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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梨-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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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梨放下心,笑着嗔怪道,“好端端的,你在这里坐着干什么,也不嫌冷。”她拈着薛延的衣裳嗅了嗅,叹气说,“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味道那么大。厨房里还有热水,我待会给你打些来,你洗洗再睡,要不然等明日一早,怕是都要臭了。”
  薛延还是摇头,但脑袋垂着,不肯看她。
  阿梨咬着唇,终于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拍拍他的手背,轻声问,“薛延,你怎么了呐?”
  过了好一会,薛延终于肯抬脸,不知是不是因着醉酒,眼底有些红,阿梨被吓了一跳,忙去摸他的眼角,“你哭了?”
  薛延说,“阿梨,我还没娶你呢。”
  他怕阿梨看不懂,执拗地又重复了遍,“我还没娶你呢。你陪我吃了那么多苦,可我连个像样的亲礼都没给你……”
  阿梨哭笑不得,搓搓他脸颊,“你就因着这个事,难受成这样?”
  薛延有些不好意思,别开眼,嘟囔着,“这不是小事。”
  阿梨笑着抱抱他的肩,安慰说,“没关系的,咱们好好将日子过好,这才最重要。”
  “不行。”薛延神色认真,“只有一次,你这辈子就只有一次的亲礼,怎么可能没关系。”
  汾酒后劲大,薛延脑子里晕乎乎的,脸颊又热又烫,下意识往阿梨的手上蹭。阿梨温柔撩开他垂在脸侧的发,揉揉他眼角,笑着道,“你对我好,我知道的。”
  薛延急急说,“那不一样。”他脸微微抬起,注视着阿梨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还要喜欢你一辈子的,这一辈子的开头,不可以连个仪式都没有,不可以草率。我得正儿八经地将你娶进家,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薛家的媳妇,是我薛延的妻子。”
  不知怎么,看着他这个样子,阿梨鼻尖竟有些酸,她亲亲薛延的眼睛,温声说,“好。”
  薛延阖着眼,搂着她的腰将她圈进怀里,在她手心里写,“咱们明日去请婚书,好不好?”
  阿梨歪歪头,“可是明天要去给韦姑娘送信呢。”
  薛延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事,点头道,“对。”他往后退了点,与阿梨平视,又说,“这俩事不能撞在一起,晦气。”
  他把“晦气”那两个字吐得极重,阿梨眼睛弯起来。
  薛延想了想,“明日我请阿嬷去找人给咱们占个吉日,然后再去请婚书。”
  阿梨点头,说好。
  薛延又道,“亲礼先不急,要办咱们就办最好的,等酒楼开业了,咱们自己办。”
  阿梨眉眼弯弯,“嗯,不让外人赚钱。”
  薛延终于满足,搂她更紧,痴痴笑得像个孩子。
  第二日一早,薛延携着阿梨去宴春楼寻韦翠娘。伙计早就认识他了,“哟”了声,热切地迎上去,恭敬问,“薛公子是来找韦掌柜?”
  薛延道,“不,我们找韦姑娘。”
  伙计稍显错愕,但也没说什么,热情一笑,摆手说,“您二位这边先坐,我这就去给您通传一声。”
  而他话音刚落,楼上忽然传来一道极重的摔门声,薛延望上去,看见韦翠娘红着眼圈跑下来,木质楼梯踩得噔噔响。
  韦掌柜很快又开门出来,他气急了,也不管还有许多客人在场,厉声吼道,“你这不肖女,你怕是要气死我!”
  韦翠娘理都不理,一阵风似的刮出门,转了个弯,消失不见了。


第52章 章五十二
  宴春楼的旁边是一条死胡同; 尽头被一堵矮墙封着; 堆满了杂物。韦翠娘没看路,直到发现已经无路可走了,才堪堪停下来; 她闭着眼靠在墙壁上; 恶狠狠抹了把自己的眼角,粗粗喘了口气。
  她早年丧母; 一直与父亲生活; 在小时候,韦掌柜还没有宴春楼; 是个穷光蛋,父女俩相依为命,白手起家,直到韦翠娘十岁那年; 生活才逐渐有了起色。韦掌柜爱女如命,对外精明算计; 却什么好东西都要留给韦翠娘。韦翠娘脾气一向不好,但韦掌柜对着她总笑呵呵似个弥勒佛,百依百顺,今天是第一次,他们吵起来; 这样不可开交。
  当时被气迷了眼,韦翠娘不管不顾就冲出来,现在冷静些; 也觉着后悔,可碍于面子,是怎么也拉不下脸回去了。
  阳光斜斜洒下来,韦翠娘一身百蝶穿花裙,流光溢彩,脸色却是说不出的难看。
  阿梨和薛延站在街口,看着这样不同于以往的韦翠娘,都觉着诧异。
  过了好一会,阿梨偏头,轻声与薛延说,“咱们去看看她罢?”
  薛延抿抿唇,说好。
  身后脚步声响起,寂静巷子里尤为引人注意,韦翠娘听见,警惕性回头,喝了句,“什么人?”
  阿梨被她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薛延在身后握住她的肩,安抚捏了捏,阿梨眨眨眼,这才缓过神,低柔唤了句,“韦姑娘。”
  韦翠娘记得她,虽只有一面之缘,印象却是深刻。陇县在北地,民俗影响,姑娘也大多是大气热烈的,再加上小地方偏僻,都是穷苦农户,大多数人家也没什么女儿要娇养的说法,女孩子八九岁就能下地插秧了,像阿梨这样瞧着就剔透温婉的姑娘,极为少见。
  她就往那里一站,眉眼弯弯样子,看着毫无攻击力,让人凶不起来。
  韦翠娘点点头,应了句“嗯”,虽只有一个字,态度却温和不少。
  她若无其事轻咳一声,转向薛延,问,“找我做什么,考虑好了?”
  薛延最烦她这种冷冷淡淡的样子,好像谁欠了她多少钱一样,皱皱眉,也没什么好气,说,“没有。”
  韦翠娘细眉一挑,有些不满,“那你来干什么?”
  阿梨在薛延身前,看不清他表情,也看不懂韦翠娘在说什么,有些迷惑。薛延实在懒得搭理韦翠娘,他往下攥住阿梨的手,在她指肚轻轻按了按,示意说正事。
  阿梨会意,忙在怀里掏出个方方正正的信封,双手递过去。
  她怕韦翠娘不好意思,恼羞成怒,没多说别的,只客气笑了下。
  韦翠娘没读过多少书,但也没笨到真的大字不识一个,看着第一页上那遒劲有力三个字,连蒙带猜,也看明白了。她愣一瞬,捏着信封的指尖有点泛白,问,“那个书呆子给我的?”
  这句话阿梨看懂了,她弯弯眼,补充道,“他叫胡安和。”
  韦翠娘垂眸,动作顿了会,将那个信封揣进袖里,说了声“谢谢。”她抬眼,对上薛延面无表情的脸,舌头一转,又说,“等我给你钱。”
  薛延偏了眼不看她,没说话。
  阿梨不明所以,她安静站着,看对面韦翠娘在身上乱摸一气,神色越来越尴尬,终于也回过味儿来,猜出她在干什么,忙道了句,“没关系的,不要钱的。”
  韦翠娘松了口气,直起腰拨了拨头发道,“今个出来急,没带钱,下次给你。”
  阿梨笑着,“真的不用。”她看着韦翠娘额上细碎的汗,想了想,从袖里掏出个崭新帕子递过去。
  韦翠娘本不想接,但她这次出来实在太急,不只没带钱,连个手绢都没带,兜里比脸都干净,再加上阿梨笑起来实在太乖,她想不出什么话来拒绝,迟疑着,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捏着柔软布料,韦翠娘在心里暗搓搓想,长成这样,不当人贩子真是太屈才了,那简直一骗一个准。
  韦翠娘知道自己现在模样肯定狼狈,她心高气傲,拉不下面子,就想着赶紧找个地方洗把脸,省的在人面前出丑。她拿着帕子假装拭拭汗,开口道,“那我就先回去了,至于生意的事,等你们想好了再给我答复,我不急。”
  薛延巴不得她下逐客令,一听这话,赶紧牵着阿梨往外走,连装模作样的寒暄都省了。
  他开始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该让胡安和来,与这样女人打交道,他浑身的不舒服,再多来几次,能折寿三年。
  阿梨不知道薛延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只觉得奇怪,刚才在宴春楼,韦翠娘和韦掌柜闹出那样大动静,依她的性子,定不会马上就回去的。而她身上又没带钱,说要先回去,又能去哪里呢?
  走了两步,阿梨扯扯薛延袖子,让他停下,自己回头去看。
  果不其然,韦翠娘在那条胡同里转了两圈,而后踏出来,拿手挡着眼前阳光,东西瞧瞧,有些茫然。
  阿梨咬咬唇,与薛延说,“要不,咱们去请韦姑娘到家里做客罢?”
  薛延倒吸一口气,但拒绝的话还没出口,韦翠娘便就和有心灵感应似的往这边看了过来。
  阿梨冲她挥了挥手,笑道,“韦姑娘,若是无事的话,便来我家歇歇?”
  薛延“嘶”了声,在心里默念,快拒绝,快拒绝,你不是很不近人情吗,快拒绝……
  下一瞬,冷美人轻飘飘答了句,“好啊。”
  一路上,薛延的脸都是黑的。到家时候,冯氏正在蒸板栗糕,甜滋滋的味道从院门口就能闻得到,阿黄蹲在厨房门前,两条后腿竖起来,看得眼巴巴。板栗九月成熟,现在正新鲜着,做出的糕点黄澄澄的,香糯软烂,瞧着馋人。
  模具直接用了月饼的模子,毕竟家常吃,也不讲究太多,做出来巴掌大的一块,上面整齐四个字——“花好月圆”。
  冯氏听见门口鸡鸭叫,便就知道是他们回来了,将热腾腾的栗子糕端出来,切成四块,扬声道,“薛延,快带阿梨进来吃东西,还热着。”
  韦翠娘早上时候只顾着和韦掌柜吵架,饭都没吃,现在闻着那味道,再矜持的人也觉着馋。
  薛延瞥她一眼,没理,只拉着阿梨的手,唤了句,“阿嬷,家里来客人了。”
  闻声,冯氏急急在围裙上擦擦手,走出来看,“谁来了?”
  韦翠娘一身金贵裙子,头上花钗步摇满缀,瞧着就知道家境殷实,冯氏有些诧异,但到底见过些世面,也不失礼,笑着招呼道,“快请这位姑娘到屋里坐,我去沏茶。”
  韦翠娘挺客气,说了句谢谢阿嬷。
  冯氏温和应了声,又招手让薛延过来,将装好盘的栗子糕配上小碟的蜂蜜端进去。
  小屋不大,炕一直烧着,再加上日头暖呼呼透过窗子照进来,里头亮堂又舒服。茶水很快沏好,冯氏以为这是阿梨的好友,也不打扰她们说话,寒暄两句后便就抱着张牙舞爪要往桌子上扑的阿黄退了出去。
  薛延没那个眼力见,他抽了本书出来,歪斜着身子往角落炕上一靠,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就没打算走。
  阿梨怕韦翠娘不好意思,贴心夹了块栗子糕给她,笑道,“尝尝我家阿嬷的手艺。”
  韦翠娘顺水推舟接过来,也冲阿梨笑了下。她今日不施粉黛,没了以往的张扬样子,看着和善不少,像个邻家姐姐。
  阿梨心里也高兴。抛开别的什么都不谈,她是真的喜欢韦翠娘,这种做事果决洒脱、敢爱敢恨的女子,想让人讨厌都难,阿梨生来就是个温柔和气的性子,但她很欣赏这样的韦翠娘,招待也就更加细致。
  韦翠娘本来心头堵着一团阴霾,但和阿梨相处一会,竟是快忘了那些不快之事。
  其实她们也没说什么话,大多时候就是在吃,阿梨给她斟茶,一双手素素白白,轻言慢语。
  韦翠娘恍然明白过来,为什么男人们总说,“溺死温柔乡”。
  温柔乡是真的能溺死人的,还让人死得心甘情愿。
  直到韦翠娘茶足饭饱后抬起头,看着薛延还是那副大爷的样子靠在炕上,连动都没动。
  她舔舔唇,问了句,“薛公子,你怎么还没走?”
  薛延头也不抬,舔舔手指,刷拉翻了一页书,淡淡道,“走,我走哪去?这我家,我为什么要走。”
  韦翠娘今天的脾气难得的好,耐着性子道,“姑娘家说说话,你一个男人在这里,不太好吧?”
  薛延终于舍得看了她一眼,歪了歪脖子道,“若是个别的姑娘,我就出去,把地方腾出来给你们了。”
  韦翠娘眯起眼,“你什么意思?”
  “我就这意思啊。”薛延说,“你脾气那么躁,我媳妇儿娇娇弱弱的,哪经得起你吓唬,我能不看着点吗。”
  韦翠娘冷哼一声,抱着臂看他,“按你说的,我脑袋控住不住四肢,一个不高兴就要随手打人?”
  薛延弯起个假笑,没说话。
  韦翠娘拍案而起,“你是将我当成夜叉了?”
  薛延将书卷起来拍了拍手心,冷声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关我事。”
  韦翠娘快要被他给气死。
  韦翠娘觉得薛延不讲理、耍无赖,她懒得搭理这样的人,便就去找阿梨。面对阿梨,韦翠娘声音柔下来不止一点,轻轻扯扯她袖子道,“咱们俩说话,他一大男人掺和什么,让他出去,成不成?”
  刚才他俩你一言我一语,阿梨也大概看懂了是什么意思,有些想笑,她偏头看向薛延,无奈道,“你便就出去罢。”
  薛延还是不乐意,书却放下了,拧着眉道,“我在这里又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扰你们说话。”
  阿梨哄着他,温声说,“你别闹了,若是没事做,就去看看顺子,我今日许是去不了了,你去和他说说话。”
  薛延满脸的不高兴,慢吞吞地起来,往外走。
  韦翠娘得意挑眉一笑。
  薛延冷眼扫了她一眼,到柜里拿了一副纸笔出来,摔她面前桌上,道,“我家阿梨耳朵不好,你和她说话得慢一点,要不然她看不懂。要是实在不行,你就写给她看……”
  说到一半,薛延忽然想起来,“啊……你不会写字。”
  韦翠娘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冲他吼,“出去!”
  薛延“呵”了声,又抚了抚阿梨的头发,转身嘭的一下带上了门。


第53章 章五十三
  直到薛延的脚步声消失了; 韦翠娘才终于捺下窜到嗓子眼的怒火; 她仰头饮尽一杯茶,偏头悄悄说了句“呸”。
  阿梨笑盈盈看着她,解释道; “薛延平时不这样的; 我待会和他好好说说,你不要气。”
  阿梨今日难得带了耳坠子; 小小一颗翠玉; 不算名贵,但精致好看; 衬的她更加俏丽灵动,一张小脸莹白白。
  韦翠娘晃了下神,这才反应过来薛延的话,她心忽的抽了下; 轻声问,“阿梨; 你耳朵怎么了?”
  阿梨仍旧笑着,眼里有一闪而过的黯淡,“我听不见。”顿了顿,她又道,“不过没关系; 你慢慢和我说,我大多数时候能看得懂的。”
  韦翠娘怔愣,她意识到阿梨的耳朵有问题; 却没想到这么严重。她手指捏了捏袖子,缓声道,“我竟没瞧出来。”
  阿梨说,“是呢,我也常和薛延说,看我适应得多好,人家都不知道我患了这样病。”
  她言笑晏晏,没什么伤心表情,但韦翠娘只觉得心酸,她抿抿唇,上前拉了拉阿梨的手,默不作声。
  阿梨也捏了捏她的手指,温声道,“不要总说我的事情了,韦姑娘,你是怎么了?若是方便的话就和我讲讲,说不定我还能帮到你。”
  韦翠娘说,“不要总是姑娘姑娘那样叫,生分,你唤我翠娘。”
  阿梨顺从应了句,“翠娘。”
  韦翠娘笑了下,捏了捏她脸颊,小声道,“真乖。”
  缓了缓,她道,“我爹知道了我新婚夜和刘家闹翻跑回来的事情了,我们吵了一场,我气不过,就摔门出来了。”
  阿梨咬咬唇,“韦掌柜不愿你和离?”
  “那倒没有。”韦翠娘一手托着腮,另一手敲打着桌面,“他生气我不经他允许,自己跑回来。宁安离这里要四五天的路程,我那两个丫鬟又都是不懂武的,还要我照顾。我爹说我不懂事,不顾自己安危,一时气盛,若是个男儿也就罢了,姑娘家这样做,实在是太危险,还说我这是要了他的老命。”
  阿梨讶然,“韦掌柜说的也不错,你们是怎么才吵起来的?”
  “怪我。”韦翠娘细眉微蹙,“我顶撞了他,说我明明不愿嫁,是他看中了刘家书香门第,非要将我嫁过去的,如今出了这样事,怎么能怪我。我爹自责又恼火,差点动手,我也压不下心里的火,你一句我一句,最后就不可收拾了。”
  说到这,韦翠娘叹了口气,“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动这样大的气,以往也拌过嘴,但过一会吃顿饭也就好了,这一次,我都不知该怎么收场。”
  阿梨轻轻说,“韦掌柜也是为了你好。”
  韦翠娘点头,“我知道。其实,出了门我就后悔了,但是……”
  阿梨说,“说到底也还是小事,你便就回去与韦掌柜说一说,解开了便就好了,他不会怪你。”
  韦翠娘当即摇头,“不行。我爹看着面善,但其实内里倔得很,这次的事,若是我不与他道歉说软话,他也绝不会与我服软的。”她揉了揉额角,有些烦躁,“我拉不下那个脸。”
  阿梨笑,“那你便就给韦掌柜送些东西,最好是他喜欢的,你亲手做的,心意到了,不用明说也成。”
  “这个成。”韦翠娘有一瞬的喜色,转而又拧眉,“但我也不会做什么啊。”
  她是真的不会,一般姑娘家小时学的那些,韦翠娘几乎都没碰过。她母亲早逝,自幼由父亲拉扯大,以前是和韦家穷,韦掌柜就带着她到处挑着担子卖东西,韦翠娘八九岁时候就能伶牙俐齿与大人吵架,加上还学过武,吵不过动起手来,她也不会落太大下风。
  后来韦掌柜开了宴春楼,日子终于好起来,韦翠娘便就忙着照看生意,更加没了时间去学那些厨艺女工之物。
  现在想想,她除了跑生意和算账,还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阿梨略微思忖,去炕边小柜里拿了针线笸箩出来,说,“要不就绣个帕子罢,纹样简单些,也不难。”
  韦翠娘摆摆手,面色为难,“我不会。”
  阿梨笑着,“我教你。”
  韦翠娘看她一眼,眼里有了些喜色,她在笸箩里挑挑拣拣,然后从针板上拔了根针下来,捏着道,“行!”
  阿梨说,“你稍等等,我去找阿嬷要些好看的碎布来。”
  韦翠娘笑眯眯地说好,又拉了拉阿梨的手,悄声道,“好阿梨,姐姐明日请你吃好吃的。”
  韦掌柜经商之人,没读过多少书,但是就爱和文人交朋友,自己爱好也雅致,尤其喜欢竹子,韦翠娘想着要投其所好,便也打算绣竹子。阿梨是个好老师,她耐心足,温柔细致,一点点给韦翠娘讲解针法,做错了也不生气,韦翠娘也认真地想学,但这种东西说着容易做着难,她尝试几次,都歪歪扭扭弄得一团糟。
  眼看着天都要黑了,她手腕酸疼,终于弄出个看着像模像样的帕子。
  屋里光线暗,韦翠娘拎着布料衣角离远了看,好像还挺好看,她甩甩手,有些高兴,“就这个罢!”
  本就不是什么耐得住性子的人,今日老老实实在这里坐了一小天已是极限,再待下去,怕是要和针线同归于尽。
  阿梨去点了盏蜡烛端回来,照亮了那块绀蓝色的帕子,韦翠娘再一定睛,“嘶”了声,“怎么又歪了。”
  她不敢相信,再仔细瞧瞧,虽比以前强了不少,但还是歪的,竹子弯的像条蛇。
  韦翠娘颓丧靠在椅背上,将手里帕子揉成一团,掷在了地上,低声道,“果真不是这块料。”
  阿梨蹲下身将布料捡起来,抖了抖上面灰尘,对着光瞧瞧,偏头看她,“怎么不高兴了,这不是挺好的。”
  韦翠娘小心翼翼问,“真的?”
  阿梨正色道,“真的很好了。”她坐下来穿了根针,用了颜色稍浅一些的青线,飞快给竹子添了几片叶子,阿梨动作快,没过多一会,便就成了形。她咬断线头,将帕子拿给韦翠娘看,笑道,“你瞧,是不是又好了很多?”
  韦翠娘神色一喜,“唉?好像真的没那么弯了。”
  阿梨眉眼弯弯,“丑不丑其实没关系的,韦掌柜不会在意这样,只要是你用心做的,他便就会很高兴了。”
  韦翠娘眼睛亮晶晶的,点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忽然踢踢踏踏传来一阵脚步,门随后被推开,薛延进屋,正瞧见端坐着的韦翠娘,他眉梢猛地一蹦,脱口而出,“你怎么还没走?”
  韦翠娘咬牙切齿,“关你屁事。”
  薛延嗤笑一声,绕过她将阿梨拉到身边,从袖中拿出一张卷纸递给她,笑眼道,“顺子给你的。”
  阿梨惊喜,她展开看,竟是工工整整抄的一段洛神赋,虽然字有些丑,笔画也不太对,但看得出是真正用了心的。
  她拉着薛延袖子,欢喜问,“顺子怎么认这么多字了?”
  薛延说,“他一个字都不认识,是对着书一笔一笔描下来的,给胡安和看的时候,他惊讶得不行。”
  韦翠娘记得胡安和这个名字,也来了兴趣,探过头去看。
  薛延烦死这女人了,找着任何机会都想挤兑她,他把手一缩,凉凉道,“看什么看,你认识吗?”
  韦翠娘被气得翻了个白眼,她挽了挽袖子,指着薛延道,“你给我等着!”
  薛延不理会,揽着阿梨的腰往外走,歪头亲亲她眼睛,笑着道,“咱们吃饭去。”
  晚饭是阿梨做的,韦翠娘是第一次来家里,不能怠慢,她烧了道四喜丸子,又做了蒜香排骨和甜玉米粒儿。
  饭桌上,韦翠娘连连赞叹,“阿梨的手怎么这么巧,这手艺比宴春楼的厨子要强太多,若是开个酒楼,定要把别家都比下去。”
  阿梨给她舀了勺玉米粒,笑道,“正有这个打算呢,只是钱还不够,要再攒攒。”
  韦翠娘“唔”了声,“钱啊。”
  这个话题到底是有些敏感,阿梨没再多说,笑了笑,说起另一件事,冯氏也不时插两句嘴,一顿饭,三个女人相谈甚欢。薛延早早下桌,抱着阿黄回屋子里,一个人啃着昨天剩下的两个卤鸭掌。
  吃过饭,酉时已经过了,天黑得透透,冯氏有些不放心,想要送她回去,被韦翠娘拒绝,她说,“阿嬷你就放心罢,在陇县,我还真不怕有谁敢对我有非分之想,或者想要抢我的钱。”
  冯氏乐起来,拍拍她的肩道,“路上小心。”
  韦翠娘应了声,她转身,戳戳阿梨的脸,说,“太瘦了,得多吃点。”
  外头光线昏暗,阿梨也没看清她说什么,懵懂眨眨眼。
  韦翠娘笑,忍不住又说了句,“真的好乖。”白瞎嫁给薛延了。
  冯氏在场,后半句只能憋在心里。
  夜风带着凉,吹得韦翠娘一身红裙飘飘荡荡,她抹了把鬓边的头发,与冯氏挥挥手道,“阿嬷,我先走了,你们回去吧,我明日再来。”
  冯氏应着,往前几步将她送走,等韦翠娘身影在月光下消失不见,她才又想起来,“明日再来”是什么意思?
  第二日天气晴好,难得暖和,早饭煮了粥,煎了个鸡蛋饼,还有赵大娘前段时间送来的半坛子红腐乳。
  胡安和勤快得像只小蜜蜂,起了个大早过来蹭饭。
  他两臂交叉放在肚子前,右手揣进左袖里,左手揣进右袖里,舍不得拿出来,就用肩膀撞门,“阿嬷,薛延?是我,小胡啊。”他吸吸鼻子,“小胡还没吃饭呢,开开门呐!”
  过一会,冯氏拿着筷子走出来,笑道,“来得还挺准。”
  胡安和嘿嘿一乐,“能不准吗,掐着饭点来的。”
  冯氏拉开门,轻轻拍了下他后脑勺,道,“碗筷自己取。”
  胡安和扬声应和,“好勒。”他搓搓耳朵,小跑着往厨房去,但没走两步,又听见冯氏道,“翠娘?怎么来得这样早。”
  胡安和下意识回头,对上了韦翠娘妆容精致的一张脸,愣在当场。
  她没看见哆哆嗦嗦站在院里的胡安和,只是笑着朝冯氏扬了扬手里的两张银票,“阿嬷,我来和你们谈谈以后酒楼的事。”


第54章 章五十四
  厨房的门已经换上了厚棉帘; 换上前阿梨给洗的干干净净; 上面还绣了好几簇玉兰花,挡住外头的严寒。灶里的火还烧着,屋里暖洋洋; 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 亮堂堂的。
  蛋饼加了葱花,咸滋滋极为下饭; 薛延唏哩呼噜喝完一碗粥; 眼巴巴看着阿梨,唤了句; “媳妇儿。”
  阿梨笑起来,接过他手里瓷碗,去给他盛粥。薛延餍足,伸了筷子去蘸腐乳上的酱汁; 赵大娘爱吃芝麻,红腐乳上也洒了一层白花花的芝麻粒儿; 冲淡了咸味,不配饭吃起来也很香。
  阿梨盛好粥,正捧着碗小心翼翼往回走,门帘刷拉一声被掀开,胡安和逃命一样冲进来; 气喘吁吁道,“那女人怎么知道你家在哪里,还找来了?!”
  阿梨被忽然出现的胡安和吓了一跳; 手一抖,碗里的粥洒出来小半,黏在手背上。薛延急忙接过碗,又扯了块抹布给她擦,路过胡安和的时候,不忘狠狠踹一脚,“你有病?”
  胡安和瘫在凳子上,委屈道,“我没病。”他抹了把鼻子上的汗,又说,“你快出去看看吧,那女人就在院门口,在和阿嬷说话,你都不知道她今天的口脂化的有多夸张……”
  胡安和想了想,打了个比方,“就像吃了个死孩子。”
  薛延眼角一抽,抹布直接扔过去甩在他脸上,冷脸道,“能不能好好说话。”
  胡安和辩解,“我没骗你,真的,特别红……”
  他话还没说完,韦翠娘便掀了帘子进来,她也不说话,就抱臂在那站着,沉着一张脸看他。
  胡安和打了个哆嗦。他不知道刚才的话韦翠娘听见了多少,也不敢随意开口,只能尴尬笑着,哈哈一声,状似愧疚道,“韦姑娘来啦,什么时候来的呢,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好去接你啊,这么远的路,真是难为你了。”
  薛延带着阿梨坐好,夹了块鸡蛋到嘴里,翘着腿看戏。
  韦翠娘眯了眯眼,往前一步,问,“胡公子,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胡安和立即道,“哪能呢?怎么可能呢?我是那么记仇的人吗?你那日挠了我,我养了三四天才痊愈,但我一点都不怪你。我是读书人,读书人都很讲道理的,《论语》中就有那么一条: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
  话说一半,韦翠娘蓦的喝了声,“闭嘴!”
  阿梨茫然看着那边,见胡安和刚才还志得意满的,被韦翠娘骂了句后立时就成了棵萎蔫的狗尾巴草,软哒哒地趴下去了。他伏在桌面上,看着脸色愈来愈差的韦翠娘,简直心惊胆战。
  而一臂之远的地方,薛延低着头吃饭,不时给阿梨夹些菜,一点要管他的意思都没有。胡安和几番使眼色而未果,又累又饿,心力交瘁。
  气氛沉闷,胡安和急于破冰,他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说了句,“那什么,韦姑娘,今日的裙子很好看啊。”
  韦翠娘唇微弯,皮笑肉不笑,淡淡问了句,“能闭嘴吗?”
  “……”胡安和说,“能。”
  阿梨看了半晌,还是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见着胡安和一副“我就快要死了”的样子,有些不忍,出来打圆场道,“翠娘吃早饭了吗?不若坐下吃些。”
  胡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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