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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相国-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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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景说:“他说直接去县衙要饭,看戴孟雄如何处置。”
珍儿说:“真怕出事。戴孟雄是见过他的,认出来了,不要加害他?”
大顺哼着鼻子,说:“我不信他真吃了豹子胆,敢加害钦差的人!”
正是这时,有人进来禀报,说阳曲知县戴孟雄来了。刘景不由得操起了桌上的刀,陈廷敬摇摇手,悄声说:“看他如何说吧。”
戴孟雄进得门来,哭丧着脸,扑通跪在地上,道:“万万请钦差大人恕罪!”
陈廷敬问道:“你何罪之有?”
戴孟雄说:“卑职有失察之罪!属下向启,一直欺瞒我。他同李家声等劣绅暗中勾结,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什么捐建龙亭、大户统筹,都是向启弄出来糊弄上头的鬼花样!其实是借机掠夺百姓!”
陈廷敬说:“朝廷接到的捐建龙亭的奏本,可是你请山西巡抚转奏的!”
戴孟雄叩头道:“卑职罪该万死!卑职上奏以后,才发现其中另有文章。可是,卑职怕丢了乌纱帽,只好顺水推舟,一边想实实在在的把龙亭建好,一边着手查办向启。钦差大人来阳曲之前,卑职已把向启关起来了。”
陈廷敬说:“你答应得好好的,三日之内把建龙亭的捐钱账目交给我,原来是在蒙我啊!”
戴孟雄道:“卑职有苦难言,万望钦差大人恕罪!还有那大户统筹办法,只要管住大户人家不借机敲诈,也未必不是件好事。我想将计就计,干脆把向启盘剥百姓的坏事做成好事。事已至此,卑职只好如此。”
陈廷敬又问:“今日可曾有个叫花子到县衙要饭?”
戴孟雄道:“听师爷杨乃文说,确实有个叫花子到县衙闹事,把他关起来了。”
刘景问道:“这就奇怪了,叫花子要饭也犯法了?”
戴孟雄道:“说到这事,卑职正要禀报,听说钦差要来,向启怕露了马脚,瞒着我把城里的叫花子都抓起来了。我也是刚刚知道这件事情,已吩咐下去连夜把叫花子放了。钦差大人为何问起那个叫花子?”
陈廷敬笑而不答,只道:“戴知县果然干练,今日事今日毕,绝不过夜啊!”
戴孟雄叩首道:“卑职哪敢受此夸奖!万望钦差大人恕罪,明日请钦差大人和卑职一道同审向启跟李家声。”
陈廷敬说:“好,我答应你。你回去吧。”
戴孟雄走了,陈廷敬说:“这回马明可受苦了。深更半夜,数九寒天,城门紧闭,他上哪里去?”
《大清相国》第四部分《大清相国》第十七章(3)
刘景觉得不好意思,就像他害了马明似的,说:“唉,只怪他运气差,划拳划输了,不然我去扮叫花子。”
陈廷敬道:“阳曲的鬼把戏,到底罪在戴孟雄,还是罪在向启,现在都说不准。”
珍儿道:“我看肯定都是戴孟雄搞的鬼!”
陈廷敬说:“我也感觉应该是戴孟雄之罪,但办案得有实据!他敢把向启同李家声交到我面前来审,为什么?”
刘景道:“除非他同李家声串通好了,往向启头上栽赃。”
陈廷敬说:“李家声害死人命,反正已是死罪,他犯不着再替戴孟雄担着。我料此案不太简单。天快亮了,你们都歇着去,我自会相机行事。”
刘景、大顺等退去,陈廷敬却还得赶紧向皇上写折子。珍儿看着心疼,又知道劝也没用,就陪在旁边坐着。天快亮时,折子方才写好。珍儿侍候陈廷敬小睡会儿,匆匆起床用了早餐,下山往县衙去。
陈廷敬在县衙前落轿,戴孟雄早已恭敬地候着了。杨乃文低头站在旁边,甚是恭顺。戴坤仍是轿夫打扮,远远的站在一旁,偷偷儿瞟人。进入大堂,陈廷敬同戴孟雄谦让再三,双双往堂上坐下。衙役们早已在堂下分列两侧,只等着吆喝。戴孟雄问:“钦差大人,我们开始?”
陈廷敬点头道:“开始吧。”
戴孟雄高声喊道:“带阳曲县丞向启!”
吆喝下去,竟半天没人答应。戴孟雄再次高喊带人,仍是不见动静,便厉声喝斥杨乃文,叫他下去看看。过了好半晌,杨乃文慌忙跑来,回道:“回钦差跟戴老爷,典狱说向启昨日夜里跑掉了!戴老爷吩咐放了叫花子,不曾想向启跟李家声,都混在叫花子里头逃走了!又说李家声已被人杀死,正横尸街头。庸书猜测,这必定是向启杀人灭口。”
陈廷敬顿时急了,他昨夜左右寻思,想到了种种情形,就是没想到会出现这等变故。陈廷敬料定鬼必是出在戴孟雄身上,不然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说好要审的两个人,一个死了,一个不见了。戴孟雄见陈廷敬阴沉着脸,便一副请罪的样子,道:“钦差大人,卑职也不知道事情会弄成这样呀!这案子就没法审了。”
陈廷敬缓缓道:“我想这案子还得继续审。”
戴孟雄忙点头道:“当然审!当然审!可是……审谁呢?”
陈廷敬突然喊道:“带阳曲知县戴孟雄!”
戴孟雄顿时傻了,脸色先是发红,再是发白。刘景一手按刀,大步上前就要拿人。戴孟雄呼地站了起来,咆哮道:“钦差大人,我可是朝廷命官,不是你随便可以审的!我戴孟雄堂堂正正,两袖清风,治县得法,牧民有方,年年钱粮如数上解,山西找不出第二个!”
陈廷敬却是语不高声,说道:“阳曲百姓只知戴老爷,不知向县丞,你休想往他头上栽赃!李家声虽已死无对证,可他早已向刘景一一招供了。”
戴孟雄吼道:“李家声已死,你休想拿死人整活人!”
陈廷敬一拍桌子,道:“刘景,先把他拿下!”
刘景拿下戴孟雄,推到堂下按跪了。戴坤本是低头站在外头,听得老爹被擒,腰板忽地挺了起来,飞跑着冲进大堂,高声叫骂。却见外头突然闪进一人,一把揪住了戴坤。此人正是马明,穿得破破烂烂,向启跛着脚随在后面。
向启身上满是血污,上前拜见了陈廷敬。原来,戴孟雄昨夜吩咐放了叫花子,为的就是杀人灭口,蒙混过关。他算死李家声会趁乱逃掉,向启必定要去追赶。戴坤便同杨乃文候在外头僻静处,各自抽刀砍了他们。马明紧追而来,向启同李家声都已倒地。李家声惨叫不止,向启只紧紧按着大腿。戴杨二人见远处有人,赶紧跑开了。哪知杨乃文毕竟是个书生,下手无力,又没有砍着要紧处,向启竟捡回条性命。李家声是戴坤下的手,叫唤着就咽气了。
戴孟雄从五峰观下来,猜着那个上县衙闹事的叫花子肯定是马明,又命戴坤和杨乃文满城寻找,定要结果了他。却又发现向启并没有被杀死,更是急了。昨夜阳曲城里便是通宵狗叫,百姓只知牢里的犯人跑了,县衙正挨家挨户搜查。幸得阳曲大街小巷都在向启肚里装着,他领着马明翻墙潜回县衙,寻了间空屋子躲着,方才逃过大难。他俩躲在那空屋子里,碰巧听外头有人说,钦差大人明日要来审案,这才瞅着时辰跑到大堂来了。
35
明珠看完陈廷敬上奏的大户统筹办法,点头道:“这可真是个好办法!倘能各省参照,必可解军饷之忧!”
高士奇悄声儿说:“明珠大人,这折子士奇也看了,是个好办法。可是这么好的办法,该由您提出来才是啊!”
明珠笑道:“士奇,老夫不是个邀功请赏的人,更不会贪天之功。怕只怕百密一疏,出了纰漏。我得再琢磨琢磨。”
明珠说着,就把陈廷敬的折子藏进了笼箱里。高士奇点点头,不再言语。他早摸透了明珠的脾性,这位武英殿大学士说要再琢磨琢磨的事情,多半就会黄掉了。
两天之后,高士奇又接到陈廷敬的折子,他看过之后,忙暗自报与明珠:“明珠大人,陈廷敬又火速上了折子,说大户统筹办法不能推行。”
明珠接过陈廷敬的折子,看完问道:“这个折子,张英看过了没有?”
高士奇说:“张英今儿不当值。”
明珠说:“哦,难怪我还没见着他哩。不是故意要瞒着张英,但暂时可以不让他看。”
高士奇问:“明珠大人有何打算?”
明珠说:“我这两天都在琢磨,大户统筹未免就不是个好办法,只要官府得力,不让大户借端盘剥百姓就行了。阳曲这几年都如期如数完粮纳税,不就是按这个办法做的吗?”
高士奇忙拱手道:“明珠大人高见!《圣谕十六条》教化天下,大户人家多是知书达理的,掌一方风化。他们可都是诵读圣谕的典范啊!”
《大清相国》第四部分《大清相国》第十七章(4)
明珠说:“所以说,陈廷敬后面这个折子分明是没有道理的。”
高士奇问:“那么还是把大户统筹办法上奏皇上?”
明珠说:“我会马上奏请皇上发往各省参照!这是陈廷敬的功劳,你我就要成人之美!”
高士奇见明珠如此说了,再无多话。明珠又说:“张英是个老实人,不要把陈廷敬后面这个折子让他知道!”
高士奇点头应了,便把折子藏了起来。
皇上正在乾清宫里召兵部尚书范承运、户部尚书萨穆哈,过问云南战事。范承运甚是焦急,道:“启奏皇上,我进剿云南之师,四川一线被暴雪所阻,无法前行。广西一线遇逆贼顽抗,战事非常紧急。眼下最着急的是粮饷,萨穆哈总说户部拮据,急需补给的粮饷不予发给!”
萨穆哈道:“启奏皇上,范承运是在诬赖微臣。这几年,税银税粮都没有足额入库,而朝廷用度年年增加,户部已经尽力了!”
皇上怒道:“你们跑到朕面前来争吵是没有用的!得想办法!”
范承运说:“今年四川暴雪百年难遇,实在是没有料到的事情。将士们进退两难,只有驻地苦等,眼看着就要坐吃山空了。吴三桂集中兵力对付我广西一路,广西战事就更加激烈。补给不力,将难以为继。”
皇上问道萨穆哈:“钱粮未能足额入库,你这个户部尚书就没有半点办法?”
萨穆哈说:“为这事儿,皇上去年已摘掉几个巡抚的乌纱帽,还是没有办法!”皇上顿时火了:“放肆!朕要你想办法,你倒变着法儿数落起朕来了!”
这时,张善德躬身近前,奏道:“皇上,大学士明珠觐见!”
皇上不说话,只点点头。张善德明白了皇上意思,出去请明珠进来。明珠叩见完了,皇上问道:“明珠,你是做过兵部尚书的,朕正同他们俩商量军饷的事,看你有什么好主意?”
明珠道:“启奏皇上,明珠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倒是陈廷敬想出好办法了!”
皇上面有喜色,问道:“什么办法?快说来听听!”
明珠道:“陈廷敬在山西阳曲发现那里推行大户统筹钱粮的好办法,阳曲的钱粮年年如期如数入库!陈廷敬知道朝廷当务之急是筹集军饷,便写了折子,快马送了回来!陈廷敬奏折在此,恭请皇上御览!”
张善德接过奏折,呈给皇上。皇上看着奏折,喜得连连拍案,道:“好啊,年年如数完粮纳税,却不用官府派人催缴!”
明珠说:“正是皇上《圣谕十六条》谕示的,完钱粮以省催科!”
皇上不禁站了起来,在殿上来回走着:“朕要好好的赏陈廷敬!还要好好的赏那个戴孟雄!咦,明珠,你这个吏部尚书,知道戴孟雄是哪科进士吗?”
明珠回道:“启奏皇上,戴孟雄的监生、知县都是捐的!”
皇上听了,更是叫好不迭:“捐的?你看你看,常有书生写文章骂朝廷,说朝廷卖官鬻爵!难道花钱买的官就没有好官?戴孟雄就是好官嘛!而且是干才,可为大用!”
明珠等三位臣工齐颂皇上英明。皇上又道:“眼下朝廷需要用钱,又不能无故向百姓增加摊派。有钱人家,既出钱捐官帮朝廷解燃眉之急,又能好好的做官,有什么不好?”
明珠奏道:“皇上,臣以为应把大户统筹的办法发往各省参照!”
皇上禁不住搓手击掌,道:“好!准奏!速将这个办法发往各省参照!真是老祖宗保佑啊!陈廷敬此去山西,发现了阳曲大户统筹的好办法!一旦各省都执行了这个办法,就不愁钱粮入不了库,军饷就有了保管!剿灭吴三桂,指日可待!”
明珠瞅着皇上高兴,又道:“皇上,臣还有一事要奏。陈廷敬这回可立了大功,臣以为应准他将功折过,官复原职!”
皇上笑道:“岂止官复原职!朕还要重重赏他!百姓捐建龙亭出在阳曲,大户统筹钱粮的办法也出在阳曲,可见戴孟雄治县有方嘛!朕还要重重的赏戴孟雄!”
可是两天以后,明珠诚惶诚恐的样子跑到乾清宫要见皇上。皇上听得张善德奏报,不知又出什么大事了。明珠低着头进了宫,径直去了西暖阁,跪在皇上面前,道:“皇上万万恕罪!”皇上问道:“明珠,你好好的,有什么罪呀!”明珠叩头不止,说:“那个大户统筹办法,万万行不得!”皇上惊异,问:“大户统筹是陈廷敬在阳曲亲眼所见,陈廷敬折子上的票拟是你写的,怎么突然又行不得了?”明珠道:“微臣料事欠周,罪该万死!正是陈廷敬自己说此法不能推行。陈廷敬谋事缜密,他上奏大户统筹办法之后,发现其中有诈,随即又送了个折子回来。这个折子臣也是才看到,知道大事不好了!不能怪陈廷敬,只能怪微臣!”皇上把折子狠狠摔在地上,道:“这是让朕下不了台!陈廷敬!朕平日总说他老成持重,他怎么能拿大事当儿戏!前天发往各省的官文,今日又让朕收回来作废?朝令夕改,朕今后说话还有谁听!朝廷的法令还有谁听!”明珠哭泣道:“皇上,不收回大户统筹办法,就会贻祸苍生哪!”皇上圆睁龙眼,道:“不!不能收回!明珠你成心让朕出丑?”
明珠叩头请罪,不敢抬眼。皇上消消气,稍稍平和些,说:“传朕谕旨,各省不得强制大户统筹,全凭自愿;凡自愿统筹皇粮国税的大户,不得借端盘剥百姓,违者严惩!”
明珠领旨而退,仍听皇上在里头叫骂。
夜里,皇上在乾清宫密召张英,道:“朕这几日甚是烦躁!食不甘味,寝不安席!云南战事急,朝廷筹饷又无高招。好不容易弄出个大户统筹,却是恶吏劣绅盘剥乡民的损招!”
张英奏道:“臣以为,完粮纳税,催科之法固然重要,但最要紧的还是民力有无所取。朝廷轻徭薄赋,与民休息,这是江山稳固之根本。只要民生富足,朝廷不愁没有钱粮。”
皇上虽是点头,心思却在别处,只道:“朕这会儿召你来,想说说陈廷敬的事儿。陈廷敬前后两个折子,你都没有看见,怎么会如此凑巧?”
张英道:“正好那几天臣不当值。臣只能说没看见,别的猜测的话,臣不能乱说。”
皇上说:“这里只有朕与你,也不用担心隔墙有耳。你说句实话,真会如此凑巧吗?”
张英道:“南书房里都是皇上的亲信之臣,张英不敢乱加猜测。”
听了这话,皇上有些生气,道:“张英啊张英,朕真不知该叫你老实人,还是叫你老好人!”
张英却从容道:“不是臣亲见亲闻之事,臣绝不乱说!”
《大清相国》第四部分《大清相国》第十七章(5)
皇上说:“阳曲大户统筹也是陈廷敬亲见亲闻,然后他又回过头来打自己嘴巴!这个陈廷敬,他让朕出了大丑!”
张英道:“陈廷敬绝非故意为之!”
皇上怒道:“他敢故意为之,朕即刻杀了他!”
皇上非常震怒,急躁地走来走去。张英注意着皇上的脸色,见皇上怒气似乎稍有平息,问道:“臣斗胆问一句,皇上想如何处置陈廷敬?”
皇上却道:“朕听出来了,你又想替陈廷敬说情!”
张英说:“臣猜想,皇上召臣面见,就是想让臣替陈廷敬说情的。”
皇上闻言吃惊,坐了下来,望着张英。张英又说:“皇上恼怒陈廷敬,又知道陈廷敬忠心耿耿。皇上不想处置陈廷敬,又实在难平胸中怒火,所以才召臣来说说话。”
皇上摇头说:“不!不!朕要狠狠惩办陈廷敬!”
张英道:“皇上知道自己不能惩办陈廷敬,所以才十分烦躁!”
皇上更是奇怪了,问:“你怎么知道朕不能惩办陈廷敬?”
张英答道:“皇上没有收回发往各省的大户统筹办法,说明陈廷敬前一个折子没有错;皇上如果收回了大户统筹办法,就是准了陈廷敬后一个折子。因此,不管怎样,皇上都不能惩办陈廷敬!”
皇上长叹一声,懒懒地靠炕背上,道:“张英呀,你是最敢在朕面前说真话的人!”
张英道:“臣说句罪该万死的话,别人都把皇上看成神了,臣只一直把皇上看成人。以人心度人心,事情就看得真切些,有话就敢说了。”
皇上又是长叹,说:“张英,你这话朕平日听着也许逆耳,今日听着朕心里暖乎乎的。朕是高处不胜寒哪!”
张英又道:“启奏皇上,还有百姓捐建龙亭的事,也请朝廷禁止!”
皇上不再吃惊,只是默然地望了张英半日,才说:“你是明知陈廷敬会阻止百姓建龙亭的,才故意保举他总理此事。你可是用心良苦啊!”
张英道:“臣的良苦用心,就是对皇上的忠心!”
皇上想了会儿,说:“好吧,等陈廷敬回来,问问阳曲建龙亭的情形到底如何,再作打算。”
张英叩道:“皇上英明!”
皇上又道:“张英,等陈廷敬回来,你同他说说,不要再提收回大户统筹之法的事。”
张英暗自吃惊,问道:“皇上这是为何?明知这个办法行不得啊!”
皇上眼睛望着别处,道:“朝廷缺银子!”
张英还想再说,皇上摆摆手,道:“朕身子乏了,你回去吧。”
张英只好谢恩退出,满心的无可奈何。
36
陈廷敬回到京城正是午后,他打发珍儿跟大顺等回家,自己径直进宫来了。他不知皇上那里情形到底如何,先去了南书房打探消息。张英见了陈廷敬,忙把他拖到另间屋里说话,话没说完,陈廷敬急了:“怎么?皇上没有收回大户统筹办法?”
张英说:“皇上已补发谕旨,大户统筹全凭自愿,严禁大户借端盘剥乡民。这件事你就不要再说了。”
陈廷敬紧皱双眉摇头道:“不不不!恶吏劣绅,我不是亲眼见过,难以想象他们的凶恶!”
张英只好露了底,说:“陈大人,这件事情弄得皇上非常震怒,你最好不要再提!”
事情弄到这个地步,陈廷敬早就料到了。他只是心存侥幸,希望皇上能体谅百姓。但在皇上脑子里,平定云南这件事更重大。陈廷敬呆坐半日,问:“张大人,我两个折子先后是什么时候收到的?什么时候进呈皇上的?”
张英小声道:“这个陈大人就不要再问了。”
陈廷敬疑惑道:“难道中间有文章?”
张英说:“两个折子我事先都没见到!我后来查了,您前一个折子是十五日到的,后一个折子是十七日到的。而您前一个折子进呈皇上是十九日。”
陈廷敬大惊,心里明白了:肯定是有人在中间做文章,先是怕他立功,后是故意整他。陈廷敬苦笑着,摇摇头。
张英心领神会,却只得附耳道:“陈大人,息事宁人,不要再提!”
张英劝慰几句,便问傅山进京来了没有。陈廷敬又是摇头,道:“这个傅山,进了京城,却死也不肯见皇上!”
张英瞠目结舌,心想陈廷敬怎么如此倒霉?便有意安慰道:“陈大人,倒是建龙亭的事,皇上口气改了。”
陈廷敬听了,心里并无多少欢喜,道:“龙亭哪怕停建,我做的仍是件逆龙鳞的事,加上大户统筹,还有傅山又不肯面圣,罪都在我哪!”
张英知道事态凶险,也只好宽慰道:“陈大人不必多虑,皇上自会英明决断。您只需把阳曲建龙亭的折子先递进去,大户统筹的事不要再奏,傅山您要千万劝他面见皇上!”
第二日皇上听政之后,陈廷敬应召去了乾清宫。当值的公公们都朝他努嘴摇头,似乎想告诉他什么。陈廷敬只能暗自猜测,不便明着探问。进了殿,张善德迎了过来,悄声儿说:“皇上正出恭哪,陈大人您先请这边儿候着。”
陈廷敬远远的见傻子站在帐幔下,朝他偷偷儿打招呼。他点点头,随着张善德去了西暖阁。张善德又悄声儿说:“陈大人,皇上这几日心里不舒坦,您说话收着些。”
陈廷敬不出声,只拱手谢了。他这才明白,那些好心的公公和傻子为什么都朝他努嘴摇头的。张善德又道:“陈大人,呆会儿磕头,您只往这几块金砖上磕。”张善德说着,抬脚点了点那几块金砖。
这时,两位公公抬着马桶恭敬地从里面出来,又有两位公公端着铜盆子小心地随在后面。张善德知道皇上出恭完了,只拿眼色招呼了陈廷敬,忙跑进去侍候皇上去了。却半日不见皇上出来。靠墙的自鸣钟哐地敲打起来,唬得陈廷敬不禁一跳。
陈廷敬正抬手擦汗,突然见皇上出来了,笑容可掬的样子,道:“廷敬来了?”
陈廷敬没想到皇上会笑脸相迎,内心更加紧张了,忙在张善德嘱咐过的地方跪下叩头:“臣叩见皇上!”
果然,头只须轻轻磕在那金砖上,却嘭嘭作响。
《大清相国》第四部分《大清相国》第十七章(6)
皇上从来没有听见陈廷敬把头磕得这么响过,他往炕上坐下,笑颜道:“廷敬快坐下说话。”
陈廷敬谢了恩,垂手站着。皇上道:“廷敬辛苦了。既然回了山西,怎么不回家里看看?”
陈廷敬说:“差事在身,臣不敢耽搁。臣打发人去家看了看,爹娘都好,只嘱咐臣好好当差,不让臣分心。”
皇上点头感慨,道:“老人家身子好,就是你们做儿女的福份。你走的时候朕忘了嘱咐一句,让你回去看看老人家。”
陈廷敬又连忙拱手谢恩。皇上脸色突然黑了,说:“戴孟雄那个腌臜东西,不就在山西杀掉算了,还带回京城做什么!”
陈廷敬说:“臣以为戴孟雄案应该仔细审审,通告各地,以儆效尤!”
皇上摇头道:“戴孟雄案不必再审,更不要闹得天下尽知,杀掉算了。准你所奏,各地龙亭停建。”
陈廷敬知道戴孟雄案只能如此了,便道:“臣遵旨!臣还有一言!”
皇上问:“是不是要朕收回大户统筹办法?”
陈廷敬忙跪下,奏道:“恶吏劣绅只恨没有盘剥百姓的借口,如今朝廷给了借口,他们就会大肆掠夺!倘若各省推行大户统筹办法,不出三五年,天下田产,尽归大户。皇上,真到了那日,就会民不聊生,大祸临头啊!”
皇上冷冷道:“你在阳曲不是做得很好吗?大户胆敢盘剥百姓,抄没家产入官,侵占的百姓田产物归原主!”
陈廷敬说:“查抄大户,朝廷固然可以收罗些钱粮,但毕竟不是长治久安之策。”
皇上嘭地拍了龙案,道:“陈廷敬,你越说越不像话了!依你所说,朕就是故意设下圈套,听凭大户行不仁不义之事,然后寻端抄家,收罗钱财?朕不成了小人了!”
陈廷敬连忙把头叩得嘭嘭响:“臣绝非此意!”
皇上说:“大户统筹办法,朕打算推行一到两年,以保朝廷军饷。待云南平定之后,再行取消,回过头来惩办盘剥乡民的劣绅!”
陈廷敬道:“圣明之治,在于使人不敢生不仁之心,不敢行不义之事!”
皇上怒气冲天:“放肆!你今日头倒是磕得响!今日不是进讲,你进讲对朕说这番话,朕听得进去。这是奏事,得听朕的!别忘了,大户统筹,你是始作俑者!此事不得再提!”
陈廷敬听皇上会说出这番话来,只好低头不言了。陈廷敬等着宣退,却听皇上说道:“博学鸿儒应试在即,朕会尽快召见傅山。”
陈廷敬只好如实说来:“启奏皇上,傅山虽已进京,却不肯拜见皇上,更不肯应试博学鸿儒!”
皇上听了,愣了半晌,道:“陈廷敬!你这回干的尽是让朕出丑的事!”
陈廷敬道:“臣以为,也许真的不能再勉强傅山了。人各有志,随他去吧。”
皇上呼地站了起来,说:“不!朕偏要见见这个傅山,看他是三头还是六臂!你下去吧。”
陈廷敬站起来,谢恩退去。
傅山寄居山西会馆,陈廷敬已去过好几次了,都不能说服他进见皇上。张英嘱咐他千万要劝傅山面圣,可见皇上太在意这事了。没准皇上就同张英说过傅山。可傅山水都泼不进,他说自己只答应进京,并没有答应见皇上。陈廷敬在家叹息不止,不知如何是好。月媛见老爷如此神伤,心里很生气,决意去找找傅山,看他是什么神仙!
月媛叫上珍儿,瞒着陈廷敬去了山西会馆。会馆管事见辆马车在门前停了,忙迎了出来。翠屏扶了月媛下来,珍儿自己下了车。
管事忙上前问话:“这位太太,您有事吗?”
月媛只道:“我是陈廷敬家里的。”
管事十分恭敬,道:“原来是陈夫人,失敬失敬。”
月媛说:“我要见傅山,他住在哪里?”
管事似乎很为难,说:“傅山先生嘱咐过,凡要见他的,先得通报他一声。”
月媛说:“不用通报,你只告诉我他住在哪里就是了。”
管事见这来头,不敢多话,忙领了月媛等往里去。
管事前去敲了客房,道:“傅山先生,陈夫人看您来了。”
不听到回音,只见里头出来一个道童。那道童见来的是三位女人,吓得不知如何答话,忙退进门去。月媛顾不上多礼,招呼着珍儿跟翠屏,昂着头就随道童进去了。月媛见一老道端坐炕上,料此人应是傅山,便上前施礼请安:“我是陈廷敬的夫人,特意来拜望傅老前辈!”
傅山忙还了礼,道:“怎敢劳驾夫人!您请坐。”
月媛也不客气,就坐下了。傅山同珍儿是见过的,彼此道了安。道童端过茶来,一一递上。
月媛谢了茶,便说话了:“傅山先生,我已尽过礼了,接下来的话就不中听了。我家老爷对朝廷、对百姓一片赤诚。他敬重您的人品、学问,才屡次向朝廷举荐您。这回,为了阻止各地建龙亭,他已从二品降为四品;他在阳曲惩办恶吏劣绅,回京之后仍然深受委屈。您随我家老爷进京却不肯见皇上,皇上又大为光火,说不定还要治他的罪。我就不明白,您读了几句圣贤书,怎么就这么大的架子?”
月媛这番话劈头盖脑,说得傅山眼睛都睁不开,忙道:“夫人切莫误会!贫道也很敬重廷敬,才答应他进京;可是贫道不想见皇上,不愿应试博学鸿儒,这是贫道气节所在!”
月媛听着就来了气,道:“什么气节!您祖宗生在宋朝、元朝,到了明朝他们就不要活了!您的祖宗要是也像您这样迂腐,早就没您这个道士了!老天让您生在明朝,您就生为明朝人,死为明朝鬼。您要是生在清朝呢?您就躲在娘肚子里不出来?”
翠屏听着,忍不住笑了起来。月媛故意数落翠屏:“你笑什么?没什么好笑的!按这位老先生的意思,你就不该生孩子!”
傅山暗叹自己诗书满腹,在这位妇道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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