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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文]双颜乱-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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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朕逮捕梁王下狱,梁王已经供出兰韶云跟他联系,意图谋反的事实。但是朕暂时还未将这份供述公布于朝中。不知兰韶云得知梁王入狱后,最近有何反应?”
  “听姐姐说,最近家里来了几个生面孔。”沈俊驰似乎是答非所问。
  但是,这已经成了姐弟俩与萧羽的相处方式。姐弟俩都发现萧羽非常聪明,很多话不用直说,他都能够理解弦外之音。
  这是一个文思敏捷、才华绝世的诗人,自从将心思全部用于权谋后,表现出的天赋。
  “这些生面孔,看上去像江湖人吧?”萧羽淡淡地问。
  沈俊驰眼里盛满对自己君主的佩服,“皇上圣明。据姐姐观察,应该都是有功夫在身的人。”
  听了这样的话,萧羽清和平静的脸孔,并无多少变化。但是眼神深处有厉色,隐隐浮动。
  好啊,兰韶云,你真是野心不死。你是打定主意要谋反了,啊?
  起初你联系梁王,收买护军将军。朕为了不暴露沈氏姐弟,买通梁王手下一名长史入京告状,先发制人,让梁王谋反不成就先入狱。
  梁王那里不成,你又想到了暗杀一途,开始跟江湖人士来往。
  萧羽心里迸发出强烈的怒恨,但脸上神色未动分毫。沉默了一会儿,才对沈俊驰说,“碧霄宫的人跟踪兰韶云有没有发现什么?”
  沈俊驰从怀里摸出一叠纸:“这是碧霄宫的两名杀手长期跟踪兰韶云,绘制的兰韶云每日的行动路线,未看出什么疑点,请皇上过目。”
  萧羽将这一大叠纸对比了又对比,朝堂、兰韶云新家所在的嘉善坊、经常去的茶楼、店铺,一目了然。
  “他平时在外面见过的人,有没有疑点?”
  “每次但凡他见过什么人,碧霄宫的杀手都会跟踪那些人很长时间,也未查出什么线索。”
  萧羽敛眉沉思,兰韶云会将自己的两位至交囚禁在何处呢?
  “另外……”沈俊驰稍有犹疑,“曾有几次是皇后召见,兰韶云进宫后,碧霄宫的杀手就未再跟踪。”
  萧羽没就此说什么,仍旧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舒雅是知道那两人的囚禁处的,但舒雅不会告诉自己,因为那是兰韶云赖以保命的最后退路。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舒雅说出来吗?
  忽然,脑海里仿佛有个模糊的念头一闪而逝。
  萧羽直起身子,重新拿起那一叠纸开始看,看了一张,又迅速抽出另一张。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在殿内,而俊美的帝王,唇际慢慢浮现一缕浅笑。
  末了,萧羽抬起头来,唇际的笑意缓缓消散,脸上神情平淡:“俊驰,你去问问你姐姐,她是不是喜欢用‘露华浓’这家店铺的胭脂?为什么会喜欢用这家的?”
  “是,下官明白了。”
  “俊驰,你辛苦了。你姐姐说你在勤练骑射,最近色目国扶日可汗送来一批西域良马。你到御马苑去看看,看上了哪一匹,来跟朕说一声。朕会想办法赐给你。但是此事不宜张扬。”
  刚及弱冠的沈俊驰,闻言惊喜得手足无措,两眼闪闪发光,好半天,才扑通跪倒在地:“多谢圣上!俊驰何功之有,受此重赏!”
  萧羽扶起他,神色亲厚,“这不是对你功劳的赏赐,你们姐弟的功劳,将来朕有远过于此的重赏。这只是朕作为你的朋友,送你的礼物。自古君臣相交,若是投契,往往以坐骑相赠。你知道朕不爱骑射,因此也没有宝爱的坐骑。无以相赠,是以让你自己去挑。你就不用客气了!”
  沈俊驰热泪盈眶:“我们姐弟能为皇上效劳,亦是三生有幸,尤其是姐姐,皇上……”
  他欲言又止,萧羽下意识地问:“嗯?”
  “皇上知不知道为何,当你不忍心让姐姐回到兰韶云身边,姐姐却要自己主动回去?”到底年轻,沈俊驰凭着一腔热血,索性一吐而快,“姐姐深爱着皇上啊,皇上知道吗?”
  萧羽长长叹息,久久不语,眼神深远。
  末了,他扶起沈俊驰:“你放心,以后的贵妃之位,非你姐姐莫属。”
  沈俊驰刚下去,一名舒雅的贴身侍女慌慌张张跑入:“陛下,皇后娘娘今日胎动异常,她已经差人去请周太医,请陛下赶紧过去吧!”


☆、第八章 母性光辉

  萧羽大惊失色,立刻起驾昭阳宫。
  一进瑶华殿,一股与往常稍有不同的浓烈药味扑面而来,寝榻旁的银吊子里咕嘟咕嘟地熬着药汤。
  周太医已经在寝殿外间等候,见了萧羽,立刻下拜:“微臣参见皇上!”
  “周卿不必多礼,快请将皇后孕情告知朕。”萧羽满面焦急。
  “皇上勿急,皇后只是觉得今日胎动异常厉害,是以召微臣来看脉。依微臣看,皇后有轻微的贫血,母体血气不足,胎儿便不安稳。微臣刚才已经给皇后的安胎药中多加了两剂补肾养血的。平日皇后的饮食中,可以增加一些动物肝脏及猪血、红豆、大枣等等。”
  萧羽长长舒了一口气:“如此,多谢周卿!”
  “另外,皇上要鼓励皇后。微臣觉得皇后对自己没有信心,总觉得保不住腹中胎儿,忧思过度,于身孕不利。”
  “周卿说得是。”萧羽蹙眉颔首。怀孕以来,舒雅谨遵医嘱,丝毫不敢操心政事。但同时,对于自己来之不易的身孕,又太过于担忧和小心,总是害怕保不住,终日惶惶不安。
  周太医下去后,萧羽连忙疾步入内室,遣开下人,三两步走到舒雅榻边,跪下,轻轻搂住她巨大的肚子,将脸贴上去:“小乖乖,你吓死父皇了!”
  舒雅刚经过一场焦虑担忧,还未回过神来,轻抚着夫君的镶金白玉冠,眼角依稀有泪:“皇上……我以为保不住孩子了,我以为上天不会对我这样好,像我这样的女人,不配拥有孩子……”
  在南朝江州弄花台的时候,她曾经问过飘红姐姐:“为什么张夫人这么大年纪了,没有孩子?”
  飘红惨淡而嘲讽地笑起来:“孩子?像我们这样的女人,还指望有孩子?”
  那时,她对这话似懂非懂。后来,她**以后,才知道,弄花台的阿姑都要喝一种药汤。
  恩客们到妓院来,是来消遣的,不是来给自己找麻烦和累赘的。若是哪个妓女怀上了自己的孩子,对于任何一位恩客都是烦恼的事。所以,妓院对于这种事都处理得很好,绝不会因此失去客人。
  舒雅被灌了催情汤,让淮南王刘炆**后,刘炆很留恋舒雅,决定为她赎身,让她进王府做舞姬。
  被人赎身,这是每个妓女向往的事。但是**的恩客,同时又为自己赎身,这种事几乎没有过。
  原因有二。第一,**费本来就高得吓人,因为很多男人都想要女人的第一次。赎身费,则比**费还要高。能够付清这两笔费用的男人,必须有倾国之富。
  第二,大多数男人,在得到女人第一次以后,也就丢开了。没必要再倾家荡产地把这个女人买回家。所以,弄花台一向是,来付**费的王侯财阀络绎不绝,为阿姑赎身的,多少年也见不到一个。
  淮南王爷此举,让弄花台同龄的阿姑们对舒雅艳羡不已。都以为,舒雅进了王府,只要能为淮南王生下一男半女,就算是熬出头了。淮南王虽然五十好几了,但舒雅年轻健康,又正得淮南王盛宠,怀孕希望是很大的。
  哪里知道,淮南王虽然对舒雅迷恋不已,但却相当惧内,家有悍妻。刚进王府,舒雅就被王妃强灌红花,断绝了做母亲的梦想。
  这些悲惨的经历,永远地埋藏在记忆深处,总会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像突然破裂的伤口,汩汩地涌现出来,带着血的浓烈与灼热,深深地刺痛她。
  有时,她在宫里散步,快到卫宣帝的寿昌宫,就会远远避开。她怕自己忍不住,会冲进去,对着那个还在苟延残喘的痴呆老人,一顿拳打脚踢。
  她答应过萧羽不再恨他父亲。而且现在,她有孩子了,只要这个孩子能平安生下来,她受过的所有苦难,她都可以原谅。
  萧羽正伏在妻子肚皮上与孩子说悄悄话,忽然感到有冰凉的水珠,滴落在自己头顶。
  他抬起头,看见妻子的眼泪,顿时心如刀割。
  她不是一个爱哭的女人,更不是一个爱静静流泪的女人。在她怀孕之前,他见过的她哭,多半都是歇斯底里、疯狂凄厉。很少这样默默流眼泪。
  对于男人来说,最心疼的,不是女人嚎哭,而恰恰是这种默默无言地流泪。
  心疼得一阵阵抽。搐,他起身,捧起她的脸,以龙袍的广袖,轻轻为她拂去满面清泪,“舒雅……哭什么啊,咱们的孩子很好,咱们的孩子一定能平平安安地见到父皇和母后……”
  “可是臣妾总是有不好的预感……”
  他连忙捂住她的嘴:“不许胡说。周太医刚才要朕交待你,一定要对自己,也对孩子有信心。你想,你如此爱这个孩子,他也一样地爱你。你想见到他,他也想见到你。所以,你要相信,他不会轻易离开你,他一定会坚持到那一天,来到你的怀抱。”
  她抬起微微有些浮肿的手,放在肚子上,低垂的长睫像艳丽的蝶翼,轻轻翕动:“小太子,你听见了么,父皇和母后都在盼着你来继承国祚。小太子,你出生以后,从小就要练习骑射。母后要让你成长于军旅,不可像你父皇以前,沉溺书画。我们的小太子,要做雄才大略的君主,将来统一天下……”
  听着这一席话,萧羽在一旁赔笑,然而,心底却有说不出的阴郁缭绕而起。
  如果是我的儿子,应该像我喜欢诗书,怎么会喜欢骑射。
  除非……
  他的手,不知不觉伸入广袖之中,眼睛却不住掠过妻子。妻子还轻抚着巨大的肚子,低头沉浸在与孩子的自语中。仿佛有一层晶莹而圣洁的光环,笼罩着这个曾经那样凌厉狠辣的女子。
  一咬牙,似乎下了什么决心,萧羽自袖中摸出一张青纸,递过去:“你看看这个吧。”
  舒雅先是没有听见,但是那张青纸已经递到眼皮底下,她怔了一下,显然还未明白过来。然后,她的目光缓缓落在青纸上。
  她的神情立刻变了,刚才的圣洁雅静,瞬间如晓雾散尽。


☆、第九章 爱不能说

  她的目光逡巡于青纸与萧羽脸上,然后,只冷静地问了一句:“皇上,你能确信不是攀诬之词吗?”
  “梁王攀诬他,对自己有什么好处?梁王难道不清楚,自己将会被朕永久囚禁,无论攀诬谁,都无法自救?”萧羽冷笑,眼底掠过冰凉的光泽。
  被母性的光辉压制住的凌厉,重新缓缓地在紫色的瞳孔里凝聚,她一瞬不瞬地盯住他:“如果,皇上暗示梁王攀诬某人,就可以减轻他的罪行。那么,梁王就会秉承圣意,作出这份供词。”
  此言一出,萧羽眼里全是冷笑。他久久地凝视妻子,温润的眸子渐渐蒙上一层怒意:“你是真的不相信他会谋反,还是明知他会谋反,却还要回护他?”
  舒雅嘴唇牵动了一下,正欲反驳,他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舒雅,以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他会安分守己吗?兰氏一族曾经权势熏天。百世勋卿,一朝而坠。如今,就剩他一个。他依然在幻想着拥立梁王,然后再做权臣。他绝对不会甘于做只有厚禄、而无实权的大鸿胪卿。”
  “皇上,这都是你自己的分析。你说这些,只能证明他有谋反的动机,但是不能证明他谋反的事实已经发生!仅凭臆想,你就要判定谋逆这样的大罪吗!”舒雅字字凌厉,分毫不让。
  萧羽看着妻子激动的样子,眼里的怒意逐渐被忧伤抹去:“舒雅,他是朕的表兄,朕的母族那边仅剩的亲人。朕并不想要他的性命。只是,朕最好的两个朋友被他囚禁着,你能体会朕思念和担心故交的那份心情吗?只要你说出怜蕊娘子和涧泉居士的囚禁处,朕向你发誓,就算救出了他们,也不会加害兰韶云。你若不信,朕写一份亲笔诏书给你,怎样?”
  舒雅咬着下唇,坚决地摇头:“为了救萧辰,我出卖过他一次;后来为了帮你夺回皇权,我又出卖了他一次;你觉得我还会再出卖他吗?何况,这次,是他赖以保命的最后一招。”
  “可是,他在密谋造反!”萧羽眼中再次腾起遏制不住的怒火,“他在威胁你夫君的安危,也即整个国家的安危!”
  “仅凭这一纸供词,你如何能咬定他在造反!何况,就算他打算拥立梁王,梁王现在不是已经倒了吗!他对你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你却容不下他!如果你觉得受到了他的威胁,那么,唯一的威胁,就是他威胁了我对你的感情。所以,你是在吃醋!别跟我谈什么国家安危,根本就是个人私怨!”自怀孕以来温婉柔和得像变了个人似的她,终于像被点燃的焰火般爆发了,紫色的眼睛充溢着凌厉和暴怒。
  他感到自己的心仿佛被浸泡在寒水里,冷冷的痛。不由盯紧了她,问:“你的意思是,一纸供词不足以证明他谋反,对吗?好,若是朕拿到了他谋反的确凿证据呢?”
  “你有确凿证据?”她紧张地问。
  “暂时没有。但若是朕能拿到呢。在铁证如山、并非冤案的情况下,你还要回护他?”
  这句话说出来的同时,他突然感到惧怕,心里笼罩了阴郁的预感:她如此回护他,难道……
  然而,他很快听到她决断而又冷静的回答:“如果他确实密谋造反,任凭皇上如何处置,臣妾绝不干涉。”
  她仰头看着他,神情凝重而冷彻。
  他低头与她对视,目光不经意触到她巨大的肚子,深深的愧疚感霎时涨满了胸臆。
  他这是怎么了,在她保胎的时候,来跟她谈这个。
  其实,他只是想要确定,在她心中,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位置。如果自己跟那个人势不两立的时刻到来,她会站在谁的一边。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他重新坐下来,俯身轻抚她的肚子。涓涓如水的柔软和疼惜,自心间流淌而过:“你看你,这么快就忘了太医的嘱咐。无论发生什么事,保住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啊。”
  她将双手覆在高高隆起的腹部轻轻摩挲,长叹一口气,也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激动。
  为什么,自己会那么着急?
  她知道自己在怀孕期间,放手了很多权力。但是,自从有了孩子,她突然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她突然觉得,能做一个好母亲,胜过做一代权后。
  但是,现在看来,如果她没有一点权力在手里,她自以为爱她到可以为她做一切的萧羽,也不可完全信任。
  怎么办,为今之计,唯有……
  如此过了几日,一天,萧羽下朝后照例先回昭阳宫,陪舒雅用过午膳,亲自为舒雅奏了几支太医推荐给胎儿的琴曲。然后,舒雅劝萧羽去临幸其她妃嫔,萧羽也未拒绝。
  萧羽离开后,舒雅令侍女扶着来到后苑水殿。
  自二圣临朝以来,萧羽给予过舒雅很多权力。舒雅作为临朝天后,可以独立召见朝臣,而不必经过萧羽首肯。舒雅退居内帏,不问朝政以来,这个权力萧羽仍旧给她保留着。
  她的心腹张旭光,早已持着天后诏旨,去宣召兰韶云。
  兰韶云已经来了很久,直到此刻,才等到召见。
  在几名内侍的带路下,他从后苑的垂花门进来,沿着夕照中的碧湖走了一段路。还未走上廊桥,远远地就看见,涌月轩外廊上斜倚在软榻里的女子。
  心里猛地就是一痛,这样猛烈的痛,几乎迸碎心胸。
  那刻骨铭心的身姿,完全走形了,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
  那个身材曼妙绝伦、一代舞蹈国手的女人,此刻身怀六甲,臃肿不堪。
  而她怀着的,是另一个男人的孩子。
  怎不叫他为她心疼如绞。
  廊桥临水而建,走上去有空落落的回声,伴随着廊下水波的琳琅。
  一步步向她走过去的过程中,斜阳正在她背后,射入他眼中,有片刻的盲目。
  蓦然间,许多记忆的片段宛若细碎的阳光在眼前闪耀。
  他从牢中将她提出,带到前线去对付扶日,一路上夜夜与她云雨共度。联姻达成后,他作为北卫的迎亲使者,一路送她来牧京,那无数个日夜的云情雨意……
  一切那样清晰,却又那样遥远,就好像从未发生过,就好像只是一场梦……
  她还记得那些云水激荡的日夜吗……
  还未走进涌月轩,她的四个“胡力郭”就横成一道钢铁般的墙,将他拦在廊上:“请大鸿胪卿止步,就在此朝见皇后即可。”
  他苍白无血色的薄唇,勾起一抹苦涩而凄冷的笑。
  他冒犯过她好几次,所以,后来每次她召见他,都让他止步一丈以外。
  “臣,参见天后。”他先解下佩剑给德赤,然后屈膝跪倒在廊子里,低垂头颅。
  “你起来。”她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就只是那样淡淡的,仿佛一说出就会飘散在水天暮色。
  他站起身后,抬目看她,虽然隔着一丈的距离,还是清晰地看见了那双紫色的美眸。
  虽然她的身段变样得厉害,但那双眼睛,还是那样美得不可思议。
  她也在望着他,有一刻的失神。
  她心里第一个想法是,他瘦了。他本来就很瘦,怎么如今越发瘦了。本来就没有血色,如今也越发苍白。
  她叹口气,挥挥手让所有侍从全部退下。
  只有四个“胡力郭”背着手,虎虎生风地站在她身后。
  然后,她让四个“胡力郭”的首领德赤,将那张青纸拿下去给他。
  他接过,只看了一眼,眸底有微微的波动。
  “我只问你,梁王的证词,是真的吗?”她的声音还是不露悲喜的冷静,“这里全是我的心腹,你可以跟我说实话。”
  他垂下头,不说话。墨色长袍的高挑身形,散发着幽凉的寒意,只以沉默对抗。
  “沉默就是表示肯定了,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他还是不说话,连眼皮都不抬。
  她终于控制不住地有些激动起来:“韶云,你真的参与梁王谋反?为什么?你想干什么?嘉善坊内要价最高的豪宅,我赐给你做府邸。已故广陵王的别墅,在京郊地势最好的山水佳处,我赐给你做别苑。你的妻子我封她为一品夫人。你的妻弟目前在皇帝跟前任要职。你的拜把兄弟犯了事,跟我求一声情,我马上求皇上赦免。你看上了卢大人家的千金,想要纳其为妾,我也让你如愿了。如此待你,你竟还要谋反!你若自取灭亡,届时,不要怪我无情。”
  而他听了这些话,猛地抬起眼睛。那双冷灰色的狭长眼睛里,猝然迸发一簇簇寒焰:“你对我抱愧,所以给我这些,以为这样就可以弥补我?我自幼习武,第一次参加宫里的侍卫选拔,就拔得头筹。经过一轮轮选拔,在太上皇当政时,一直做到右卫将军。在姑母摄政时,又做到领军将军。我一身武功,一直胜任禁卫军统领。你却让我去做鸿胪卿,管理外交和礼仪。封我一个破侯爵,拿着厚禄,毫无作为!”
  紫色的眼睛里荡起悲悯的涟漪:“我不如此做,皇上如何容得下你?我的苦心,你怎就不明白?你们兰氏都已经斩尽杀绝,你能侥幸活下来,难道还想身居要职?我在保护你啊,韶云。我千方百计地保护你,你却要自己撞到刀口上去,你叫我怎么做啊!”


☆、第十章 爱是毁灭

  她忽然自袖中摸出一张纸,放在面前的几案上,让自己的情绪尽量变得平稳,“韶云。我父汗最近派使者送来一批西域良马,我会让皇上派使者回访。届时,我让皇上派你去。这里是我的亲笔手书,到了大漠,将我的手书给我父汗,然后你就留在那里,不要再回来了。我在手书里请求父汗给你一个显要职位,你到了那里可以一展抱负,而且比在这里安全。你如果舍不得妻妾们,等你在那边安顿好了,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妻妾?!妻妾?!”阴冷的男子蓦然之间像沸腾的岩浆,全身都涌动着悲狂的愤怒,双手握成了紧紧的拳头,抬目直视她,“你明明知道我心中没有什么妻妾!你嫌我碍眼了?再也不想见我了,所以,要把我远远地赶到大漠去?!”
  “你在说什么?你看看我的样子,你觉得跟我说这话合适吗?”她极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双手抚上巨大的肚子。粉金色的宽松长袍上印染着大朵的郁金香,隆起的滚圆肚腹撑得那一朵朵郁金香有些扭曲。
  “我不在意你有别人的孩子。”忽然,他压低了声音,神色阴毒狠戾,带着一丝隐隐的疯狂,“帮我,舒雅。如果你帮我夺取皇位,萧羽能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我一样地封你为天后,一样地给你权力,一样地专宠你。我会比他对你更好,帮我吧。我保证不会要他的命,我像如今你们对我一样对他,高官厚禄,少不了他的。你觉得如何?”
  她却一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看着他。
  他的眼睛,或许像胡汉混血的母亲吧,比中原人的眸色要浅得多。是冷冷的灰色。
  此刻,那双灰色的眼睛,像毒蛇吐信般喷发着可怖的野心,满含疯狂的期待凝望着她。
  勾结情夫,夺取丈夫的皇位,使情夫上位。
  他幻想这样的历史事件,也可以发生在她身上吗?
  她忽然笑了,衬着湖光霞影,那笑容有些凄艳。
  “韶云。你觉得我会这么傻吗?别说你若做了皇帝,民心不服,朝臣不附。吴越国还有个厉害的萧辰,他若带兵勤王,你我能抵抗他?当然,你会说,我有父汗的支持。但若是那样,卫国就会狼烟四起,分裂动荡,黎民涂炭。再说,即使忽略这些,我会相信你的话?你会比他对我更好?当初,可是你一力促成这门亲事。当你拥有我的时候,你把我嫁给别人了。现在,你看见我们夫妻恩爱,马上又会有孩子承欢膝下。你却反悔了,想要夺回我了。这是一个真心爱我的人该有的行为吗?”
  他无言以对,只有剧烈的痛楚,从瞳孔深处裂开。
  侧目看向廊外,朱红立柱间,是碧波万顷的湖水。斜晖遍洒,层层细Lang,漫卷残红。有鸥鸟在脉脉夕照里盘旋轻翔。
  他牵动嘴角,仿佛是自语般,低低说:“我没有料到自己的心啊,是在失去以后才发现的……”
  她却听见了这句低语,紫色的眸中有复杂的神色涌动,许久,她说:“现在发现还不晚,如果真的喜欢上我了,看见我现在这样幸福,该为我感到高兴。韶云,求你,不要破坏我目前的幸福。只要你安分守己,我会尽全力护住你,不让萧羽伤害你。但是,如果你有什么大逆不道的行径,我就护不住你了。萧羽,经历了这么多,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孩子般单纯的人。如果你一再地威胁他,他很可能连两个至交的性命都不再顾及,届时,你所以为的最后退路,也将毫无用处。”
  他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目光依旧投向水天之间。夕阳从他对面照过来,将廊柱的阴影投在他消瘦的脸上。微微塌陷的双颊,带着冰雕一般的苍白,然而,却异常的英俊。
  那一刻,她看得有些失神。一种说不出的隐痛,像冰面的裂纹,在她心上蔓延开来。
  “韶云,你还是把我这封信拿去,去大漠上找我父汗吧。”她再次拿起案上那张金粉凤纹纸。眼里充满担忧、疼惜与恳切,托着自己巨大的肚子,使身子微微前倾,想要看清他的神色。
  他猛地转过眼睛,盯紧她,一字一字说:“听着,我不会离开你。”
  话一说完,他也不再多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皇后,他的剑。”身后的德赤提醒。
  “给他送过去,还有这个。”她把那封手书交到德赤手里,“然后你这样对他说……”
  德赤躬身领命,穿过廊子,在湖岸边追上兰韶云。
  兰韶云默默接过自己的佩剑,挂在身上。接过手书时,他的神色凄寒。德赤恭敬地躬身,在他耳边说:“皇后要小的带一句话。她说,舒雅求你,不要再存谋逆之心。就当是为了她。如果你因为篡逆而死,她这一生都会活在痛苦中。”
  兰韶云紧抿的苍白薄唇,微微颤了一下。灰色的眼底,掠过阴狠的冷光。
  他“唰唰“几下撕碎了手书,随手一抛。
  金粉凤纹的碎纸片在夕阳里纷纷扬扬,他透过飘转如雨的墨迹金粉,久久地注视远处廊上的那个郁金香长袍的身影。
  德赤以为他有回话带到,是以一直等候,不敢离开。
  然而,他终于什么也没说,也没有看德赤一眼,就这样转身走开。
  直到沿着湖畔行出很远,他才扯起冷冽阴毒的笑,自语道:“夫妻恩爱?儿女承欢?我不会让你如愿!舒雅,你是我的女人,我不会让你跟别的男人过得这样好!”
  没过几天,萧羽又在德阳殿召见沈俊驰。
  “碧霄宫已经查出来了,兰韶云请的刺客是蜀山派的人。”沈俊驰说。
  “蜀山派?”萧羽眼里掠过一道冷光,他虽然对江湖上的事不甚了解,但他记得小时候,舅舅家给兰氏子弟请的师傅都是名德大师。授文的是一代鸿儒周宏正。授武的,好像就是蜀山派的一个宗师。
  这么说,兰韶云跟他的师门一直有联系,还买通了他们为他卖命?上次刺杀三弟,他之所以没找自己同门,大约是怕事后被父皇查出来。而今,他却孤注一掷了。这一举,不成功便杀身,所以,他也豁出去了。
  萧羽微微后仰,阖目沉思。他俊雅的容颜,依旧如流云般清远秀逸,不曾染上一丝阴霾。但他内心,却有恨毒的汁液横流。
  舒雅啊舒雅,你坚持要保护的就是这么个畜生!他作为兰氏全族的柱石,谋害我父皇、窃夺权柄,朕饶他不死,优待于他。
  他却还要勾结朕的兄弟,再次谋反。这次谋反未遂之后,朕仍旧给了他机会,只要他不再异动,朕不会动他。
  结果,他还是贼心不死。这次又勾结了江湖上的同门,居然想要谋刺朕。
  朕虽然不喜欢做皇帝,但是更不喜欢当我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有人试图置我于死地。
  舒雅,这次,你不要怪我。
  “皇上,上次你让我问姐姐的问题,我问了。姐姐说,她以前从来不用‘露华浓‘的脂粉。后来偶有一次,姐夫跟同僚一起去茶楼的时候,路过’露华浓’,姐夫的同僚给妻室买脂粉,姐夫也顺带买了一盒给姐姐带回去。姐姐用了以后很喜欢,以后就常叫姐夫去买那家的脂粉。”
  萧羽慢慢睁开眼睛,唇际有冰冷的笑意,“你通知碧霄宫,就着落在‘露华浓’这家店铺去调查。”
  “是。”沈俊驰虽然很奇怪,但不敢多问。
  萧羽看了他一眼,柔和地笑了,“俊驰,你是不是想问朕为何会怀疑这家脂粉铺?朕告诉你吧,男人只会给自己心爱的女子买脂粉,一个不曾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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