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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梨-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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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神医拍了拍药箱子,淡淡道,“就那样呗。”
原来时候,看他那副神神叨叨样子; 薛延还觉得有趣,但等着这股神叨是对着自己了; 他简直想一拳揍过去,强忍着才把心头那股焦躁给压下去,他顿了顿,又问道,“她听得见了吗?”
马神医像是看傻子一样瞧着他; “你当我是变戏法的?随便扎扎针就听得见了,我岂不要成了国宝,要被供起来的。”
薛延闭着眼深深舒出一口气; 从他身边绕过去,径直走向屋子里,阮言初和小结巴也探着身子想往里头看,被马神医一手一个给揪回来。
他瞧着已有古稀之年了,头发花白病歪歪的,但劲儿却还足得很,拎着两个少年一路下楼脸不红气不喘,慢慢道,“着什么急,你再数三个数,他马上就会冲出来。你俩先跟我去开药方,那方子复杂得很,要跑了整个开封去抓药的,一味也不可以少。”
话音刚落,薛延果真就红着眼睛从门口冲了出来,急急道,“她怎么没醒?”
马神医头也不回道,“睡着了呗。”
薛延问,“为什么睡着了?”
马神医说,“困了呗。”
这一问一答顺畅如流,但薛延握着栏杆的手上青筋突起,那颗悬着的心一点也没放下来,他甚至有些后悔,怎么就相信了这么个来历不明的老头子,他说他是马伯襄,他竟就真的信了,万一真是个疯癫的,害了阿梨可怎么办。
以往时候,对待阿梨的任何事他总是慎之又慎,只这次,被喜讯迷晕了眼。
马神医坐到大堂里,歪头看了薛延一眼,嘟囔道,“这个年轻人可真是燥气得很。”说完,他又招招手道,“你下来,我和你说说话。”
薛延嘴角绷成一条线,迟疑一会,才慢慢走下去。
马神医知道薛延信不过他,也理解,但却懒得解释,只拿着笔刷刷地写了副方子,而后塞到他手里道,“去抓药,吃上十天,若是还听不见,我这颗脑袋,”他指了指自己脑门,“给你未出世的孩子做球踢。”
薛延心尖一跳,干涩问,“只要十天就好?”
马神医笑着看他,摇摇头道,“本来以为你是个挺精明的人,怎么一碰到那小姑娘事就像个傻的了,你看看你这样子,一会信我一会不信,反反复复,真是够烦的。”
马神医看着薛延的脸色,觉得自己要是再多说一句不着用的话,薛延能立刻暴起就将他给丢出去,也不敢卖关子了,只沾了点茶水,在桌上画了一条曲折的线,与他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要想听见一点点声音,那很容易,但是若想恢复到正常人那样的听力,却是极难极难。
我能让你娘子在十天内听到声音,这含义也只是能听见雷鸣骤雨,但入她耳中,不过蚊蚋而已。如想要再慢慢好起来,就需要漫长的休养,许是半年,一年,或者十几年也不无可能。而我必须要告诉你的是,若想要恢复得完完全全,就算是华佗再世,也绝不可能。七成,这已经是我所能做的最高的承诺了。
而能不能实现,则要看她自己,毕竟药性刚烈,服药后头晕呕吐之事是常有,但不会危及身体,也不会伤及腹中孩儿,你可放心。”
过了好久,薛延终于轻轻点头,道了声好。
阿梨这一觉睡了好久,再醒来时候,已经快要天亮了,黎明之前,是天色最暗的时候,整个屋子黑洞洞没有一点月光。她觉得渴,手撑着床坐起来,想要下去找水喝,脚尖刚碰到鞋面儿,胳膊便就被一只大掌扶住。
阿梨知道那定是薛延,她也不慌,只歪头笑道,“你也渴了?”
薛延一夜没睡,但并不想告诉她,只点了点头,而后将她扶上去坐好,转身去倒水,回来的时候,顺手点了根蜡烛。阿梨被冷不丁的光刺的眯了下眼,用手背挡了挡,这才缓过来。
茶水已经冷了,薛延用手心捂了捂,但实在是徒劳无功,只好递给阿梨,又叮嘱道,“少喝些,明早我给你烧热的来。”
阿梨温温地笑了下,垂头小口地去抿,薛延一条腿搭在床沿上,另一只赤脚踩着地面,温柔看她。
外头夜色遥遥,冷风将窗纸吹得一鼓一鼓的,整个屋子里都散着股冷冷的味道。阿梨剩了半杯给薛延,而后搓搓手,又钻回被子里,只露出双黑亮亮的眼睛来,盯着他瞧。
薛延把杯子放回去,灯却没吹,也倚回床头,双手枕在脑后,歪头看了阿梨一会,伸手揉揉她头发,笑问,“不困了?”
“你是不是有心事?”阿梨努努唇,抬手摸了下他的下巴,“一夜功夫,胡茬都冒出来了。”
薛延顺势攥住她腕子,放到唇边亲了亲,问,“不好看?”
阿梨低低地笑,颔首道,“特别丑,真的。”
薛延眯眼,哼笑两声,而后俯身用下巴去蹭她的脸,阿梨又疼又痒,笑着往一边躲,闹了好一会才停下。被子被掀开一角,阿梨的半个身子都露出来,她最怕冷,被冻的打了个哆嗦,脚趾都蜷起来,薛延扯了被子盖住她腿脚,而后保持着半伏在她身上的姿势,盯着她瞧。
虽已水乳交融,同床共枕那样久,但被他这么直直看着,阿梨还是觉得害羞,耳朵都要红起来。
薛延弯唇笑,亲了亲她下唇,又往下移,隔着布料亲了亲她的肚子。
那里还是平坦着的,腰肢纤细,但却已经有了个小生命在里头了,太奇妙。
阿梨眼睫颤啊颤,悄悄勾了勾薛延的小指,等他看过来,咬着唇笑了。
薛延说,“我那会儿都不敢碰你,太金贵了,我都舍不得碰,生怕会碎掉。”
阿梨没说话,只勾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挺起腰,给了他一个吻。
薛延看着她的脸,好似比初见的时候更好看了点,恬淡柔婉的样子,不惊艳,却让人舒服得移不开眼。那双眼睛最好看,汪汪的盈着水儿,好似会说话。
薛延沉默好久,最后还是将马神医说的那些话告诉了她。
他本以为,阿梨会觉得有些失望,或者害怕。但她没有。
阿梨坐起来,高兴地捂住唇,语音了是难掩的兴奋,“真的吗?”她说,“我本没抱什么希望的,只是阿言执意要我听,我便就试一试了,若是真的有用的话,那就太好了!”
“可是……”薛延低低道,“他说,只能恢复七成的,而且会很痛苦。”
“七成还不够吗?”阿梨笑着道,“薛延,你怎么这么贪心。一年前我们还什么都没有呢,但现在,我们有钱了,有希望了,还要有小娃娃了,我也能再听得见了,已经足够美好了。怎么可能所有的完美都给我们呢?能听见一些就已经够惊喜了,不能奢求太多了,真的,薛延,我已经太惊喜了。难受一点又有什么关系,挺一挺便就过去了,我真的很想再听你叫一遍我的名字,你以前唤我的时候,一点都不温柔。而且,我还要听我的娃娃唤我娘亲的。”
她托着腮,眼里含着暖暖的笑,声音坚定,“薛延,我会一辈子都记得昨天的。”
看着她颊边的那对梨涡,薛延本来乱糟糟的心也安定下来。他似是真的奢求太多了,关心则乱,他只想把最好的都给阿梨,哪怕差一点不好,他都难受。
阿梨看懂他的心思,上前抱了抱他的肩,温声道,“薛延,你已经足够好了,你在我心中是最完美的,我也一定是你心中最好的那个,对不对?和我听不听得见没有关系的,所以又为什么为这件事感到为难,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又过好久,薛延终于笑出来,用脸颊蹭了蹭她手心,悄声道,“那若是以后你吃药难受了,一定要与我说。”
阿梨点头道,“你是我的相公呀,我哪里难受了,伤心了,不告诉你,又能告诉谁呢?如果我有不舒服了,不会瞒着你的,可你也不要嫌我烦。”
薛延说,“你是我妻子,就这么一个,我若是嫌你烦了,又能去喜欢谁,傻不傻啊。”
烛火温柔,墙上的一对影子被拉的长长,温馨如画。
而阿梨真的能听见声音,是在八天之后。
连着下了几日的雨,终于在那日早上放晴,卯时刚过,天还蒙蒙亮着,薛延抱着阿梨睡得踏实,呼吸绵长,而天地已经悄然变色,天下改姓易主。
在周军围住京城半月之后,燕朝天子不战而降。两军订立盟约,周军应允不伤百姓、不毁古迹城池,一切照旧,而燕国皇帝退位,封为燕王,在京中做一个有名无实的闲官,了了度此一生。
世人皆说新帝昏庸无能,但无论他动机为何,是真的一心为民,还是恐慌将来的战事,这都是他即位以来所做的最好的事了。
几个身着青色铠甲的士兵踏马而来,为首的那个手中执着一封誊黄,那是由礼部誊写的燕帝退位诏书,伴随着一声几要冲破云霄的“报——!”
阿梨揉着眼睛坐起来,迷茫看向窗外,耳边似乎还残存着那一闪而过的声音。
又呆坐一会,她眼睛忽的亮起,急匆匆推了推身旁人的肩膀,唤道,“薛延!”
第76章 章七十六
薛延迷迷糊糊将眼睛掀开一条缝儿; 还以为阿梨做噩梦了害怕; 顺手搂着她的脖子往怀里一勾,拍拍背道,“不慌; 不慌; 睡罢。”
阿梨咬着唇,又推他两下; “薛延; 刚才那个声音,你听见没有?”
问出这话的时候; 阿梨是有些慌的,她怕刚才那道高斥只是她睡梦之中的幻想,若是一场空欢喜,便就太糟了。
薛延最开始时没反应过来; 只“唔”了声,说; “听见了,谁那么烦,天还没亮呢,就在外头吵吵嚷嚷的,真是讨厌。”
屋里黑蒙蒙的; 阿梨努力分辨他的唇形,终是认出了那句“听见了”。她心松下来,随之而来的便是狂喜; 见薛延转了个身又要睡过去,情急之下,抱着他的手腕咬了口。
那力道不轻不重,薛延皱皱眉,终于清醒过来,坐起身。
他弓腰坐在那,脑袋低垂,抬手揉了揉眉角,阿梨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又过了会,薛延眉峰猛地一挑,急慌慌抬头道,“你刚才说什么!”
耳边悠悠回荡着他的声音,虽然极小,但是在阿梨耳中却宛如天籁。她沉寂在安静中实在太久,蓦的接触到外界响动,总觉得恍恍然不真实,却又不自主红了眼。
阿梨拽着薛延的袖子,晃了晃,哽咽道,“薛延,你再和我说说话,大声点,我听得到了。”
那一瞬间,薛延的手脚都是麻的,他舔了舔唇,嘴开开合合好半晌,缓缓叫了句,“梨崽。”
阿梨噗嗤一声笑了,说,“能不能大声些。”
薛延的手指在裤子上蹭来蹭去,扭捏道,“我怕若是我喊出来,不好听,你嫌弃。”
阿梨探身亲了亲他唇角,弯眼道,“才不会,你怎样都是好的,特别好。”
薛延被哄得飘飘欲仙,拉着阿梨的手,一开始只小声唤,而后便就愈来愈大声,最后几乎是贴在她耳边吼,“梨宝,你听得见我说的话吗!”
阿梨脸颊红红,掐了他腰一把,低低道,“你不要总是给我起乱七八糟的绰号。”
薛延似乎是爱上了这样的交流方式,继续吼,“我就要叫!”
阿梨笑出声,肩膀颤颤,轻轻搡了他一下,无奈道,“你怎么越来越幼稚。”
薛延也笑,两人盘着腿,相对而坐,外头的光一点点亮起来,卖早点的老大娘摊子早就支起来,红薯煮熟了,她也开始吆喝。薛延捏着阿梨的手指,玩得不厌其烦,一边玩一边笑,笑着笑着,眼眶却湿了。
两人相携着下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起床了,正等着吃早饭。
胡魁文和韦掌柜重修于好,两个老头儿兴致颇高,大早上出去走圈,高高兴兴溜达了一路,最后为了门口的红薯该买哪根而吵了起来,还互相不搭理地在生闷气。冯氏和胡夫人几人坐在一起,喝着茶水聊天,不知说到了什么,挺高兴地笑起来。
胡安和很勤快,早早起来,道草丛里抓了只蚱蜢回来,想要哄着韦翠娘玩。但蚱蜢不听话,挣扎着断了腿又跳到了韦翠娘的头上,惹得雷霆大怒,胡安和正被满屋子追着打。
阮言初和小结巴坐在门槛处迎着光读书,你一句我一句,颇有些学堂的气氛。
薛延和阿梨站在楼梯口,瞧着楼下这一幕,心里暖暖,觉得阳光都变得更好了些。
当知道阿梨能听得见了的时候,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冯氏不可置信地站起来,捂着唇哭出声。阮言初和小结巴对视一眼,把书卷了卷塞到袖子里,而后噔噔噔地跑上楼去找马神医。
马神医本悠闲惬意地在看医术,茶水悠悠冒着热气,他端起来刚想喝一口,门却猛地被推开。随后风一样卷进两个少年,一人拉着一条胳膊将他扯起来,又退后一步,恭恭敬敬给鞠了个深躬。
马神医半杯茶洒在前襟上,一脸茫然问,“干什么啊?”
阮言初说,“谢谢您。”
小结巴也跟着道,“谢谢您。”
“……”马神医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直到见着了牵着阿梨走进来的薛延,还有门口围住的一大家子人。
刚才还悠闲喝茶看书,马神医连外衣都没穿,只着一件白色中衣,现在见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明白过来,问了句,“好了?”
阿梨点点头,笑着应了句,“是呢。”
马神医颇为欣慰,感叹道,“本还以为身子弱,不好养,现在瞧着竟还很好,以后好好吃药,还是很有希望的。”说完,他又看向薛延,嘱咐道,“一定要好好将养,不要惹她生气。”
薛延说,“自然是会的,麻烦大夫了。”
马神医摆手道,“分内之事罢了,药是你买的,我就不过写了个方子,再施几根针而已,再说了,你这还给我包吃包住,多大的好事。”
薛延笑了笑,本还想再说点什么,楼下的小二却风风火火跑进来,欣喜冲着大堂内零星几个吃早饭的客人道,“你们听说了吗?战事结束了,告示已经贴在城墙下了,咱们老百姓终于平安了!”
此话一落,一片哗然,众人脸上皆是惊喜之色。
胡安和站在门口处,将楼下的言语尽数收入耳中,兴奋道,“战事结束了,咱们能回家了!”
阿梨隐约听懂,忙侧脸看向薛延,见他也是满面喜色,眼睛一亮,欢喜笑出声。
屋里一片喜气洋洋,马神医用帕子擦了擦胸前的茶水,开口道,“你们别急着走,怎么也得等身孕到三个月了,稳了胎象再走。准备要做足,好生看顾着,可不要出什么岔子。”
薛延问,“神医,你会和我们一起回北地吗?”
马神医抹了把胡子道,“不去,我还得给别人家看病的。但若是过几年后,我身子还爽利,倒是有可能会去一趟,云游四方嘛,五湖四海都得走到了,才能对得起这双脚。”
薛延笑道,“若是神医来北地,便就来寻我,食宿我仍旧包您的,不收钱。”
今日天气晴好,又双喜临门,晚上时候,阿梨亲自下厨,做了顿好吃的。
豫菜中极为有名的一道——拨霞供,若是用大白话,那就是兔肉涮锅。因为兔肉落入滚锅之后,颜色会慢慢发生变化,仿若云间朝霞,故取名为“拨霞供”。
这道涮锅味道鲜美,但做法却简单。取兔子一只,尽量放血,而后将肉切成薄片,越薄越好,这样才更入味,嚼起来也更嫩更滑。兔肉切好后,要用酱料腌上,多为姜、蒜、盐、葱花和腐乳汁做成酱料,现在河虾正当季,卖得也便宜,阿梨另做了份虾酱腌肉,给喜欢河鲜的人吃。
烹调不需其余步骤,直接将腌好的兔肉放入锅中,加水煮熟便就好。锅是特制的铜锅,底下有个空槽,用来放木炭,极方便。涮好的兔肉直接捞出来夹入自己碗中,喜欢吃辣的便洒些辣子,喜欢吃淡的则舀勺清汤,大家均吃得满足。汤底里还放了些笋、蒲菜、石耳和苏叶,荤素均衡,味道上佳。
马神医一直以为自己不是那种注重口腹之欲的人,但吃了后才知道,同样的一道菜,不同的人做出来,味道是不一样的。夜晚风微凉,窗户开了条小缝儿,一群人围在一起,铜锅热气腾腾,喝酒吃肉,好不畅快。
唯有阿黄可怜,它被薛延关在房间里,不让出来。
马神医也不管那些养生长寿之道了,只顾着在辣椒叠里蘸兔肉,一口三片,吃得嘴唇都红通通的,连吃几口之后,有些遗憾道,“若是我明日不启程,便就能再吃几顿这样的美味了,真是可惜。”
薛延一愣,诧异问,“您明日就要走?”
马神医道,“人生就这么长,怎么能在一个地方逗留那么久,要赶紧去新的地方,瞧瞧新的景色才好。”
薛延颔首应着,想起什么,又问道,“神医,您这么到处游走,岂不是和您弟弟许多年也见不上一面?”
马神医哼了一声道,“见他做什么,穷酸道士,十年前问我借了三十两银子,我全部家当啊,但这么久过去了,一个字都没说要还我,我实在是懒得理他。”
小结巴叼着肉,接话道,“道士嘛,没什么钱的。”
马神医摇头道,“他也曾做过许久的官的,朝廷的封赏给了那么多,怎么可能没钱,就是不愿意还我罢了。”
小结巴眨眨眼,问,“做官?”
马神医回忆了下,迟疑道,“好像是叫什么远什么的一个官?”
胡安和笑了,“哪有这样的官职,我都未曾听过。”
马神医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也没那么重要,我也想不起来了,吃饭。”
他不说这茬了,也没人再提,大家都以为是马神医记错了,或者他兴致来了,想要吹一个牛皮,只可惜技术不好,吹得有点漏。兔肉鲜美,也没人计较这事,欢欢喜喜继续吃饭。
第二日一早,薛延带着胡安和与两个少年一起,将马神医送出城。
临分离的时候,马神医还在嘀嘀咕咕地说着他弟弟欠了他三十两银子的事情,小结巴听得烦了,顺嘴就接了句,“不要再念了,我帮你留意着,若是见到了小马爷爷,便就死皮赖脸地冲他将银子要回来,再亲自送到你医馆里去,好不好?”
马神医大喜过望,连连应好,还和他击了个掌,说,“一言为定!”
小结巴应着,又笑眯眯与他道了别,四个人站在城门口的柳树下,瞧着马神医骑着新买来的小毛驴,一路颤颤悠悠地往东走。
回去的时候,小结巴和阮言初没回客栈,而是到了西街口去转了圈。他们昨个听伙计说这里有个新开的果脯店子,里头的桑葚子特别甜,想买一些,带回去给阿梨尝尝。
第77章 章七十七
马上要到了午饭时间; 两人也不敢多待; 赶紧买了便就走了。桑葚味甜多汁,极为可口,但是成熟的桑葚子极容易染脏衣裳; 又不好放太久; 做成果脯后便就好放了,和干吃的时候是完全不一样的味道; 咬起来咯吱咯吱; 又很甜。
阿梨总是要吃药,味道太苦; 吃些果脯可以甜甜嘴儿。
自从战事停止的消息传来后,街上的警卫便就都撤了,人们也放松起来,行人渐多; 又有了些熙熙攘攘的感觉。小结巴和阮言初一路左扭右拐,就想着能快点回去; 但前面来了个舞狮队,人们踮着脚尖看热闹,挡住了大半的路。小结巴左右一看,干脆拉着阮言初从小胡同里穿了过去。
一路都顺顺利利的,眼看着怡家客栈的招牌就在眼前了; 巷子口却忽然冲出来五个小流氓。一个个穿的花里胡哨,手里提着乱七八糟的武器,三个拿着棍子; 一个拿着鞭子,还有个提了把刀。
小混混就连刀也是流里流气的,上头挖了一排洞,嵌着几个生锈了的铜环,风一吹叮当作响。
阮言初和小结巴对视一眼,心里有些明了,这是遇上泼皮无赖了。
果不其然,最前头的那个叉着腰踱过来,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有些老大的模样,呸了口,斥道,“废话少说!把钱拿出来就放你们走,若不然的话,胳膊和腿儿,就只能留一个了!”
阮言初将小结巴拦在身后,冷声道,“让开。”
那人眯了眯眼睛,呵了一声,低低道,“小子,还挺硬气啊。”他眉一挑,抬了棍子指着阮言初鼻尖呵道,“老子最后问你一遍,这钱,你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小结巴在后头撇了撇嘴,接了句,“我给你个大头鬼,老不要脸的腌臜泼才,眼睛长在屁股上了敢来惹你爷爷们!”
这一段话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学来的,说得行云流水,把人骂得一愣一愣的。
身后那群小喽啰立时躁动起来,告状道,“老大,那小子骂咱们!”
为首的那个用棍子拍了拍手心,瞪着眼睛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上!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降龙伏虎帮的厉害!”
年轻气盛的小混混就是不一样,说动手就动手,脑子一冲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那些人毕竟有兵器,且以少敌多,他们根本划不来,阮言初本想自己在后头拖一拖,让小结巴赶紧去找薛延帮忙,但小结巴却来了兴致,挥着拳头就上去了。他和薛延学过几天功夫,还是个三脚猫,但打法凶狠不讲招数,专门朝人下巴上揍。
铜头铁臂瓷下巴,找准角度揍上去,会让人暂时性晕迷,四肢无力。
见状,阮言初有些无奈,只得也冲上去,夺了根棍子,乱挥一气。
地痞流氓哪有什么好功夫,平日里靠吓唬人活着,现见着了两个不要命的,也有些犯傻。为首的那个已经被小结巴撂倒,剩下四个面面相觑一会,觉得自己不能太怂,又呜呜呀呀地冲上来。
几个人连追带打跑出胡同,乱作一团,街上百姓见着他们的样子纷纷躲避,还有人撒丫子往官府跑,想要报官。
薛延正靠在门口和胡安和说话,见此情景一下子便就黑了脸,他从门口拎了条扫帚,也想过去。
小结巴打的红了眼,比起那些人,他年龄小,个子也小,力气上不占优势,便就想坏招。踩着人家的膝盖蹦到人家怀里,双手抱着那人的脖子,凌空翻了一圈后用双腿夹住那人脑袋,狠狠一扭,两个人就都摔下来。小结巴一翻身坐在人家的背上,胳膊肘冲着后腰就是一锤,而后妈呀一声,底下那人就不动了。
薛延错愕地停住脚,不可置信地看过去,身旁胡安和也站起身,磕磕巴巴道,“夺……夺命剪刀脚?”
他话音刚落,身后却忽然出现了道声音,鼓掌大喝了声,“好!”
小结巴本来还想跳着去打最后的那个人,猛地听见这声音,吓得一个趔趄,歪扭着停下来。他回头看,竟是个黑脸的老头,他穿一身粗布短打,脸上皱纹密布,但精气神却极足。虽是个老头,可臂膀上肌肉遒劲,身材孔武有力,眼神气势十足,不是一般人物。
趁着这功夫,那几个小混混赶紧一瘸一拐地相互扶着跑了。
小结巴一脸茫然,摸摸鼻子,默默走到了阮言初旁边站定。那个黑脸老头的面相实在是太凶了,他看得心头一阵阵地紧,生怕被他抓着打一顿。黑脸老头却对他很有兴趣,还往前走了两步,笑眯眯地问,“小伙子,你要不要拜我为师啊?我看你招式很有新意啊,我很喜欢,来跟我学武罢。”
小结巴往阮言初身后藏,嘀嘀咕咕道,“我不认识你,我不要。”
老头“嘶”了一声,还欲再说什么,忽听旁边薛延唤了句,“征远大将军?”
老头一挑眉,回头仔细看了看,眼里也有些欣喜神色,上去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道,“薛四儿!”
小结巴左右看看,更觉得迷茫了。
饭桌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其中关系才算真的理清楚。
黑脸老头名唤马启山,曾是燕朝的一员猛将,与薛延的祖父薛之寅是同一时期赫赫有名的人物,当初将周军赶至贺兰山往西那一战役,便就是马启山主帅,先帝认可他的功劳,封他为征远将军。
但马启山也是个倔性子,常言道狡兔死走狗烹,先帝总是对有功之臣颇为忌惮,几次怀疑猜忌之后,马启山便就愤而离职,去做闲散野人了。
而昨日马神医嘴里那个欠债不还的弟弟,就是他。
薛延小时候学过几日武功,便就是马启山所教,再次见到先师,薛延很高兴,举杯敬酒,几盏过后,马启山咂咂嘴,旧事重提,又看向小结巴道,“我那会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小结巴半口鸡爪塞在嘴里,眨眨眼。
马启山敲敲桌面,又道,“我这辈子就只收过一个徒弟,那就是薛延,他祖父与我是故交,日日写信求我磨我,我不得已,才答应的。咱们开门见山的说,我今年五十三,退隐朝堂也有了十余年了,没有妻子儿女,老来寂寞,又瞧你挺有天赋,便想收你做关门弟子,一是为我作伴,二来,我这一身武学兵术,也总该有个人继承不是。自然了,愿不愿随你,我也不强求。”
小结巴还没说话,薛延却有兴奋之色,急急问了句,“您说的可是真的,不是玩笑话?”
马启山拧眉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将令如山,朝命夕改那是懦夫所为。”
薛延张张嘴,还想再说什么,被马启山抬手制止道,“唉,你不要多说话,让他自己做决定。我这个人哪里都不好,唯一点,我不强求,有缘便就珍惜,若是无缘,好聚好散便就是。”
说完,他侧脸面向小结巴,伸出一根手指,沉声道,“我只给你一晚的时间,好好考虑,明早给我答复。”
闻言,桌上人都有些愣怔,小结巴抿抿唇,轻声答了句好。
一转眼就到了晚上。
屋里点了几盏烛台,颇为明亮,阿梨靠在床上,安静地看书。薛延打了盆水来,一手抓着兔子的后腿,强制性地给它洗澡。阿黄不愿,胡乱扑腾,被薛延照着屁股狠狠揍了下,终于老实。
水溅了小半出来,地面都湿了,薛延低骂一句,强行按着阿黄的屁股坐下去,水刚没过半截身子,门却响了。
薛延一愣,晃神的功夫,阿黄已经找准空子逃之夭夭。
薛延没心思理他,他能猜中门口的是谁,甩甩手上的水,过去开门。
小结巴背着手站在门口,瞧见薛延的脸,有些羞涩笑了下,薛延也笑,抬手整了整他的衣领,往后让了一步,“进来罢。”
阿梨已经抬头,她换了个姿势,将书倒扣在一边,笑着道,“马将军的话,考虑的如何了?”
小结巴说,“姐姐,我想去。”
这答案并不让人意外,薛延和阿梨对视一眼,又问,“真的考虑清楚了?”
小结巴想了很久,最后低低道,“其实,最近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我以后能做些什么。我出身不好,家里穷困,我也没学识,什么都比不得人家,我不想这样……其实小时候,我是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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