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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后-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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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二进门前回合,她见苏令蛮穿了这一身几乎互别苗头的行头,便一直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针对她——按说以前那些暗地里的小动作不断,却万万不会放到吴氏面前,呈到明面上来。
  苏覃折扇一打,不轻不重地道了声:“大姐姐。”语气里的责备苏令娴却听出来了,她嘴角微不可查地瞥了瞥,懒得再阴阳怪气,直接扭过身去,对着门前匾额发起了呆。
  苏令蛮并非为了与苏令娴互别苗头,才选了一身大红色,只——
  杨廷送来的这一套里,便是轻水纱制的大红襦裙与相配套的大袖明衣,垂坠感十足,染色更是浓烈得恰到好处,有张扬跋扈的艳丽,不多不少,正好遮了苏令娴一头。她是欢天喜地地接受了这份礼物,欢天喜地地穿了来,本以为……
  想到刚刚那冷淡的视线,苏令蛮心中一抽,仿佛有一根弦被轻轻拂过,在她心尖子上悄悄跳起了舞蹈,又酸,又涩,还带着点不知名的惶恐。
  她有点明白,又不太明白。
  绿萝从后一辆马车过来,恰好见林木看过来,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算作招呼。吴氏也下了马车,环顾四周,嘴里念叨着:“老爷是自个儿一辆车先走了,也不知是否先到了。”她也瞧见了那春风得意的天水蓝,征了怔,心底暗赞一声:
  好一个风流俊俏的小郎君,定州这荒蛮之地,何时出了个这般出彩的人物!
  马车被车夫拉走,这时迎宾的已经迎了上来,未语先笑:“可是苏府的夫人小娘子?”
  “苏老爷已经先行来了,交代您们入内找他。”
  苏令蛮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忽略掉心底的一丝晦涩,直接扭头跟在吴氏身后入了温泉别庄。许是地界潮湿、地处温暖,这里的建筑与北地的大气截然不同,处处可见江南才有的飞檐翘脚楼,长廊弯曲,花木扶疏,比之一般要葱茏繁茂上许多。
  几乎是前后脚的,杨廷也进了别庄,司空见惯的景色让他兴趣缺缺,问:“王沐之到了么?”
  领路的一怔,没反应过来:“郎君问谁?”
  林木接话:“当朝王右相的小郎君,琅琊王沐之。”
  “没,没来。”
  杨廷的脸立时拉下来,春风得意迅速化作了疾风骤雨,吹得这可怜的领路家丁七零八落,如风中颤抖的野菊花:“小,小的确实没听说什么王沐之来,来了啊。”
  林木绝望地看天,心想:
  完了,郎君的虎须给人掠了。
  眼下需要个人堵枪口来了。正想着,前边本来走得还算快的苏二娘子减慢了步子,落后了数步,在弯过常常的走廊时,骤然转了个身,朝杨廷伸手打了个招呼:“杨郎君早啊。”
  堵枪口的来了。
  林木感激涕零,又深感不忍。
  苏令蛮浑然不知,只当这杨郎君浑身的低气压是老毛病又犯了,见他不理她,笑容扯得更灿烂些,春水眸光如林间漉漉的小鹿,看得人心头一阵发软,她歪着脑袋,怯生生地道:“杨郎君送来的,阿蛮极喜欢。”
  若换作了世上任一男子,在此时恐怕也难拒绝这般娇怯怯软糯糯的小娘子,偏杨廷这个奇葩眉目一肃,便是怒目金刚:“让一让,你挡路了。”
  声音如冰似雪,疏离冷漠到了十分。
  苏令蛮笑僵在了脸上,一路小心翼翼揣着的心被糊了一半,又重新被粗暴地塞回了胸腔,脚步便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便林木这个自己人,都觉得此刻的杨郎君幼稚可恶到了十分,恨不得来个人来折磨一番这个幼稚鬼上身的主人。
  说曹操,曹操就到。
  一道真正让人如沐春风的郎音响起:“杨郎君,别来无恙啊。”
  苏令蛮只觉身侧的杨廷仿佛一只遇上天敌的豹子,高冠博带下,连一根头发丝都竖了起来,蓄势待发,她忍不住侧身往后看,这一看之下,登时怔住了。
  若说杨廷是千山积雪,冷傲俊俏到极致;那这人便是十里春风,温文尔雅到极致。
  春兰秋菊,各擅其场。
  杨廷脚步一顿,转过身时,面色已是如常:“仲衡,别来无恙。”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阿廷:媳妇,别看王孔雀!有毒!
  阿蛮:黑脸jpg。
  王沐之:小娘子如此貌美,可愿与仲衡春风一度?


第64章 媒妁之言
  人来人往的庭院里; 九曲十八弯的长廊里; 两个风华正茂的美郎君相视而立; 呈剑拔弩张之势,中间还杵了那么个不大不小的小娘子; 任谁看了,都以为是二男争一女的戏码。
  苏令蛮却深刻地知道; 眼前这一幕; 与她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干系。
  她的注意力落在来人身后,一身素裹白裙的纤纤女郎头戴幕篱,纤腰一束,就这么风姿楚楚地站着,即便眉目不辨; 却也脱颖于众人,如一枝清荷带露; 清雅脱俗。
  “清微哥哥,文窈有礼了。”
  她福了福身,再直起身时两手自然合拢在前; 白裙是一寸轻纱一两金的冰蚕丝,薄透如传说的鲛绡纱,只裙边缀有一圈若隐若现的银丝,风一过,便有飘飘欲飞人间难留的楚楚。
  苏令蛮目光缩了缩,视线落到大咧咧垂在两侧的双手,下意识地拢了拢将其收入了袖中:
  在这特殊的与边地截然不同的江南风情里; 她头一回感觉到了心底的一点涩意,有点痛,有点痒,还有点自惭形秽的瑟缩。与王文窈相比,她便似漫天生长的野花,不曾经过后天的精心培育和修剪,粗鲁不文,随处可见,也毫不稀奇——
  杨廷没留意到对面的楚楚,更不曾注意过身旁的“野花”,只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注意力便全在对面的“冤家”身上。
  “仲衡,你来这草莽边疆 ,还要拖家带口的,倒是本事。”
  王沐之视线从苏令蛮身上收回,温文一笑:“没办法,阿窈要跟,我这做哥哥的拗她不过,自然只能让步了。”
  “倒是你,在定州折腾出这一番大动静,戍边的大司卫都给你一撸到了底,朝野之上,可是赞好声一片。”
  王沐之拂袖快走几步,与杨廷并排站到一处随着领路人往里走,两人言笑晏晏,又好似刚才的剑拔弩张只是错觉。杨廷微不可查地瞥了苏令蛮一眼,见她与王文窈站到了一处,不由蹙了蹙眉,到底什么都没说,只对着王沐之道:“那也不及你王仲衡,一支笔杆子便能哄得圣人心花怒放。怎么?长安十里温柔乡呆厌了,便想来领一领漠北的风光?”
  “瞧你说的。”王沐之摇头浅笑:“嘴里就没个好话。清微,我身上可是带着任务来的,两件事,头一桩,你是知道了。第二桩嘛……”
  “何事?”杨廷问。
  苏令蛮突然发觉自己有点不大看得懂这二人的关系,说是朋友,却又情势紧张,说是敌人,又好似带了点独有的亲昵。她忍不住侧目看了眼身旁的王娘子,从头到尾,这人除了轻紧紧跟随便不曾再发过一言,安静得过了分。她垂目敛着心事,竖着耳朵听前面谈话,领路人带着几人穿过一重院落,又来到了一重院落。
  人声渐渐鼎沸起来。
  王沐之收敛了笑意,猛地停下脚步,视线转向苏令蛮,只道:
  “说第二桩事之前,清微,我有一事要先问,这位小娘子是你何人?”
  苏令蛮只觉一股深沉的恶意落到身上,让她毛骨悚然,再抬起头时,却又疏忽不见了。正神思茫然暗自纳罕间,恰好对上王沐之好奇的目光,柔软,却也带有世家与生俱来的纡尊降贵。她不明白怎么就扯上了自己,只又装出一副乖顺的样子,垂下眼帘,却听杨廷沉声道:
  “我二人是何关系,又与你何干?”
  王沐之抚了抚腰间的玉坠,猛地一把拽了下来,递到杨廷眼前:“真不巧,还真的……与我有关。”
  “我王家的女婿,可不兴调三弄四,若你看上了这小娘子要带回长安去安置,除了通房,不能作他想。”
  苏令蛮脸腾地一下便白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杨廷,却见他一双星眸蕴满了风暴,漫天的冰雪被他硬生生压在一隅,声音奇冷:“你阿爹终于肯放下他的清高了?不过,你如何笃定,就凭这一件玉佩,我便会应了这一桩莫名其妙的婚事?”
  苏令蛮却觉得心底四面竖起的围墙,被周遭不断袭来的巨大冰雹给砸得满是窟窿眼儿,让她从笔直站立的地面又重新打落回了泥里。
  她在这漠北边疆,从来都自在烂漫,不真正懂得何为权贵,何为阶层。
  京畿贵客对她来说从来只是一个符号,她并未真切分明地感觉到期间的差异。杨廷于她,是一次又一次临危时的救赎,是不断存续的温暖,是不肯熄灭的薪火。
  而这匆匆来客——与杨廷同一阶层的王沐之,却当着她面,挑开了这脉脉温情下的残酷面纱,告诉他一个冷酷的真实:
  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玩物。
  想纳姬妾便纳姬妾,不纳姬妾便作通房。
  杨廷理所当然地反驳,不过是出于婚事被迫的不满,却不曾为她被鄙薄说过哪怕一句话:这也恰恰代表,他也认同王沐之。一个边疆乡野之地的官吏之女,或许在当地是珍贵的足以被珍视的,但在这些人眼里,也不过是比奴隶更高一些的……
  玩物。
  在认识到这一点时,苏令蛮才痛彻心扉地发现——原来从前她那些想不通道不明奇怪又纠结的情绪,究竟代表了什么。
  与她对镇表哥从小的情谊不同,这是一种更炙热更纯粹的欲望:她喜欢他,她爱他,她想占有他。
  或许是从东望酒楼里,无尽耻笑中伸出的一只手;或许是寒冷雨夜里,在饥寒交加中的温暖胸膛……他救过她许多回,她刻骨铭心,又无从抗拒。
  在苏令蛮终于懂得的这一刻,也同时发觉:自己势必要失去了。
  她宁愿抱着自尊,在这旷达的漠野里无拘无束地活着,也不要去京畿做那任人宰割的玩物,没有爱,她不会死,可没有自尊,她会枯萎。
  杨廷不经意地侧头瞥了她一眼,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岫云杨郎,却怔在了原地,他不太明白,苏令蛮明明笑得明媚通透,却仿佛在他素来冰雪凝就的心里落了一滴泪。
  王沐之见他不走,也转过头来,视线落在苏令蛮身上,也是一愣,半晌才道:“清微,婚事素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宰辅夫人可与我阿娘下了定,换了庚帖,阿窈如今可是你板上钉钉的未婚妻了。”
  杨廷骤然清醒一般,嗤笑道:“你王家何须上赶着来?你妹妹可是京畿第一美人,如何这般恨嫁?”
  王文窈听罢,莞尔一笑:“清微哥哥不是不知道,阿窈自小便倾慕于你,只要能嫁给清微哥哥,那阿窈怎么也都愿意。”
  苏令蛮心中苦涩,嘴角的笑意便带出了点,见前方苏覃朝自己张望,便福了福身告辞:“阿弟寻来,阿蛮先去,你们自便。”抬腿要走,却被王沐之一句带住了:“敢问小娘子名姓?”
  苏令蛮骤然抬头,一双眼里盛满了十分的怒气,生机勃勃:“阿蛮曾有幸见过王郎君手笔,没料到……竟也是这般俗物。”
  王沐之兴味盎然,不肯放过她:“仲衡俗不俗是不清楚,不过,你叫阿蛮对吧?阿蛮,清微有婚约了,你不如干脆跟了我?”
  谦谦君子的刻薄,尤其刻薄。
  苏令蛮冷笑:“便有朝一日你八抬大轿来抬,我尚且还需考虑考虑。”
  王沐之被怼得没脾气,摸了摸鼻子,不大明白这小娘子的逻辑,只道了声有趣。杨廷负手看着这场闹剧,凤眸微眯,突然冷冷地吐了一句:“仲衡,你这第二桩事,成不了。”
  王文窈捉紧了手,只见得青葱似的指尖一抹红:“清微哥哥,王家的助力,你也不要?”
  “我父只有一个儿郎,没有女儿,你还是唤我一声杨郎君为宜。”杨廷避重就轻,眉眼冷淡:“王娘子出身琅琊,何人嫁不得?便是做圣人的皇后也使得,何必在我这冷心冷肺的孤拐之人身上吊死?”
  言毕,再不肯多说一句,目送着苏令蛮红影离开。
  “你喜欢她?”王文窈幽幽地道。
  “喜欢?”杨廷玩味似的品了品,拢了拢袖子,不甚在意地道:“喜欢,可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啊……”他实在喜欢不起来这般不受控的情感。
  一旁的领路人垂着脑袋,不敢插话,见几人沉默下来不再说话,才道:“几位贵客,太守与大司卫在前面玉宇楼等着。”
  苏令蛮被苏覃拉到了玉宇楼,一进门便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厅,里边熙熙攘攘挤满了人,跟菜市场似的,更奇怪的是,里边的男男女女没有欲遮弥彰地隔上一层屏风,最前边有一层台阶通到高处。
  此时吴氏带着苏令娴一脸焦急,连到苏护也难得站到一块。
  “你这死丫头,去哪了呀?可叫阿娘好找。”
  “是啊,二妹妹,你这到处一通乱走,等我与母亲回过头来,发觉你不见,可是好生吓了一跳。”苏令娴抚了抚胸口,一脸惊魂若定的模样:“寻着杨郎君了?”
  苏护一听,面上顿时一虎,环顾四周连忙压低了声音责问:“你莫要痴心妄想,他可不是我们能高攀得上的!”
  苏令蛮第一回 觉得,这个糊涂的阿爹偶尔看得,比她透彻多了。
  起码,他不会去肖想那些,本该距离自己十万八千里,够也够不得的东西。
  “阿爹阿娘,你们莫要瞎猜,我与那杨郎君却无干系,不敢做那痴想妄想之事。”苏令蛮斩钉截铁地道,苏令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总觉得不过一会不见,她这个二妹妹,好似又有些不同了。
  苏覃是看到刚才那一幕的,沉吟半晌才压低了声道:“二姐姐,你想放弃了?”
  苏令蛮似笑非笑地斜他:“你又猜出来什么了?”她这个弟弟,敏锐得让她害怕。
  苏覃抬着下巴倨傲地道:“你们小娘子纠结的,不外乎就是那些情情爱爱之事。照我说,我定州儿女何时如此扭捏,喜欢了便去上!不求旁的,只求春风一度,这般的郎君,那你也是赚的。”
  苏令蛮瞠目结舌:怎么也没想到,她这素来不羁的阿覃弟弟,竟然出了这么个馊主意,串掇着她行这等事。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挺带劲。
  反正这辈子,她也不打算嫁人了,杨郎君她看得极喜欢,滚个床单也委实不亏。
  作者有话要说:
  阿蛮:来来来,滚个床单!
  阿廷:(抱胸)你别、别过来!我、我有剑!
  阿蛮:(脱衣)来,耍剑啊!
  ********
  驴子:捂脸(好污。)


第65章 人心思变
  “阿蛮,阿蛮; 你可终于来了!”
  正当苏令蛮做着将杨廷煎炸烹炒好一番享用的春秋大梦之时; 罗婉儿庞大的身躯像火炮一般冲了过来; 一把将苏令蛮抱了个满怀。苏覃被这吨量唬得忍不住退避三舍; 苏护向来不大看得上太守府家这大胖丫头; 也往外退了退。
  苏令蛮拍了拍她,罗婉儿这才按捺住激动,放开苏令蛮朝施了一礼:“婉儿拜见苏伯父苏伯母。”
  “哎; 婉儿可是越来越可爱了。”吴氏爱屋及乌; 苏护也给面子地笑了笑; 苏令娴素来知道罗婉儿不待见自己; 也不自讨没趣; 拉着苏覃去了旁处。
  罗婉儿也不稀得搭理这个假模假式的苏大娘子,只捉了苏令蛮双手不错眼地看; 口中惊叹连连:“阿蛮,要我说; 你这莫不是吃了仙丹?每见你一回; 便美上一层。”说着还转头寻求认同:“大哥,你说对不对?”
  “对。”无奈地带着宠溺的声音响起。
  苏令蛮这才发觉罗婉儿身后还跟着素来沉默寡言的罗守毅; 身为罗太守的大郎; 这人性格极为方正宽厚; 待人接物极为稳妥,从不曾因她的体貌嘲笑过她,两人也算有些交情; 不由有些赧然:“罗大哥,让您看笑话了。”
  “婉儿说的没错。”
  苏令蛮不意会听到这一句,一愣之下正巧对上罗守毅晶亮的双眸,他看着她,郑重地道:“阿蛮确实长大了,漂亮了。”
  苏令蛮懵里懵懂地“哦”了一声,她从前不曾被郎君用这等眼神看过,自然不大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还只当罗守毅是碍于罗婉儿的面子硬夸了几句,面上有些发热,扯了扯婉儿:“莫胡说了。”
  但吴氏看出了点苗头,脸上的笑意不由加深了些,看罗守毅的眼神便有些丈母娘看女婿的意味了:在绝大多数做母亲的眼里,罗守毅这般外貌普通,条件不差,性格温厚之人,从来都是做好女婿的对象。何况罗太守家通房小妾一概皆无,家风清正,还有个友好的小姑子——
  这意味着女儿嫁过去不会吃苦。
  一方有意迎合,一方有心撮合,两厢聊得火热。
  苏覃远远瞧见,正乐着,肩上一条臂膀勒了过来,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响了起来:“乐什么呢?”
  苏覃头也没回,下巴一抬:“你家大哥今日……好像不大一样?”
  罗小郎君瞥了一眼,“嘿”了一声:“美人当前,谁还做柳下惠啊,不过我大哥手脚够快的啊。”
  苏覃摸了把下巴,幸灾乐祸地想着:这难得的老实人,今日恐怕要失望喽。不过到底事不关己,他转了注意力,这才发觉不过一会儿,苏令娴便不见了。扫视周围,却见她站在角落,身前是那桃花眼吴镇,两人凑到一处不知说些什么,面上神情都有些严肃。
  罗小郎君嗤笑了声:“阿覃,莫非是真应了城里传的,你家大姐抢了二妹的姻缘?”
  苏覃掸了掸扇面:“没有的事。”说着,人已懒懒地移开了视线,心道:这一碗水,还是得端平。
  苏令蛮被罗守毅看得不自在,正要移开步子,却被罗婉儿的咋呼声给唤住了:“阿蛮,快看快看!”她激动地几乎要跳将起来,拽着苏令蛮左胳膊不住地摇:“我刚刚想与你说的,就是这个,这个!懂?”
  苏令蛮神奇地领会到了罗婉儿口中的未尽之意——这大约也是她与罗婉儿臭味相投的原因。
  门口缓缓行来一群人。
  为首两人年轻得过了分,俱是风华出众、气度不凡之辈,一如漫漫冬日的皑皑白雪,孤冷清高;一如绵绵春日的徐徐微风,和煦温文——绝不似这边地能出的俊秀人物。苏令蛮却注意到了短短时间内,王沐之已经换了一身浅绯色官袍,腰配银鱼袋,敛容肃目地往前方高阶上走。
  杨廷天水蓝宽袍,两人并肩而行,均一言未发。
  身后罗太守毕恭毕敬地跟着,新出炉的兵马司大司卫崔笃行亦步亦趋,一群佩刀侍卫一色地深青军袍,阵列齐整,一看便不同寻常。
  罗婉儿凑到苏令蛮耳边,掩唇道:“那个,那个穿绯色官袍的,你道是谁?”不待苏令蛮回答,便兴奋地道:“就琅琊王家嫡脉幼子,王沐之。俊不?”
  苏令蛮见识过这人的恶劣,不大提得起劲,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还行。”
  不过:“年前还听说,王相幼子尚在国子监攻读,何时当了五品的官?”声音不大,却够身边人听到一点了。
  罗守毅咳了一声,压低声解释:“听我父亲说,王沐之此番是代天行令,临时授了差事,这官袍银鱼袋回头还得交还回去。”苏令蛮听闻只觉骇人听闻,还头一回听说这等儿戏之事,诧异道:“还有这事?”
  罗守毅耸耸肩,个中缘由也不是他一个边塞之人清楚。此时台上王沐之已经开始焚香插炉,准备颁布圣旨了。
  绿萝凑近耳语:“王沐之与主公幼时是圣人伴读,一块长大的,情谊甚笃,圣人派王沐之来,规矩自然要松一些。”圣旨也不是谁都可以颁布的,暂赐五品文官袍,虽无前例,却也不算破了规矩。
  苏令蛮隐约有些明白,不过对绿萝口中的情意甚笃,还是持保留态度——虽则杨廷言语之间与王沐之颇为熟稔,可斗鸡似的与他过不去,也实在与情谊甚笃不大搭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原定州兵马司大司卫独孤信尸位素餐,勾结□□祸水东引,贻害长郡、奉天两郡百姓,使两郡十室九空,民不聊生,祸国乱家……独孤氏男丁发配,女眷没官,大赦不赦。”
  “……”
  旨意分三道,一道为贬独孤氏,偌大的独孤家族一朝散尽,两道均为褒奖,一为正式擢升崔笃行为定州大司卫,二为升调罗太守为冀州刺史,官升一品,年后上任。
  大殿内人人面面相觑。
  原以为不过是一个普通寻常的寒食春日宴,本该吃吃喝喝玩玩,却没料到三道重磅消息砸下来,定州城都要抖三抖。
  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独孤家扎根定州十多年,沾亲带故的不免惶惶,生怕带累了自家;崔笃行因过往碌碌,与多数人并无交情,是以周遭并不热切;反倒是罗太守长袖善舞,人品方正,在定州城这一亩三分地里人缘极好。大殿内有些交情的,都不免道上几声恭喜。
  苏令蛮也不免为罗婉儿高兴,连连道喜;罗婉儿美滋滋地承了,不一会却又失落了下来,仿佛预先见到了两人分别的一幕,嘟着嘴道:“阿蛮,我舍不得你。”说得苏令蛮也微微鼻酸起来。
  王沐之颁的一通乱拳,将吴氏刚刚兴起的打算全部打乱了,正攒着眉想法子,却见苏护拨开人群,带着罗守毅也一并朝罗太守处行去。她下意识地拉了苏令蛮一同过去,罗婉儿亦随之跟上。
  “大人,恭喜恭喜,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从定州到冀州,从边塞到膏腴之地,虽说只是加升一级,却不可同日而语。苏护连连拱手,他这人不喝花酒时倒也人模人样,颇能唬人。顺道恭贺过了崔大司卫后,便推了罗守毅上前,连连赞道“虎父无犬子”。
  直捧得罗太守通体舒畅,眉开眼笑。不过,他未忘了在这堆里自己的分量,连连推辞,道:“苏司簿,莫只提我,杨郎君和王郎君可都在,你见个礼。”
  苏令蛮一怔,蓦地抬头,不意却望入了一双冰霜似的眼眸里。杨廷淡淡地看着她,王沐之微微一笑,摆手道:“苏司簿是吧?”
  苏护连连点头,一脸受宠若惊。
  “那这位小娘子是你的……?” 王沐之目光放柔,落到那一袭艳红上,眼中兴味盎然。
  “乃下官嫡女,苏令蛮。”
  这些混迹官场的,哪一个不是人精,闻一言便能将人揣个底朝天,何况王沐之压根没打算遮掩其中兴趣。
  罗太守一怔,微微侧过身子,朝苏令蛮招了招手:“阿蛮,来!见过王郎君。”微微回护的姿态让苏令蛮心中一暖,她行到罗太守面前唤了一声,才对着王沐之方向行了个晚辈礼:“见过两位郎君。”
  这晚辈礼逗乐了王沐之,他眯眼看着眼前一段细白的脖颈上,苏令蛮微微垂着脑袋,艳红里露出的一截肌肤欺霜赛雪,手指发痒似的动了动,方慢悠悠道:“吾常以为北漠风霜大,没想到……竟能养出这般倾城绝色来。”
  这话委实抬举了苏令蛮。
  她年方十四,五官还未完全长开,言俏丽姝色还成,可离倾城尚有一段距离。
  王沐之言语轻佻,兴味不减——可这全然不是郎君正经追求一个小娘子的模样。
  罗婉儿在后看得可气,忍不住在心里暗啐了几声:呸!本还以为是个美郎君,没料到竟是这般模样,色中饿鬼!
  苏令蛮捏白了手指,却只等道苏护一句带着兴奋而谄媚的话语:“哪里哪里!小女不过中上之姿,承蒙郎君看得起,郎君初来乍到,怕是不大熟悉,不如让小女……”
  “老爷!”吴氏白了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护,她再无知,可也读过几本书,知晓王沐之的言下之意,可也没料到自个儿的丈夫竟然无耻到想献女?她一把扯了苏令蛮护在身后,硬邦邦道:“诸位老爷,妾身身体不适,便先告退了。”
  说着,转身欲走,却听一道清冷的声音阻了她:“夫人且慢。”
  苏令蛮涩涩然回望,企图从那双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眸中寻找,心底不争气地扬起了一尘新灰,仿佛六根未尽的红尘客,还在为一点灭不尽的野望,日以继夜地渴盼着、希冀着——一只脚踏地,一只脚却已然跪到了地上。
  可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到底是希望湮灭得更彻底,还是燃烧得更剧烈。


第66章 齐大非偶
  “郎君请吩咐。”
  吴氏的强硬只撑了一瞬; 便在杨廷冷肃的气息中兵败如山倒,谦恭地垂下头颅。
  “苏夫人言重。苏二娘子巾帼不让须眉; 曾臂助过杨某一回; 杨某感怀,自也该投桃报李。”杨廷难得温言道:“仲衡无度,不过是句玩笑话,夫人莫往心里去。凡杨某在一日; 便谁也不能欺辱了苏二娘子去。”
  他没有言说这臂助是何助; 众人自然也不信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能真正臂助得了杨廷,只当是托词; 脑中不由分说便杜撰出了无数风流韵事。
  不过; 这官场中人又岂是寻常吃瓜群众; 凡事从来都喜欢挖三层,想到王右相与宰辅的不合传闻; 又觉得杨廷出面挺苏令蛮挺合情合理。罗太守呵呵一笑; 捋了捋没几根的胡子; 道:“阿蛮有此殊荣; 倒是她的福分。”
  杨廷这话放出来; 以后但凡想凭着权势威迫于她的; 便不免要掂量掂量脑袋上的乌纱帽够不够严实,能不能抵得过杨宰辅的铁帽子了。
  吴氏傻了眼,心下感激,脑中丁点都没怀疑他口中所谓的“臂助”真实性,毕竟作为既得利益者; 女儿的彪悍她亦是领教过无数回。便晨间的那份出自“杨郎君”的礼物,也有了解释。
  苏护面上惊疑不定,视线便不由往身旁的女儿身上落。
  果见皮肤白净,亭亭玉立花一朵,比在场大多数小娘子都气度出众,仿佛头一回认清她似的,看了又看。晨间他那些质疑的话,此时全数化作巨大响亮的耳光向他面上扇落,让他差点挂不住脸:
  “阿蛮,你认识杨郎君怎不早说,害得阿爹……”差点出个洋相。
  苏令蛮没理他。周遭那些形形色色的目光,她也毫不在乎,昂着头,直直地盯着杨廷,眼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灼——
  少女隐秘的心事,从来是反反复复,周周转转,毫无道理。
  杨廷递来一颗糖,她生硬地吃下去反复嚼了又嚼,嚼出丁点甜味,便连满口的苦涩也为之让位,只不住地将那一点甜味扩散出漫天烟雨,心头仿佛炸开了花。
  她福了福身:“多谢郎君照拂。”
  杨廷扯了扯嘴角:“举手之劳,不需如此。”
  一点点的好,扩散成无数“他待她不一样”的证据,苏令蛮心中甜蜜又焦灼,前路渺茫,可不试一试,她还是不甘心。
  王沐之看着周围越聚越多的人群,笑了笑:“太守,既是圣意已明,这春日宴,也该摆起来了。”
  罗太守连连点头:“郎君所言极是。”
  说着,便与太守夫人和付家的一同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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