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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再许芳华-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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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见虞沨微蹙着眉下了马车,将将迈过门槛,却又转身,往对门卫国公府行去。
灰渡心下愉悦,暗道世子定是去见五娘,不对,眼下应称为郡主了。
差遣了两个亲兵去国公府门外候着,自己便往关睢苑行去,才进了门儿,却见廊芜里闷头窜出一只灰溜溜的“兔子”险些撞在他的一身软甲上。
晴空喘着粗气,一把揪紧灰渡肩上的革系,张口就是一句:“世子呢?”
灰渡满面黑寒,皱了皱鼻子,拎着晴空的衣领,先将他甩出去几步,整整革甲,在晴空万分急迫的注视下,张了张嘴。
“不告诉你。”
晴空满额黑线,又一把揪了上去:“大事不妙,眼下可不是与你耍嘴皮子的时候。”
也不理灰渡嫌弃的神情,两张嘴唇上下翻飞,就将今日在府里打听得的事仔细说了一回:“府里的二郎都日日买醉了,像摊烂泥一般,据说还被将军狠狠用皮鞭子抽了一顿,老王妃担心得不行,阖府尽是传言,称五娘先救了三皇子,三皇子又替五娘挡了箭,险些没有丧命,于五娘可有救命之恩,底下都在议论,这回,圣上怕是要赐婚,让五娘做三皇子妃!”
前头一堆的拉拉杂杂听得灰渡满头雾水,只最后一句,惊得他两眼溜圆。
而对门远瑛堂里,虞沨这时,也总算明白了今日诸多蹊跷的缘故。
大长公主摒退了闲杂,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简短一说,见虞沨垂眸不语,眉心微蹙,不由叹了口气:“原本是定了八成儿的事……太后也知会了楚王,却不想出了这等变故……圣上已有意动,到底是怜惜三郎,太后也甚是为难,只觉得一方面愧对了你,另一方面,又心疼三郎他……”
虞沨却只在想,今日旖景的一番欲言又止,是否心意有变……若终究只是为了补偿,这回又欠下三皇子的救命之恩,她终于也觉得,左右为难了吧。
一线痛楚蔓延,慢慢地布满胸腔。
“沨儿,我知道你对景丫头也是一片真心实意,可若是圣上他坚持……你……身为臣子,若是固执己见,未免会受圣上埋怨忌防。”大长公主终觉为难,身为长辈,固然是以旖景终生幸福为首,可也不想因为这事,眼看着虞沨与天子君臣生隙。
相比三皇子,大长公主固然觉得虞沨更加合适,不过因着这回三皇子舍身相救,她到底也有几分心软,自然相信三皇子对旖景的确出于真心,更兼着太后与圣上也在迟疑犹豫,越发担忧此桩姻缘,一个处理不好,使虞沨与三皇子埋下仇怨,更让旖景终生不得安宁。
眼下,还得看这几个小辈究竟是什么心思。
“沨为臣子,虽不敢有违圣意……”虞沨指掌拽紧,隔了半刻,又才继续说道:“却不愿就此放弃,只要五妹妹仍有意愿,沨绝不负当日求娶之誓,必会竭力争取。”
此言掷地有声,却让大长公主更是忧虑,委实此事,最终还是要看圣上决断,她虽是天子嫡亲姑母,历来得圣上尊重,也相信天子不会不顾双方意愿,一意孤行,可天子终究为人父母,私心里未免有所侧重,三皇子对旖景又甚是坚持……
倘若将来,因旖景之故,使虞沨与天家离心……
良久,大长公主方才一叹:“姻缘一事,终究还看圣意,不过我既知沨儿你有此打算,当然会为你尽力,但事有轻重缓急,你一贯持重,这回也切记不可冲动,尤其是在圣上跟前儿,可不能因为一时负气,说出那些无可转寰的话来。”
虞沨起身,抱揖应诺:“姑祖母教诲,沨谨记于心。”
险阻于他而言,并非难以跨逾,唯有她的心意。
旖景,我希望你能随心抉择,没有半分勉强,无论如何,只要是你的决定……
远瑛堂外,虞沨忽然驻足,望向不远之处,一片青竹,在红墙四围里,抖落簌簌银白。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万寿大庆,终临抉择
腊月十八,圣诞当日,风霁雪停,云层消散间,一轮日照明灿。
永定门内,沿着敞敞石街,一路彩坊彩廊不断,及到内城正阳门内,更有无数采台灯坊,歌舞庆贺,朱雀大街两旁彩墙上,朱绸结成“万寿无疆”“天子万年”等大字赫然,承天门外,官员所承之万寿图屏上,赤金寿字足万数字体,熠熠神彩。
委实歌舞庆典,已经延续数日,至十八圣诞,笙歌互起、金石千声更是及到高潮。
京都百姓,人人皆着新装,家家户设香案,跪贺万寿。
大庆之典于太和殿依时举行,编钟铜韾奏乐,鼓乐笙箫齐响,京都王公贵族、文武百官,跪拜呈礼,万岁之贺起伏震天。
天子受贺,遂大赏百官,正午赐宴,君臣同乐。
及到傍晚,夜暮逐渐四合,京城内外,更见金碧相辉、锦绮相错、华灯宝烛、霏雾氤氲,而前殿宴散,百官尽兴,天子方才入乾明宫,受以皇后为领,宗亲、命妇等三拜礼贺。
晚宴设于御花园,与宴者除了后宫嫔妃、皇子宗亲、各级命妇、贵族女眷,当然也有天子亲邀之公候重臣,世家名士,相比午宴与朝臣之礼数井然,晚宴更是透出花团锦簇,其乐融融的气氛。
龙座之上,延绵下来的朱毡红毯,身着轻纱彩裙的舞女纤腰曼妙,手捧蟠桃,臂挽朱绸,翩跹起舞,丝竹之音绕梁不断。
一宴直到戌正,圣驾方才移至明玉堂,观歌舞戏曲,将这场喜庆,至通宵达旦。
旖景与家中姐妹分别已经月余,相聚宫宴,自是有不少话题。
二娘虽然待嫁,不过逢万寿喜庆,自随家中长辈一同入宫,这时一脸的喜气洋洋,左顾右盼,却不防与安慧对上了眼,各自冷哼一声。
安慧原本是与陈家女眷同坐,见旖景发带金凤攒珠,一身的朱棠彩衣,光彩照人,心下很是不甘,又见男宾席中,自家兄长眉目黯然,不断地往国公府女眷席上观望,甚是惋惜哀切,心里更是添堵,便越过数席,直到旖景身边,二话不说将四娘挤走,大刺刺地落坐,先是冷冷一笑,眉梢一挑:“阿景,你气色倒好,可知二哥这些时日,借酒浇愁?”
六娘一听这话,直觉不好,便拉了旖景起身:“五姐,我坐得乏了,莫如咱们去外头散散。”
贵女们但凡有“如厕”的需要,往往皆称“坐乏”,众人会意,当然不会多问,更不会阻挠。
安慧自是不甘,正想着随去,却被七娘一把拉住:“慧姐姐,你这身衣裳真是好看,上头的彩莺绣得活灵活现,不知是出自哪家绣坊的巧手?”
被七娘这么一阻,又受了一句称赞,安慧没来得及紧随,待她得意洋洋地显摆一番之后,已不见了旖景与六娘的踪影。
明玉堂外,月色正好,彩灯更艳。
六娘与旖景两个散着步,渐渐远离了乐音欢闹,只听数声礼炮,抬眸,便见烟火燃亮夜空。
忽有一叹。
旖景惊讶地看向六娘,她这个妹妹,可极少做愁闷伤感之态。
“五姐,真希望圣上赐婚,成全了姐姐与沙汀客。”
旖景:……
六娘拉着旖景的手臂,小脸上一派认真:“我听见母亲与蓝嬷嬷议论,说外头贵妇们都称,五姐怕是要嫁给三皇子为妃,可祖母的意思,却还是在楚王府。”
外头果然已经有了传言,旖景心下更是沉重,却笑着点了点六娘的额头:“妹妹也学会了听墙角?”
六娘不以为意,轻轻一笑:“若沙汀客成了我五姐夫,将来我便能得他与姐姐联手的墨宝,那可是千金难求。”
旖景:……
“五姐,你心悦之人,究竟是沙汀客还是三殿下?”
旖景微呛,更觉心口拥堵,半响,方才无奈地说:“姻缘之事,当丛父母之命,又哪由自身作主。”
六娘亮晶晶的一双明眸,打量了旖景半响,从姐姐的眉目之间,捕捉到几分黯然,猜中了几分,又晃了晃旖景的手臂:“姐姐莫要担心,有祖母在呢,必会为姐姐打算。”忽又说起四娘:“二姐姐二月便要出嫁,四姐姐亲事也已经定了呢,五姐才从并州归来,便就入宫,因是不知。”
旖景却想,若无意外,应是姚郎中家三公子。
果然六娘便说:“是姚家三郎,已来拜会过祖母,姐妹几个躲在隔扇后头偷看了一眼,我见三姐姐不冷不热,二姐十分满意,四姐满面通红,七妹妹连声称赞,说是个玉郎。”
旖景颔首,六妹妹果然还是那脾性,最不爱凑热闹,应当没有加入偷窥。
姐妹俩个在外头说着家里的琐碎,而明玉堂里,皇子宗亲席上,三皇子大刺刺地挤走了眼睑浮青的虞洲,举着一盏酒,只望着虞沨浅笑,眸光十分妖艳。
“殿下可大好了?”虞沨回以一笑,云淡风清。
四周的皇子宗亲,要么去了太后跟前儿凑趣,要么自成一帮觥筹交错,并没有人留意这头。
“世子才远道归来,就听说了京中之事?”三皇子眉梢半挑。
其实,三皇子心里成算并无十成,经过此番命悬一线,虽说旖景那不冷不热的态度大有改变,可待他依然还是礼节周全,透着几分疏远,并直言不讳,称对他无情,甚至承认了心有所属,这实在让他又酸又恨,甚是无奈。
而圣上那边,虽有所意动,答应考虑赐婚一事,可却也没有决意。
后日他便要离京,出使西梁。
可就这么走,心里使终不得踏实。
一定要做些什么,最好让虞沨知难而退,没了这层阻碍,圣上才好决意。
天子赐婚,旖景自难拒绝。
他就不信,天长日久,佳人芳心始终如一。
他的满腔热情,假以时日,还捂不热那颗本就柔软的心。
一切筹谋已定,并求得父皇首肯。
便在今晚。
“要说来,这回多得了五妹妹一番照顾,才让我化险为夷。”三皇子轻轻一笑,眼睛依然盯紧了虞沨。
且见他神情自若,应对如常:“殿下是吉人自有天佑。”
言辞刺激无效,三皇子十分无趣,且看一眼戏台之上,伶人水袖抛收,又见天子近侍詹公公,正屈着腰,领了几句圣意,往这边看来。
三皇子微一挑眉。
不久,天子与太后陪笑几句,起身离席。
詹公公却行来这边,笑着对虞沨说道:“世子,圣上有请。”
虞沨终于微微蹙眉。
三皇子一扬唇角,当见世子离席往外,方才缓缓起身,瞧见花苑里旖景姐妹正在散步,而詹公公已经朝向那头,再往廊庑一望,见虞沨跟着朱衣内侍,已经转角,这才不紧不慢地随在后头,一路往阑珊处行去。
詹公公放轻脚步及到旖景身后,才浅咳一声,打断两个贵女闲话家常。
旖景心下也是一沉。
“郡主,请随老奴移步。”詹公公屈着腰,恭谨的态度,眉目间一片宁静。
旖景渐渐握紧了指掌。
她当然知道,此乃圣意,拒绝不得。
“外头寒凉,六妹妹还是进去殿内的好,转告母亲一声儿,我稍后即回。”旖景见六娘颇有些担忧,竟量心平气和地交待。
朱衣内侍得了詹公公嘱咐,将虞沨一路领往阑珊处,相比宫苑里今日的金壁辉煌,这一处虽然也是宫灯燃燃,可因为人迹罕至,到底透出了幽静冷清。
池台上,三层雕阁静立,朱衣内侍直将虞沨请上顶层,推开阁扇,但见满室幽黯,灯火未着,唯有廊庑上的宫灯,透过殷朱的纱窗,一片恍惚的光影。
阁内空无一人。
虞沨难免孤疑,微动眉梢。
他原本以为,天子诏见,是要言及婚事,难道竟然料错?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朱衣内侍陪笑:“圣上嘱咐,请世子于阁内稍候。”
虞沨往里,又听“吱呀”一声,却是那内侍合上阁扇,步伐轻轻往里,径直走到南面一排窗下,指着灯影里一处桌案圈椅:“世子请坐。”
态度恭谨,却是不容置疑。
片刻,虞沨又见一个黯影,绕过西侧纱窗,及到面前。
却没有入内的意思。
少倾,又是一个黯影,依稀云鬓钗环,站定隔窗。
“殿下?”熟悉的声气,略带惊讶。
虞沨指掌一紧,看向朱衣内侍,却见他屏息静声,垂眸侍立,恍然未察。
南窗外,宫灯炫影里,旖景经詹公公示意,绕着廊庑往临湖一侧,瞧见的却是一身朱蟒礼服,腰系翡瑙金革,凤目熠熠的三皇子,难免有些讶异。
原本以为,是天子诏见。
旖景的心里,更是沉重了几分。
显然这次会面,是经天子授意。
“多日不见,五妹妹可还安好?”三皇子见旖景站在数步之距,再不靠近,便主动上前。
两个身影,映于纱窗之上,近似呼息可闻。
见旖景不答,微一侧面,避开目光,三皇子眸光一沉,冷意更是凝聚,唇角却轻轻扬起笑容:“远扬平安归来,五妹妹总算是安心了吧?”又是微一叹息:“五妹妹究竟是亏欠了多少情份,才会对远扬如此关注?”
三皇子眼角眸光,往窗扉缓缓一扫,笑意更深。
他是在猜测,旖景当日所说那一番话,针对的是虞沨。
亏欠与补偿,虞沨那人甚是清傲,可能接受这番所谓“情意”?
不得不说,三皇子赌对了。
隔窗静坐的男子,眼底一片黯然。
“殿下今日邀我来此,究竟为何?”旖景委实心烦意乱,她不想将虞沨牵涉进与三皇子的纠葛,更不想与面前之人谈论虞沨。
“五妹妹何必心急,难道我刚才所言不实?那年在汤泉宫,我便见你时常目视远扬,满怀歉意,心里委实好奇得很,你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方才觉得亏欠了他。”三皇子又再逼问。
他料定旖景必不会与他在这个话题上展开讨论,更料不得隔窗有耳,她之避讳,于窗内那人又是一层涵义。
果然——
“与殿下无干,殿下若无他事,请容我先行告辞。”
“五妹妹,我后日即将出使西梁。”忽而话题一转,三皇子敛笑:“父皇特允,让我与你辞行。”
旖景暂缓转身,看了三皇子一瞬,见他不似说假话,认真辞别:“如此,先祝殿下一路顺遂。”
“我当日所言,未知五妹妹考虑如何?”这话说得扑朔迷离,旖景虽能领会,旁人却易误解。
却并不待旖景开口,三皇子再是逼近一步:“我心固执,也知五妹妹还在犹豫,原本不想逼迫,但远行在即,未免难安,希望五妹妹慎重考虑,至少等我归来。五妹妹既知我心意,又领我一片赤诚之挚,还请认真抉择。”
更不待旖景回应,三皇子双手一负,却率先离开,且只留下一句:“我便当五妹妹答应了,如此,才能心安。”
旖景怔在当场,心里满腹忧虑——
抉择?她眼下可还真有抉择的余地?圣上今日一番用意,用心可谓良苦,难道不是暗示已有侧重,便是让她抉择,无非就是表面文章而已。
假若所料不差,稍候,便是天子诏见了。
如此也好,是让她抉择,至少不教虞沨为难。
她的出路只有一条,何需再慎重考虑?
旖景轻轻一笑,眼角却被涩痛涨满。
詹公公恭身前来:“郡主,请随老奴面圣。”
当下得雕阁,却是去当日三皇子养伤之暖阁,空无一人,不见天子龙颜。
旖景自是不问,垂眸静候而已。
她却不知,当她才进暖阁,虞沨正被朱衣内侍引领,到了一处花厅。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三心二意,实为一心
天子依然是宴上衮服,玄衣黄裳,端坐于上,五彩缫珠垂于眉峰,背着灯光的眸色,越发深沉,喜怒难辨,见虞沨入内,却是挥了挥手,先免了施礼,赐坐一旁。
虞沨终究坚持长揖,退于一侧正襟危座,垂眸听教。
“远扬,朕今日诏你来见,是为姻缘一事。”天子双拳置膝,眉心稍有拢起,沉吟一刻,方才说道:“金逆获罪,相位空悬,秦怀愚虽力荐彭向,可两相之位若皆为世家出身,不利于平衡均势,朕观韦记在此番度势中,甚是明智,及时与金逆划清界限,他先任中书舍人,现为武英殿大学士,于中枢事务颇有涉及,可暂任相位。”
韦记便是东宫侧妃韦氏之父,虽曾为金党,自从南浙一案后,便与卫国公渐渐交近,这回并州一案,更是立场坚定,坚决不为金榕中求情,更不曾涉及谋逆,保得阖族荣华平安。
但且不过,他虽为相,却难为勋贵之领,眼下众多勋贵,已然视卫国公为靠。
这个相位,无非就是制衡秦相而已,再难像金榕中般权倾朝野。
当然,天子这时提起此事,并非与虞沨商议韦记任相是否合适。
“韦记有一嫡女,家中行七,贤良温婉,可堪良配,未知可合远扬心意?”
这句,才是重点。
虞沨起身,拂了拂袖裳,略托紫罗蔽膝,双膝跪地:“若圣上下旨赐婚,下臣不敢推拒。”
天子轻轻一叹,微举手臂:“起来说话,沨儿,眼下没有君臣,我不过是你长辈,想听的,也只是你的本心。”
“下臣遵命。”虞沨落落起身,却并未归座,略微沉吟,方才作答:“圣上既询,沨不敢虚辞,委实沨早已心有所属,自是希望与心上之人结为连理。”
天子微微蹙眉:“沨儿,朕委实有些愧意,原本是有意你与景儿,不过眼下……倘若换作从前,朕必不会理会三郎,但这回,他……对景儿也是一片真心相待……朕脱去这身龙袍,也是一个普通父亲。”几经踌躇,天子苦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朕也不欲行那棒打鸳鸯之恶,但假若景丫头对三郎有意,沨儿可愿退让?”
虞沨垂眸,良久,方才又说:“沨当然不会勉强人心。”
天子终于松了口气:“如此,沨儿暂避屏后,朕便将这决定权,交给景儿自身。”
这,竟是要让虞沨在场聆听。
旖景却不知花厅里发生了什么,当她随着内侍前来,所见堂上,当然唯有天子在座。
一番见礼,赐座。
天子才说了一句:“景丫头,你可知今日朕诏你之意。”
旖景便起身,行至御座之前,双膝跪地,却默然不语。
“我且问你,三郎与远扬,你究竟对谁有意?”
一阵静默。
半响,旖景方才谨慎作答:“姻缘一事,臣女不敢自专。”
天子说道:“景儿,朕也算看着你长大的,今日问的当然是你之本意,别用这些规矩礼教敷衍。”已经颇显肃意。
对于旖景而言,这时必须谨慎。
她揣摩圣上之意,依然侧重于三皇子。
倘若圣上只是试探,她毫无顾忌地实话实说,只会将难题加诸虞沨身上。
与其让他引天子介怀……
不如由她一己承担。
这便是她几经考虑,不得已,也是唯一的对策。
她不想为这三皇子妃,更不想在这一步放弃。
眼下只好如此,先断了天子赐婚三皇子的打算。
旖景深深吸一口气,匍匐叩首:“圣上恕罪,仓促之间,臣女难以决定……”
难以决定?!
天子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答〗案。
而围屏之后,虞沨掌心一紧。
想到刚才,三皇子之言——“至少等我归来……”
终究还是犹豫了么?这便是她的……真心?
“景儿可是心怀顾虑?”天子剑眉微蹙,神情间更显厉色。
旖景便是不敢抬眸,也感觉到如剑悬顶的压力。
心中的决意却越发坚持。
“殿下于臣女有救命之恩,而世子……更是才华出众……”
“好了!”龙颜更为不悦:“你可知道,朕的三郎,与楚王世子,可都是非你不娶!”
旖景把心一横:“所以,臣女方才左右为难。”
左右为难?天子失笑,心里难免添了几分恼怒,枉废三郎与远扬对她一片真心,她居然左右为难?但忽而想到一个可能,神情又是一凝,眼角微悬,眸光更如利箭,半响,不置可否地挥了挥手:“既然如此,你且回去好好思量,等有了决断,再告诉朕也是不迟。”
待旖景离开,虞沨方才在詹公公的示意之下,绕出围屏。
天子却陷入沉思,过了足有一刻,方才将目光看向虞沨:“远扬,刚才情形你也是亲耳所闻,朕……还需思量,罢了,此事暂且置后。”隔了一阵,天子又才说道:“平乱一事,朕虽不能当众赏功,可并州一案,你也有明察之断,挽救数万百姓、查举污吏之功,再者,眼下为削弱相权,朕有意确立内阁,逐渐取代两相佐政,文华殿大学士一职,你当之不愧,待新岁之后,朕再拟诏擢升,你且有个准备。”
眼下内阁如同虚设,几个大学士更是有职无权,可天子既有意侧重内阁,将来大学士之职便是炙手可热。
虞沨先领了圣恩,却又忽然跪地:“圣上,臣有一请……”
只他那一番话说完,天子大是讶异:“此时?”
“请圣上恩准。”虞沨叩首,甚是坚决。
天子半响之后,方才摇头叹息:“也罢,不过眼看新岁将至……既然你心意已定,朕且先允了你,待万寿之后,你再启程不迟。”
阑珊处一场风波平息。
而圣宴之上,当然无人察觉。
直到卯时三刻,晨钟响彻市坊,与宴诸人方才陆续辞宫,而因着万寿,放开宵禁,大街之上庆典舞乐仍然未停,竟比那元宵佳节更要热闹几分。
旖景当然获准归府。
大长公主却被太后留在宫里。
及到次日午后,天子到慈和宫问安,见大长公主在座,未免说起昨夜之事。
听旖景说难以决定,左右为难,便是太后都觉十分讶异,大长公主更是沉肃了神情。
反而是天子摇头苦笑:“景丫头真是七窍玲珑心……她那番说辞,无非是想让朕以为她朝三暮四,心生反感罢了。”
太后与大长公主这才醒悟过来。
“鬼丫头。”天子嘟囔一句,终是一声叹息:“分明是担心导致远扬进退两难,这是在维护他呢,倒让朕更加怀疚。”
事实很明显,假若旖景真对三皇子有意,大可不必这般为难,直抒胸臆便是,天子必然会爽快赐婚,而对于虞沨而言,既然是旖景无心,他应当也不会对天家介怀,可旖景偏偏语焉不详,当然便是对三皇子无意了。
太后细思一回,也是一声叹息:“到底是三郎没有福份,圣上可有决断?若是勉强姻缘,也只是让三人伤心。”
天子却也笑道:“我且等着看,那丫头能忍到几时,谁教她将堂堂一国之君,想得这般狭隘武断,再者,看远扬的意思,似乎也有所误解,眼看着将至新岁,还求了朕……所谓当局者迷,便是足智如远扬,也终究沉迷于‘情’之一字。”
太后:……
大长公主:……
两人暗自腹诽,别说旖景多想,便是她们身为长辈,难免也有顾虑,自打三郎中毒,圣上你的脸色可一直都阴晴不定,尤其是在面对旖景之时。
天子却像是浑然不察,只对大长公主说道:“姑母可得在宫里多住几日,别这么急回府通风报信,怎么也得等到庆典结束之后。”
大笑而去。
可当出了慈和宫,天子的神情到底还是有些忧虑,詹公公察言观色,上前规劝:“圣上可是担心三殿下……”
他跟在天子身边数载,眼见圣上对三皇子处处关爱,偏偏这回,三皇子一片痴心却不能如愿,当知情后,还不知如何痛心。
天子步伐一停,终于还是一叹:“强扭的瓜不甜,姻缘怎能勉强,五丫头能为远扬着想于此,可见心意甚坚,便是朕一意孤行,将来三郎与她也是一双怨侣罢了,再说远扬,多年以来也不容易,将来改制,更有清明之政,还得依赖于他全力辅佐,还有姑母,将景儿奉若掌珠,万不会看她受屈,朕虽是一国之君,有的事情,终究也是无能为力,只望时移日久,三郎他能想通透罢了。”
一边往乾明宫走,一边又嘱咐:“明日西梁使者返国,三郎便要启程,这事暂且瞒他一时。”
又说虞沨,这一日却邀了好友甄南顾一聚,因心事郁结,饮酒无量,至酩酊才归,灰渡与晴空一黑一白两张苦脸,心里明白是因姻缘一事,尽都焦灼难安,当扶世子归来,白挨了罗纹一场数落,更是垂头丧气。
及到次日,虞沨大醉醒后,取出当年旖景为了换岚中客画作,抵押去天一阁的那套董江南的字帖,静坐许久,一番犹豫——原本欲待将来,与她结发礼成,再寻个借口将她爱不释手的这套字帖“赎回”为赠,眼下却不知能否会有那一日。
终是长叹一声。
她虽未有决定,不过心中已有犹豫,当还是纠结于“偿还”二字罢了。
是该寻个时机,与她倾心一谈。
但不是眼下,他依然没有准备,甚至不想留在京都。
而亲手准备的及笄礼,也不知是否有送出的机会。
且以这套字帖归还,便当贺她及笄。
虽然,也只是暗中。
终于还是唤了灰渡入内,将沉沉一个檀香木椟交付——拿去天一阁,让其通知五娘,便说原主因手头拮据,欲将字帖转让。
灰渡满头雾水:“这是要让五娘花银子赎买回去?”
虞沨失笑:“她眼下是郡主,有了食邑,自是不缺银子,去吧,仔细不要漏了风声。”
灰渡满心焦虑,又不敢违令,又担心世子太过消极,眼下都到了这番紧急情况,怎能不与五娘敞开心扉一谈。
第一次没有依令行事,而是找了晴空商议。
晴空一听,计上心头。
“世子这般可不是办法,莫不如由我模仿世子笔迹,以一首短诗坦承心意,五娘必识世子亲笔,到时……便知这字帖是世子暗中交还,必会心生疑惑,主动来寻世子。”
当即绞尽脑汁,谄出一首酸诗,放在檀椟里,才让灰渡拿去天一阁。
于是万寿大典最后一日。
三皇子已经启程,前往西梁。
虞沨也收拾行装,准备再度离京。
旖景心事忡忡,固步绿卿苑。
却忽而听夏柯传话,称天一阁的掌柜寻来门房,称董江南之字帖被原主委托转手,问旖景似否有意购回。
那套字帖原是老国公所赠,当年若非囊中羞涩,又想给虞沨准备生辰礼,旖景万不会割爱,这时一听有了赎回的机会,当然让三顺着手去办。
次日,她便拿到了字帖,打开檀椟,惊见一纸熟悉的笔迹。
却是一首风格迥异的酸诗。
旖景蹙眉,细细一番验看,终于认出是有人存心模仿虞沨之笔。
心下大是疑惑,忍不住寻去关睢苑。
虞沨却已离京,小厮晴空再度被“遗弃”府邸,正满面沮丧,当见旖景,险些没有放声痛哭——
“世子狠心,只带灰渡,竟不告诉小人去了何处!”
当听旖景问及那套字帖,晴空立即知无不言,便将当年世子如何打听得旖景在寻岚中客之画,又是如何联络天一阁细细道来,为了替世子争取“良缘”甚至将多年之前,世子半醉执笔,画的那幅旖景之像拿出来显摆。
随着卷轴展开——
画中女子,俏立梅下,蓦然回首。
旖景恍然失神,心头已是大震!
☆、第三百一十七章 惊悉真相,天子“恶意”
那幅画旖景并不陌生,决非因为画中之人便是她自己,而是那一世,当他画成,曾邀她共赏。
何故此生,多年之前,便有这么一幅前世旧作?
“五娘,世子对你早怀情意,千真万确,五娘可不能怀疑,便是那宋嬷嬷,世子也早嘱咐了灰渡暗察,定是疑她不怀好意。”晴空依然“尽职尽责”,全不察觉旖景震惊的神色。
“宋嬷嬷?”旖景喃喃自语,心头浮现的那个想法,实在让她心惊。
“世子一直对五娘暗中关注,起初小人也不明白为何就让灰渡盯紧宋嬷嬷,直到后来,当知五娘也察觉宋嬷嬷的蹊跷,小人才知道世子是为五娘着想,担心您被刁奴蒙蔽,世子暗中做了这么多事,却不愿让五娘知道……”晴空自顾喋喋不休。
“是他一片心意。”旖景闭目,过了许久,才嘱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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