抬眼看岑三娘。她穿着件白底染碎花的葛布窄袖襦衣,系着湖绿色的高腰布裙,头发拢在头顶用了根缎带系了,髻上只插了枝玉笄。戴了对粉色的珍珠耳钉,双手自然的交叠放在身前,腕间戴着对银镯。衣饰简单,不事梳妆,却像深秋微凉的风,不冷不热却又让人觉得清爽自在。
  她微笑的注视他,并不因许氏对自己的夸耀抢上前来行礼讨好。个头不高,下巴微微的上扬,使得她的眼神充满了上位者的矜持与高傲。
  ? 眉眼恬淡,秀美如画,与出嫁的大姑娘如出一辙。李方再无怀疑,上前几步拱手作揖:“小人李方,奉老太爷之命接孙小姐回府。”
  岑三娘微微欠了欠身:“有劳方总管。三娘昨日才到长安,不敢妆容不齐前去拜见他老人家。请回禀外祖父,容三娘三日后再登门领罪。”
  李方一听就明白了。岑三娘不愿意身着布衣不事梳妆,两手空空进府。他拱了拱手道:“小人三日后再来接您。”
  岑三娘看了眼百草。百草便上前递过一个装了银锭的荷包:“方总管辛苦,拿去打碗酒喝。”
  李方连称不敢,岑三娘瞟了他一眼,他双手接过,沉淀淀的感觉传来,李方不觉一怔。这位孙小姐极大方啊。他深揖首大声谢赏,带着小厮离离开了小院。
  许氏激动的送出门去,打发了好奇的邻居,关好院门,兴奋的回头寻岑三娘:“三娘子,回府后就有好日子过了。”
  岑三娘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妈妈,咱们还有两千多两银子,你拿一千两去。你我三人的衣裳,还有首饰,李府上下的见面礼。别吝啬银子。”
  许氏接了银票笑道:“三娘子放心,绝不会让李府上下瞧不起咱们。奴婢这就去。”
  兴奋的许氏出了门,百草关了院门,心直口快的说道:“三娘子,我怎么觉得妈妈今日不正常?”
  岑三娘打了个呵欠,昨晚没睡好,一早便起来逃命未遂,真有些倦了。她随口说道:“以后咱们回外祖家享福,你难道不高兴?”
  她往里走着,耳朵却竖了起来。
  只听百草嘀咕道:“我就觉得别扭,又说不出哪不对。哎,反正我只要跟着三娘子就好。”
  岑三娘鼻子一酸,总算百草没有再往她心头再插把刀。她忍着吩咐道:“我补会眠,你别侍候了。”
  进了里屋,岑三娘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许氏。她喃喃说道:“对不起,妈妈。我原想着替你养老……”
  一闭眼,两行泪顺着眼角滑落。她翻身将脸埋进了枕头里,心里轻声对自己说,缘尽了。
  作者题外话:先更到这里了。
  
玄机
  岑三娘并不是胡乱开口说出的三天时间。
  她敢肯定,李方那日带人来不过是打探下情况。就如许氏说的,李家对她可以不闻不问,但让一个小小的羽林校尉家去欺负她,李家就不肯了。事关颜面,无他。
  李方能当上豪门总管,自有过人之处。打量岑三娘半晌之后确定了她的身份,也肯定了她的身份,于是揖首,谢赏,尊重她的意见,同意三日后来接她。
  如果那日她兴奋激动的跟着回去。李家大门一关,脸放进荷包里外人瞧不见了。原本就厌恶不喜,如今再觉得她寒酸不知礼没骨气,谁知道会如何待她。
  这三天时间的设定事实上充满了玄机。
  时间能试探出彼此的态度。
  李方回去禀告之后。李老太爷如果重视,想让长安的豪门交际圈知道自己外孙女回来了,三日后来接她便不会是总管带着两个小厮。好歹也会来几个知礼的婆子丫头。再隆重点,送贵重的衣衫首饰让她打扮好了风光回府。
  没准儿她花出去的一千两银子还能赚回来。
  李家不重视呢,来个婆子,一辆青布马车就能接了她去。
  那样的话,李家大概和岑家三房一样,顾着颜面养她两年。也许,告诉岑家她落水后还活着,再把她送回去。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三天,足够李家想清楚如何对侍她。岑三娘也心里有数。
  反过来。这三天,李家必定也会在暗中窥探岑三娘主仆。如果十来年间真的从来没问过母亲和她的情况,三天不够李家去隆州打听消息。他们只能凭借对自己的观察做出一定的判断。
  大树底下好承凉。李家总管都带着人来了永平坊。裘家会怎样呢?彼时岑三娘主仆又哭又求,还硬生生赔了二百两银。此时,岑三娘当然要报仇。
  补个觉起来,岑三娘叫来百草嘱咐了一番。在院子里支了短桌,燃了炭炉,慢吞吞的煎茶。
  她虽喜欢喝散茶。可谁叫长安贵人们别扭着就喜欢手法讲究用料上承的煎茶?跟着岑老太太学了三年,摆出副高雅的姿态还是能唬人的。
  裘家捧着礼物上门来的时候,院门虚掩着。因知道院子里住着岑三娘主仆三人,来的是个管事的婆子。和岑老太太身边的田婆子一个类型,未语先笑,教训府里丫头打死打残都是笑咪咪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赔礼讨好岑三娘的任务就落在花妈妈身上了。她带了两个捧着礼盒的丫头来了。
  “三娘子在煎茶啊,茶香隔着门就闻到了,好手艺啊!”
  不得不说,裘府花妈妈的功底确实深厚,鼻子也太灵了。她说着顺手就去推院门。
  岑三娘使了个眼色,百草拎起桶,一桶水朝着院门浇了过去。
  好处
  门口响起尖叫声。
  百草猛的拉开门,看着被浇湿半幅裙子的花妈妈大惊失色:“哎呀,这不是裘府的花妈妈吗?院子地上有血迹,我家姑娘不喜。我正提水冲洗院子呢,哪知道妈妈居然正巧站在门口,这这……”
  她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转过头去看岑三娘。
  岑三娘坐在院子里,四周方圆一丈被清水洗得干干净净。她穿着白色的丝麻布襦衣,广袖长裙,腰间束着粉红的腰带,头发结成一条长辫,半点首饰也无。她一手执着尺来长的竹夹,一手轻轻挽着垂下衣袖,旁若无人的炙着茶饼。那姿态那神情,仿佛她坐的地方不是破旧的院落,而是华美的高台亭阁。
  茶香浮动,裙裾在风里轻轻飘动。一派大家风范。
  花妈妈和两个丫头看傻了眼,忘记被泼溅了一身水。
  百草转过身,静静的一福:“我家姑娘煎茶时不喜客人造访。我还要洗去院子里的血污,见谅。”
  她轻轻掩上院门。
  回头见岑三娘抬脸对她飞了个媚眼,那还有半点端庄娴静。百草赶紧用手捂住嘴,生怕笑出声来。
  院门再次被轻轻推开,百草满脸疑惑的看去,花妈妈赶紧提起裙子迈了进去,笑咪咪的轻声说道:“百草姑娘,都是我们府上的家仆太过鲁莽,特意前来赔罪。”
  她偷眼看过去,岑三娘优雅的研着茶。
  百草看了眼岑三娘,拎着水桶为难的说道:“妈妈也见着了,这可不是我要为难你。”
  花妈妈既然来了,哪有离开的道理,叫来身边两个丫头把礼物捧进了堂屋,低声吩咐道:“把院子洗了,手脚麻利些,不得挠了姑娘的心境。”
  百草正要劝阻,花妈妈已笑嘻嘻的拉了她的手坐下:“让她们忙活去。百草姑娘,先前多有得罪,都是为自家主子做事的奴婢,你就别再生妈妈的气了。”
  百草没有吭声。
  花妈妈见状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着的东西塞进了百草手里:“那几日委屈姑娘了,我家夫人特意叮嘱一定要将这个送给姑娘赔罪。”
  百草打开一看,里面是只玉镯。圆润的白玉镯,上面还有一截浅浅的红色。不算特别昂贵的玉料,却如春日桃花般美丽。她忍着笑,板起脸将玉镯塞了回去:“难不成你们裘家还想再用玉镯来诬陷于我?”
  她还了玉镯甩手就出了屋。
  两名丫头卖力的提水冲洗院子,不敢弄出声响,只能用葫芦瓢舀了水去洗。百草撇了撇嘴,袖子又被花妈妈轻轻扯了扯。
  她有些恼怒的回头。花妈妈满面带笑,不仅将那只白玉镯放进了她手里,上面还压着一只精致的荷包。手里一沉,百草就露出犹豫的神色。
  花妈妈一见有门儿,赶紧又把她拉了回去。
  几番耳语般的好话说出来,百草总算将东西收了。花妈妈长舒一口气。
  敲诈
  此时,岑三娘已冲水泡茶,端着粗陶茶盏,满脸惬意悠然。
  花妈妈就笑着扯了扯百草的袖子。
  百草心想,我折腾完了,可我家三娘子还没过足瘾呢。也不推辞,走到岑三娘身边俯身轻轻说了几句。
  岑三娘点了点头。
  百草就朝花妈妈招了招手。
  花妈妈心头一喜,快步走了过去,行了个福礼:“奴婢是裘府的内管事,姓花。前两日请百草姑娘去交针线活儿,没想到府中一名丫头摔碎了夫人的玉镯诬陷百草姑娘。那丫头已被家主发卖了。今日特遣奴婢来陪罪。除了退还姑娘的二百两银,还置办了一只玉镯给百草姑娘压惊。听说姑娘三日后要盛装回去拜见外祖,备了些衣料钗环以示心意。”
  银子还回来了,还赔送了礼物。错也不是裘家主子犯的,是丫头诬陷了百草造成的误会。这位花妈妈有耐心,也有好口才。
  岑三娘浅浅啜着茶汤,眼皮都没抬起来。
  今日裘家当着街坊邻里的面冒犯了人家,几句话就花妈妈也不恼:“哎,谁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那丫头平时看着老实,没想到却是这般狠毒,我裘家哪里出过这样的事情。夫人直接气得病了。叮嘱奴婢无论如何也要取得姑娘的谅解。只要姑娘能解了气,便是叫奴婢做什么都行!”
  岑三娘抬起了头,微微一笑:“既然是误会,令主人又遣妈妈来赔礼。三娘便不追究了。”
  花妈妈大喜:“姑娘不愧出身名门,奴婢谢过姑娘了。”
  “只是……”岑三娘一垂眸,脸上露出淡淡的愁容,“那日贵府家仆十来人打伤了我的侍卫,让他伤重昏迷。大夫说伤势沉重,怕是要休养一年半载的。远行千里才到长安,我也不好带着受伤的人回去见我外祖父,人生地不熟的,住客栈也不是办法。听说这院子是裘家的产业,我想出银将这院子买下来让他静养。请花妈妈转告你家主人,说个价吧。”
  花妈妈一口血险些喷出来,心想你那侍卫将我府上十来名家将揍得爬不起来,骨折内伤的,得花多少银子养多少日子?算起来谁吃亏啊?送还了银票,赔了一百多两银子的礼物嫌不够,还要讨要一处院子?
  就这么一怔的工夫,岑三娘便翻了脸:“百草,送客!”
  起身就进了内堂,连多一句话都不肯。
  百草满脸无奈,低声唱着红脸:“妈妈,那侍卫千里护送我家姑娘,原是要投到我家姑娘舅舅帐下效力的,有着大好前程。李家的孙小姐,还差这样的破旧院子?我家姑娘不过是想顺顺气罢了。”
  花妈妈清醒过来,人家大舅舅可是幽州大都督!府里的家仆能和一名前程远大功夫身手绝佳的侍卫比?想来孙小姐极看好这名侍卫的前程,再说永安坊这样一座院子着实也值不了多少钱。她满脸堆笑:“应该的应该的,老身这就回府禀告家主。”
  百草一看,不行,院子才洗了一半:“妈妈自去,留这两个丫头把院子清洗干净吧。这样,我家姑娘心情也好一些。”
  又不是自己提水洗地,折腾两个丫头而己,花妈妈自然不会拒绝,对两个裘府丫头嘱咐一通后离开了。
  不过傍晚时分,许氏大包小包采买回来时,裘府已叫来了知客里正,以一百两银的价格将院子卖给了岑三娘。
  第二日,因裘府二公子在长安府衙做事,很顺利的在官府上了档换了契书。
  岑三娘算是在长安城有了自己的房产。
  夜思
  拿着房契,百草神清气爽,看岑三娘的目光越发崇拜。
  许氏欲言又止。
  岑三娘笑道:“妈妈可是觉得裘府既然送还了银两还赔了礼,我便该大度一些?”
  “三娘子,你如今的身份不比往昔。府里哪里会缺这么个一进的破院子。就算去牙行正经商买,不过就三五百两银子。犯得着花一百两银子逼着裘家卖给你?本来占了理,倒叫人说小气了。”许氏说道。
  不等岑三娘开口,百草抢先说道:“三娘子哪里逼着他们贱卖了?不过说想买下来,裘家心虚理亏,自愿卖一百两银子。转手就能赚几百两,有何不可?再说,我差点就被裘家老不死的东西给纳了小,空青少爷还不知道怎样呢,三娘子只赚了几百两银子就放过他们,我还嫌少呢。”
  许氏教训不得岑三娘,板了脸斥百草:“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救你!给三娘子惹出这么些麻烦事来,回了李家,叫老太爷怎么看三娘子?继太夫人又落得讥讽三娘子的话柄,你还逞强嘴碎?”
  百草被骂得眼里浮起了泪,委屈的扭头跑了出去:“我才没有勾引那老色鬼!”
  “好啦!”岑三娘淡淡说道,“我也不是瞧得上这几百两银子,不过做出来让外祖父瞧瞧,李家的人不是好欺负的罢了。”
  许氏听了脸上浮起了笑容:“三娘子心里有数就行。奴婢担心……”
  岑三娘站起身打断了她:“若不让裘家付出一点代价,李家的颜面往哪儿搁?事是我的丫头惹出来的,自然我得处理好。如果还让外祖父插手,未进府便惹来麻烦,阖府上下怕是更不喜欢我。这代价又不易过高,半卖半送一座破旧院子正好合适。妈妈不用担心。后日外祖家就来人了,妈妈手巧,抓紧时间将衣衫不合身的地方改了罢。”
  “三娘子说的有理。”许氏果然转移了注意力,瞧着买回来的衣裙爱惜的说道:“三娘子放心吧,一天工夫就改出来了。”
  岑三娘出了屋,轻轻叹了口气。
  回李府是许氏压在心里多年的梦吧?还没回去,她已经开始用记忆中高门大户的规则来要求她了。
  岑三娘不难想象,回去之后,为了让李府上下看得起自己,许氏还会列出多少规矩来改造她。
  她知道,许氏一门心思为她着想为她好,只不过忘了主仆的名份,忘了问她的喜恶。在她付了二百两银平息了事件的瞬间,许氏害怕失去这个机会,再也回不了李家。她不顾一切的嚷出了自己的身份。
  岑三娘想起三年前那个极冷的冬天,醒来后看到许氏温柔关切的目光。她摇了摇脑袋,不想再让回忆与今日重叠。
  她可以理解,可以原谅,却不能再放纵许氏去掌控她的人生。
  选择
  夜空蓝的深遂,一弯月牙儿像枚勾子嵌在上面,银光闪烁。
  一夜过去,再等一天,李家就会来人。
  她留出的三天时间,不仅是对李家的试探,也不仅是要从裘家找回公道,还是为了等空青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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