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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户家的小娘子-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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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来想去,百思不得其解。
朱庭仙出来之后,看着县衙堂上这一庭乱相,气的脸色都变了!
他如今就成个光杆县令了!
胡娇是时近中午,才得知南华县衙被围,县衙所有官吏包括县令朱庭仙都被下了大狱,这座边城暂时由军放接管了。
高娘子遣了丫环来报讯,请她过去一趟。胡娇先让高家的丫环回去,自己迅速将许清嘉昨晚抄录的东西拿到院子后面埋起来,又小心放着的花盆移回去,做好安全措施,才锁了门去高家。
那片埋帐册的地皮被常常挖开,连草都不好生长了,最后索性买了几个花盆回来,全是不起眼的花草,扔在那里,造成“主家不喜欢抛弃闲置的残花野草”之象。
崔五郎早在月初就离开了南华县,临走之时,与许清嘉深谈了一夜,也不知道二人在楼下谈了些什么。难得许清嘉晚上不曾驻扎在她房里读书习字,胡娇终于松了一口气,早早睡了。
等崔五郎走了之后,二人的相处就更尴尬了。
许清嘉倒是愈加体贴她了,她在厨下做饭,他若下班回来,势必要进去帮忙烧火。
胡娇:“……”
什么时候,他们的感情好到形影不离了?
只要许清嘉回家来,必定是跟着她转。
家里就这么大,原来厨房还是他的禁地,自从他开始烧水之后,胡娇连个私人空间都没有了——房间里也到处放着他的东西,从书到字贴,还有他平日自己涂鸦的字画,以及帐目帐册。
高家已经乱成了一团。
家中顶梁柱被下了狱,侍妾通房们通通挤在高娘子房里哭泣,高娘子平日也一贯顺从高正,对着一屋子哭哭啼啼的莺莺燕燕们,她都想哭!
平日是高正抓别人进牢房,如今是他自己进去了,高娘子都免不了要想是不是高正平日作孽太多,要去佛祖面前拜一拜了。
见到胡娇,她犹如见到救命菩萨一般,上来拉着她的手就不肯松开了:“好妹妹,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怎的县衙会被围起来?”
——那多半是朱庭仙私挖银矿的事情被捅到上面去了吧?!
胡娇心中如是想,只是她也有一肚子猜测,怀疑高正也许与此事也有关联,是怎么都不肯在高娘子面前说句实话的。但让她装丈夫被抓,自己惊吓过度难度又颇高——实在是这种瑟瑟小白菜的形象与她的内心不符,哪怕表演起来,恐怕也是比较生硬的。索性就不白费功夫了。
“高姐姐,你先别急。当务之急是先打听清楚县衙为何被围。”
高娘子眼泪滚滚:“我都让人去打听了,可是外面被围的严严实实的,只知道里面的所有人都被抓了起来,至于为何被围,谁也不知道啊!”
“难道……是朱大人的原因?”胡娇转了转眼珠,试图引导高娘子往真相上靠拢。
高娘子立刻便歪了楼:“难道是朱大人胡乱加税,引的百夷不满,被上官知道了?”说完立刻大哭:“就算此事被捅上去,可是这关我家郎君什么事啊?”
胡娇:难道高正没有参与挖银矿?
她被高娘子抓着手,感觉到这妇人全身的力气都放到了抓她上,她也要哭丧着脸了,被抓疼了。
高娘子还当她也担心许清嘉,忙松手去拭泪,又流着泪安慰她:“我……我这是吓坏了,妹妹别担心,许郎才来南华不久,就算有什么事,大约也与他无关,你不用太担心了。”
胡娇默默点头应和:我要怎么掩饰此事全是因为许清嘉而来的呢?
崔五郎是军方的人,当初发现南华县令私挖银矿,事隔数月,南华县衙被军队包围,原因不言自明。只是此事朱庭仙大概还当自己做的隐秘,却不知早已被人盯上。
南华县衙里,官吏差役都被押到了牢里去,独堂上留下了朱庭仙一人,被绑缚在堂下。他被定边军绑起来之时,犹自挣扎,破口大骂,却不知他一个文官遇上这帮兵痞,哪有道理可讲?旁边一名兵痞嫌他聒噪,吵的人心烦,脱下靴子将自己脚上一只臭袜子给扯了下来,团巴团巴,塞进了朱庭仙的嘴巴。
朱庭仙被连臭带羞辱,几欲晕厥,胃里翻江倒海,只觉今早吃下去的都要吐出来了。
此次领兵的乃是崔泰,他就坐在堂上,指挥一队队军士进后衙去搜朱县令的私库。
朱庭仙一听连他的私库都不放过,明显不是冲着他的政绩来的,想到私库里那些私铸的银元宝,顿时急了,呜呜叫着要爬起来与崔泰讲理,被崔泰捂着鼻子嫌弃:“臭死了,挪远点!”
押着朱庭仙的军士顿时大乐,拖着挣扎不休的朱庭仙一直挪到了十步开外。
朱庭仙心都凉了。
县衙后院里,朱家女眷们被冲进来的定边军吓住了。定边军冲进去之后,也不管是夫人还是粗使丫环,但凡女眷一律驱赶到一处,但凡小厮男仆又驱赶到另一处,然后便开始在各房里翻找。
朱夫人早吓的手脚冰凉,被贴身丫环扶着都快要晕过去了,倒是云姨娘还有几分镇定之色。这样的事情,她早经历过一次了,最糟糕的事情都曾经发生过,只是悄悄将自己腕上耳上发间值钱的首饰都悄悄取下来,借着众人慌乱之际,偷偷藏到身上。
县衙后院整个被洗劫了一番。朱夫人房里的被子被拿了过来,秋香色的被面朝下,白色被里朝上放在地上,上面堆满了从朱庭仙内眷各房里搜罗来的首饰以及贵重物品。上个月云姨娘求来的那套蔷薇花的金饰也在其中。
紧跟着被抬过来的是一箱一箱的银元宝,足足有二十六口箱子,被摆在了当地,打开之时,已近正午,日光照下来院子里一片银光,刺的人睁不开眼,朱夫人当场晕了过去。
等到搜罗完毕,后院里的内眷们便被定边军驱赶着往前衙过去,朱夫人被两名军士挟着胳膊,一路拖行,脚上锦锻朱履也掉了一只,另外一只上面绣的缠枝莲花被泥污的不成样子。
朱庭仙见得这乌泱泱一帮人过来,那军士将朱夫人拖过来扔在他面前,他口不能言,身子又被捆的结实,只能拿身体去撞朱夫人,希望能将她撞醒过来。可惜朱夫人被刺激的太厉害了,直到又被拖走都未曾醒过来。
后面的便是朱庭仙的侍妾通房,以及内院丫头婆子。这些人早被吓的瑟瑟发抖,小声哭泣。随着军士的喝斥而前行,落在最后的云姨娘尚有精神去打量这些军士,却猛然间瞧见高踞堂上的男子,声音里带着惊喜与不可置信:“二郎——”
她这一声太过尖细,倒吸引了所有的目光看将过来,便是朱庭仙都抬头去瞧,暂时放下了朱夫人。
堂上的崔泰只轻瞟了一眼,便道:“全部拉下去。”他身后侍立的崔五郎盯着云姨娘瞧了好几眼,面上浮上一抹古怪的笑容,转头挤眉弄眼小声嘀咕:“二郎,没想到你这红颜竟然落到了朱大坑的怀里……”
崔泰冷哼一声,他立刻缩了缩脖子,朝后又站了一步。
云姨娘见堂上男子不为所动,几乎要声嘶力竭:“崔二郎……二郎救我……”堂下军士们瞧见崔泰那张阎王脸,度其心思,有人从怀里拉出一块擦的皱皱巴巴瞧不出本色的手帕,汗臭味混合着马骚味,团团塞进了云姨娘的嘴里。
好歹这次怜香惜玉了一回,不是臭袜子。
☆、第十九章
大清早的,胡娇便起床蒸饼,再将瓦罐里炖好的肉汤以及炒蕨芽一起装到篮子里,上面盖厚一层保温,又上楼拿了本书,便向着县衙而去。
许清嘉在狱中已经生活了半个月了,学霸的世界她这等学渣是难以理解的。自从第一天住进南华县监狱,等到胡娇获准去探监,他便要求她带书进去,以备战高考刻苦攻读的态度开始了他的监狱生涯。
他的隔壁住着高正,这位是地道的武夫,不好读书,尤觉狱中时光漫长,每见他埋头苦读,都要忍不住刺他一句:“许郎,你这般埋头苦读,难道是要重新去考个状元回来?”也不陪人聊聊天!
许清嘉其实也试图替他解解闷,只是二人通常在正常的情况下相处,都是小酌几杯,真要聊起来,风花雪月许清嘉没兴趣,辩文论道高正两眼一摸黑,完全找不到共通点。
现在是非常情况下,高正倒是挺愿意跟许清嘉聊一聊整个南华县从上到下都被锁拿这等闻所未闻之事的原因,可惜许清嘉立志要当河蚌,死活不开口。
高正的监狱生涯真是寂寞非常。
南华县的监狱在县衙西侧。监狱大门位于仪门前通道西侧,呈拱圆形,拱门正中书“牢狱”二字。围墙高达三米,整个建筑都是青砖灰瓦,里面有岗楼,外监,内监,刑房,班房,里面竟然还有狱神庙,庙里供奉狱神皋陶塑像。每次胡娇路过狱神庙,都要对这位造狱先驱,司法鼻祖表示膜拜。
崔泰此次行动迅速,手段粗暴,所押官吏以及朱庭仙的家眷都关押在内监,南华县前三把手各踞一牢,后面的也有三人一室也有五人一室,女监更是七八人一室。第一天人满为患,不过第二日朱家粗使的丫环婆子便被拉出来发卖,只贴身侍候的未曾发卖,这是防着审案时,有知情的下仆漏网。
胡娇到得监狱门口,守狱的军士得了崔五郎的嘱托,这半个月胡娇又是天天来,见了她便打开了大门,由得她往里面去了。她熟门熟路走过去,沿途遇上定边军守卫,也不作声。那些军士也不为难她,一路放行,很是顺利。
牢房内阴暗潮湿,霉味混合着没有及时清理出去的马桶里的味道,还有馊水馊饭的味道,初次进来真是需要鼓足勇气。她这些日子日日跑,也算是能够勉强忍耐了。
守卫见她来了,便拉出腰间一大串钥匙,从中抽出许清嘉牢房的钥匙,打开了锁,等她提着篮子进去了,又重新锁上。
隔壁的高正看见胡娇前来,隔着粗木栅栏,以一副“饿死了求投喂”的可怜表情看过来,惹的胡娇暗笑不已。
他家妇人不少,此次出事之后,高娘子砸了大把的银子想要探监,只是崔泰下了死令,至今也只高娘子来过一回,于是高正的蹭饭技能被逼点亮,每日比许清嘉还盼着胡娇前来。
许清嘉伸手拉过许娇,将她扯到一边稻草上坐下,先揭开瓦罐,盛了一碗汤,对着隔壁饥肠辘辘的高正礼貌的举举碗:“高兄,我先喝了啊。”在高正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里喝了一口,立刻大赞:“娘子,这汤总有两个时辰过了吧?真是美味啊!”
胡娇肚里闷笑,大哥,你能不能别赞的这么夸张?!
昨天她来的时候,正听到高正在隔壁唤他许书呆,许清嘉倒是不动声色,没想到今日来许清嘉就……隐隐有点黑化的迹象。
“我半夜起来熬的,你多喝点补补身子。”到底是一家人,她胳膊肘还是往里拐的。
高正扒着牢里的木栅栏,眼神里透着“你们夫妻用不用这么狠毒”,回头再看看地上破碗里放着的馊水馊饭,终于向着许清嘉折腰:“许贤弟,贤弟,算我口误还不行吗?你这见天的看书,真是要闷死我了!算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吗?!”
许清嘉又喝了一口汤,侧转过头,假装没看到高正折腰。最近他耳边天天被这货聒噪,他怎么不去撩拨自己隔壁的朱庭仙啊?
朱庭仙全家都被下了大狱,连个送饭的人都没有,哪怕他以前是县太爷,如今成了阶下囚,又查出很多脏银,明显这官是做到头了,看守他的又是定边军,对他倒比对高正与许清嘉更严苛百倍,似乎是怕他畏罪自杀,将他牢牢缚在木架之上,有点像耶稣受难的样子,嘴里都塞着,只到固定的吃饭时间,有军士进来给他强灌进去些馊水馊饭,也不管他呕吐的多厉害,总之要保持他在过堂定罪之前活着就好。
这样的朱庭仙,哪里能够发展为解闷的狱友?
胡娇看高正说的可怜,从篮子里拿了个蒸饼,中间破开个口子,将炒蕨芽夹在里面,中式汉堡便做成了,起身过去,从木栅栏缝隙里递了过去。
高正接过去,还不忘关心一下她:“弟妹,你这样不经许贤弟允许便给我递吃的,小心他生你的气!”他家妇人从高娘子到侍妾通房乃至收用过的丫环,就没有一个敢违逆他的。
胡娇宽慰他:“没事,我家我说了算!”
那边坐着喝汤的许清嘉忽然间呛咳了一下,胡娇忙回去轻拍他的背,“这么大个人了,喝汤还呛!”没想到他咳的更厉害了,整个身子在她手下都要咳成风中的树叶了。
胡娇无奈之下,拿出以前探亲回去侍候小侄子呛咳的招数来,拽着他的耳垂扯了几下,隔壁高正猛然间也呛咳了一下,在胡娇看过去的目光里笑着点头附合:“弟妹说了算!弟妹说了算!”再瞧逐渐缓过来的许清嘉,目光里就充满了同情。
果然之前许郎参加宴饮说的就没错,家里有只胭脂虎啊。不然像他家似的,哪个妇人敢扯他耳朵?!
许清嘉又喝了口肉汤,才缓和过来,牵过胡娇的一只手就是不肯放开,许是他方才咳的厉害了,眼睛里都还有水汽,瞧着竟然有几分水汪汪的委屈模样,让胡娇忍不住用另一只手在他的脑袋上摸了两下——这完全是在面对小侄子时母性爆发的习惯性动作。
高正抱着菜饼子干啃,见此情景差点被噎住,很识时务的扭过头去了。
许清嘉眼角的余光看到他的行为,唇角浮起个浅浅的笑,很快就消逝不见,拉着胡娇坐到了自己身边,似乎有些食不下咽的模样,低低道:“阿娇,对不起!我本来答应了大哥要好好待你的,可是……我可能出不去了。”
“出不去?”胡娇的神经有几分迟钝,重复了一遍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顿时就急了:“怎么可能?我去找崔五郎!”她这话说的又急又快,若非顾忌着隔壁的高正,她都要喊起来了。
许清嘉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立刻就急出汗来的手心,这样温情的抚摸反倒让胡娇心中更急,他自己倒一点也不惊讶胡娇的反应似的,缓缓低语:“这件案子太过重大,恐怕上面会将整个南华县的官员都给办了,也好给还有同样行为的官员们给个警示,包庇上司与上司同罪。如若不然,我早被放出来了。”
也就是说,倒霉的许清嘉遇上了严打,很不幸的是这个案子被列为典型,从严从重处置?!
胡娇的眉毛都拧在了一起,她深感头疼。普通百姓遇上国家机器,只有被辗压的份,完全没有任何全身而退的可能。
“阿娇,恐怕就有人来审这件案子,不管是我被判斩首还是流放,你都不用再管我,自己找一家商队,跟着回沪州去,让大哥再给你好好找个人家嫁了……”
空有一身力气却对当朝律法完全不熟的胡娇一听这话心都慌了。哪怕许清嘉此人只是个文弱书生,可是他似乎总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他说的话,她从来就没有怀疑过。
回想一下他最近让她带到狱中的书,大部分都跟律法刑狱有关,难道他是在努力自救?
单单只这样想,就让胡娇心中升起一丝绝望。不过她从来就是个不服输的性格,立刻小声凑近许清嘉耳边问道:“不行我就……劫狱?”
许清嘉“噗”的一声,很快紧接着就又死命咳嗽了起来。
如果不是他后面近接着咳嗽起来,胡娇都要以为他刚刚笑喷了。
他弯曲着身子,咳嗽的非常厉害,等到胡娇在他背上拍了十几下之后,才缓了过来,再次握着她的手,似乎是带着万分的遗憾,问了一句:“阿娇,看在我就要被定罪,可能我们这辈子都不能见面的份上,我能不能……亲一下你?”
胡娇觉得此情此景,她不给许清嘉亲一下简直就是毫无人性!
于是,她毫不犹豫的,非常豪爽的,一手扣住了许清嘉的后脑勺,霸气侧漏的吻上了他冰冰凉凉的唇,狠狠的亲了一口!
亲完了才想起来,案子还没审,她是不是亲的有点儿早啊?!
许清嘉瞬间就呆住了,然后……整张脸都红透了。
胡娇:……难道是我吓着他了?
☆、第二十章
数日之后,县衙里的一间公事房起火,将南华县数年来的帐目一把火烧尽。
本来崔泰派了人看守,只是那晚看守的军士都拉肚子,等他们上完茅房回来,房子已经起火了。那房里都是易燃物,等火扑灭了才发现所有帐目毁于一旦。
县衙相关涉案人员都已经被下狱,没想到还会发生这种事情,崔泰震怒非常,却又无计可施。
又过了五六日之后,从长安出发的官员来到了南华县,负责审理此次官员私掘银矿案。
之前上折子参了朱庭仙的崔泰将此案移交给京中前来的官员,就算是功成身退了。不过此次南华县无论官员还是差役都有涉案的可能,定边军也依旧在南华县城驻扎了下来,连牢狱也依旧是定边军守着。
朱庭仙初审被判了秋后问斩,其余官员也有涉案的如吴主簿等人也是从犯,都没保住一条命,连家眷也被锁拿,同朱庭仙的家眷一起发配到定边军营中做苦役。
朱夫人所出的长子亦被抓捕归案,受其父连累,亦被判了秋后问斩。
除了已经被发配的女眷,其余重犯已经被押解前往州府牢狱,等待秋后行刑。此次审案的乃是京上派下来的官员,州府官员倒不会这么没眼色的替朱庭仙翻案。
许清嘉……他在提审之初将自己抄录的账簿献上去之后,就被开释回家了。
胡娇:……真是白亲了!
不过显然许清嘉不这么想,他比胡娇还委屈,进门就哭丧着脸一副“下岗失业”的模样,失魂落魄立在她面前,“阿娇怎么办?我以后是再也当不了官了,只能去大街上给人写信了,你会不会嫌弃我没本事?”
胡娇真有点可怜他,堂堂七尺男儿,真是读书读傻了,一门心思只知道当官,以后绝了仕途,还真怕他万一有什么想不开。她颇有担当的拍拍他的肩:“没事,我卖肉养你!”读文言文她不擅长,杀猪她还是很擅长的。
“真的?!”
许清嘉丝毫没有即将当小白脸吃软饭的羞愧模样,莫名惊喜的盯着她。胡娇怕他不信,又安慰他:“反正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饿不着你!”
本着爱护弱小的原则,若非怕把胸前包子给拍扁了,她都要拍着胸脯请许清嘉相信了!
完了才想起来,好像有哪里不对?!
许清嘉脸上的笑容缓缓盛开,就好像一朵花缓缓绽放的过程,无声无息却不容忽视。胡娇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的笑容也会有让人失神的时刻,不是娇媚或者迷人,而是……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心生喜悦,恨不得他一直一直这样笑下去才好。
她与许清嘉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笑的这般温暖动人。不知不觉间她也缓缓笑了,心里忍不住涌上一个念头:能让他这样笑起来,哪怕她去杀猪,也杀的心甘情愿!
许清嘉伸臂将她搂在怀里,下巴抵在她额头,似乎是一下下亲吻着她的发际,最后才道:“阿娇,谢谢你不曾嫌弃我!”
胡娇听他这话说的可怜,似乎是一直被人嫌弃似的,莫名让人觉得鼻酸,回头细想,她家哥嫂皆是厚道人,从来不曾嫌弃过他身无分文,她自己……好像也没有说过什么过份的话?难道是在投奔她家之前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这种时候追问他的伤心过往,太不应该。她下意识的伸出双臂圈住了他的腰,用一个拥抱表示:亲,都过去了表伤心了!
结果那天晚上,许清嘉就双目闪闪一直盯着她,书也不背了,字也不写了,就只是眨巴着眼睛盯着她,她走到哪里他都盯着,她做什么他都双目放光的看着她,好像她突然之间变成了宝贝一样。
胡娇被他盯的直发毛,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脏东西?”
许清嘉笑着摇摇头。
她摸摸自己的头发:“我头发乱了?”
许清嘉继续摇摇头。
难道内裤外穿了?
她确信自己做不出来这么丢人的事,最后顶着许清嘉的目光逃回了房里,从里闩上了门,坐在镜子前面检查了一番,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没毛病,只有脸好烫。
完了,她好像有问题了!
第二天,许清嘉走马上任,升任南华县令。听到消息的胡娇心中真是难以形容的复杂感觉。
就在前一天,他还说自己下岗待业了,家中没有收入了,大家要一起饿肚子了。胡娇准备连夜磨好了菜刀改天重操祖业,赁房卖肉的计划,他居然又跑去当官了!而且分明是早早就知道自己升官了却瞒着她!
——还能不能好好在一起了?!
不管新上任的许大老爷有没有升官发财换老婆的打算,胡娇是真有种换老公的念头。
说好的信任呢?
当天下午,许清嘉就带着差役上门来准备打包行李,搬去县衙。
院子里还跑着小鸡,养了几个月都长大了。还有种的小青菜,虽然拔了好几茬,但新上来的也都是小嫩苗,看着可喜人了。院子虽然小,但住了这么久,真有点舍不得。一想到她要搬到那么大的院子里去住,胡娇就有点不愿意。
不过许大老爷当了县令,似乎有点官威了,站在院子里指使差役们抓鸡,“那都是夫人养的,好生带过去。”居然还准备了竹编的鸡笼,当真是细心周到。差役追着几只鸡满院子跑,胡娇与许清嘉就隔着这一团混乱互相对视。
小样儿,居然学会骗人了!
经过此次朱庭仙之案,南华县差役也有近一半被抓走,剩下的就是平时不太出头的。许清嘉直接提拔赵二当了捕头,县尉高正与银矿案无关,他虽然这么些年也猜出了一些朱庭仙不挪窝的真相,而且在朱庭仙曾经延揽他入伙的时候装傻,到底也算受了牵累,在狱中吃了些苦头,若非有胡娇时常送饭进去,恐怕他都要饿成人干了。
虽然案子结了,他也被放了出来,却还是需要好生养一养的。
县令老爷的搬家工程,他就不参加了,亲自委派了家里的管家下仆前来帮忙。这么一大帮人面对许清嘉夫妇少的可怜的行李,都有几分面面相窥。
这一位与朱县令比起来,当真是天上地下。大约这南华县的风向又要变了!
当天晚上,他们就搬到了县衙后院去住了。
高家的管家可能得了高正的指点,知道许县令家有胭脂虎一只,很是善解人意的把许县令的所有东西都放到了主屋,反正许家后院清静,许县令大约也没有分房而居的勇气,夫人与老爷自然是要住在一起的。
高正还体贴的派了两婆子与两丫环前来替他们收拾东西。高家的丫环婆子训练有素,铺床叠被以及整理行李的速度非同一般,胡娇只是跑去关注了一下她的鸡要放养在哪里,再回来主屋就已经铺陈好了。
丫环还特别贴心的告诉她许大老爷与她的贴身衣物都放在衣橱的哪个位置。
高家的婆子临走之前,连晚饭也帮他们准备好了。送走了一众人等,夫妇二人吃完了晚饭,洗漱完毕准备休息的时候,胡娇才发现偌大庭院,竟然只有他们两个人。说静的可怕都不过份。
幸好她的胆子一向很大。
许清嘉跟在她背后,亦步亦趋,让她觉得简直有种认罪的错觉。
从知道他升任县令之后,一整天她都没给许清嘉好脸色看。高家的仆人回去之后向高正汇报搬家过程,重点突出了县令夫人的一张黑脸有多可怕,县令大人虽然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儿讨饶,但时不时瞧瞧夫人的脸色,想来今晚跪搓板或者端洗脚水是没跑了!
高正在床上笑的差点喘不上气来,虽然许清嘉升官了,但是他从内心深深的同情他!
胡娇到了主屋,将床上自己的被褥卷起来,准备换到丫环值夜的厢房去睡,却被许清嘉扯住不让走。她以为这货是要道歉,哪知道他颤着声音求她:“阿娇这院子好大,我好害怕……”
胡娇翻个白眼:“你少骗人了!”咱们之间信任早没了!
许清嘉见她打定了主意要去睡厢房,立刻松开她上前去卷自己的被褥:“我总觉得这院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看着,好害怕!听说以前南诏灭国的时候,花园那池子里都填了不少的人。阿娇我好害怕……”就只差嘤嘤嘤哭着求她了。
胡娇被他说的心里直发毛,在心里默念太祖语录,又告诫自己我是无神论者无神论者,可是无神论者居然穿越了,这本身就是……非常荒谬的一件事,完全解释不通啊。
许清嘉还在一旁求她,又讲起当初南诏灭国之时,这王府里的人死的多么惨烈,讲的就好像他当初身临其境一般,胡娇没好气的制止他:“行了,你都快赶上说书先生了!”回头将被褥又铺回床上去,脱鞋上床。
许清嘉见好就收,立刻将自己的被褥也铺回去,赶紧闩门,脱鞋上床,放下床帐之后,才找回了一点安全感,万分感激的看着她:“阿娇有你在身边我真的没那么怕了!”
胡娇搓搓自己胳膊上竖起来的汗毛,扯开腰带脱了外衣立刻钻进了被窝,背过身睡了。
她还是不想理许清嘉。
这个胆小鬼书呆!
说实话,听他这么一讲,她自己也有点怕。
许清嘉脱了外衣,缓缓笑着钻进了被窝。
他从来都是个非常有耐心的人!
☆、第二十一章
家里骤然间大了许多倍,亭台楼阁,美景如画,在县令大人带着夫人兴冲冲去游园的时候,务实的县令夫人动用最近习惯了的家庭主妇的思维方式,提出了个十分务实的问题:“这园子以后谁打理?”
许清嘉:“……”
夫妻俩面面相窥。
从此以后,新近上任的县令大人每日回后院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后花园里跑一圈,先把在后花园里干活的夫人从不同的地方揪回来一同用饭。胡娇甚至还伸着沾满泥巴的爪子在县令大人那张俊脸上抹了一把,开口调戏:“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干活理家!”
许清嘉哭笑不得。
概因胡娇干活利落,雷厉风行,等于一个人干了十来个人的活儿还有多。许清嘉是真觉得她最近的劳动量过大了。办公之余,就连县令大人也不得不回后院挽起袖子干活。要保持这园子的如画美景,所费人工不少,朱家光打理园子的花匠仆从丫环婆子就几十个,这种程度的奢侈,远远不是许清嘉的俸禄能够负担的。
高正在家休养了半个月之后,终于回县衙来报道了,顺便向许清嘉赠送仆人一十二名。这个人数是经过管家细心核算的,以每名仆人的工作量而定,将将能够维持县衙后院的正常运转,还必须是兢兢业业,没有偷懒的情况下。
高正向县令大人赠送的皆是年轻力壮的下人,这等于是南华县在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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