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江山为局,美人为棋-第2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仅这一句话,不止宰相听愣了,连匡宗也是一愣,手中挥砍的利剑,倏地停顿住。

    趁匡宗微微愣神的短暂空隙,鞫容猝然睁目:“圣上还在犹豫什么?”短促地问罢,他竟冲着匡宗狂也似的一喝:“杀啊——!”

    一声“杀”,从虞嫔耳垂咬掉的小块碎肉,和着血喷出,弹落在匡宗额头,竟迫得他倒退一步,嗜血瞳人里闪烁出惊疑之芒,举在手中的利刃,稍稍垂了下去,“你、你……”匡宗惊愕莫名地瞪着他,“你当真不想活了?”

    倘若鞫容磕破了脑袋来求饶,他反倒能一剑了结他的性命,但他竟然一心求死,面对着一个催人痛下杀手的疯子,匡宗的气势反倒一滞,竟被削弱了剑芒中透着的杀气。

    “有一个秘密,一直深藏在本仙心底,不曾告诉任何人!”生的希望极渺茫,即便是稍纵即逝的一丝机会,鞫容也得立刻把握住,“而这个秘密,正是关于圣上的!”

正文 第九十章 下赌约

    “关于朕的秘密?”匡宗果然心中起疑,缓了杀念,追问:“这与你犯下谋逆之罪,有何干系?”

    “有!”鞫容语不惊人死不休,“这秘密关乎国运——圣上命数已呈衰象,既坐不住这江山了,本仙为何不能反你?”

    “狂徒!”匡宗又惊又怒,一剑砍去,将鞫容头上束的道人髻斩落,“天谕已灭,朕稳坐江山,尔还敢妄言朕的生死?”

    “圣上掌中‘天’字纹路,隐现裂痕,断在圣上大衍之年,故而本仙窥得命数衰亡先兆——七年之后,必是圣上应天命、气数将亡之时!此乃天意,不可违之!”

    面对一个残暴而又迷信的君主,鞫容只能用一个法子来对付——道人演卦、神算预言之术!

    “与其等到七年之后,眼睁睁看圣上败尽江山,倒不如……而今就反了你,反不成,大不了一死!”

    “鞫容!”

    猛地掷下长剑,匡宗徒手掐住鞫容的颈项,手背青筋暴凸,恨不得将他活活掐死!

    “七年?你说朕只能再活七年?”

    “……天谕隐灭,但……你的天命未改……”咽喉被扼,呼吸不畅,鞫容却咧嘴而笑,无所惧怕,“再过七年……仍会有人将你……推下帝座,取你性命!”

    “朕乃真命天子,不信改不了这天命!”匡宗受不得激将,一激之下,更是咬牙切齿地瞪着鞫容,“七年?朕就与你赌这七年!七年后,朕还活着,定将你千刀万剐,食你肉、饮你血!”

    “好!”趁暴君松手,鞫容急揉脖子闷咳几声,感觉自个是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好歹保住了性命,他一口答应,“本仙与圣上今夜便立下赌约,七年为限!”

    他的命,由此可保七年!

    哐啷——!

    原本紧闭着的两扇房门,被匡宗一脚踹飞,门板直落到大院,砸在地上,散了架,惊得众人齐齐将目光转向洞开的门里,却见房内隐隐有火光扑蹿。

    匡宗在房间里放了一把火,将昏迷中的虞嫔裹进被褥,扛于肩,挟天子怒气,从着了火的房内,阔步而出。

    “圣上!”

    戚中元急牵天子坐骑,迎了上去。

    在回廊等了许久,没有等到鞫容的尸身被抛至大院,左淳良惊愕万分,疾步上前查看,却见鞫容披了道袍,蹿出房来,避了熊熊而燃的火焰,仍呛了几口烟,弯腰呛咳不止。

    鞫容居然活着走出了这个房间?!暴君在盛怒之下,却因何没有痛下杀手?

    左淳良瞠目结舌,当场愣住。

    “戚中元!”

    匡宗将严严实实裹在被褥里的虞嫔抛上马背,提缰上马,喝令道:“将逆贼押回宫去!”

    “末将得令!”

    禁军统帅命麾下兵士收起强弩,将鞫容五花大绑,押赴宫城。

    “圣、圣上……”宰相惶惑不安,疾步上前,请示圣意,“逆贼可恶,圣上何不将这厮就地正法?”

    “朕意已决,休得再言!”

    匡宗此时看着宰相,眼中似要喷火,已然心生不满。

    宰相怂恿调兵连夜剿灭天机叛逆,以一副大义凛然之姿,假公济私、借刀杀人,却使得君主暴怒之下犯了冲动之举,竟亲自率兵攻上灵山,本该暗中派人了结虞嫔及鞫容,眼下却已骑虎难下,闹大了场面,却又草草收场,如何能保全天子颜面?

    虽斩了入室的兵士、放火烧了厢房,将虞嫔从头到脚严严实实裹入被褥带离此间,却难保随行将士心生猜疑。

    顾及皇室尊严,匡宗想瞒下今夜捉奸一事,在砍不了鞫容的脑袋、心中尤为恼火之时,偏偏宰相又哪壶不开提哪壶,匡宗恨不能一脚踹到左淳良的脸上,将他踹到天边去,眼不见心不烦!

    满腔怒火急于寻个发泄途径,匡宗一掌击在裹着虞嫔的被褥上,听到虞嫔在被褥中微弱呻吟,他目透杀气,暴喝道:

    “速速回宫!”

    神火飞鸦冲天而起,撤兵的指令下达,夜攻灵山的两拨人马,分别由前门、后山折返宫城。

    今夜没能取了鞫容的性命,大功尚未告成,左淳良忐忑难安,急急追着圣上坐骑,撤离灵山。

    这来也匆忙、去也匆忙的,混乱之中必有疏漏——

    集结在大殿的天机弟子,没有立时受到处治,闻得撤兵的军令声响起,看守在大殿门口的兵士已匆忙离开,众弟子如释重负,稍有放松,大殿上嗡嗡的议论声起:

    “尊上犯了何事?圣上怎会亲自来拿他?”

    “听近卫军攻山门时呐喊口号,像是……尊上谋逆?!”

    “谋逆乃大罪,尊上此去怕是凶多吉少了!咱们该如何是好?”

    “死罪难恕!怕只怕株连全观上下千余口!”

    ……

    越说越怕,众弟子终是将目光转向了一人——焱戎,并纷纷开口央求:

    “大师兄,您赶紧想个办法吧!”

    “是啊,大师兄,您赶紧出个主意吧!”

    “咱们可不能坐着等死哪!”

    ……

    焱戎亦是满面焦灼,猝然站起身来,道:“莫慌!我虽想不到法子,但,我知道本观当中,有一人,定然有法子解决这燃眉之急!”

    “是谁?”众弟子异口同声,急切地问。

    焱戎拔脚就往大殿外跑:“且等我去去就回!”

    ※※※※※

    攥着一张今日曾用过的步态图,焱戎来到竹林阵法前,惊喜地发觉:天未亮之前、阵法尚未起变化,仍能依照步态图通关入林。

    匆促行至竹林腹地那片精舍,蹬上吊脚楼之间搭连的廊桥,焱戎左右张望,焦急万分地高声呼喊:

    “小师弟!‘一天’小师弟——”

    “咿呀”微响,竹木搭建的屋舍之中,开出一扇小门,正是“静庐”的书斋,一股奇异的香气随之荡出。

正文 第九十一章 出禁地

    闻得熟悉的香气,心知小师弟就在这书斋之中,焱戎喜形于色,迫不及待地抢步扑入书斋,进门就急道:“师门出事了!出大事了!小师弟……”话犹未落,焱戎却是一呆。

    书斋里灯火通明,羿天竟是彻夜未眠,衣衫整齐地、坐等在此间,似乎早已觉察到了什么,只等大师兄急来通报,而在书案上,还搁着一只收拾停当的简易行囊。

    焱戎看得呆住,磕巴着问:“小、小师弟,你这是……要去哪里?”

    “下山走一遭。”

    宫中无人来送良药,天机观又变生肘腋,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必须下山去,见机行事!

    “小狼儿,不用顾及为师,三十六计里,择上上策,而行之!”——师尊稍早前说过的话,仍清晰在耳。

    羿天望了望窗外天色,估摸着此刻已是寅时,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他刻不容缓地问:“方才攻山的军令声,我已听到。大师兄,你且告诉我,师尊何在?”

    “圣上命人将尊上押下灵山,带往宫城!”焱戎简略扼要地陈述了今夜发生在天机观的事,遭此变故,他是六神无主,只得眼巴巴瞅着羿天,问:“为今之计,该当如何?小师弟,你快快拿个主意,想法子救救全观千余口!”

    天机观里,除了尊上,就只有焱戎与他接触得最密切,心知这个小师弟心思敏捷,连公孙伯羊都赞为奇才,遇了难事,走投无路之下,焱戎所能想到的人,也就只有他了。

    “那些人喊的攻山口令是‘除奸佞、杀逆贼’,意指师尊犯了谋逆之罪?”犯下死罪,引得天子亲自领兵杀上山来,师尊仍能自保,且是活生生的、离开了天机观!

    羿天听罢,暗自松了口气,招焱戎上前来,轻声低语:“灵山与宫城比邻,皇家道观所处的位置极佳,必引人觊觎!想保全本观不难,但若要保全本观弟子,师兄须狠下心来,速领众人焚毁颂扬师尊的一应物证,在一炷香的时间之内,备下数千份谴责师尊行为不端、希冀祖师爷显灵相助、另遣真人来主持本观的文书状纸,置于弟子各房显眼处,而后,安安分分待着,等宫中再派人来。”

    这法子,竟是让焱戎领同门弟子们叛变——背弃尊上,且亲笔写下辱骂师尊的千言、万言书!

    恪守师门严规、门徒礼法的人,是万万不敢有此作为,但,焱戎仅仅是犹豫了一下,就满口答应下来:“尊上谋逆,不敬天子,违背臣子之道,本就十恶不赦,业已丧失了为人师的资格……”

    “师尊为人如何,你我最是清楚。师兄的这些场面话,在我面前,无须多讲。”

    小师弟目光通彻,盯得焱戎赧颜低下头去,喃喃道:“尊上是从未亏待过弟子们,只是……为求活命,弟子也、也不得不如此……”

    天机弟子千余众,都是自小流离失所的孤儿,饱受战乱及饥寒之苦,幸蒙鞫容收留,自四面八方云集在此,得以庇护。

    师门恩重如山!

    但,尊上此番得罪的是一国之君哪!弟子们岂敢与至高皇权抗争?

    与天子叫板,在常人眼中,那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焱戎他们没有这样的胆魄,只想自保,若是失去了天机观这个容身之所,大家实是无处可去。

    权衡再三,只能蒙昧良心,做这对不住师尊的事了……

    “权宜之计罢了!”见大师兄面露愧疚,羿天莞尔一笑,“只是这一回,师兄可不能再偷懒了。”

    “不敢、不敢!”一想到自个平生最买力、最勤快地去办一件事,却是在一炷香内,写下辱骂师尊的千言、万言书,焱戎连苦笑的表情都挤不出来了。

    “事不宜迟,速速依计行事!”羿天轻咳一声,脸色越显苍白,眼神却极亮,他起身叮嘱道:“其余人均可留在本观,除了师尊纳为关门弟子的‘天’字辈中那些人,你须快快让他们绕后山捷径离开,天亮之前,必须走出灵山范围,走得越远越好,永远莫要再回京城!”

    “‘天’字辈的师弟们?”为何单单要这一撮人离开?焱戎困惑不已。

    “既然师尊已成了谋逆之臣……”那么,他所招收的弟子也就有谋逆之嫌!

    只不过灵山所处的位置极佳,一旦脱离师尊掌控,自会有人来叼这块肥肉,接掌天机观,捡个现成的便宜!

    故而,师兄他们尚可依计洗脱嫌疑,以背弃叛变师尊之举,迎来新的掌教真人。

    而那批关门弟子,与焱戎他们,有不同之处——“天”字辈弟子们,个个身患残疾!

    当年,既想扩充天机观弟子人数,来为鞫容心中某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打掩护,又不想落下壮大势力的负面朝论,而招纳了这么一批自身条件极特殊的关门弟子,用以迷惑外人,降低匡宗的戒心。

    可事到如今,这些人必定会再次引起君主的猜疑——谋逆之人,因何招揽身患残疾的遗孤们,来这观中?此事不合常理,其中必有蹊跷!

    “师兄,他们必须离开!尽早离开!才能保全自己的性命!”

    羿天心中十分明了,却不多言,拎了书案上收拾妥当的那只简易行囊,在焱戎愕然注视中,径自走出书斋。

    “小师弟……”

    焱戎追至门外,徒劳地喊了一声,却见那弱不胜衣的少年,背负着行囊,一抹孤拔出尘的背影,独自渐行渐远。

    ……

    五年了……

    羿天还是第一次踏出这片竹林禁地。

    无须步态图的指引,他走得极快,并未回头多加留恋,轻而易举地穿出竹林阵法,沿着后山一条捷径,往山下走。

    黎明前的黑暗,依旧笼罩着大地,山野之中,虫鸣声声。

    忽闻“喀嚓”一声响,一根枯枝踩断于脚下,惊得栖息树梢的一只鸟,拍翅怪叫而飞,孤身一人走在山路上,羿天突然感觉这山风中迫来一股异样的气息,空气中开始弥漫着骚动与不安的氛围。

    他停顿了脚步,凝目看向前方。

    猝然,野林中飞出黑压压一群鸟,受惊般的掠空而过,山麓彼端,一阵奔踏的马蹄声随风荡来,羿天的眼前,出现了点点火光。

    追兵,来了!

    一列铠甲骑兵,高举火把,驱策战马,由山路冲杀而来,挟雷霆万钧之势,瞬间迫至眼前,火光刺眼,骤然分散呈包抄之阵。

    马嘶声、人声,火光、刀光,渐渐逼近,而他,已无退路。

正文 第九十二章 生杀抉

    半个时辰前——

    宫城,晗光殿。

    大殿上气氛凝重,宰相左淳良与驭刺驭大将军,一左一右,长跪于匡宗面前。

    “未及早朝之时,你二人就如此心急?”

    匡宗高居晗光殿首座,拢拳于御案之上,怒火未消,郁气不畅,阴沉着面色俯视长跪在面前的两个肱骨之臣。

    “圣上!”从灵山一路伴圣驾返回宫城,左淳良端着老持稳重之态,内心实是焦虑万分,“逆贼被擒,虽未查出同党,但,天机观乃皇家道观,又在灵山之上,不可不慎重以待……”

    “左卿,”一声低喝,如云层里闷着的雷声,闷响在大殿上,天子怒火抑而不发,令臣子更加诚惶诚恐,“你只知来朕面前嚼舌根,只想让朕出手平万事,身为臣子,可有为君主分忧?”

    “臣、臣……”心知圣上未砍得鞫容的脑袋,心中气犹未消,又怨臣子办事不得力,总将难题丢给君主,言辞之中似对他有所不满,左淳良心中略慌,叩首道:“臣以为,皇家道观不可废!臣心中有个人选,此人不仅道法极深,更忠心于国君,可受朝廷重用,继任天机观天师尊上之职,宣扬帝德,抚定民心!”

    “宰相大人此言差矣!”驭刺跪于宰相身旁,却持以相反的态度,“道人妖法可祸乱天下!鞫容就是个活例子!圣上须下令查封天机观,禁止道人再入京!”

    “大将军这是要让圣上因噎废食?”左淳良直起上半身,面向驭刺,反驳道:“道人妖法祸乱天下之说,始于渊帝,下令取缔道观,也是渊帝所为,将军此言,难不成是想让圣上效仿渊帝当年那番作为?”

    “左淳良!”这厮可恶,竟当着圣上的面提及渊帝,存心想使他难堪!驭刺冻着脸,冷哼:“这是你的想法,休得强加于本将头上!”

    “那么驭将军,你又是如何想的?”匡宗两眼一瞪,看着这两个臣子,驭刺与左淳良,这二人是他的左膀右臂,虽各自为营,以往却极少公开对立,而今,二人却为天机一事,硬着脖子赤着脸在他面前争吵不休,令他心中不免起疑:宰相与大将军,因何如此在意灵山之上的天机观?此观,不过是鞫容这厮留下的烂摊子罢了,收拾烂摊子这等苦差事,旁人不愿染指,这二人倒是自个送上门来抢这差事,甚是可疑!

    “臣的想法只有一个——”半夜获知宰相怒敲震天鼓,请得圣驾领兵夜攻灵山、活擒鞫容,驭刺丝毫不敢耽搁,连夜进宫面圣,就是为了说服圣上应允他一件事:“请圣上当机立断,即刻下旨,命末将亲率铠甲骑兵,趁天亮之前,再上灵山,剿灭逆贼门下千余弟子,一个不留,统统杀尽!”

    鞫容若是将“天谕”藏匿在天机观中,他正好借此良机,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将军杀心太重!”这冷面将军不去当个酷吏,真是可惜了!左淳良心中冷笑,颜面上却一派老成稳重,沉声道:“半个时辰前,宫中密探已飞鸽传书来报——搜得天机弟子藏于房中的数千份密告,都是责骂鞫容大逆不道、不堪为师、祈祖师爷显灵另遣真人来主持天机观的书函,封封千言书,字字情真意切,圣上阅之也颇为动容!如此忠心于本朝之人,将军怎可妄开杀戒?”

    “千言书?”驭刺冷笑驳斥,“既忠心于国君,亦当甘心受死,以表清白!圣上,莫要被宰相之言所蒙蔽,那些示弱投诚之人,未必真心!一国之君,宁可负天下人,不可让天下人负之!”

    “驭将军你……”左淳良面色一沉,与大将军针锋相对,又要雄辩一番。匡宗却头疼之极,暴喝一声:“够了!统统住嘴!”

    天子发怒,臣子噤若寒蝉,叩首跪地,只等圣上明断。

    “什么为人君该如何,为人臣该如何,统统是狗屁!”匡宗心头怒火抑闷了整宿,委实是憋不下去了,一怒之下,破口大骂:“朕最不喜受这俗人之见!这就是为何你们得不了朕的独宠,而鞫容却能轻而易举挠了朕的痒处!可惜这厮不知天高地厚,竟连朕的……”连朕的女人都敢碰!可恶之极!

    怒火发出大半,又吞回一半,匡宗实是气闷,一个拳头猛砸御案,砰的一声,震得跪在御案前的两个臣子各自哆嗦了一下,大气也不敢喘一口,许久才闻得匡宗闷闷吐了口气,道:“朕想让你们如何为人臣,你们就当如何去做!无须你们来指点朕该怎样做,朕高兴怎样就怎样!”

    这话,听着挺绕耳,臣子却不敢有异议,口中诺诺答:“臣,恭候圣上旨意!”

    “左卿,你说的那个人选,是何人?唤来让朕瞧瞧。”若是有鞫容这般有趣,又能对君主忠心不二,也不妨一见!

    见圣上突然来了兴致,左淳良心中一喜,忙道:“此人乃是逆贼鞫容的克星,道法修为之高,凌驾于逆贼之上!此人道号蛮玄子,正是凌峰真妙观的掌教真人!臣已命他候在宫门外,只等圣上传召。”

    “传!”

    圣上金口一开,只是片刻工夫,太监就领着一人来了晗光殿,驭刺偷瞄一眼,却见来的道人,道袍上如意祥瑞的云鳞纹,华丽中有些浮夸,未修得仙风道骨之姿,偏端着道貌岸然之态,只是这模样长得……不敢叫人恭维!

    “贫道蛮玄子,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狷急地上殿来面圣,蛮玄子眼底几分急于攀龙附凤的贪婪之色,却终究是个没见过大世面的人,宰相府已让他叹为观止了,这偌大的皇宫更是令他如坠梦中,飘飘欲仙,跪在圣上面前,叩首拜见时,浑身都细细发颤,激动得宛如登了灵霄殿的大宝。

    匡宗瞧了他几眼,心中无比失望——蛮玄子此人,既不有趣,又没胆识,跪在那里还抖个不停,瞧不出有什么气候,招了此人,不过是多了个俯首帖耳的狗奴才!不过,看此人心眼虽小,却并无反骨,宰相说他忠心不二,实是没有造反的胆子,让此人来执掌天机,并无不可。只是……这人怎的如此平庸?

    无趣、太无趣!——匡宗摇头一叹。

    闻天子怅叹,宰相心弦一绷,将军却暗自一喜。

正文 第九十三章 送肉来

    “启禀圣上,贵妃娘娘在殿外求见!”

    晗光殿内气氛骤僵、匡宗沉吟未决之时,忽闻守门太监在门廊前高声启奏、通传:贵妃娘娘驾到!

    “宣她进殿!”

    匡宗面色稍霁,唤高公公速去门外引娘娘入殿。

    “宣——贵妃娘娘晋见!”高公公疾步奔至殿门,高声宣召。

    门外人影翩闪,环佩丁冬之声,极是悦耳地传入晗光殿——贵妃蓥娘风姿绰约、华彩宫装,由殿门外款款走来,妙步生莲,香风荡来,竟使这大殿之上犹如万物逢春,令众人眼前忽而一亮,顿觉明艳逼人!

    “臣妾给圣上请安!”

    领着贴身宫婢步入殿内,盈盈叩拜,蓥娘抬头时,明眸慢转,眸中柔光万缕、绵绵地缠绕过去,饶是心如钢铁之人,亦抵挡不住这撩人的眼神,顷刻化为绕指柔。

    “爱妃,你来得正好,来!”拢在御案上的拳头终于一松,暴君的脸色竟也柔和了几分,伸手一招,“来朕身边坐!”招得爱妃上前来,他不顾臣子也在,猿臂一探,竟将美人揽入怀中。

    “圣上……”蓥娘欲拒还迎,坐于暴君双膝,双臂灵蛇般地缠绕于他颈项,樱唇微翘,似嗔似恼:“这些臣子真真可恶,竟让圣上伤神一夜,连个阖目小憩的闲暇都不留,臣妾瞧着可心疼得紧,已亲手备了滋补之膳,圣上不如打发了这些臣子,让臣妾陪您一会儿,好不好嘛?”

    “你这磨人的小妖精!”匡宗心情大好,禁不住美人轻捻兰花指的撩人一勾,将满是刺须的下颔蹭上,在那张盈满光华的红润面颊上,香了一口,啧了一声。

    殿内掌灯宫女们如根跟木桩似的,木然呆站,动也不动,高公公脑袋低低、目不斜视,苦只苦了两个外臣,被君主晾在一旁,耳听这打情骂俏之声,还得硬着头皮跪在那里、不肯识趣地告退,跪姿却都有些僵硬,场面略显尴尬。

    招进殿来的蛮玄子,转瞬就被人遗忘,趴跪在那里也无人理睬,他忍不住将求援的目光偷偷睇向宰相。

    左淳良却在偷瞄另一人——贵妃蓥娘。他随圣上返回宫中时,曾亲眼目睹圣上将裹藏着虞嫔的那卷被褥掷于地上,唤宫奴扛去如意宫,说是将此物交由贵妃处置。

    蓥娘执掌凤印,掌管后宫之事,虽无皇后之衔,却俨然成了六宫之主,虞嫔落到她手中,会是个什么下场,宰相心中已作了最坏的打算。此刻见了贵妃,他却忍不住的、打眼角余光偷瞄过去,想从她的脸上窥探些苗头,欲探知虞嫔被她如何处置了。

    只可惜,贵妃城府极深,旁人又怎能透过她的颜面表象、探知她内心所想?宰相也只瞧得她笑靥如花,似乎并未受到天机祸事的影响,即便鞫容垮台、近而打击到了如意宫伸在宫外的势力,她竟一如往常,还迎合着君心,笑得明艳如春!

    真不愧是蛇蝎美人!此女毒性异常凶猛哪!

    左淳良敛容垂目,如老僧入定,不敢再瞧一眼蓥娘这迷惑君主的撩人之姿,只在心中暗暗盘算。

    “圣上……”

    宰相还能沉稳着气度,把持住自己,驭刺则猛一抬头,看向蓥娘时,豹目中凛凛杀气一闪,不改满面冷厉之色,却在腹中暗骂:好你个贵妃娘娘,手腕倒是高明,偏挑这个节骨眼来搅局,想故意拖延住匡宗,让天机观中的某个人趁机开溜么?

    “圣上!”

    听驭大将军一声唤,就知此人必是心中焦急、按捺不住了,蓥娘赶忙抢在他的话头之前,高呼一声圣上,将匡宗的目光牢牢吸在自己身上,而后,她娇笑道:“看看臣妾给您带来了什么?”春葱指尖隔空一点,随娘娘一同入殿来的贴身宫婢心领神会,起身上前几步,双手捧着膳匣,奉于君主眼前。

    匡宗一看,整晚都压在心头的怒火,瞬间消去大半,吩咐高公公将膳匣接来、置于御案。蓥娘自觉地起身,以手拈起匣中插挂的一串烤肉,横至匡宗嘴边,暴君张开嘴来、一口咬掉竹签上串的烤肉,吃进嘴里用钢牙狠挫几下,嚼为肉泥吞入肚内,才觉泄恨,猛地仰头大笑几声,迭声道:“痛快、痛快!”又拍一拍爱妃的手,赞不绝口:“知朕者,阿蓥也!”

    闻听此言,驭刺将军面色更冷了几分,几乎能刮下一层霜来。蛮玄子跪在那里成了多余的摆设,更觉尴尬。只有宰相一人,老持而稳重地端正着跪姿,纹丝不动,却飞快地抬眼偷瞄了一下膳匣里送来的一串串烤肉,这肉烤得有些焦糊,味道闻起来有些奇怪,圣上却吃得很是开心,他不禁暗暗琢磨着、揣测着圣意,却是思来想去也不明白:知朕者,阿蓥也?!贵妃又做了什么事,合了圣上的心意?该不会就是那几串烤肉吧?

    圣上吃这烤肉,瞧着像是泄愤一般,牙齿也咬得咯吱作响,肉一下肚,圣上怎的突然心情转好?

    “爱妃,这天机一事,你认为该如何处置?”

    宰相只思索了片刻,匡宗竟已与蓥娘侃到了这个话茬,臣子不能揣知圣意,蓥娘却当真是匡宗的肚里蛔虫,揣摩迎合的工夫非宰相可比,心思之深、手段之巧,竟让匡宗不知不觉中就将这烫手山芋丢向了她。

    “天机一事?”适才,宫奴将那卷“被褥”扛入如意宫,交由她处置时,她就从女官处闻听了风声,自是明白暴君今夜领兵出宫,做了些什么。只等暴君顺了她的心意、将话茬抛来,她稳稳接住,先是言不由衷地说了一句场面话:“有两位‘老臣’在,哪轮得到臣妾插嘴、论及此事?”

    “……贵妃娘娘过谦了。”暴君瞪来一眼,驭刺冻着脸,冷着声,却也不得不答这么一句。

    “……娘娘有何高见?臣,愿洗耳恭听。”暴君再瞪一眼,左淳良右眼皮子一跳,沉声一答,而后腹诽:妖妇阴险刁滑,折断了伸在宫外的触手,还想保些残肢?她若想保全天机观,自己就绝不能再让她的人去接掌天机,说什么也得将灵山之上那块肥肉叼进左氏一门来。

正文 第九十四章 瀚幽阁

    此消彼长,天道循环,只要左氏一门再次壮大势力,拔去如意宫这根眼中钉肉中刺,也是指日可待!

    蓥娘睨了宰相一眼,隐隐猜得他心中所想,她妙目一转,对着匡宗询问的眼神,以四两拨千斤的口吻,答:“圣上心中自有定夺,不过是觉得宰相与将军所言均有可取之处,一时难以抉择罢了!”

    “确是如此!”匡宗宠这爱妃,不仅因她聪慧过人,更是因她从不恃宠而骄,与那些受了宠便使起小性子、在帝王面前不依不饶地胡搅蛮缠、小家子气的妃嫔们不同,蓥娘处处以他的意思为重,揣摩迎合,事事顺他的心意,令他极为满意!

    蓥娘绝不会当着君王的面说:圣上你该如何如何。以匡宗的性子,又岂能容一个妇道人家蹬鼻子上脸?

    “左卿认为皇家道观不可废,驭卿则认为道人乃乱国之源。”匡宗对着这个红颜知己,自是乐意一吐心声,“他二人虽各执己见,却各有各的道理,朕听来,都觉可行。”

    蓥娘想说“折中而行如何”,却不敢直言,习惯了后宫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