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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莲理枝-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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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枚箭如流星过天,声音擦着空气,传来刺耳的声响,十五浑身一震,看着远处带着月光将角丽姬引开的流水,耳边响她的声音,“你甘心吗?”

  她甘心吗?

  她当然不甘心!

  角丽姬带着人追流水飞奔而去,等同于留给给十五制造了一个求生的机会,她看了一眼小腹,爬起来,猫着腰往上爬,打算躲入林子里。

  可是,银针上的毒素和柳家鞭子上的一模一样,刚开始是受伤的地方有些麻木,随后,全身都会出现麻痹,大脑也跟着眩晕。

  连续几天的阴雨,让地上非常湿滑,十五脚下一个踉跄,若非抓住那满是锯齿的草,定会滚入闽江。鲜血从手指缝里溢出,然而,她感觉不到痛,只是更加小心翼翼的撑着破败不堪的身体,往前爬行。

  因为不甘!所以要活着!

  角丽姬的人虽然离开,但是十五知道,还有一个人,仍然站在高处,正俯瞰着这一切。

  “呵……十五,你那调虎离山之计只骗得过角丽姬!”

  偌大的江风中,传来了一个那个戏谑熟悉的声音。

  是了,这声音,果然是风尽!

  若非风尽,那角丽姬怎么会知道她渡过漠河,来到了大雍!

  不过,她既然在高处这么大声喊,那说明,她只知道十五藏匿在长草中,却不敢肯定她到底在何处。

  十五恍若未闻,弯着腰,悄然继续前进,豆大的汗水沿着额头滚落下来。

  风尽站在高处,只看到下方绵延的长草,潮湿的风中,没有一丝动静,也找不到那个人的身影。

  角丽姬对十五恨之入骨,杀她之心太过迫切,所以看到那月光才会上了流水的当,将其当成十五。可是,角丽姬蠢,却不代表人人都如此。风尽对十五和流水太了解了。十五的性格,从来不会这么冒失!

  “呵呵……”她勾起一声冷笑,旋即从袖子里拿出一支短小的苗笛,放在唇边吹响。

  那声音,如魔音一样传来,十五双腿一下跪在地上,将头抵在地面上,强忍着那脑颅要被人生生撕裂的痛苦。

  “引蛊笛!”十五喉咙颤抖!

  风尽要催醒她脑子里的沉睡的蛊虫!

  是啊,风尽要对付她,方法太多了!

  尚秋水会引蛊曲,风尽既能得到属于蓝禾的蔓蛇种子,这引蛊曲子,自然也会!

  引蛊曲越来越急促,那条沉睡的蛊虫豁然惊醒,疯狂的在十五脑子里搅动,撞击。

  风尽勾唇,曲调猛地又是抬高,带着几分尖锐和杀气,顿时,幽暗的草丛里,有一个人再也坚持不住,痛苦的翻滚着。

  发现了十五的踪影,风尽并没有马上吹起那绝杀,而是放慢了调子,踩着长草缓缓走到了十五身边。

  曲子虽然缓慢最后又停了下来,但是那脑子里的蛊虫却并没有因为曲调停而沉睡,依然躁动的在脑颅游行,地上的十五头狠狠的抵着泥土里的石头而,双手仍旧护住自己的小腹。

  风尽蹲下身子,静静地看着十五。

  十五抬头,眼角两道血丝滑过那清秀的脸庞,冷冷地盯着风尽。

  至死至终,十五仍旧没有发出一声疼痛的呻吟。

  “你不问我为什么?”风尽对上十五那冷锐的目光,开口。

  十五冷冷一笑,没有作答。

  风尽眼神闪烁,却有一份凄凉,“我不会让任何威胁到莲绛的危险存在。”

  十五唇角一动,笑容变得几分轻蔑和讥嘲,“你的存在,才是对他最大的威胁!”

  风尽一怔!

  “莲绛当你为亲人,虽对你苛责,却到底为你好。而你,做了什么,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你说爱一个人就要放手,那你爱莲绛,怎么不放手?”

  “我爱他,但是我能保护他!而你呢!你只给他痛苦!我们根本不一样!”

  风尽面部扭曲,厉声反驳。

  “若莲绛知道你将他孩子杀死于腹中,他会不会比现在更痛苦?”

  风尽扭曲的脸浮起一丝不明的笑,“他什么都忘记了!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有孩子。”

  一道白光从下方传来,十五和风尽同时扭头,看着一个黑色的影子飘然落入闽江之后,瞬间被红色的江水吞噬,而夜雨中,角丽姬手握着月光朝这边飞奔回来。

  十五黯然地看着那江水,想起了流水说:我不甘!

  “把凝雪珠拿来!”

  风尽的声音变得急切!

  十五回头看着她,“你也要凝雪珠?”

  风尽拿起那笛子又一次吹奏起来,声音陡然拔高,十五一个哆嗦,而角丽姬身形飞掠而来,红色的眼瞳里燃烧着熊熊怒火。

  “竟然敢玩哀家?”

  看着地上痛苦翻滚的十五,角丽姬再度恼羞成怒,拿着剑就刺向十五的心脏。

  “你不要凝雪珠了?”十五痛苦的挤出一个声音。

  角丽姬扣住剑,逼着收回了杀势,盯着地上的颤抖的十五,“拿出来!”

  十五看了一眼风尽,角丽姬扭头,“住手!”

  风尽一愣,似有几分不悦地看了一眼角丽姬,却逼不得已的停下了吹奏蛊笛子,冷声提醒,“你要小心这女人,她比谁都会使诈。”

  “哀家知道!”

  角丽姬看着摇摇晃晃站起来的十五,“凝雪珠呢?”

  十五从脖子里取出那个红色的珠子,然后后退到了悬崖边,将手一伸似要丢下去,那角丽姬脸色苍白。

  “要拿,有一个条件!”十五冷笑。

  “你说。”角丽姬有些焦急地看着十五的动作。

  十五目光一沉,看了一眼风尽,“杀了她!”

  风尽和角丽姬同时一愣,十五见角丽姬迟疑,手指一松,那链子往下一滑!

  “等等……”角丽姬大喊,风尽面色惨白,万万没想到十五会用这一招。

  她赶紧上前一步,附耳对角丽姬说了几句。

  角丽姬先是惊讶,旋紧震惊地盯着十五,最后目光落在了十五小腹上。

  “你没有资格和哀家谈条件。”角丽姬挑眉,“要不你乖乖交出去凝雪珠,要不,你带着凝雪珠跳入闽江。但是,为了你的孩子,你舍不得吧?”

  十五目光转向风尽,黑瞳里翻滚着风尽无法看懂的神色。

  “好。但是,你让风尽来拿。”说着,将手拿着凝血珠的手递给风尽。

  “你去!”

  角丽姬不耐烦地看着风尽。

  风尽眉心一蹙,警惕地盯着十五,然后小心翼翼的靠近十五,伸出了右手,左手却暗自摸出几枚剧毒的银针。

  手放在十五手心的瞬间,十五反手握住了风尽的左手,拉着他纵身跃向脚下的闽江。

  “拉住我!”

  两人落下,风尽大喊,角丽姬反应非常快,一下扑了过去,抓着了风尽的双脚。

  十五在最下方,而风尽被倒挂在悬崖边上,天一直在下雨,长草湿滑,风尽的身子一点点的对着十五下沉。

  风雨中的闽江似发出狰狞怒吼之声,掀起的浪花撞击在石岩峭壁上,像血盆大口要将几个人吞噬。

  “把珠子递上来!”角丽姬大喊。

  风尽右手被十五紧紧拽住,她悄然伸出左手将凝雪珠拿住,同时,打算掰开十五的手指,让她掉下山崖。

  十五仰头看着风尽,突然低声笑了起来,“圣手南宫,鬼手风尽。如果没有了手,那你还是不是成了鬼风尽呢?”

  她声音阴寒,听得风尽头皮发麻而就在这时,风尽突然发现,十五抬起了另一只手。

  那一只手里,竟然藏着一把雪亮的匕首。

  风尽瞪大了双眼,惊骇地盯着十五,而对方尽全力最后一挥!

  风尽只觉得右手腕一阵剧痛,然后整个人突然轻飘了起来,而下方的女子,紧紧握着他被斩断血淋淋的手,带着高深莫测的笑落入了翻滚的江水中!

  大燕三年,大洲乱!

  先是睿亲王起兵谋反,以漠河为界,建立了大雍,随后的大泱宫变,几位王爷连续逼宫,老皇帝吐血而亡,尸体一个月后才被发现。最远处的慕氏,边戍将士反戈叛乱。

  半年之后,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占据大洲天下近五分之一二,版图最为宽阔的大泱彻底覆灭,而将这个尽千年大国位于一旦的来自回楼外域的一直军队。

  这支军队的名字为:斩夜!

  据说这支军队,从来不出现在白日,如幽灵恶魔只出现在夜间,他们一路东征而来,所向披靡,仅仅用了半年时间就攻入了大泱帝都,推翻了这个有着近千年历史的国家。

  大冥王朝建立!大洲乱第二年末,慕氏灭,其版图被收纳入大冥王朝,第三年中,大冥斩夜军队占领了南燕山极漠河一带。

  挣扎残喘的燕氏末朝投诚大冥王朝,大洲,只剩下了一个版图不到大冥四分之一是大雍,其皇帝,秋夜一澈!

  大冥王朝的开国皇帝,也就是带着那支斩夜军队一路东征的皇帝,有着许多让人匪夷所思的传言。

  传言,他同他的军队一样,只出现在夜里,被称为夜帝!

  传言,他喜欢喜欢黑色,那新建的皇宫,巍峨高大,去用沉沙黑石所建,犹如一座从地狱冒出的冥王宫殿。

  传言,他喜欢至高无上,那一座黑色的冥王宫坐落在整个大洲最高的赤霞山上,居与云端,链接天地,远远望去,如一座黑色的天宫!

  传言,这位神秘的夜帝,哪怕出现在夜里,都会戴着一张面具。

  有人说,那面具下藏着一张风华绝代的容颜,一笑倾城,二笑倾国,三笑天地失色。

  有人说,那面具下藏着一个长相狰狞恐怖的怪物,他吸食人血,他吞噬人肉!

  但,无论他倾国倾城,还是丑陋无比,所有人闻‘夜帝’生畏,因为他是一个彻底的魔鬼!

  据说,他攻入大泱帝都的那一日,将几年前曾造反失败的大泱七皇子做成一面旗杆挂在了皇城上,每日将其凌迟四十九刀,让其求生不能,却又求死不得!

  据说,他将一个女人挖眼切鼻割舌,做成了人彘,放在罐子里,因为这女人得罪了夜帝最宠爱的一位妃子。

  据说,这名妃子美貌无双,眼角有滴泪痣,一颦一笑,皆绝色,成为艳妃。

  据说,艳妃育有一子,那子患有非常严重的心疾,需要人心做药引,据说,那冥王宫,每日都会消失一个人。

  据说,赤霞河水中,偶尔会发现一两具尸体,这些尸体,几乎都是漂亮的女子,但是她们没有手。

  据说,三年间,关于夜帝的一切,传遍了整个大洲。但是,一切都是传言,没有得到过证实。

第119章 何以归来(1)

  广漠冰川,如一面银白色的镜子,狂风大作,刮过冰原时,仿如皇陵中那些恶灵发出的阵阵哭嚎声,尖锐而刺耳。

  此处是昆仑高地的顶端,能俯瞰整个茫茫昆仑,一片灰白。

  昆仑高地有一座黑色阴沉的冰湖,湖面结冰,可趴在上面却能看到下面暗涌的黑色河流,据说,此河流的尽头则是那地狱忘川之河。

  南疆的圣湖,西岐的光明圣殿,昆仑高地皇陵下的黑色冰湖,像三条巨链一样将整个大洲天下稳固于天地之中,相辅相连!

  黑色冰湖风雪从不停歇片刻,而就在这个茫茫风雪之中,出现了两个人。

  一个人穿着黑色的袍子,手拄龙骨拐杖,身形有点佝偻地蹒跚而来。而他的身边,跟着一个穿着狐裘披风的人,那人身形稍微娇小,走路一瘸一拐,看起来是一个女子。

  女子亦微微弯着腰,用力地扯着身上的披风,极其小心地护住怀里的东西。

  风雪刮向他们,可是在他们身体三尺外的地方,却都停了下来,像是被一张无形的结界挡住。

  待两人艰难地走到了湖边之后,女子取下了头顶的风帽,露出一张清秀的容颜,只是,她的右眼珠颜色怪异,混沌没有光芒,似乎是一个假眼球。

  披风下面突然动了动,旋即,一个卷发幼儿从披风中冒出头来。

  小巧下巴,嫣红的小嘴儿,漂亮的瑶鼻,一只眼被蒙了绷带,另外一只眼乌黑圆溜,似黑色的宝石聚着让人惊叹的光华,眨动的睫毛如活跃的蝴蝶。

  这孩子不过两岁的样子,可眼眸里却已有一份常人所没有的灵动妖气。

  他伸出胖乎乎的手,从女子怀里挣脱下来。

  这孩子穿着银色绣兽小夹袄,脚蹬小鹿靴,背上背着一个有些破旧的布娃娃。

  他站在湖水的边缘,看着冰湖中心,就那样一脚踩了下去。

  他身子小小的,走路都非常不稳,一摇一晃,但是小东西却非常坚定地走向了湖心。

  旁边的一对男女面上没有丝毫惊讶之色,似乎已经见惯了这种情景。

  到了湖心时,小东西停了下来,漂亮的眼睛凝视着冰层,然后展开手臂,趴在冰上,像是在拥抱什么。

  他将漂亮得有些妖冶的脸贴着冰,用糯糯的声音问:“娘,你冷不冷啊?”

  那厚厚的冰层之下,涌动的黑水之中,竟然漂浮着一个发丝如雪的女子。

  她一头银色的发,犹如水藻般在水中拂动,交织着她一身白色的纱衣,映着那寸寸雪颜,如古神话中深睡的雪女。

  她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光洁的额头下,却不是三年前那张清秀而生涩的容颜,而是一张白色淡眉,雪色睫毛,眼角微微上挑的美丽脸庞。

  红唇轻抿,似那蔷薇展开瞬间被时光接住的芳华刹那,是一种风华绝代的妖艳!

  湖边的青衣女子慢慢走了过来,蹲在小东西旁边,亦凝视着冰湖下那张脸。

  这张脸,不是三年前那张。

  是十三年前,她还是长安小乞丐时看到的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唯一不同的是,那一头乌黑的青丝已然变成了银白,那浓丽黛眉和睫毛已经蒙着沧海桑田的白霜。

  两年前她被沉入这阴邪的湖水中时,黑色的水里竟然涌出许多恶灵,将那本不属于她的脸啃食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了白骨。

  一年后,或许是造物弄人,又似乎有一种强大的执念蕴藏在她体内,那白骨森森的脸竟然慢慢长出了新肉。

  但是,她无法醒过来。

  因为,生下孩子那一刻,她的生命已经彻底衰竭,甚至,她连孩子的哭啼声都没有听到。

  “娘,你看,阿初带多多来看你了。”小东西将背上的布娃娃放在旁边,对着湖水中的女子轻声道。

  “咳咳……”刚说完,孩子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青衣女子一听,忙将孩子抱在怀里。

  而怀里的孩子原本粉嫩的脸一阵灰白,看起来十分的虚弱,却要挣脱女子的怀抱,踩到冰上。

  “阿初,姑姑带你回去吃药。”青衣女子起身将孩子抱住。

  孩子却哇的一声哭闹起来,“我还没有给娘讲故事……咳咳……”他一边哭一边咳嗽,到最后,肺部传来沉闷的声音。

  青衣女子顿时变色,亦不顾他吵闹强行将他抱走。

  旁边拄着拐杖的男子,则慢慢走近湖中心,然后坐了下来,凝视着湖水下面那张脸。

  这张脸,和二十多年前记忆中那张脸,有七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这张脸虽然沉睡,却多了一分丽色。

  “十五……”男子垂下头,“你睡了三年了,是不是该醒了?”

  是的,三年了!

  从闽江将她救起时,她就陷入了沉睡。

  她心里清楚,孩子在吞噬她,而她挣扎地活着,就相当于在和孩子争抢生命。

  于是,她选择了沉睡……

  “你看,阿初都会走路了。”他低头,声音却难掩悲伤,“但是……你听到了吗?阿初病了!”

  孩子在她腹中两月时就已中毒,他发现时,那毒素早进入了孩子身体,伴着孩子出生深入骨髓,难以排出来。

  孩子越大,身体将会越虚弱。

  “我想带孩子去北冥,但是,他有一半大洲的血统,我怕他身体太虚弱,无法承受北冥结界的罡气。”他叹了一口气,声音格外的沧桑,“两年前,孩子出生时,我回了北冥……”他顿了一下,声音里有无尽的悲伤,“战鬼一族彻底统治了北冥,角丽姬登基为女皇,原皇室彻底消亡。”

  他再次久久沉默,似乎难以从那种悲痛中醒过来。许久,他才叹声,“但是我没有在她那儿找到凝雪珠。十五,阿初需要凝雪珠,你将凝雪珠放哪儿了?”

  风雪中,青衣女子大步离开,可依然能听到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因为此处阴邪气太重,他们三月才敢来看一次湖水中沉睡的女子,因此就这样离开,孩子哭得格外的伤心。

  一滴晶莹的液体从水中女子眼角滑过,掩在了三千如雪发丝中。

  月夕趴在冰上,一怔,“我就知道,你能听到,你能听到便好……”他笑了笑,凝视着十五的脸,许久,“我让你醒来,但是,你要答应我几件事情。”

  阿初抱着布娃娃坐在床头,哭得依然厉害,漂亮的眼睛如今哭成了桃子,刚刚喂下的药,也让他吐了出来,嚷着要回雪山山顶。

  “姑姑,娘……一个人,她会害怕的。”孩子伤心地说道,声音却带着病态的破碎。

  “等阿初养好了病,我们就住在山顶上,这样,阿初就能天天看到娘了。”流水声音有些哽咽,又拿起药,重新喂阿初。

  正在哇哇大哭的阿初突然静了下来,大眼睛眨了眨,竟一把推开了流水,跳下床打开门就朝外面跑了出去。

  “阿初!”流水忙起身,一瘸一拐地跑出去。那小东西跑得非常快,也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

  她的脚现在不方便,竟然有些追不上阿初。

  到了院子门口,流水突然发现风雪中有一个身影朝这边走来。

  那人浑身雪白,雪一样飞舞的发丝,雪一样冷艳的容颜,雪一样撩起的衣衫。

  那人走得格外的沉重,好像脚下灌了千斤重,流水这才发现她怀里抱着一个人。

  黑色的袍子,灰色的龙骨拐杖。

  最后,她停在一处,将那人放在地上,双膝凝重地跪下。

  阿初跌跌撞撞地跑过去,然后凝望着那全身雪白的人,一下扑了过去。

  流水飞快地跑过去,看到地上那个人,双腿一软,同样跪了下去。

  地上的月夕,容颜枯槁,清美的容颜如今布满了皱纹,头发亦花白,好似一夜之间,竟然老了三十岁。

  他抬起手,摸向十五的脸,眼底有一份难言的温柔,“你一定要回去啊……”

  十五一手抱着阿初,一手握着月夕的手,跪在他身前,郑重点头,“拿到凝雪珠后,我们一定会回去的!但是,你要活着,看着这一切。”

  “对不起……”月夕温柔的眼神里有一丝愧疚,“要让你承担这种责任。”

  “这或许,我的‘生命’生来如此,就该受此使命!”

  昆仑的风雪中,一个全身结着冰棱的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幼儿,冷冷地俯瞰着大洲天下。

  她的身后,巍峨的昆仑山上,站着一身雪白,眉心红色的鬼狼。一辆黑色雕花马车从冰原出发,白发如雪的女子坐在马车里,她睫毛亦呈浅白色,衬着她的冰肌,看起来整个人都像由凝雪所雕刻而成。

  她怀里蜷缩着一个幼儿,黑色的卷发,漂亮的眉眼,小东西靠在女子怀里,胖乎乎的手还抓着女子的一缕青丝。那样子,说不出的娇憨。

  十五低头看着怀里的阿初,小家伙的眉眼,除了那眼瞳,几乎和莲绛长得一模一样。

  “其实,你们每次来我都知道。”十五低头,亲吻着孩子眉心,“能听到阿初在哭,能听到他第一次喊娘,但是,我就是醒不来。”

  两年的时间里,她虽然看不到,但是她能听到莲初的成长。

  孩子第一次在冰湖上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孩子第一次落地,在冰湖上爬行。

  孩子第一次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路。

  孩子第一次用软糯的声音喊:娘!

  甚至到后面,隔着那冰湖,她都能听到他们远远的步履声。

  孩子每次都会问:为什么娘睡在冰下面?

  孩子每次都会说:娘,我抱你就不冷了。

  月夕说,孩子出生在九月初一,因此取了名字为莲初,小名为多多。

  孩子很喜欢那个布娃娃,于是主动给那布娃娃取名为多多。

  孩子,从生下来,就很寂寞。

  流水鼻子酸涩,道:“阿初一直都好听话。”

  “你的脚怎样了?”十五抬起头,看着流水。现在的她比起三年前,已经成熟了许多。

  “掉入闽江时,摔的,因为坏死太久,没有锯掉已经是万幸了。”

  “是啊,活着已经是万幸了。”

  十五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冰原。三年前的一幕幕仿佛就在昨天,甚至依然能感觉到风尽那枚银针刺入腹部中,毒素蔓延时的恐惧。

  手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阿初,十五眼底掠过一抹寒光。怀里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母亲周身散发的杀气,不由得睁开了漂亮的眼睛。

  “怎么了阿初?”十五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小家伙感觉到了车在晃动,当下高兴地趴在十五肩头,看着窗外,然后嘟着粉嫩的小嘴儿看着十五,“娘,我们是去找爹爹吗?”

  十五一怔。

  阿初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姑姑说娘醒了之后,就会带我去找爹爹。”

  他虽然蒙着一只眼睛,但是,眉眼中却自然流露出一份妖冶之色。这份姿采恰是遗传自莲绛,漂亮得夺目,让人无法拒绝。

  “好!”十五笑了笑。

  小家伙忙抱着手里的布娃娃,开心地道:“多多,我们去找爹爹咯。”

  “夫人,龙门到了。”

  十五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发现已经天黑了,“稍微休息一下,明日再起程吧。”

  她起身将阿初抱起来。孩子挣扎了一下,从十五怀里下来。

  十五愣愣地看着孩子。

  小东西眨着眉眼,“娘抱了我一天,一定累了。阿初能走路的。”

  “娘不累。”

  阿初却先一步跳下马车。

  旁边的护卫忙上前,“公子小心。”

  阿初却不理,而是高高举起肉乎乎的手,要去牵十五,俨然一个小男子汉。

  阿初记得,印象中第一次看到娘时,是那个被封在水里的白发飘飘的女子。

  阿初问:为什么娘要在水里?

  姑姑说:因为娘生阿初时很辛苦,很累,然后睡着了。

  阿初问:娘为什么一直都不醒呢?

  姑姑说:等阿初长大了,能保护娘了,娘就醒了。

  那个时候的小莲初就日日盼着自己长大。

  所以,第一次看到娘一身风雪赤足走来时,小阿初就觉得自己长大了,能保护自己的娘了。

  虽然,漂亮的小东西很喜欢娘的怀抱,但是,他平日抱着多多都会累,那娘抱着自己应该会更累。

  想到这里,小东西紧紧地握着十五的手指,然后仰起头,抱着多多,领着十五,大步流星地往客栈里走去。

  “公子,前面是门槛。”

  前方的侍卫,看着那高高的门槛,也生怕莲初会绊倒,个个都紧张兮兮地盯着莲初。

  莲初却格外的聪明,知道自己跨不过,就先踩在那门槛上,又小心翼翼地跳下去。安稳落地之后,还不忘回头,担忧地看着十五,也怕自己的娘像自己一样跨不过,还嘟着嘴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安慰十五,“娘不要怕,阿初牵着你的。”

  十五看着小莲初,又感觉到他肉乎乎的手里传来那软香的温暖,不由想起了几年前长安城内,也有人这么拉着她奔跑在人群中。

  对方的手,也是这般温暖。

  “有阿初在,娘不怕呢。”十五笑道。

  小莲初自豪地抬起漂亮的脸蛋儿。

  到了客栈,十五这才发现,客栈里聚集了许多商人,他们满身尘沙,一身风霜,可疲惫的脸上却光彩焕发。

  这些商客,都是要赶往大冥皇都,赤霞城。

  她入客栈时,穿着白色的大斗篷,加上外面尘沙,他们都戴着面纱,因此进来时,一大群人都盯着那样子漂亮的小莲初,个个抽气赞叹这孩子长得太美,只可惜,这么漂亮的孩子,却有一个眼睛是瞎的。

  又见十五一行衣着不凡,皆了然地闭上了嘴,不敢议论小莲初。

  护卫领着几人上了二楼,选了一个楼梯处的位置坐了下来。

  客栈里的人,几乎都是大冥子民,如今谈论的则是每三个月一批秀女送入大冥宫的事。

  “据说那大冥宫艳妃所住的长生殿,以金砖铺地呢。”

  “怎么会?”另外一个人反驳道,“都说那夜帝只喜欢黑色,整个大冥宫全是用沉沙石所做。”

  “切!”另一人嗤之以鼻,“你不知道那夜帝极其宠爱艳妃吗?据说那艳妃长得非常美艳,一笑……那什么词……”

  “倾城?”

  “哎。”那人拍了拍手,道,“就是!一笑倾城。那样的美人儿,若真要金砖铺底,夜帝怎么会不给?”

  “既是这么宠爱,那为何三月要选秀一次?”

  “我看不是什么选妃。”另外一个人插话,“你说每三月就选一百人,那大冥宫得多大啊。”说着,那人将声音压了压,“那大冥宫每天抬出来的死人可比活人多。”

  “据说,有被挖心的,有被断手的,还有被剥皮的,什么都有。”

  十五听了半日,并没有听出多余的信息来。

  这些内容,和流水向她报告的并无多大差别。

  大冥宫太过神秘,神秘到他们的人,至今无法进入宫中一探那艳妃和夜帝的虚实。

第120章 何以归来(2)

  深夜里,小莲初突然发了高烧,白净的小脸绯红,周身亦是滚烫,他似乎习惯了自己的这种病痛,看到十五红了眼眶,还伸出手拉住十五的衣襟道:“娘亲,阿初不疼。我抱着多多睡一会儿就好了。”

  莲初在她腹中两月时就中了剧毒,再加上他体质特殊,若是一般幼儿,早死于腹中。

  他依然活着,只是,随着长大,毒发作得越来越勤。

  七日一次高烧,周身像火一样滚烫。再七日之后,周身又会冰凉,唇色发白,心脏都会由此而冻得停止。

  小莲初抱着多多侧身睡了过去,可一头漂亮的卷发却被汗水打湿,小衣服十五也替他换了一件又一件。

  直到天亮,小莲初脸上才恢复了正常,可看起来却相当的虚弱。

  十五这才彻底明白,为何月夕用这样极端的方式逼着她苏醒,让她去找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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