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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再许芳华-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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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就往西侧庭苑行去,自己没有觉察步伐的迫不及待。
如姑姑含笑目送着旖景的背影,摇了摇头,不由得更加笃定——
小丫头看来已是情窦初开。

  ☆、第一百五十五章 厚颜如是,无可奈何

桃李才绕柯枝笑,孤芳渐随流水远。
慈安宫的西苑,伴着浅渠只有几株胭脂梅,妆点了冷寂的整个寒冬,当草长莺飞,大地回暖,却再禁不得越发温柔的春风,纷扬辞别柯枝。
花落水流红,倒是至始至终也不曾黯然。
浅渠之畔,一袭深碧的氅衣立在梅下,有疏香斜柯的映衬,身姿更显修挺秀颀。
虞沨微仰面颊,墨眸里盛着温弱的春阳,还有一枝尚不舍辞别的寒梅暗影。
他尚且清晰地记得当年,悄悄在脑海里描摩多年的少女,在这一日,终于谋面。
或者不能称为谋面,是他隔着桃红张望,见她与旁人嬉戏,锦阳京春季本应苍白的阳光,落在她的面庞让人匪夷所思的灿烂。
他觉得,他们已相识多年,眼前女子正是他不断描摩着的那个人,无论眉眼,还是姿态。
而此时的她,更比当年多了几分敏锐,也添了十足深沉。
却还是,他始终珍藏于记忆里,舍不得忘却的那个人。
只是今年,应当见不到她柔婉不失风骨的笔墨,写下那一厥让他惊艳的小词了。
不知此生旧笔墨,又会作何新词曲?虞沨不由好奇,也怀着期待。
忽而有一双带着凉意的手,从身后绕上了他的眼睑,因是掂着脚,柔软的身子不得不贴近他的腰际,少女特有的香暖呼息,促不及防地吹暖他的颈后。
一时间,莺声忽远,他清晰地听见胸腔里的跳动,急促响亮了起来。
视线分明陷入了黯沉,可眼前却有娇阳明媚,他清楚地看见了,当年桃色明媚下,那一张笑靥如花。
他想她这时,一定是微笑着的,樱唇飞扬,带着促狭。
是的,不用猜测惊疑,她身上独有的玉兰花的清新味道,他原本已经铭记于心。
却迟疑着问:“是如姑姑?”
旖景暗叹一声,松开了手,沮丧地站稳:“沨哥哥怎么猜到是我的?”
她知道,那一问是他故意。
虞沨转过身来,看着旖景微咬着嘴唇,唇角略微紧绷的弧线,就这么牵动了他的心弦,忍不住伸出指掌,好不容易,才只是揉了揉少女柔软的发顶:“慈安宫的西苑,有几个可以如入无人之境?太后娘娘身边的宫娥们,可不敢这么放肆。”
旖景又是一叹:“见沨哥哥赏梅这般专注,我本想吓你一吓的,这回又落了空。”随即又是满面笑颜:“今年芳林宴,有了沨哥哥参与,定比往年有趣得多,今日那些选择诗词为赋,或是丹青作画的贵女们,能得沙汀客的评点,可算是有了福气。”
“我今儿个可是太后娘娘亲点的评判,必会铁面无私,五妹妹总不会以为三两句好话,就能讨好了我吧?”虞沨故作严肃,当手掌收回,只好负于身后,才能摁捺住蠢蠢欲动。
旖景故作伤心:“我才心念一动,就又被你尽数洞悉了……只好作罢。”
忽然一阵风起,又有落红无数,洒满两人肩头。
年华正好的一双玉人,站在春景明媚之中,羡煞枝上黄莺,于是比翼成双,似乎昭显着爱侣间的亲密无间,又再吟啼婉转,唱合之间,好比琴瑟和谐。
气氛太过绮丽,以致于让这时才迈入西苑的某人眼角生痛。
三皇子眸光清冷,鸦青色敞袖里的手掌不由握紧,烟眉似乎一蹙,须臾唇角带笑,阔步向前,远远就扬声:“世子果然在此!”及到花溪之侧,梅红树下,这才又带着些惊讶:“原来五妹妹也在?刚才远远瞧见,还以为是世子与安然兄妹在这儿闲话呢。”
旖景正想与虞沨说说那个胡大夫,分析一番宋嬷嬷是否会利用他为害,就被这么一个不速之客“插足”,心头大为不满,暗道扫兴,却也只好上前福了一福:“三殿下好。”虽不曾冷颜相对,恭敬的举止却拒人千里。
三皇子越发不甘,目光在两人脸上微微一晃,浅咳一声:“五妹妹待我可生疏许多,要论来,咱们也是兄妹,原该更亲近一些才是。”
“殿下毕竟是皇子,小女不敢疏于礼节。”旖景依然不冷不热。
“当日五妹妹算计我,让我饮得酊酩大醉,怎么毫无忌惮?”三皇子一牵唇角,竟然不依不饶。
虞沨没有说话,安静地盯着三皇子眼睛里渗露的复杂情绪,握在腰后的手掌,不由也紧了几分。
旖景挑了挑眉,故作不解:“殿下这可是欲加之罪了,当日分明是太后娘娘心疼小女量小,才让殿下代酒,殿下倒是豪爽,来者不拒,才致后来不敌,想来是小看了阿监们的酒量。”
“纵使如此,可五妹妹也欠了我一个人情。”三皇子似乎也察觉到虞沨的戒备,却并没有回应,依然紧盯着旖景:“我可是铭记于心,迟早一日,要向妹妹讨回。”
当真是个妖孽!旖景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怕小女力薄人微,只好厚颜亏欠了这回。”
竟然想赖帐?三皇子笑意更盛:“我不会难为五妹妹,就算要你还这个人情,也是力所能及之事。”
这就是不依不饶了,旖景咬了咬牙,不耐烦与他斗嘴,转身对虞沨说道:“或许太后娘娘眼下已经得闲,咱们莫如去瞧瞧,等问了安,也就到了开宴的时辰。”
这就想逃避?三皇子心下冷笑,方才抬眸看向虞沨:“我刚刚来的时候,才听说母后正在与祖母说话,咱们要问安,且得等些时候,当日在汤泉宫,与世子切磋棋艺,我略逊了一筹,有幸得了世子点拨,这些时日以来自觉又精进了几分,莫如趁着这时,再请教一局?五妹妹正好做个见证。”
当下不由分说,上前携了虞沨的手臂,就往苑外花厅行去。
三皇子这回攒足了劲,想要在旖景面前“扬眉吐气”,于纵横黑白之间“力挫”虞沨,可天不随人愿,宫女们刚刚捧上棋盘、棋子,如姑姑就来传三个贵人觐见。
“世子,这场胜负,只好留待日后了。”三皇子也不沮丧,眼看旖景先随了如姑姑走开,别怀深意一笑。
虞沨回以一笑,澄明如水的眼睛,直视三皇子眸底的暗涌:“关于弈之一事,如此执着胜负,委实失了雅趣,如同世间百事,胜负得失原本难以判定,可殿下若是介怀,沨也不致回避。”谦谦一礼,便是应战。
不过已经离开的旖景,自然不曾留意,她似乎已经成了争夺逐力的筹码……
当问安之后,果然就到了开宴之时,太后让内侍去传受邀的贵族郎君、宗亲子弟到遗珠园,亲自携了旖景与虞沨、三皇子返回。
而这时的桃花林里,“万众瞩目”之人早已不再是安慧、平乐两个,或者惊讶、或者猜疑、或者鄙夷、或者嘲讽、或者期待着好戏临演的目光,尽都集中在已经入席,与文氏娘子并肩而坐,那个穿着彩棠绕枝刻丝氅衣,梳着三蕊百合髻,佩着攒珠累丝金凤,依然明光照人,如沐春风的女子身上。
虞沨才与皇后、太子妃见了礼,才一转身,就感觉到两道冷厉的目光,举目一顾,却见甄茉正静静地看着与皇后见礼的旖景,他显然没有想到经过旧年那么一场风波,甄茉竟然厚颜如此,盛装打扮,在芳林宴上公然抛头露面,不由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入席与虞洲并立。
旖景直到归席,才留意到甄茉,也是神情一肃。
“跟太子妃一同来的,刚刚才与安慧争执了几句。”六娘小声地说道。
虽说眼下贵族举宴,大多采用八人同席的圆桌,可宫宴之上,还是延续了长几双坐,虽不似古制那般屈膝跽坐的规矩,设的也是玫瑰椅,可却是单人或者双人同案,依据家中爵位与父祖官职,依次列坐。
故而宗室子女自然在首列,依次下来,便是公、候、伯三等爵位子女,再是获邀的朝臣家眷。
甄茉之父身袭候爵,又是皇亲国戚,她的位置,刚巧就在旖景隔案,却在平乐郡主等宗亲女子后列。
原本高祖时,赐封有四个国公,英国公因焦月谋逆一案,牵连九族,爵位自然不保;当年威国公,虽求自保,不顾姚妃与六皇子,可当威国公病逝,也被夺了爵;另有一个显国公,其袭爵嫡子也被秦相参了一本,担了个“逾越”的罪名,降至恩顾候。眼下国公之位,仅余苏氏。
若论爵位显赫,甄家仅次于卫国公府。
二娘与四娘因仅仅只是卫国公侄女,列位当在候爵之下,距离旖景与六娘一席更远。
待太后入席,众人随着内侍一声唱诺,齐齐出席,一致见礼。
礼罢,太后才又赐坐,众人方才一一落座。
不知安慧刚才与甄茉如何争执,可看她的神情,显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这时回头横了甄茉一眼,率先发难:“阿景,当日你在灵山霞浦苑,听说也险些被甄四血口污篾,可是当真?”这时,丝乐之音未起,安慧之言又甚是响亮,以致分列首席之侧的太子妃听了个分明,就更别说四围的贵女们。
渐有议论之声。
对面的郎君们虽多数并没有听清安慧之言,但度其情形,大概也猜到了此番纷扰是因为何故,有人略略蹙眉,有人十足鄙薄,有人漠然置之,可大都明里暗里,留意着小娘子们这边的情形。
旖景微微一笑,看向甄茉,神情已经从惊疑转为平静:“此事太后娘娘已有定论。”
“正是如此,太后可是当众斥责了甄四歹毒,不想有人却如此厚颜,还大刺刺地来丢人现眼。”安慧冷哼一声:“此等心肠毒辣,又不知悔改之人,我等不耻与之同会。”说完,还甩了甩袖子,一脸的义正言辞,又左顾右盼,似乎在拉拢同仇敌忾之人。
毕竟是宫宴,又有太子妃在坐,众美尽管对甄茉有所不耻,可到底有所忌惮,尤其是周围诸人,都躲避着安慧炯炯有神的目光,生怕卷进这场是非。
安慧找不到同盟,只好逼迫旖景:“阿景,甄四险些害了你未来嫂子的性命,连我也为你们不愤,你与六娘难道就能忍气吞声?”
此言一出,不少目光又都集中在国公府两个嫡女身上,也有人暗中打量着太子妃十分忐忑的神色,一眼望去,贵女们虽然正襟危坐,可那些窃窃私语,还是抑制不住地在角落里响起。

  ☆、第一百五十六章 当众丢脸,难捺恶意

太后显然已经注意到底下的纷扰,瞄了一眼恍作不察的皇后,再看向太子妃的眼神,就冷厉了下来。
“娘娘,臣妾本来劝阻着阿茉在家闭门思过,可她声称,芳林宴庆春,若是不来,实为不敬,才坚持前来,并说当日之事,她每每想来也歉疚得很,无颜面对董氏娘子,惟有与国公府娘子们致歉……”太子妃如坐针毡。
自从灵山事发,她在不得已的情形下,惟有让甄茉顶罪,导致胞妹声誉尽毁,本就心怀歉意,再兼着甄夫人几番哭诉,尚还不甘甄茉就此被贵族“孤立”,太子妃情知与国公府联姻已属无望,可想到甄茉的姻缘,委实烦心,禁不住母亲的哀求,才打算让甄茉出席芳林宴——若是太后态度略有缓和,也许甄茉的婚事还有些盼头,太子妃此番,实在逼于无奈,故而,尤其盼望着太后能睁只眼闭只眼,容得甄茉参与这场宴会。
又说太后,心里委实厌恶甄家这对姐妹——她可是听说了,卓氏在东宫极不受太子待见,眼下那两个侧妃已经没了指望,其余滕妾侍婢又被太子妃牢牢掌握,哪里会有什么“喜讯”,卓氏在东宫的好坏,不仅关系储君子嗣,多少对圣上的筹谋也有作用,太子妃存心让卓氏举步维艰,处境尴尬,简直就是轻重不分,妒嫉不贤,若依太后性情,别说甄茉,甚至起了废弃太子妃的打算——也就是顾忌着甄家这个助力,才不得不隐忍。
显然,皇后也想助甄家一臂之力,这时度量太后的神情,温和地劝了一句:“这么喜庆的日子,娘娘可别为了些小事坏了心情,依臣妾看来,那件事虽是四娘糊涂,但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知错了,难得她不惧怪责,要讨国公府一个谅解,这些小辈间的恩怨,娘娘且由得她们自己化解了吧。”
旖景这一边,也被安慧逼到了面前,远远打量着太后的神情,也是一番度量。
看来,甄茉这次“抛头露面”显然是得了皇后的允许,毕竟甄家是太子岳家,还有甄夫人娘家、文家等几个家族的牵连,太后纵使厌恶甄茉,也会有所顾及……
甄茉显然没有放弃,想等着事过境迁,重新立足贵族群,这一次出席宫宴,无非是试探也是故作姿态……太后的态度是贵女们观望的一个重点,但是在这样的场合,太后应当不会主动为难甄茉。
这一个“坏人”,还得由自己来担当。
主意拿定,旖景再度回眸,目光直盯甄茉:“我也不想与甄四娘同会,可这毕竟是宫宴……甄四娘想必是获了邀帖……”
“我可不信太后娘娘会给这等歹毒之人邀帖。”安慧冷笑。
刚才旖景的话,已经摆明了态度,一些贵女度量着情形,估计卫国公府必定不容甄茉,神情又微妙了几分,甚至有些性情耿直,或者有意讨好卫国公府的贵女,忍不住看着甄茉嗤笑起来。
甄茉半咪了眼,眸光冷洌如剑,与旖景对视数息,方才微微一笑:“我今日随长姐赴宴,一是为了陪同太后娘娘庆春,还有一件要事,也是为了与阿景当面致歉。”说完自斟一杯清酒,双手平举:“当初我一念之恶,做了悔之莫及的事,阿景大人大量……”
“我本不是君子,胸怀自是狭隘,若是无伤大雅小事,或者不至耿耿于怀,可阿茉你那样的恶行,每每想来,尚且心有余悸,故而将来,只好对阿茉敬而远之,永不谋面才好。”旖景不待甄茉说完,已经绝然打断。
甄茉的脸白了一白,将牙一咬,忽而双膝着地:“我是诚心诚意请求阿景谅解,只要阿景能给个机会,就算以死谢罪也在所不惜。”
这一番动静就有些大了,不少人变了颜色,四娘远远看着,似乎也有些担忧。
旖景不为所动:“杀人不遂,依法从轻,连国法都不能判阿茉死罪,我怎么能让你以死谢罪?阿茉这可是逼得我不得不说句原谅了。”
这话满含戏谑,又再强调了甄茉杀人不遂的罪行,贵女们更觉得甄茉毒辣不说,脸皮的厚度当真让人望而生畏。
而皇后与太子妃自然也瞧见了甄茉这一跪,猜测是旖景当面给了甄茉难堪,心下都有些不满,皇后便遣了宫人去传话:“今日本是庆春的宫宴,怎么竟起了争执,快去嘱咐一声景丫头,任是何事,都让她先以大局为重,别坏了太后娘娘的兴致。”
太后忍不住冷哼一声:“景丫头循规蹈矩,能有什么错,她才扫不了我的兴致,倒是甄家女儿……也罢,看来她也不知道“家教”两字。”
护短太过明显,太子妃神情一变,皇后更是尴尬。
太后又说:“唤了景丫头过来,让她说说是怎么回事,我来断个是非对错,若有人又再无理取闹,我可不容。”
宫人连忙领命,也不敢肃言,温温和和地请了旖景过来。
如此一来,甄茉当即僵在了原地,跪也不是起也不是,任是她强自摁捺,眉宇间也泄露了怒火,双手更是紧握,指甲凶狠地掐在掌心——她绝不能忍受这样的屈辱,必须找回些尊严,如此一来,才有一线希望。
几个皇子与宗亲子弟距离首席较近,自然都听见了太后与皇后的话,三皇子自知甄茉讨不得好,挑眉斜眼地看着旖景款款行到席前,恭恭敬敬地行礼,没有插话。
虞沨一直注意着甄茉的举止,眉心蹙得略紧,暗忖着经此一事,甄茉定会恨毒了旖景,只怕这个蛇蝎女子会对旖景不利。
虞洲没有听清甄茉与旖景的言辞,可他的心自然偏向旖景一边,见旖景上前,连忙说了一句:“五妹妹,可是甄四娘无理取闹?”明打明的提醒,先就将甄茉置于不利的地位。
皇后与太子妃神情十分不愉,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目带冷意。
旖景心里暗骂了一句多事,面上微带着委屈,嗓音却甚是轻脆:“娘娘,阿茉她原本是与小女致歉,可小女委实心有余悸,不敢接受她的示好,只望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想是阿茉心里太愧了些,竟然说出死不足惜的话,小女委实觉得心惊……”
那温温弱弱,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当真我见犹怜,三皇子一口茶水险些呛在嗓子里,好不容易才忍住,看也不看旖景一眼,直瞅着案上的佳肴,好容易才忍住了笑。
皇后冷冷地看了旖景一眼,似乎息事宁人地说道:“景丫头既然知道阿茉她的诚意,便就原谅了她吧。”
“回娘娘的话,阿茉当日针对之人原本是阿音,若说原谅,也该是请阿音谅解……我原本就不怪阿茉,只是有些害怕……”
太后唇角一颤,心里笑骂一声“鬼丫头”,这会子倒是知道害怕了,那日在灵山,她可是咄咄逼人。却十分赞赏旖景的伶俐,睨了皇后一眼:“小辈们的恩怨,原不原谅记不记恨,且由着她们分解,哪有逼着人家妥协的道理。”
皇后神情一窒,只好说了一句:“娘娘说得是。”
太后懒懒地挥了挥手:“跟甄家女儿说,她歉也道了,宴也赴了,前些时候才说身子不好,要在家静养呢,今日虽说天晴,却也不甚暖和,还是回去歇着才好,仔细折腾得反复起来,太子妃又得替她悬心。”
这样一番态度,既是对太子妃的警告,更是对甄茉的打击,甄氏姐妹心怀不甘,却也不得不忍辱——她们这一遭背水一博,又落得个成人笑柄,在场诸人,显然都品出太后对甄茉“关怀”的深意。
原本霞浦苑事发后,甄夫人起初还怀着几分希望,接触了一些官宦人家,嫡子是没法指望了,妄想着替女儿求个庶子联姻,可家家主母,虽有那些薄待庶子的,却都不愿意让个这么歹毒,又有太子妃撑腰的儿媳进门,尽都婉拒了,才让甄夫人越发焦急,兼着甄茉哭诉几番,盘算着已经过了些时日,太后想来已经消了火,考虑到太子,未必不会拉甄茉一把,今日才有了这番试探。
显然,太后态度十分坚决,对甄茉的厌恶更是彻底。
甄家的盘算再度落空。
太子妃尚且还暗地为亲妹妹操心,哪里想到甄茉已经将她恨得咬牙。
从芳林宴上被“关怀”了回府,甄茉尚在途中已经气急——苏旖景固然可恨,太子妃更是该死!——若非她为求自保,将所有罪名尽都推给自己,自己怎么落到这般境地?——明明知道自己只有求得太后谅解才能咸鱼翻身,她倒好,依然对卓氏处处防范,自己显然是被太后迁怒!
这条路既然已经被堵死,只得另寻出路。
甄茉咬着牙,将眼泪憋了回去,看向身边受了太子妃嘱咐送自己回家,一路上谆谆抚慰的乳母:“嬷嬷,眼下我当真已经被逼到了绝境,嬷嬷若是疼我,唯有这般……”紧跟着一番耳语。
乳母大惊失色:“四娘……您这么做……”
“嬷嬷若是不助我这一回,我真的只有死路了,嬷嬷你疼我一场,怎么忍心看着我……”甄茉倒在乳母怀中抽泣,似乎肝肠寸断。
没人看见她眼睛里,渐渐沉晦的阴戾狰狞,仿佛蛇口的獠牙上闪着冷厉的微光。

  ☆、第一百五十七章  诸美比才,结交新友

午宴耗时并不长,仅仅小半个时辰,宫娥们就撤了碟碗杯盏,捧上热茶鲜果,随着比艺迫在眉睫,席间的气氛更加活跃起来,太后默许了打乱坐次,便有那些往常就要好的贵女三两成群,商量着琴棋书画中如何取舍。
虞洲早已忍不住,凑到了旖景席边,关切着她今年要选对弈、或者诗词。
三皇子看着虞洲那殷勤的模样,笑睨了一眼虞沨,品味着他的神情,可惜,世子自打见甄茉出席,就一直心事重重,这会子并没有留意闲事,三皇子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不妥,略微不甘,又感觉到那边黄六娘一直打量着他的眼神,回以风度翩翩地一笑。
黄六娘身边的江月,早就蹭到了旖景身边,她也是连续两年魁首,都避开了与旖景争先——前年旖景选画,她选了抚琴,去年旖景抚琴,她选了对弈。如此一来,今年只有诗词与画艺两个择选,四艺之中,江月最不善画,可若是诗词,只好与旖景争先,她更没有成算,这时便琢磨着,若是打听得旖景将选诗词,那么她只好硬着头皮与他人在画艺上一较长短了。
“阿景,你就透露一句吧,今年究竟是比什么。”江月见虞洲废了好些言辞,也没有打听出来,忍不住问道。
旖景笑看了她一眼——江月颇为好胜,必是期望着拿下第三个魁首,得个“才女”之名,上一世自己选了诗赋,她选了画艺,险险地才胜出,很废了番心思,这一次不如让她比拿手的诗赋,胜得也轻巧一些。
“我挑对弈。”
旖景话音才落,江月就忍不住欢呼雀跃,倒不诲言自己诗词上比不过旖景:“阿景这个人情,我铭记在心。”
原本两人间这一番话,也没有引起旁人注意,却偏偏就有人嗤笑出来——
“阿月,就算你这回也得了魁首,又有何用?摊着个官职越做越小的父亲,原本还是个五品兵部郎中,也不知犯了什么错,就降至七品经历,你越是‘才名远扬’岂不衬托着你父亲更加无能?”安慧斜睨着眼,满是鄙夷:“将来人家可不是看你的才名,考量得都是家世,比如你五姐姐,一次魁首都没得过,却是建宁候的嫡女,照样成了皇子妃,至于你,可没这样的运数。”
这已经是安慧第二次拿候府三爷的官职取笑了,前一次旖景还未经心,这时一听,才知她的三舅舅竟然降了职,生怕江月难堪起来,与安慧在宴上争执,忙拉了她去一旁劝慰:“你素知阿慧的性情,别与她计较,她就是看不得别人好罢了。”
江月的喜悦已经垮了下来,这时却还强颜欢笑:“我明白着呢,阿景不要担心。”垂眸之际,眼底终究还是晃过了一丝阴沉。
这时黄六娘也凑了过来,劝慰着表妹:“三叔就是得罪了小人,才被人排挤,父亲已经答应了替他转寰,今后总归还有升职的机会。”
对于官场沉浮,闺阁们自然不太热忱,两句之后也就没再提起。
又说二娘,早早就拿定了弃权的主意,这会子顾盼之间,注意力全在对面贵胄少年身上,三、四两个皇子已经是定了亲,不能肖想;其余皇子年岁还小,也没有希望;至于楚王世子——罢了,虽说两府亲厚,可他才华那般出众,自己还有这层自知之明。
二娘甚是留意宗亲席位上的一个玉袍少年,大概也是十六、七岁,下颔有若刀剑削成般险峻,衬得两道乌黑的眉越发飞扬,他一直沉默静坐,偶尔一个眼风也如冰凌,似乎孤傲不群,可却引人注目。
就算前有妖艳俊美如三皇子殿下,又有风雅倜傥的虞沨在侧,这一个少年依然让人无法忽视。
二娘忍不住问旖景:“不知那位坐在宗亲席首的郎君出自哪个王府?”
二娘从前并无出席宫宴的机会,除了楚王府的那几位,她稀少见过别的宗亲,只猜度着既然位列首席,应当是亲王府的子孙,并不曾往细处琢磨,几个亲王,当数楚王府最得信重,就算康王嫡子,也不能越过虞沨的席位。
旖景哪里不知二娘的盘算,无奈地暗叹,笑着说道:“那位呀,咱们得称一声表叔了,正是阳泉郡王。”
二娘顿时泄气。
原来是长辈,难怪位列宗亲之首。
其他几个在席的宗亲,大都还是稚气未脱的少年,二娘只好将注意力集中在勋贵、朝臣子弟群中。
当然,美目顾盼之人并非二娘一个,不少贵女,尤其那些恰当议亲的,这会子也是心神不宁。
多数人是首次见楚王世子,更听闻他已经“痊愈”,不少折服于他的翩翩风度,暗送秋波,可心里也十分惋惜——家中父母议论之间,都说楚王世子极得圣上与太后疼爱,这婚事只怕得让太后亲自剔选,普通人家大概不敢肖想。
也有贵女明知三皇子“名花有主”,还大胆地频递秋波,没有得到回应,都有些沮丧。
这时,已有内监送上“琴牌”——三皇子正是评判,于是这一季选择琴艺的贵女们更加踊跃,尤其那些个官位略低的人家,还没有放弃侧妃的肖想。
六娘凑上前来,小声问旖景:“姐姐可知诗赋评判是谁?我猜,会不会是沙汀客?”
旖景深知六娘对虞沨的崇拜已到顶峰,笑着点了点头,当见六娘目中神彩奕奕,便知她是要选诗赋了。
只旖景经历前世,知道太后会出什么题,依六娘的性情与年纪,要写好春归花残,似乎有些勉强,她往常就不喜伤春悲秋,更擅长“豪放”一派,应当敌不过饱读坊间话本,擅长“婉约”派的江月。
不过心知六娘却也不是为了争强好胜,旖景且只随她。
却忽然感觉到两注相比六娘的炙热目光完全不输分毫的视线,远远地盯着垂眸沉思,似乎心事重重的虞沨。
旖景与那少女有过数面之缘,正是准四皇子妃秦三娘的胞妹。
秦七娘与六娘应当一般年龄,这时尚且还是才过十岁的少女。
旖景扶了扶额——在这一世,为沙汀客风度才华倾倒者众多,这感觉似乎有些怪异。紧接着不由猜疑,沨哥哥何故烦恼?
不等琴艺决出胜负,内侍又捧上其余三艺的“竹牌”来,众人一一择定,各去一处展示所长。
旖景留意到秦七娘果然选了“诗赋”,似乎还挑衅地看了她们姐妹一眼。
棋艺的评判是太子妃,于是在首局,旖景就与四娘成了“姐妹相残”的局面。
两人相互尊重,都不曾手下留情,足足厮杀了半个时辰,才分出胜负,旖景险胜,进入下一轮捉对比拼。
“都说阿景四艺皆佳,果然名不虚传。”
经过三轮厮杀,最终胜出两人决一胜负,太子妃凉凉地说了一句。
旖景连忙谦虚:“不过是饶幸罢了。”抬眸看向自己的对手,似乎面善……在记忆里搜索了一番,才想起正是霞浦苑聚会时,被人刁难起舞的那位小娘子——好像是叫肖蔓,不由记起当时虞沨暗中助了她一把,才解救了她的尴尬处境,心念微微一动。
相比画、诗要在隔离的空间完成,对弈却允许众人旁观,尤其决胜局,更是吸引了不少郎君观战,金七郎与虞洲这两个莫逆,眼下却成了“对敌”,且不论旖景与肖蔓如何,他们两个拥趸在一旁早就成了“怒目横眉”。
太子妃眼看虞洲的神情,垂眸思索——皇后甚是担忧苏氏五娘将来也嫁入皇室,眼看太后对她的宠爱,委实不无可能,兴许,可以撮合她与虞二郎……既然与卫国公府联姻已经落空,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旁的皇子得到这个助力。
金相十分中意的“嫡孙媳妇”人选韩氏娘子,今日选的是比琴,这会子已经结束了展示,抬眸一看,不见金七郎,连忙寻了过来,但见“如意郎君”正与他的“青梅竹马”统一战线,气得面色铁青,咬牙观望战局,直诅咒着肖蔓“战死疆场”。
公道地看,肖蔓的棋风甚是稳健,旖景若非经过一世,得了虞沨指点,这时的确不是对手。
可这时旖景的棋艺早已不似当年水平,布局时步步为营,争夺时狠辣果断,半个时辰之后,总算逼得肖蔓弃子认输。
“阿景今年又再夺魁,太后娘娘得知后定然欣慰。”太子妃又是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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