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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后-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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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到了,便自动从庄子上抬到吴家去。”
  他不会再出面了。
  苏护没证据,可心底的一点猜疑,让他一点都不想再看到从前疼爱了许多年的大女儿。
  苏令娴若这般出嫁,摆明了苏府不再会为其所靠,没了娘家依靠的女儿,嫁到夫家,除非丈夫爱惜,不然只有受磋磨的份——可苏令娴当初的那惊天一睡,早就将未来公婆的好感给断得一干二净了。
  苏令娴哈地笑了一声:“二妹妹,你当真狠。”
  苏令蛮抿了抿唇,目光复杂,她选择在今日做尽这一切,临了却也并不感觉如何快意,只当是必须要做的一桩任务完成一般。
  “阿覃,连你也不帮帮姐姐?”
  苏令娴看向苏覃,却在对上那双了然的眸子时,狼狈地移开眼睛,心道:
  完了。
  她以为的凤翔九天,人上之人,果然是一场人间幻梦。莫说是种田,还是宅斗,她都输给了一开始以为不起眼的二妹妹。
  可若当真如此,为何她还要来这世上走一遭?
  苏令娴被管家压着带了出去,一马车送去了城外的小别庄待嫁,苏覃再站不住,伸手告辞出门,颓丧而削瘦的身影,让他此时看上去如一只零零的孤雁,萧瑟而孤独。
  苏令蛮知道,自己做的不那么地道,甚至连声都没支一声,便将府内黏糊好的脸皮全都撕破了:
  而今回这个弟弟,心果然还是伤了。
  ——纵然手段再如何冷硬,血到底还是热的,心也到底还软的。
  丽姨娘、大姐姐之事,如锋锐长刀,而阿爹懦弱又自私的表现,恐怕是将这长刀又往里插了插。
  苏令蛮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心道自己早前不曾得过多少关爱,当时的失望与痛苦便已几乎灭顶;与己相比,阿覃恐怕要伤的更深。
  可即便如此,该挑明的,还是要挑明。
  苏令蛮握紧了拳头,坚持地想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她没错。
  苏护见人都跑了,也偷偷提脚要走,却被苏令蛮一语叫了回来:“阿爹,还有一事。”
  吴氏款款起身,将早便签好了名姓的和离书递给苏护:“老爷,签字。”


第84章 一纸别离
  翠缕大气都不敢喘; 与郑妈妈小八站到一旁; 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不过一会,事情便已经发展到如此不可挽回的地步,房间内的气氛凝重得仿佛结了厚厚一层冰。
  苏护怔怔然看着吴氏:“你当真要与我和离?”
  吴氏将耳后的鬓发胡乱一卡; 眼睛弯了弯; 笑容温婉; 态度却是极为坚决:“与老爷成亲十多载,唯独此刻,妾身才感觉到真正的轻松。”
  她少时满怀憧憬嫁入苏府,也曾期望夫妻琴瑟和鸣; 鹣鲽情深; 到后来也不敢盼了; 只期待着能安安稳稳地过了这后半辈子。可惜……
  到底天不从人愿。
  她就是没这个命。
  为了这虚无缥缈的夫妻情谊; 她已然错过许多; 数次委屈了自己的阿蛮,此时只想带着女儿远离这糟心的一家; 好好弥补。
  苏护颤巍巍地伸手接过和离书; 垂目看去,这才发觉吴氏也写得一手娟秀的簪花小楷,不比大女儿差。
  “你……”
  他脑子里乱糟糟一片,有点发懵; 一时想不起该说什么,只得卡在了半途。脑子里回忆起的,竟然不是往后生活落魄; 反是十多年前揭下盖头那一瞬间吴氏面上那双透亮灵动的眼睛。
  苏护这才发觉,他……有点舍不得。
  他们也曾有过一段如胶似漆的时光,对这温柔娴静的小娇妻,他也曾欢喜过。
  可世上有千娇百媚,吴氏这朵小花既不会邀宠,又不会献媚,太过寡淡无趣,渐渐便被他抛到了脑后,憎之欲其死,甚至最后连出身,也成了被诟病之处。
  苏护捧着着纸,临到中年,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当真要和离?”
  吴氏坦然看着苏护,发觉他那双深褶子的大双皮下,终于清晰无比地映出了自己的影子,纵这人荒唐无度、留恋花丛,可当真长了副好皮囊,这般直直凝视,竟仿佛有了别样的深情,单纯得让人忍不住想要相信和沉溺。
  可惜她此时已心如止水,荡漾不起来了。
  吴氏惨然一笑:“老爷,签字吧。”
  苏护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袖手取了郑妈妈捧着的狼嚎,挥笔而就,“苏护”两字便落在了和离书上。
  吴阑儿、苏护一左一右,排列得整整齐齐,团团圆圆。
  和离书初成。
  只待拿着这去官府报备,两人便真真正正彻彻底底地没关系了。
  吴氏面上似憾似喜,执着一纸郑重地福了福身:“老爷,保重。”
  青灰色裙摆如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苏护默默地看了一眼,胸口空荡荡一片,有股隐痛泛上来,可他糊涂了一辈子,又岂会在短短时间内明白过来?只隐隐约约地明白:往后的日子,大约是不同了。
  从携着柳媚儿怀胎之喜,到绝育药,到丽姨娘和大女儿之事,苏护早已说不清自己是等何滋味,只有气无力地挥挥手,话也未说一句,便袖着手蹒跚向外而去。
  郑妈妈看着,叹了口气,暗想:作孽噢。
  吴氏长呼了口气放松下来,见苏令蛮懒洋洋地看着自己,才邀功似的弯了弯嘴角:“阿蛮,阿娘刚刚表现得如何?”
  苏令蛮点点头,“阿娘今日是这个。”
  她竖了竖大拇指,吴氏这才笑开来,笑里隐隐有了快活之意。
  “不过……还有一事,”苏令蛮抿了抿唇,为难地道:“阿娘,阿蛮不能离开苏府。”
  “为什么?”吴氏惊诧地瞪大双眼,一脸急惶地抓住了苏令蛮的袖子道:“可是,可是阿蛮恼了阿娘?阿娘糊涂,阿娘不是故意的……阿娘只是钻了牛角尖一时想不开,以后不——”
  “不,不是这个原因。”苏令蛮打断道,双唇因用力微微发红,透出一股血色,她伸手扶了吴氏在塌上坐好,半蹲下身直视着她,安抚道:
  “阿娘,你别急,此事说来话长。”
  吴氏从前生活得过分单纯,不曾留意过那些不同寻常,心中虽奇怪阿蛮不肯与她走,可她向来有个好处,那便是善听人言,从不强人所难。
  她心中明白,自己这个女儿从来不会无的放矢,干脆也安静下来,不再言语,只默默地用那一双温柔的眼睛看着苏令蛮。
  “阿蛮,你说罢。”
  苏令蛮转头朝后瞥了一眼,郑妈妈知几,哪还不明白二娘子这是有话不便与她们听?
  干脆直接拉了翠缕出门,小八紧随其后,房内唯留一个绿萝守着两人。
  “阿娘还记得我解了这胖症之事?”
  苏令蛮俯身取了两盅茶过来,一杯给了阿娘,人直接坐到了榻旁的八仙座上。
  “自然记得。”
  吴氏无声地看着女儿,芙蓉面秋水眸,女儿日复一日地光彩照人,近两个月来几乎是脱胎换骨,她哪能不记得?
  苏令蛮牵了牵嘴角,干脆按前后顺序捋清了,按照时间顺序将事情娓娓道来。
  说到中毒之时,吴氏明显一震,面色发白,可她按捺住没问,听到近日接二连三的阴谋,纵她那脑袋瓜子不常用,可也渐渐明白过来苏令蛮为何不肯与她走,执意要留在苏府——
  幕后之人绝非她一个和离的妇人能管得,若阿蛮当真随了自己,两人必定是蚍蜉撼树。
  苏令蛮也在注意自己这个素来柔弱的阿娘,却惊诧地发觉,阿娘一反常态地没有流下那些个麻烦又无用的眼泪,除了发红的眼眶,竟是毫无异色。
  “阿娘……?”
  苏令蛮放下茶盅,示意自己讲完了。
  吴氏怔然回神,心里是翻江倒海,苦一程,又恨一程,只觉得过去的自己是十足的混账。
  她从前隐约知道,自己这个阿娘是不大够格的。
  可也不曾想过,竟然是如此混账。
  在她还沉浸在那懦弱而无用的感情里时,自己这唯一的女儿竟独自一人遭受了这些,险些便没了,登时后怕不已,一把抱了苏令蛮在怀拍了拍:“阿蛮,是阿娘不好,阿娘大错特错。”
  春日的暖风透过小窗轻轻拂过屏风,纱幔,落到人身上,像偷偷钻进了心里去似的,暖得让人忍不住微微鼻酸。
  苏令蛮嗅了嗅鼻子,努力忽视掉那一点涩意,粗声粗气地拍了拍阿娘的背:“没,没事,我不怪阿娘。”
  不怪么?
  大约总还是怪的。
  在那些爹娘不该缺失的时间里,她被偷走了一大段时光,可这个仿若重生过来的阿娘,又仿佛在那些孤独又冰冷的过去里注入了一点温暖,让她这个务必缺爱的“乞儿”仿佛一夕间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珍宝。
  绿萝安静地垂下眼帘,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起来。
  母女俩好不容易冰释前嫌,自然是万分腻歪,苏令蛮接下来半日便跟长在吴氏身上似的,吴氏走到哪儿,她便跟到哪儿,做足了跟屁虫的模样,看得郑妈妈牙都快倒了。
  倒是东西厢房好一番热闹。
  丽姨娘不哭不闹,由着苏覃帮忙整好了行李,一架马车便骨碌碌送去了静水庵,粗茶淡饭青灯佛古地过个下半生,日子一看看得到头。倒是苏令娴的芙蕖院却是乒乒乓乓闹了个鸡飞狗跳,据丫鬟回来禀告说,大娘子似是得了失心疯,都被压上马车了还一个劲儿地诅咒夫人二娘子。
  苏令蛮听罢,浑然不在意地就放了过去,不过是骂个两声不痛不痒的,着实不值当去计较。
  最热闹的,还属刚刚被领回来据说滑了胎的柳媚儿。
  柳媚儿当然是不知道自己天衣无缝的局,正巧倒霉地碰上个行家,给轻轻松松地破了,还在那兀自叫唤,却被暴怒中的苏护一脚给踢到了地上,这下是假病变真病,肚子不疼也疼了。
  可苏护这混不吝的,连自己女儿都不爱,又如何会怜惜这么个骗人的窑姐?
  怜爱你时是浓情蜜意,憎恨你时那是刮骨钢刀。
  纵柳媚儿再厉害,可也经受不住秀才的花拳绣腿,不一会便哭着闹着要重回那红袖招去,苏护手指缝松一松,直接让柳媚儿着中衣一路走回了青楼,愣是没给一点盘缠和外套。
  恶毒是真恶毒。
  苏护也真是恨毒了她,他这人自私惯了,从来不会在自身身上找原因,便将今日发生的种种都怪罪到了柳媚儿身上,只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今日还算是便宜她了。
  苏令蛮听着外边隐隐传来的动静,叹了声,“阿娘,苏府乌烟瘴气,还是尽快脱身为好。”
  吴氏笑而不语,苏令蛮抬头见窗外天色不早,阿娘今日这一遭遭的受罪,面上透出几许疲惫,便贴心地提出告辞。
  “阿蛮不想与阿娘我促膝谈心?”
  一朝重捡回母女情,吴氏颇有些依依不舍。
  苏令蛮坚定地摇头,她不惯与人分享一张床,还是算了,领着绿萝小八便先告了辞。
  暮野四合,太阳无精打采地自灰暗的西边落下了帷幕。窗外细微的虫鸣透过草丛,稀稀拉拉地拉起了一曲小调,提前预告了初夏的即将到来。
  如洗的月光洒进来,将人心照得瓦亮。
  郑妈妈走进来,将窗门阖上:“夫人,哦,不,娘子,不要太过贪凉,着凉了怎么办?”
  吴氏闭上眼,没答。
  郑妈妈以为她睡着了,忍不住“唉”了一声,她也没想到,向来最乖巧柔顺不过的娘子竟然要与夫家和离了。
  不过,在苏府也是熬着,在外虽要面对些闲言碎语,可也总比在这乌烟瘴气的苏府强。
  

第二卷 京畿卷
第85章 回环往复
  “阿蛮; 阿娘不和离了!”
  正当苏令蛮欢欢喜喜来正院打算帮忙搬家之际,吴氏劈头盖脸一句就将她砸懵了——怎么又不和离了?
  苏令蛮将目光丢给了兀自站在一旁的郑妈妈; 却见郑妈妈也是一脸错愕,没回转过来。
  “来; 来阿娘这坐。”吴氏殷勤地拉着苏令蛮坐下; 茶几上新摆的一块小插屏上两只黄鹂鸟嘴对着嘴,斗气似的。
  苏令蛮扯了扯袖口,但见吴氏一双杏仁眼下熬得眼下一片苍黑,精神气却罕见地昂扬,不见颓然; “阿娘; 这怎么回事?”
  吴氏伸手便递了一盅燕窝过来; 见苏令蛮双手接了,才轻声细语道:“阿蛮; 阿娘昨夜思来想去许久; 你若要去京畿,阿娘和离恐怕不大妥当。”
  自然是不大妥。
  苏令蛮心里也门清; 顶着一个和离之母的苏家人,便去了鄂国公府; 恐也多是被人踩踏的。登时便明白了吴氏不肯和离的意愿; 指尖绞得发疼,喃喃道:“阿娘是为了我?”
  “阿娘不是为了你。”
  吴氏抚了抚她头顶,手下柔顺的黑发细腻柔滑,奶白皮肤下; 女儿一双桃花眼湿漉漉若林间小鹿,娇憨可爱得紧,她不自觉地扬起嘴角:“阿娘是为了自己。”
  从前她做得太错,亏欠了女儿良多,此番若再无事一身轻地和离走了,便该连自己也一同唾弃了。
  常言有道,为母则强,没想到在鬼门关里走完一遭她才领悟这个道理。
  “阿蛮,你是阿娘唯一的女儿,若当真和离了,往后你阿爹娶新妇,要将你强嫁了,该如何是好?”
  “他不敢!”
  苏令蛮扁了扁嘴。
  “是,若你当真得了国公爷器重,过继过去成了国公府嫡女,你阿爹自然是不敢。可若没有呢?”吴氏蹙紧了眉头,这一夜里她辗转反侧,将事情前前后后反复思量,竟找不出一个更好的抉择。
  阿蛮终究是从她身体里掉下来的一块肉,她不舍得就这么囫囵着不计后果地撇开她自己离去。
  “若新妇不怀好意,或受了幕后之人的收买,故意折辱于你,一纸婚约递到京城,你又当如何?”
  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苏令蛮并不足以与大势相抗。
  吴氏的担忧并非不可能发生。
  苏令蛮抿了抿唇,菱角似的唇瓣崩成了一条直线,竖眉不忿:“哪有为了这些子虚乌有的未来,便随便断送阿娘将来的道理?”
  是,阿娘若在苏府,往后婚姻上有任何情况,她都有资格说得上话,甚至能挡住大部分的不怀好意。可苏令蛮并不想吴氏如此为她牺牲。
  “傻丫头 。”吴氏抚了抚她鬓角,柔下声来:“阿娘哪还有什么将来?”
  言语中不乏悲观。
  纵边关之地礼教不严,可对和离的妇人,也不会多友好。
  吴氏从闺阁少女熬到如今,早对男人失了信心,不想再嫁,可若要回头再去看嫂子的脸色,自是不愿。不归家另起门户,家中又缺一个顶门立户的男人,恐也难熬。世上轻薄浪荡子不乏,若欺上门来,没有点手段,也还是吃亏得多。
  倒是在苏府把住了嫁妆,关起门来过日子,苏护有求于她,反是要自在得多。
  最关键的是,她不能让阿蛮有一个和离之母。
  吴氏拍拍苏令蛮的手,轻声道:“阿蛮,过去阿娘太软弱,让你受了这许多委屈,往后必不会了。”
  苏令蛮眼眶瞬即湿了:“阿娘……你……”
  她不怕人冷言冷语,不怕人差别对待,却独独失了对这脉脉温情的应对本能,呐呐不能言。吴氏为她揩了揩泪,点了点她鼻子,促狭笑道:“你啊,明年都要及笄了,还哭鼻子呢?”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是极受用的,软得不行,从前阿蛮倔强,不肯在她面前示一点弱,此时对她好了,反倒让这刚硬的女儿软和了下来。
  吴氏这才发觉自己错失了多少乐趣。
  这时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吴氏头也不抬:“谁?”
  翠缕半掀帘子进来,屈了屈身:“苏老爷。”
  苏护讪讪地探头进来:“吴氏,听说你寻我。”
  苏令蛮第一回 见这强势的阿爹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不免觉得惊奇,吴氏却挑眉道:“也没什么,只是告知你一声,要妾身不和离也可,但有个条件。”
  “你说来听听?”
  苏护一夜未睡,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大吃一惊,忙不迭问道,摆出了一副十足谦逊的模样。
  吴氏翘了翘唇,见他这般,只觉讽刺。
  从前她捧出一颗真心,万般依赖屈从于这人,受尽了鄙夷冷眼,没料到临了强硬了,这人反倒是做小伏低了起来。莫不是这人生来一副贱骨头,顺着不成,反着更好?
  “就一个条件,也不难。”
  “往后老爷那些莺莺燕燕,不论东厢房还是西厢房,花楼还是酒楼,妾身一概不管,一概不养。那些个香的臭的,老爷既喜欢,就自个儿从俸禄里出。妾身往后只管正院支出,老爷的字画啊情儿啊,老爷自己来,如何?”
  苏护支吾了半天,眼见吴氏眉间迅速地滑过一丝不耐,大脑未及多想下意识便答应了。
  “好,往后老爷养家,你只管你自己的花销。”
  吴氏这才展了颜:就凭苏护这小芝麻官的俸禄,那当真是没几两,随便嚯嚯就没了,哪里能喝得起花酒,养得起小妾?
  苏护自然不知道,眼前这娇柔的妻子今非昔比,这一回退了,便日日退了,终其一辈子便再没站起来过。至于东西厢房里的小妾姨娘们,得到的月例是越来越少,当连一尺布都扯不起时,干脆一个个自请回家,重新嫁人的嫁人,做姨娘的做姨娘去了——忠诚,那自然是没有的。
  不过这些全都是后话了。
  此时苏护还沉浸在吴氏不和离的惊喜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出门,乐颠颠地做起了春秋大梦。
  ————————————————
  “说到底,阿娘还是为了我。”
  苏令蛮心里并不好受,蔫蔫地趴在小镜居的院子里,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得人昏昏欲睡。
  麇谷居士听了她一早上的哀怨,眼皮子耷拉下来,爱答不理地道:“总算有了个当娘的样子。”
  见苏令蛮还是打不起精神,抬头斥了一声:“作这小女儿态作甚?你阿娘说的没错,纵是和离,日子不会比现在过得更好。她如今强硬起来,你阿爹又是个软芯儿,指不定谁掐着谁呢。”
  苏令蛮可怜兮兮地看了他一眼:“当真?”
  “男人的德行,老夫再清楚不过。你阿娘风韵犹存,若一人出去顶了女户,再碰上个胡来的,可吃得消?到时你不在身边,吴府你大舅母和你大姐姐当家,随便使些手段,你阿娘也未必比现在安全。”
  边地之人热血肆意,可也亏在这肆意热血上了。
  苏令蛮若有所思,麇谷居士敲了敲桌子:“哎,你什么时候走?老夫在这边关也呆腻歪了,不如便搭你的顺风车回长安一趟,师傅近日听说也去了长安寻美去了。”
  听到这传奇的鬼谷子,苏令蛮免不了好奇:“照往常的话,也就这一两日就到。谷主也去了长安?”
  麇谷居士这才坐正,一双攒满了鱼尾纹的老眼眯起来,将没个正行的苏令蛮上下打量了一番,小脸蛋是够美了,就是仪态差了些,不过应该入得了师傅的眼了,他捋了捋胡子道:“阿蛮,到时你可千万好好捯饬一番,最近那雪肤膏可还在用?”
  苏令蛮忙不迭点头:“在用,在用。”
  小八笑眯眯地接口道:“二娘子每日里行吐纳之法,锻炼、打拳、拉筋样样不落,每晚还要加练,这不?都美成什么样了?”
  在小八眼里,苏令蛮从来是天仙下凡,她这辈子便没见过这般好看精致的小娘子。
  这露骨的恭维激得苏令蛮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假意搓了搓:“莫再夸了,再夸就掉一地了。”眼里的笑意却裹着一点淘气的得意,星星闪闪的碎光落入漆黑的双眸里,确实美得入骨。
  麇谷居士洋洋得意,只觉攻克师傅已然是近在眼前,一拍桌子道:“不说这些,阿蛮,你记得走时将老夫一同带走。”
  “阿冶呢?”
  苏令蛮忍不住问起这失踪了许久的小郎君,麇谷翻了个白眼:“他说洛阳花市开了,要去寻一寻花王,我等直接长安回合便是。”
  “如此。”
  苏令蛮歆羡道:“倒是自在。”
  接下来苏令蛮每日锻炼、辨药,吴氏镇日里也忙忙碌碌,将日子过得无声无息。
  又匆匆过了七八日,两辆不起眼的青布小马车辘辘驶进了定州城内。
  一个梳了双丫髻的粉衣小娘子半掀帘子,只见车外行人多粗布麻衣,从发髻到衣饰早是长安不时兴的衣裳,不由啐了声:“嬷嬷,这乡下野地方,连道儿都透着股土渣子味,也不知府里的老爷夫人想什么呢。”
  光国公府里那些个小娘子们,便都够美的了。
  翠兰不以为意地想到,容嬷嬷不阴不阳地瞥了她一眼:“小蹄子猖狂,老爷夫人是你能编排的?”
  翠兰嘟了嘟嘴,心里骂了声老不死的,帘布狠狠一落,便又坐了下来。另一边垂目安静坐着的馨儿笑盈盈地圆了个场:“兰姐姐也莫气了,左不过接了这边的小娘子回去交差,听说这定州城的皮褥子便宜,不如选买些回去或卖或用,也是好的。”
  翠兰眼睛一亮,也不想那些个土掉渣子的乡下小娘子,心里盘算起凭那么点银两好买什么样的皮褥子了。
  容嬷嬷瞥了馨儿一眼,心道:这倒是个机灵的,以前倒没显出来。
  苏平府内。
  青布马车悄没声儿地进了府,容嬷嬷下了车,见一桃花眼的中年郎君特特等候,心中猜测,却听苏护半躬着身道:“嬷嬷一路辛苦,可要预先梳洗一番?”
  苏护也是无奈,他一大早便被吴氏撵了出门,让先来苏平这探探路子,好为阿蛮打点一番。苏平见他模样尚可,干脆便派了他来迎人,宰相门前七品官,纵他这个有了官身的,到这嬷嬷眼前也不敢托大。
  容嬷嬷心底打了个转,拉起笑脸:“老奴驿站已经梳洗过,前方可是护郎君?”
  脸是笑的,语气却是不大在意,苏护心中不忿,到底不敢坏了苏平的吩咐,退开一步做了个请的姿势:“正是。”
  “族长在正房等候,嬷嬷既然不累,不如便先行前去。”
  翠兰撩起眼皮,将这小四方院看了个遍,俱是泥腿子出来的旧货,连这来来往往的丫鬟仆人都透着一股吐气,被风霜刮得青黑,不由拿帕子掩了鼻,对着一旁笑盈盈的馨儿嘲弄道:
  “你看这样,等会那些个小娘子们出来,一个个黄皮黑脸的,嘿……那可乐了。”
  苏护听得眉头一皱,忍不住瞪了一眼这没轻没重的小丫鬟,容嬷嬷见了,连忙带头便先走了。
  苏平虽是苏氏一族之长,从来安得清贫,不讲究,两进的院子本不大,几人一会便到了正房。
  回形的长廊,柱子釉色都斑驳地掉了漆,可院中几株石榴树有些年岁了,一层一层的绿意在鸟儿清脆的鸣啼里蓬勃地舒展开来,带来一丝粗犷又生动的野趣。
  几位小娘子身着一色的青衣襦裙一字排开,双手自然垂躬在前,苏平笑呵呵地转身招呼:
  “来了啊。”
  几位待选的小娘子同时抬起头来。
  作者有话要说:  
  当你弱小时,只能屈从。
  吴氏的选择,驴子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这样定稿。
  按照现在的主流价值观,吴氏应该潇洒地和离才对,可如果她真这样做——
  被她留在苏府的阿蛮该怎么办?
  这样就不仅是懦弱,还是自私了。


第86章 行路迟迟
  芙蕖灼灼; 不可方物。
  不论是翠兰还是容嬷嬷,都被这惊鸿一瞥怔在了原地。
  青衣小娘子们年岁仿佛; 俱是花枝烂漫的年纪,养尊处优惯了; 皮肤自然要比随处可见的精细; 可也不出京城来的三人预料,中人之姿,不见特别。唯独正中那人,身姿高挑,皮肤白得几乎透光; 一双眼波盈盈若秋水; 一眼看来; 便仿佛将烂漫的春光都融入了进去似的。
  如画美人,将这朴素到近乎粗糙的院子也带出了点清幽的意味来。
  翠兰艰难地将目光拔开; 心口扑扑通通乱跳——
  她从前见惯的; 俱是精挑细琢的美色,从发到脚无一不伺候得务必精致; 哪里见过这般浑然天成蓬勃烂漫的姝色?
  不禁将一路的抱怨都憋进了心里,心道了个“乖乖”; 这乡下的土坷垃里竟然也刨出了这般一个美人; 去了长安,府里那帮小娘子估计要闹翻了天。
  纵见惯了大场面的容嬷嬷也被这扑面而来的美色给震住了,目光闪烁了下,也不再看另几个被衬托得灰扑扑的背景板; 迟疑地问道:“族长,这位是……”
  苏平捋着胡子自豪道:“这是五侄子家的小阿蛮,平时最淘气不过。”
  苏护与有荣焉地点头:“正是我家二女儿。”
  容嬷嬷脑子里早先就有个谱,二女儿,那不是支五房的嫡长女?想到来前听到的“痴肥”传闻,眉毛动了动,弯腰郑重地朝苏令蛮见了个礼,“见过二娘子。”
  苏令蛮半垂下脑袋,白皮面上恰到好处地起了一丝红晕,柔柔地道:“见过嬷嬷。”
  容嬷嬷这才满意地露出个笑模样,不错,看样子是个柔顺的。
  见几位小娘子都俏生生立着,她打着圈又绕了一遭,不住点头,不错。
  从身段到气韵,五房家这位都是上上之选,身姿曼妙,吴侬软语,就连这脸蛋,也是出落得水灵灵花一朵,已初见绝色端倪,便现如今宫里那位当年盛景之时,也不遑多让。
  容嬷嬷心下满意,面上却半点未显露出来,绕到最左边一个小娘子边,问起了闲话。
  苏令蛮认得那是七伯家的大女儿,性格爽利,皮肤虽没自己白净,但亦玲珑可爱,在她这一辈儿里也是拔尖的。
  可她一点没急,眼观鼻鼻观心,只将自己当成了安静的花瓶,全然不知旁边扫来的一眼又一眼,将她观察了个分明。近些日子苏令蛮变化太大,便自家堂姐妹见过的,也几乎以为是两个人,原有的几分把握在这般容色里,也忍不住退了下来。
  同样的青衣襦裙,她穿便是春光明媚、闲花照水,自己穿便是灰扑扑不起眼的小丫鬟一个,有几个小娘子能经得住这般的比较?
  窃窃私语影响不了苏令蛮,她心中知道,这回,她不必太过表现,甚至只需求中庸。
  历观往年鄂国公府选人,两条标准是不变的:一,柔顺。二,容貌。
  她容貌是不担心,但这柔顺却要好好装一桩了,索性吴氏的柔顺给出了一个十分成功的范本,苏令蛮只将自己当成是吴氏,一举一动连步态都仿了个十成十,只要容嬷嬷几人不去特意打听,糊弄过去还是没问题的。
  翠兰偷偷觑了眼正中那人,撇了撇嘴,心下嫉妒长了副好脸,拉着馨儿袖子问:“馨儿,嬷嬷还犹豫什么?”
  馨儿瞪了她一眼,无奈地扯回袖子,提醒道:“站好。”
  视线垂在地面,规矩得很。
  翠兰心中啐了声“马屁精”,待欲挑些刺儿,却发觉那“乡下小娘子”无一处不精致,便连露出的半截手指亦如青葱,不由有些气短。视线总不受控地忍不住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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