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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折江山-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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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说,今日的刺杀就更加顺理成章了。先有旧恨,再有顾忌,孟太仆要铤而走险杀沈在野灭口,也不是没可能。
明德帝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眼神深沉地看着瑜王道:“朕记得,孟太仆还是无痕举荐上位的。”
“儿臣……”瑜王有些进退两难,现在尚未定孟太仆的罪,急着把关系撇太清了,那就等于直接舍弃了这人。可要是不撇清,那就默认了自己与他是有关系的,万一有什么连坐之罪……
瑜王很纠结,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兰贵妃笑盈盈地往皇帝嘴里塞了颗葡萄,轻声道:“出来游玩的,怎么还论起朝政之事了?”
眉头微松,帝王咬了葡萄,侧头看她一眼,眼里带着愧疚:“是朕忘记了,你莫要生气。”
“臣妾不会生气,皇上有皇上在意的事情,臣妾女流之辈,也只懂吃喝玩乐了。”兰贵妃道:“皇上可别嫌臣妾没用,帮不上什么忙。”
“怎么会。”皇帝目光温柔,搂了她在怀里,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你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
景王一愣,皱眉看着兰贵妃,神色颇为不满。瑜王倒是松了口气,不声不响地退回一边去。
要说这朝中最能影响皇帝的人,那必定是沈在野。可要从前朝后宫整个的范围来看,兰贵妃还是更胜一筹。轻笑低语几句,皇帝就暂时略过了此事,继续搂着她看星星看月亮了。
景王有点着急,本已经能将瑜王一军了,却被兰贵妃逼得退了兵,这感觉可真糟糕。
“王爷。”背后的秦升突然开口,小声道:“您等会小心些。”
嗯?疑惑地回头看他一眼,景王正想问小心什么,却见远处有一群护卫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领头的人老远就大喊:“护驾!护驾!狼群闯宫啦!”
什么?!明德帝吓了一跳,连忙站了起来。浭噺苐①溡簡看,咟喥溲:爪僟書偓。文武百官也惊呆了,纷纷退到后头去。
护卫统领过来就跪下,急声道:“皇上,狼群闯宫,围墙倒塌数十处,已经有人丧命,还请皇上速速回宫殿里去,卑职必将誓死护驾!”
“荒唐!”一手护着兰贵妃,帝王一手甩袖,怒不可遏地道:“堂堂行宫,几头狼就能轻易把墙给弄垮了?纸糊的不成?!”
瑜王心里一紧,头上冷汗直冒,心想不会这么倒霉吧?好端端的狼群围攻行宫干什么?
护卫统领低头道:“卑职也很惊讶,但事实如此。狼的数量极多,门口已经是抵挡不住,等会只能借着宫殿的门拖住它们,等待增援。”
众人都慌了,纷纷往宫殿里跑。明德帝还是头一次这么狼狈,被太监架着退回大殿,心里的怒火可想而知。
兰贵妃在跨进宫殿的时候还问了身边的宫女一句:“沈丞相呢?”
“回娘娘,还在房间里照顾姜氏。”
那咬死他算了吧,兰贵妃冷哼,拂袖就让人关上了大门。
“嗷呜——”
狼嚎之声在四面八方响起,而且越来越近,文武百官都十分慌乱,女眷被吓哭的更是不少,吵得皇帝心里更烦。
“这行宫比纸糊的都不如,孟太仆和无垠该给朕一个交代!”
“是。”瑜王硬着头皮行礼,皱眉看向外头。以沟余扛。
这状况是皇室中人从未见过的。跟老虎一样大的狼一头头往宫门上撞,震得抵门的护卫都两腿发抖。
要完蛋了!
情况危急,千钧一发。然而另一边,桃花正惬意趴在沈在野的大腿上,不慌不忙地听着外头的动静。
“妾身想起来了!”脑子里灵光一闪,桃花抬头看向沈在野:“爷府上是不是有个门客会驯狼,就是那个叫秦升的!”
微微一愣,沈在野睨她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南王说过的,妾身记性好。”笑了笑,桃花手撑着下巴,捧成一朵花的形状看着他:“妾身与南王大婚那日,也是秦升操控野狼来拦的路吧?”
眉心微皱,沈在野看也没看她,低声道:“有些事情心里知道就行了,没必要说出来。”
☆、正文第61章 谁也别想要对方的心
南王跟这人关系还真是好啊,竟然连这种消息都告诉她!
沈在野心里是很不爽的,毕竟做的是亏心事,再度被提起来,也有点心虚。不过姜桃花这没心没肺的,竟然一点别的情绪都没有。扑到他身上眼睛亮晶晶地道:
“这么说来,今儿这野狼围宫,也是他干的了?好厉害啊!”
厉害?沈在野抿唇,斜着姜桃花就翻了两个白眼,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她的婚事好歹也是被野狼毁了的,能不能意思意思气愤一下?
桃花是觉得没啥好气愤的,反而有点兴奋,感觉沈在野好像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而她就愉快在旁边围观他弄死别人。
不过……
“兰贵妃是不是曾经喜欢过您啊?”想起那会儿听见的话,桃花揶揄地看着沈在野:“听起来倒像是有些醋意。”
身子一僵,沈在野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不该你问的就少问。”
这话语气有点重,桃花微微一愣,看了他两眼便松开手躺回旁边,淡淡地应道:“明白了。”
沈在野皱眉,侧头看着她:“你还闹脾气?”
“妾身怎么会闹脾气。”疲惫地闭上眼。桃花道:“只是累了想睡一觉,反正狼群也不会到这儿来,您要是出去,记得带上门。”
没闹脾气,会突然这么安静?沈在野心下烦躁,侧过身子就捏了捏她的脸:“我不出去,就留在这里。”
“哦。”桃花点头,双手放在自己的腹部。当真是打算睡觉的模样。
“姜桃花。”沈在野眯着眼睛道:“你别企图打探我的过去。”
“嗯。”
“该告诉你的,我会告诉你。没告诉你的,就是你没必要知道的。”
“嗯。”
除了这一个字,她什么也不说了,沈在野却觉得更恼火。他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心情,又急又气,又有点不知所措。
但是兰贵妃的事情……他是没办法跟人开口解释的。欠了人的就得还,因果循环,都是业障。
伸手掀开她的衣裳看了看伤口,沈在野也不说话了。将她搂过来,便继续等着外头的动静。
狼群肆虐,皇帝与贵妃都受惊不小。宫殿的门被撞了两下,房梁上竟然掉了灰下来。众人都惊呼,心想这宫殿怕是也撑不了一会儿。
“父皇!”紧要关头,景王带着秦升跪了出来,正色道:“儿臣门下有一门客会驯狼,现在情况危急,不如让他去试试?”
“驯狼?”皇帝眉头一皱:“你怎么不早说?”
秦升连忙跪下,抖着身子道:“皇上息怒,草民的驯狼之术也无法同时驯服这么多狼,只能拼命一试。若不是没别的办法了,王爷也不愿让皇上冒险。”
看了他两眼,皇帝挥手道:“你去试试吧,若能解了今日之难,朕重重有赏!”
“是!”秦升起身。转头就开门出去。群臣哗然,眼睁睁看着野狼扑过来,将他扑倒在外头。
大门飞快地又关上了,皇帝忍不住好奇,连忙凑到门边去看,其余大臣也纷纷跟上,从大门的雕花镂空里往外瞧。
秦升一人身处狼群之中。被飞扑过来的野狼咬到了手臂,然而他很快镇定下来,拿了一支骨笛,轻轻一吹。
四周的野狼立马就停止了攻击,绿莹莹的眼睛都看向他。
深吸一口气,秦升一边往外走一边学狼叫,众人都看得心惊胆战,以为他定然要葬身狼腹。
但,奇迹发生了,乌压压的狼群竟然没一头继续咬他,而是乖乖地跟着他往外走了。远处的狼应和着他的狼嚎,一声声的,越传越远。
“这可真是奇了啊!”老太监尖声叫道:“狼居然真的听他的话了!”
这声音一出,众人才回过神来,纷纷赞叹。皇帝更是龙颜大悦,看着外头,一连喊了几个“好”字。
景王微笑,看了旁边脸色苍白的瑜王一眼,拱手朝皇帝道:“父皇今夜可以安眠了。”
明德帝回头,正想夸他两句,却又瞧见了瑜王,当下脸色就又不好看了,皱眉道:“过了今晚,明日就启程回宫吧,这破烂行宫让人怎么待?”
瑜王“咚”地一声跪下,低头认罪,态度极为诚恳地道:“儿臣一定会好生检讨!”
见他这样,皇帝张了张嘴,只怒拂了衣袖,倒也不好继续责备了,转头就让众人都回去休息。
外头的狼群已经散了,护卫重新将行宫圈了起来,打算通宵看守。皇帝就在大殿里等着,等秦升回来了,连同景王一起,大肆褒奖。
“秦升既然这么擅长驯养动物,那倒是更适合太仆之位。”帝王道:“等回京之后,把孟太仆的罪状查清楚了,数罪并罚。太仆之位,便让更贤能的人来坐。”
“草民多谢皇上赏识!”秦升连忙行礼,磕头到地。景王也拱手微笑,甚为愉悦。
瑜王在朝中本还是呈上升之势,然而马场这事一出,他必定折了孟太仆,还要被皇上责罚,声势大跌,瞬间就被踩回了泥里去。
景王高兴得很,从皇帝这边离开,立马就去了沈在野那儿。
“丞相觉得接下来本王该怎么做?”
沈在野看了一眼旁边睡着了的人,轻手轻脚地下床,将景王拉到一边道:“该给王爷的东西,沈某不是已经都给了么?”
眼前一亮,景王这才想起来那一盒子证据,点头道:“那本王便直接状告瑜王背后贪污,请父皇处置。”
“别急。”沈在野道:“皇上是用人唯亲,甚为看重自己的皇子的。就这点事情,顶多抓着个孟太仆,要拖瑜王下水,您还得等回京。”
还等?景王皱眉,他觉得证据已经很全了,就算父皇不会太过重罚,那瑜王也起码会少层皮啊。
不过,既然是沈在野的建议,他还是要听的,犹豫了一会儿也终究点头:“本王明白了。”
送走景王,沈在野回头看着床上的人,轻声道:“明日回城,你便在府上好生休养,我会给你找大夫想办法,看能不能去掉这疤痕。”
翻了个身,桃花困倦地道:“不用啦,消掉的可能性不大,反正这身子也只有爷看,爷能记着这是欠妾身的一个人情即可。”
沈在野抿唇:“可能性不大的事情,你就会轻易放弃?”
“是没什么必要的事情,为了省心,妾身会放弃。”桃花半睁开眼,看着床边这人道:“反正爷也不会对妾身这种女人动心,有疤没疤都没什么区别。”
“嗯?”微微挑眉,沈在野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你还想要我的心?”
“这不是很正常么?”桃花撇嘴:“您要是真能爱上妾身,那妾身还何愁小命难保?”以沟欢圾。
沈在野就是那种标准的护犊子的人,对其他事物都冷漠至极,对自己喜欢的东西却是格外爱护有加的。
这就是她为什么总会伤痕累累的原因了——媚朮不到家,连人家的心门都敲不开!活该在外头弄得满身伤。瞧瞧人家兰贵妃,在宫里锦衣玉食的,皇帝又宠,过的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日子!
叹了口气,桃花滚回床里,继续睡觉。
眼眸深邃,沈在野抱着胳膊站在床边看了她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嗤笑一声,转头去软榻上休息了。
两个都是工于心计的人,谁会傻到把自己的心交出去?那不是玩命么?她不傻,他也不傻,谁也别奢求对方能给自己特殊待遇。
行宫里安静了下来,有人一夜难眠,有人睡得极好。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众人不太愉快地收拾行李,踏上了归途。
“可真没意思。”兰贵妃靠在皇帝身上,望着龙车两边倒退的路道:“跑这么远,也没玩一会儿就得回去了。”
“你别气。”皇帝沉声道:“朕回去会好生收拾他们的。”
兰贵妃抿唇,掀开帘子看着队伍前头骑马的沈在野。
他倒是好,直接把姜氏一并带在马上了,也不怕人笑话。
桃花是没睡醒的,靠在沈在野胸前小鸡啄米,沈在野也就伸了只手扶着她的脑袋,让她安心睡。
然而路走到一半,桃花还是被吵醒了。
“草民有状,要告当朝孟太仆!求见陛下!”
一群人拦在大路中间,将路挡了个严严实实,群情激奋。护卫们连忙出动,生怕是暴民。
沈在野看着,却喊了一声:“难得有民意能上达天听的时候,带个人去御前说话吧。”
“是。”护卫应了,拎了个捏着状纸的百姓,就带去了龙车前头。
皇帝正想问是怎么回事,就见一老叟跪在车前,举着状纸大喊:“孟太仆贪污受贿,草菅人命,还请皇上明察!”
又是孟太仆?皇帝黑了脸,一拍车辕,沉声道:“你有什么冤情,都一并说了!”
那老叟跪地磕头,边哭边道:“孟太仆修建马场,却拖欠工钱,还让我儿累死在了工地上!草民的弟弟听闻瑜王是监工,曾去瑜王府告状,没想到瑜王比孟太仆更蛮横,直接将草民的弟弟打死了!求皇上做主!”
☆、正文第62章 挖个坑给瑜王
这话一落音,四周都是一片哗然。坐在后头车上的瑜王当即就要下车,却被景王给拦住了。
“瑜王弟,你现在过去,不是送上门给父皇骂么?”景王微笑:“还是等人把话说完吧。”
瑜王皱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景王兄原来是有备而来。”
“哎,这跟本王有什么关系?”景王耸肩,满脸无辜:“瑜王弟自己做过什么,自己不清楚么?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呢。”
瑜王咬牙,伸头看向前面。
告状的老叟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虽然看不见父皇是什么表情,但看旁边的太监都跪下了,那定然就是龙颜大怒。
这次可当真是不妙了!
捏着状纸从头看到尾,皇帝气得手都抖了,扭头就冲旁边的禁卫统领道:“把人一起带回京城,开京都衙门,朕要亲审此案!”
沈在野微微挑眉,想了想便下马走到龙车前,拱手道:“陛下,您在京都衙门亲审,此案可就非同小可了。瑜王殿下毕竟是皇子……”
兰贵妃睨了他一眼,挽着皇帝的手道:“丞相觉得,陛下是会徇私偏袒不成?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陛下就是为了公正昭然,才会在衙门亲审。如此英明的君主,当臣子的不但不歌颂圣德,反而还想来阻止?”土向丸技。
轻笑一声,沈在野低头道:“娘娘息怒,臣并无阻止之意,只是看陛下如今正在气头上,想让陛下三思而后行。”
火气稍敛。皇帝拍了拍兰贵妃的手,看着沈在野道:“丞相向来是最懂朕的心思的,劝一劝朕也是自然。只是这回出了人命,又牵扯到马场贪污之事,朕必须要严惩,以儆效尤!所以你也不必多说。”
“微臣明白了。”沈在野颔首行礼,退回了马上。
桃花还在小鸡啄米,虽然方才被那老叟吼得一个激灵,但这会儿好像又要睡过去了,眼皮都是半垂着。
沈在野上马重新将她抱在怀里,就见她小小地打了个呵欠,吧砸了嘴道:“爷可真了解兰贵妃的性子。”
“嗯?”沈在野漫不经心地问:“怎么看出来的?”
“您要的就是皇上严惩瑜王,却故意反了说,可不就是算准了兰贵妃会同您唱反调?”蹭了蹭他的胸膛,她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好。眯着眼睛道:“看来少说也有好几年的交情了,不然也不会知根知底到这个地步。”
老叟和拦路的人被护卫带上了后头的马车,车队继续前行。沈在野一边看路一边面无表情地道:
“不是好几年,是有十年了。”
十年?!桃花终于把眼睛睁开了,震惊又好奇地看着他。
既然有十年的交情,怎么会看起来关系这么奇怪?像是曾经相爱过,又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然而她聪明地没开口问,因为问了沈在野也不会答。他好像不是很喜欢提起兰贵妃,一提起来情绪就有些暴躁。
这种情绪让她觉得很熟悉,像是以前见过……在她问他要那块贴身玉佩做抵押的时候,沈在野恼怒的情绪,是不是跟她在他面前提兰贵妃的时候差不多?
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么?
摸了摸下巴,桃花飞快地想了一出爱恨纠葛的大戏——两人本来相爱。无奈皇上棒打鸳鸯,沈在野顺势推舟送了兰贵妃进宫,兰贵妃便一直对沈在野怀恨在心。可怜沈丞相心里依旧还有兰贵妃,夜夜对着她留下的玉佩垂泪到天明!
爱不得,恨不得,求不得,弃不得!世间情爱的痛苦,在这两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太惨了!
想着想着,桃花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捏了捏沈在野放在她身前的手,同情地道:“过去的事情,爷也不必太痛苦了,该放下的就得放下,世间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不要对人生绝望。”
沈在野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她:“那一箭是不是伤着你脑子了?”
“妾身懂,妾身不会再多问了。”回头深深地看他一眼,桃花的眼里满是怜悯:“妾身以后会好好对爷的,给爷温暖,让您不再寂寞,不再孤独!”
“……我现在就挺痛苦的。”黑了半边脸,沈在野嫌弃地看着她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要在马上坐就闭嘴别说话。再胡说八道,就算你身上有伤,我也会把你扔下去!”
伸手捏住了自己的嘴唇,桃花眨眨眼,示意自己不会再说了,然后乖乖地窝在他怀里,继续看向前头。
回城的速度和离开时候差不多,半天之后就看见了国都的城门。皇帝一行人连宫也没回,直接去了京都衙门。
京兆尹吓了个半死,听了圣命之后立刻升堂。皇帝亲自审案的消息跟插了翅膀似的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等明德帝更衣坐上衙门高堂的时候,门口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沈在野当真是很了解明德帝的,这个男人十分偏私,最心疼的就是自己的几个儿子。虽然平时也没少嫌弃责骂,但真正要给他们定什么罪,他是舍不得的。冲动之下来了衙门,但在屋子里更衣的时候,帝王就已经后悔了。
然而,退路已经被兰贵妃亲口堵死,他也不能做徇私舞弊的皇帝。上梁要是不正,下梁可就歪得没边儿了。况且百姓们都来了,这个时候后悔也不像话。
于是皇帝硬着头皮就上了公堂。
沈在野和景王站在两边,瑜王和孟太仆以及那告状的老叟都跪在下头,衙门门口人山人海,姜桃花就和兰贵妃一起,站在公堂旁边的听审间里。
帝王开审了,那老叟也让人抬来了自家弟弟和儿子的尸体,都已经发臭腐烂,却没肯下葬。
看了两眼,皇帝就连忙让人抬下去了,皱着眉头道:“修建马场乃朝廷拨款,治粟内吏那儿也有记载。朕若没记错,一共拨款四十万两白银。可为何会修出那般不堪一击的行宫,甚至连工人的工钱都不付,还累死人了呢?”
孟太仆浑身发抖,连连磕头:“臣是冤枉的啊!马场的修建之事全交由下头的人在办,臣也不知怎么会……”
“啪!”惊堂木清脆的一声响,吓得孟太仆差点咬着了舌头,惊慌地抬头看了帝王一眼。
“你还敢不认账?”皇帝大怒:“都当朕是傻子不成?你若没从中捞取油水,下头的钱怎么会还不够给人工钱的?”
孟太仆俯身在地,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辩解。按理来说修建马场这种小事,怎么也不会让皇上亲自过问的,更别说开堂审理了。要怪就怪他运气不好,怎么偏偏遇上皇帝要去马场狩猎,行宫还被狼群给围了。这接二连三的,跟谁安排好的一样。
更可怕的是,竟然连瑜王也牵连进来了。这主子要是置身事外,那还能拉他一把,可如今却是自身难保……
“父皇。”瑜王拱手磕头,表情沉重地道:“儿臣监工不力,未曾发现马场出了这样的问题,请父皇降罪!”
“你何止是监工不力?!”皇帝转眼看着他,皱眉道:“堂堂王爷,不以身作则,反而草菅人命,你让朕拿什么脸去面对天下人!”
门口的百姓一阵沸腾,竟纷纷跪了下来,山呼万岁。
有这样体恤百姓的好皇帝,他们还有什么好求的?胆子大些的,仰头大喊“吾皇英明”,声音直达圣听,以致龙颜严肃,龙心却大悦。
没几个皇帝是不想被天下人爱戴的,这种成就感比手里的权力还让人满足。
可是,满足归满足,他还是不想当真降罪瑜王的。死了一个百姓而已,还真让皇子偿命不成?
“父皇!”瑜王也知道这一点,连忙推脱:“儿臣不知道此事,恐怕是府上家奴太过蛮横,欺上瞒下,打死了人却没告诉儿臣。儿臣愿意赔偿,替无辜死去的百姓赡养老人,请父皇原谅!”
话说到这个份上,皇帝柔和了表情,打算就着台阶下来,轻罚也就是了。
然而,沈在野一早就猜准了皇帝的心思,当即使了眼色给景王。
穆无垠会意,立马捧着一盒子的证据站了出来:“父皇,儿臣还有状要告!”
“嗯?”微微一愣,帝王不解地看着他:“你又要告什么?”
“儿臣状告当今瑜王爷,勾结孟太仆,贪污修建马场银两数十万!这还不止,先前朝廷数次从番邦购马,每一次孟太仆都会捞数十万的油水,其中一半都进了瑜王的口袋!蛀虫噬国,损我大魏国祚,还请父皇明察,并且严惩!”
响亮的声音在衙门里回荡,听得所有人都惊呆了。
瑜王脸色发白,差点没能跪稳。穆无垠回头看他一眼,眼里尽是得意之色。
然而他没抬头看座上的皇帝,明德帝的脸色比瑜王好不到哪里去。
在这里揭发瑜王贪污,那就等于是把瑜王给钉死了。毕竟去年皇帝才力排众议,将一个贪污了五万两银子的吏官满门抄斩。今年瑜王犯事,要是轻饶,那帝王的威信何存?!
☆、正文第63章 好一朵白莲花
景王显然是没想到这一层的,他只当自家父皇想偏袒瑜王,生怕好不容易抓着了把柄,还让瑜王有翻身之机。于是立马动手,将盒子里沈在野收集的书信和账目统统放在了皇帝的案前。
“父皇请看,孟太仆与瑜王弟行贿受贿的书信俱在。还有被贪银两的流向和账本都清清楚楚,一目了然!任凭他如何舌灿莲花,也难逃罪责!”
明德帝皱眉,沉默了一会儿才伸手拿起来看了看。
“无痕,你有什么要解释的么?”
瑜王都傻了,万分想不通这些东西怎么会落在景王的手里。他与孟太仆做事一向滴水不漏,除非亲信,否则根本没人知道他与孟太仆私下有来往,怎么会……怎么会连账本都被挖出来了?
就算沈在野真的倒向了景王,他也该不知道孟太仆与他的事情才对,孟太仆不是一直瞒得挺好的吗?
心里想不明白,瑜王也就没来得及回答皇帝的问题。公堂之上一阵尴尬的沉默,皇帝的脸色难看得紧,已经分不清是在生瑜王的气,还是生景王的气。
僵持之中,沈在野倒是站了出来。恭恭敬敬地拱手道:“皇上,臣以为贪污乃大事,不是这会儿能查个清楚的。既然景王手里有证据,依微臣之见,不如就先立案。眼下最该处置的,还是瑜王府家奴杀人,和孟太仆阳奉阴违,贪赃枉法之事。”
明德帝就跟蹲在高枝上的猫一样,终于见人爬着梯子上来救驾,感激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爱卿所言极是!”
景王一愣,侧头看了沈在野一眼。却见沈在野垂着眸子,表情十分平和。
是有别的打算了么?
微笑抿唇,景王也就放下手没再纠缠,想着等会问个清楚再动作,以免乱了沈在野的计划。
而跪在地上的瑜王呢,自然更是记着沈在野今日救命之恩了,哪怕回宫之后也有好一顿责罚要受,那也总比今日就被景王兄逼得没命了来得好。
“他竟然会帮着瑜王。”
听审间里的兰贵妃皱起了眉:“怎么一会儿心思一个变的?”
桃花站在她身边,歪了歪脑袋:“娘娘哪里看出丞相是要帮瑜王的?”
“这还不明显么?”兰贵妃嗤笑:“先前在路上就想替瑜王解围,这会儿更是直接帮瑜王说话,给了皇上台阶下,让他逃过了一劫。”
眸子微动,桃花笑了笑,转头望向外头的沈在野,没吭声。
看来沈在野很了解兰贵妃。兰贵妃却未必明白沈在野的心思。这毒蛇分明是让景王得罪了皇帝,又咬死了瑜王,自己却在中间当好人,得了皇帝的好感,又承了瑜王的感激,甚至景王也得感谢他帮忙。
一箭三雕不说,沈在野的箭都没花力气射!到最后什么也不会改变,瑜王依旧会被皇帝责罚,景王也会达到自己的目的。而皇帝,在责罚了瑜王的同时,对景王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看法。
就沈在野一个人站在泥泞边上,还满身的花香。
真够不要脸的!
“你在想什么?”兰贵妃侧头看了看她,眼神里颇为不悦:“本宫瞧着。你这眼神倒是跟丞相有几分相似。”
看着就让人觉得讨厌。
桃花赔笑:“妾身只是在想什么时候能回府,肩上的伤还疼着呢。”
斜了她的肩头一眼,兰贵妃皱眉道:“你的脾气也是太好了,受这么重的伤,还陪着出来没法儿休息,都不会生气么?”
“有什么好生气的?”桃花笑了笑:“爷是当朝丞相,皇上都没回宫,他怎能急着回府?”
“不说回府,他连关心都没多关心。这你也不在意么?”兰贵妃很不能理解:“丞相昨日晚上可是说,今日要丢你在马场行宫,然后陪皇上上山打猎的。”
眨眨眼,桃花不解地看着她:“这有什么不对么?”
兰贵妃一愣,柳眉倒竖:“没什么不对?你好歹是护着他才受的伤,他却没把你的伤当成最重要的事情!”
耸耸肩,桃花道:“夫为妻纲,君为臣纲。妾身该听相爷的,而相爷该听皇上的,这样的决定不是很正常的么?”
兰贵妃:“……”
这女人是有毛病吧?怎么说起话来都跟沈在野那么像?要不是赵国的公主,她真的要觉得姜桃花可能是沈在野失散多年的亲生妹妹!
气愤地扭开头,兰贵妃甩着帕子道:“你觉得正常,那便正常吧,又不关本宫的事,本宫何必瞎操心?”
桃花一顿,悄悄打量一番这位贵妃娘娘的表情,只觉得又别扭又有些孩子气。
如果她与沈在野真的相爱过,那也可以轻松猜到这两人最后没有在一起的原因了——沈在野这种毒蛇,怎么能跟一只纯种小白兔生活下去?要生活,也得找她这种只是外表小白兔的!
皇帝很快下了圣旨,孟太仆贪污受贿,草菅人命,有辱大魏朝廷声誉,满门抄斩。
惊堂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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