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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风华录-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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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边境军府调往雍州,就在长安附近的繁华之地任一府折冲都尉,也应当算是右迁了罢?这不是件值得欢欣庆祝的大喜事么?你们怎么还瞒着我不提?”李遐玉真心实意地微笑起来,替他们觉得高兴,“如今边疆即将稳定下来,留在苦寒之地也可能没有征战的机会,何不去长安寻一寻好时机?执失思力将军确实是位伯乐,定不会亏待慕容姊夫的。且慕容姊夫已经在圣人面前留了印象,指不定还有什么高升的机遇呢。”
  “他去了雍州,我和孩子自是也要随行的。”李丹薇握住她的手,满面不舍,“这一去千里,我实在舍不得你,也舍不得家中的爷娘兄弟。”她并未说出口的是心中始终放不下的担忧。好姊妹如今看似平静淡定如往常,然而,谢琰一日不归,她便一刻都不可能真正释怀。换而言之,谢琰之于李暇玉,之于他们的三口之家实在太过重要,她不可能轻易接受任何与他相关的不利消息。若是谢琰真有什么万一,她简直不敢想象她会有什么反应。而那时候她可能早已远在千里之外,又如何能劝慰她、照顾她呢?
  李暇玉依稀似乎察觉了她的犹豫与担忧,浅笑道:“姊夫去了雍州,你和孩子自然要随过去。没有什么,比一家团聚更为重要了。”她又想起了谢琰抱着女儿逗弄的那一夜,如此难得的一夜,如今想起来亦是充满了温情,满心皆是甜如蜜之感。“你也不必担心我,我自然很清楚,自己该做些什么。”
  说着,她将染娘与梅娘揽进怀中,垂眸勾起嘴角:“十娘姊姊,放心去罢。雍州与长安,我还从未去过呢。说不得什么时候,我便去寻你,算是散一散心。咱们便是不在一处,也能时时通信,绝不会断了联系。”
  “是啊,即使分别两地,只要咱们都有这份心,情谊一定也和如今一般无二。”孙秋娘给两人倒了温好的桂花酒,金黄的酒液浓稠似蜜,挂在杯上,香气四溢。慕容若、李遐龄、李丹莘三人也举着酒坐过来,就着炙好的肉开怀畅饮起来。他们三人反倒是不怎么说话,仿佛要说的方才已经在角落中都说尽了,彼此间默契非常。
  许是多饮了几杯,慕容若摇晃着酒杯,看着里头的酒液出神,忽然道:“雍州不比灵州,大张旗鼓地带着那么些侍卫委实太张扬了。我那些属下,就留在灵州交给你差遣。我们去雍州之后,李袭誉可能更会盯紧了你们,可得时刻警醒些。此外,前些时日我又从吐谷浑调了数百人过来,由祖父暗中安排,去凉州盯住李袭誉与那个动手的折冲都尉。那狗贼若是狠得下心,自然不会轻易饶过知情之人,说不得什么时候便会过河拆桥。到时候,便是咱们的机会了。”
  “姊夫安排得很妥当。只是,如今你那千余侍卫怕是半点都不剩了罢?身边总该留些人差遣才是。何况,新去军府,若没有一点排场,也镇不住多少人。”李暇玉道,“如今光是四处借用的人手便将近四五千了,可真是欠下了许多人情。”其中约有三四千人都散落在漠北草原上寻找谢琰,既有慕容若的吐谷浑侍卫,亦有铁力尔部落的骑士,更有契苾何力、执失思力两位将军的部曲。至于自家的部曲更不必说,早就立誓不寻回谢琰便不会归来。
  “人情都算在谢三郎身上便是。只要他回来了,迟早都能还上。至于我们,自会向祖父讨要不少部曲护身护院,绝不会两手空空而去。”慕容若道,又拍了拍李丹莘与李遐龄的背,“你也莫要万事都背负在身上,还有他们俩呢,随便差使。十二郎旁的不能做,借着祖父之威,调动部曲查探诸事应当不在话下。”
  李丹莘觉得被自家姊夫小瞧了,忍不住想反驳几句。李丹薇却颇为认同地颔首道:“再过几年,我们方能说出让你们照顾元娘这种话。眼下——你们便尽力帮她的忙就是了,若有什么事,就及时派人来告知我们,我们自会想方设法。”
  听闻此言,李遐龄与李丹莘顿时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伤害,于是勾肩搭背地到一旁去喝闷酒了。为了避免他们彻底喝醉,孙秋娘悄悄地给他们的酒中兑了水,两人竟也没有发觉。而孙小郎凑过去尝了一口,立刻辣得吐起了舌头。其余几个蠢蠢欲动的小家伙见状,立时便对闻起来香甜的桂花酒失去了兴趣,又自顾自地顽耍去了。
  数日之后,李丹薇随着慕容若前往雍州赴任。李暇玉、李遐龄、孙秋娘前去相送。该说的话他们早已经说尽了,众目睽睽之下,也只是提了几句多派人送信之类的话。李暇玉再度目送着车队远去,心中倏然涌出了离别的伤感与空虚。
  不过,这样的情绪实在不适合沉浸其中,她很快便又释然了。如今,她有许多事需要做,可不能光顾着伤春悲秋。


  ☆、第一百五十一章  踪迹隐隐

  
  却说薛延陀的残兵败将投奔了夷男可汗之侄咄摩支后,遂拥立其为伊特勿失可汗。趁着大唐班师回朝,他们便陆陆续续回到郁督军山故地重建牙帐,并咬牙切齿想为多弥可汗以及被杀的族人复仇。当然,首当其冲的复仇对象,便是残杀王族抢占薛延陀领地的回纥部落。不过,他们刚要有所行动,漠北草原上便流传着回纥等十几个铁勒部落已经前往灵州与大唐天子会盟的消息。
  几乎所有拥有一定实力的铁勒部落都脱离了薛延陀的约束,不承认伊特勿失可汗的存在,反而尊大唐天子为天可汗。这位天可汗亦十分及时地颁布了敕旨,将会盟的铁勒诸部视同突厥降部加以赏赐,并命回纥族长吐迷度代为约束。如此,吐迷度虽然并未自立为可汗,其辖制诸部的权力与威望却已经与可汗毫无二致。
  贞观二十五年伊始,伊特勿失可汗便力排众议,派使者给大唐天子上表投降,承认其天可汗的地位。为了显示其诚意,他以臣属姿态奏请薛延陀余部居住在郁督军山北麓,离开故牙帐所在之地,以说明自己不再恋栈薛延陀当初一呼百应的权威。
  出于平衡薛延陀与回纥之间的势力,并令其相互牵制的考虑,天子自然允许。不过,薛延陀人生具反骨,叛叛降降反复无常,此投降之举究竟是真是假,朝廷当中议论了许久也并无定论。故而,天子又下诏兵部尚书崔敦前往绥抚,观察其是否当真有心降唐——降则抚之,支持铁勒诸部继续内耗;叛则击之,斩草除根,支持回纥统领铁勒诸部。英国公李勣则率兵在边疆待命,随时准备联合铁勒诸部攻之。
  多次出使漠北的崔敦早已是轻车熟路,经由胜州境内北出边塞,继而经过铁力尔部落获得数位向导,一路再往北朝着郁督军山行去。此时依旧是初春时节,冰天雪地的漠北草原仍是酷寒无比,出使一行频频遭遇风雪交加的恶劣天候,只得酌情放慢速度,以免陷入暴风雪之中反而容易迷失方向。
  如此过了将近一个月之后,使节一行终于来到郁督军山东南方向某个扎营过冬的铁勒小部族中。听闻来者是持大唐旌节的使者,部族酋长立即宰杀牛羊热情招待。连甫至部落的粟特商队也忙不迭地献上了重礼。崔敦微笑着拒绝了重礼,邀请粟特商队也一同参加部族酋长准备的宴饮,引得众人直夸他平易近人。
  这些人却并不知晓,传闻中这位不懂铁勒语与粟特语的崔尚书一边喝酒一边听着众人谈天说地,又时不时公然命鸿胪寺长史刻意打听几句消息,端的是自在得很。而他属下的一众部曲也以与商队做生意,看看他们的货物为名,在部落里四处走动,搜集关于薛延陀伊特勿失可汗的新消息。
  “你们这群粟特人的胆子可真是大得很。漠北这才停歇几日?商队便已经忙不迭地过来做生意了。那帮薛延陀人都是残兵败将,金银财宝早就教回纥等部落瓜分得干干净净,你们去郁督军山能换取什么好玩意儿?别一时贪图重利,反倒教薛延陀人抓住把柄,将你们的货物都抢了去,到时候便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嘿,我们可是从灵州会盟之后,就跟着铁勒诸部酋长过来漠北的。本来管事没想过去郁督军山,这不是遇上了咱们大唐的使节么?简直就是天赐良机,怎么能放过?哈哈,无论如何,我们就跟定使节了!就算眼下暂时从薛延陀人那里得不了什么好物事,这条商路畅通之后,再过些年也必不会亏了!”
  “啧啧,你们粟特人什么时候吃过亏?谁家的商队亏损,也轮不到你们。别的不说,在铁勒诸部就已经赚了不少罢?回纥、仆骨、同罗这几个部落可是金银遍地的好地方,据说比当年薛延陀牙帐还繁华几分。”
  “可不是么?我们一去——简直是大开眼界。都说他们是部落,看着和城池也没什么分别了。那些个妇人身上戴的金银珠宝,简直能晃花人的眼睛。使的用的好些器具,都是从未见过的好货,不是西域出产就是长安出产。我们运过去的寻常货物,他们完全看不上,好不容易才交换出去!”
  部曲和商队的粟特人一时说得兴起,竟滔滔不绝起来。其中一人不经意间望见锁在牲畜棚当中衣衫褴褛的奴隶,从中发现一双格外清冽的眼睛,禁不住一怔。未待他细看,便有粟特人骂骂咧咧地将那奴隶推了出来,用铁勒语命令他搬货物。此人似乎受着伤,胸前胡乱包扎的布料洇湿了,隐隐透出些许血腥之气。饶是双手双脚都系着铁链,又身负重伤,他的脊背也挺得笔直,行动之间依旧隐约带着几分潇洒翩翩,全然不似是什么寻常奴隶。
  “此人莫非是铁勒贵族?怎么沦落成了你们的奴隶?”部曲忍不住问道,仔细地端详那人的面容——然而此人蓬头垢面,实在是瞧不清楚,只是依稀觉得有些熟悉。待要仔细回忆之时,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他究竟会是什么人。
  “管他以前是什么贵族,我们商队将他救了起来,他便是我们的奴隶了。”粟特人回道,“在他身上花了好些药材,偏又是个一问三不知的哑巴,想让他的家人赎回去也不知去何处寻。本想将他卖出去,却时不时就要发疯,清醒的时候也不让任何人靠近,警觉得和野狼似的,谁还敢买?方才说我们粟特人不做亏本生意——瞧瞧,好不容易发了一次善心,如今可不就是做了亏本生意?”
  崔家部曲越是打量,越觉得那奴隶绝非常人:“此人重伤未愈,你们便让他去搬动货物,也幸得他有一身好武艺,体魄也康健,不然早便被你们折磨死了。还浑说什么发善心,这天底下也没有你们这样发善心的。”不知为何,瞧着此人,他们便不由得起了几分恻隐之心,于是又问:“既然这奴隶你们使着也不觉得好,不如折价卖与我们如何?”
  商队早就想将这个奴隶卖出去,自是忙不迭地答应了。部曲们将身上的零散钱凑了三千钱,便将这奴隶买了下来。他们原来一直与粟特人说粟特语,将此人带回帐篷之后,便说起了长安官话。谁都并未发现,新买的奴隶微微抬起眼,细细地听着他们的话,清冽的双目略有些出神,似是想起了什么,又似是什么都不曾想起。
  因着这奴隶已有好些时日不曾梳洗,便是再粗豪的部曲也无法忍受与他待在同一个帐篷中。于是众人又给他烧了温水,叮嘱他将自己洗刷干净。奴隶懵懵懂懂地听着他们的话,对于自己身上的气味也实在无法忍受。在他摇摇晃晃地清洗身体之时,部曲们离开帐篷在外头烤起了火,聊起了北上郁督军山之事。
  奴隶拆开已经脏污得看不出原色的绷带,仔细观察自己的伤口。因着天寒之故,他的伤口倒是并未继续恶化,反而有愈合之势。然而许是当初包扎用药太随意,伤口又曾经数次崩裂绽开之故,胸口前的伤痕显得血肉狰狞,十分可怕。他也丝毫不在意,只是将紧紧贴在胸口的那块碎裂成两半的飞鹰玉环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放在一旁。
  “北上……郁督军山……薛延陀人。”帐篷外隐约传来众人的议论声。他默默地听着,洗净身体之后便又将伤口敷药裹好,换上部曲们塞给他的干净衣衫,静静地坐在帐篷中出神。他其实并不能完全理解这些词,然而对“北”、“郁督军山”、“薛延陀人”却有本能的厌恶与仇恨。连带着,他对这些说着听起来有些亲切的话语的粗豪汉子也充满了警惕。他不想往北行,不想去郁督军山,更不愿去见什么薛延陀人。他想南下……他只想南下,心中隐隐约约觉得,有人正在遥远的地方等着他归去。
  “倒是将身体都洗干净了,怎么却不洗洗头和脸?”有部曲掀起帐篷探了探,无奈地道,“果然是又疯又傻,咱们按着他给他洗干净了?”众人纷纷响应,然而靠近这个奴隶的时候,却发现对方浑身绷紧,仿佛随时都会朝着他们扑过来凶狠地发起攻击。
  “也罢也罢,由得他去。明日让医者过来给他瞧瞧,治一治病。或许喝几服药,便能好转了罢?若能记起事,将他送回家去,也算是一桩功德了。而且,以我看,此人并不像是铁勒人,倒像是咱们汉人——你们瞧,他似乎正在藏什么宝贝?那似乎是一个玉环罢?”
  听见“玉环”一词,奴隶又猛然回过首,锐利的视线扫过众人,仿佛他们马上便会扑上来抢他的宝贝一般。众部曲见他目光中带着血腥杀意,也不敢轻易再撩拨他,于是将这顶小帐篷留给他,其余人都憋屈地挤在了一处,讪讪地道:“总觉得咱们的心肠越来越软了。若在当初,咱们可每一个都是能止小儿夜啼的人物,哪里会惧怕一个发疯的傻子?”
  “谁惧怕他来着,只是不忍心罢了——不过你们发现他的眼神了么?那可绝不会是什么寻常人,这得杀了多少人,双手染了多少血,才会那般煞气腾腾。这人莫不是个马贼?不,看他的举止却像世家子弟。”
  “莫要多想,迟早都必须查出此人的身份来。咱们也不能将来路不明之人留在阿郎身边。”
  只是,翌日一早起来之后,众部曲面对空空如也的小帐篷,当即便傻眼了。这个他们花费了三千钱买回的奴隶,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寻遍了部落内外也没有任何踪迹。若不是还有粟特商人作证他们确实买回了一个奴隶,所有部曲都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此事并不算什么大事,说出来也只会徒惹人嘲弄,他们便默不作声地隐瞒下来,亦并未惊动崔尚书。
  这群好心的部曲并不知晓,他们错过了一个救人的好时机,更不知晓如今漠北草原上还有数千人正在苦苦找寻此人——而悄悄离开的人,独自走在漫漫风雪之中,坚定不移地朝着南方一路行去。无论是冻饿交加或是迷途之中,他都始终紧紧地攥着手中的飞鹰玉环,心心念念着往南而去。
  灵州城内,李暇玉似有所觉地抬起首,透过洋洋洒洒的大雪望向阴云密布的北方天际。染娘坐在她身侧,正用手指蘸着墨,随意地在纸上涂涂抹抹勾勾画画。软绵绵的手掌印记散落在纸张中,瞧上去颇有几分童稚之趣。她执起笔,蘸满墨,在纸上勾勒出一个人的形象来,而后轻轻一叹:“染娘,你瞧,这便是你阿爷。”
  染娘眨了眨眼,准确地喊道:“耶耶!”
  三郎,你听见了么?染娘早就已经会喊耶耶了。你如今正在何处?还想让我们母女二人等多久?


  ☆、第一百五十二章  帝后驾崩

  
  贞观二十五年二月,兵部尚书崔敦奉召绥抚薛延陀伊特勿失可汗,并主持了一场薛延陀与铁勒诸部的会盟。明面上看起来众人都皆大欢喜,伊特勿失可汗也很大方地原谅了回纥族长吐迷度弑杀王族的行为。然而,暗中崔敦却命部曲八百里加急返回长安回报:铁勒诸部往日皆服从薛延陀约束,尊崇薛延陀王室。咄摩支出现之后,他们皆又惊又惧。尤其回纥族长吐迷度忧虑甚深,唯恐薛延陀日后复仇,需要遣使招抚。而且,伊特勿失可汗表面上看来对大唐毕恭毕敬,实则有阳奉阴违之嫌,私下不乏调兵遣将准备粮草的动向。
  圣人立刻命英国公李勣便宜行事。李勣遂遣通事舍人萧嗣业出使回纥——此人乃兰陵萧氏嫡系,隋炀帝萧皇后之侄孙,曾伴随萧皇后入东突厥生活数载,熟知突厥以及铁勒诸胡生活习性与其错综复杂的关系。待崔尚书从漠北启程走出薛延陀诸部控制的区域之后,李勣便猛然发动攻击,伊特勿失可汗只得匆忙迎战。
  唐军数度大破薛延陀人,完全不将数万漠北铁骑放在眼中;而曾一败再败的薛延陀骑士反倒是心生惧意,士气低迷。在英国公的带领下,唐军气势如虹,薛延陀骑兵则一战即溃败,俘虏者被杀者不计其数。伊特勿失可汗听闻消息后,竟仓皇惊骇不知所措。眼见着唐军步步逼近,即将到达郁督军山,又听说大唐使节萧嗣业正在回纥部落中,伊特勿失可汗遂立即投奔而去,请降大唐。
  萧嗣业说服伊特勿失可汗与他共往长安,效仿突厥降部阿史那思摩、阿史那社尔等,效忠天可汗获取信任。伊特勿失可汗立即答应下来,带着最亲近的两三万族人浩浩荡荡地往内迁徙。而其余薛延陀部族之人不服其乞降,依然蠢蠢欲动。英国公李勣立即继续追击,斩首五千余级,俘虏三万计,曾经煊赫不可一世的薛延陀部遂在漠北彻底消失。回纥、同罗等铁勒部族将大唐的军威看在眼中,更是心服口服,不敢再有妄动。
  伊特勿失可汗咄摩支来到长安后,圣人下诏封其为右武卫将军,赐以田宅,并准许其部族居住在阴山以西,与附近的突厥降部和平共处。而后,圣人又命朝臣将漠北之地划分州县,设立羁縻都督府以及胡州,封各部族长为都督、刺史,并设立燕然都护府统率之。至此,自立国以来已经延续数十年的漠北威胁,便被大唐清除得干干净净,漫漫北疆再无能够袭扰百姓安宁的胡族。而曾经横行一时的马贼也纷纷或东迁或西迁,不敢再侵扰凉州、灵州、夏州、胜州等地。
  本来荡平北疆乃举国大喜之事,理应大肆庆贺才是。然而,三月初,自去岁入冬以来便卧病的长孙皇后薨逝,令这桩大喜事立刻蒙上了阴影。帝后二人感情甚笃,皇后崩逝无异于沉重的打击,本便抱病许久的圣人病势越见沉重,竟有传闻称已经卧床不起。而年轻的东宫太子则奉命代理国事,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
  皇后薨逝的消息传到灵州,本应四处踏春游玩的晚春时节,立即便被满目缟素与沉重的气氛所笼罩。所有的宴饮游玩活动皆取消,人们换下了鲜艳的春衫,都着上青蓝色的服饰。而李暇玉得知此事的时候,正在视察新得的几个庄园。守候家中的婢女奉柴氏之命,告诉她立刻约束庄园中的摆设、众人的衣着与言行。
  “薨逝?”李暇玉喃喃地重复着——她并未想到,长孙皇后竟然不过数月之间便去世了。前世她走得太早,连便宜阿爷都是祖父亲手抚养长大的,她自是从未见过这位祖母。虽说亲情十分淡薄,但她也曾想过将来是否能有机会见一见她,谁能料到天命竟然如此无情?果真是时不待我——幸得已经见过了前世的祖父,至于那位便宜阿爷,不见也罢。
  “娘子?”婢女与女兵们见她有些发怔,皆围拢过来,忧心忡忡地唤着她。
  李暇玉回过神来,勉强一笑:“无妨。”回到庄园中后,她便换了身淡青色翻领窄袖胡服,又吩咐女兵头领们继续勤加练习,而后便策马回到弘静县李家老宅。此时李家内外都已经换了素幡素服,金银首饰以及各式插戴都收了起来。就连梅娘和染娘头上束的发带,都换成了紫藤色。
  李暇玉倚在小楼二层的栏杆边,命人去给李遐龄与孙秋娘送信。不多时,她便瞧见两人比肩行来,依稀仿佛垂首私语着什么,转而又似是突然想起要避嫌一般,各自走开数步,隔得远远的。她不由得微微挑起眉来——简直就是欲盖弥彰!
  说来,这两人究竟是何时开始亲近起来的?又是否生出了什么念头?其实,他们也都到了娶亲婚嫁的年纪,早便该说亲了。若非祖母依然不想放弃亲上做亲的念头,说亲的媒人早就该踏破家中的门槛了。尤其这些时日他们家在灵州大为风光,许多官眷世家都有意做亲,却被祖母以门第不合适为名拒绝了。或许,祖母的眼光确实是奇准无比,不久之后便要如愿以偿了罢。
  直到李遐龄与孙秋娘二人在跟前坐下,李暇玉才收回视线,正色道:“皇后殿下薨逝,家中布置得很妥当,秋娘费心了。不过,国孝百日,一日都不可懈怠。”长孙皇后在圣人心中的地位不同寻常,故而国孝期定为了六十日。官宦人家则服丧百日,与帝皇晏驾一般无二。在这百日之内,不可宴饮作乐,不可嫁娶,更不能闹出什么事端来。不过,有些人或许便要等不及了罢——
  “凉州那一头,许是会趁机给咱们使什么绊子。若是借着国孝为难我们,也无非是些下作手段罢了。玉郎,你出门在外当心一些,别教人钻了空隙。另外也叮嘱十二郎谨慎行事,李袭誉许是会迁怒于他。”说罢,她微微眯起眼,冷冷一笑,“若是他当真敢用这样的下作手段,咱们也不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凉州都督府的后院本来便不太平,什么诡计使不出来?也该送个罪名给那个为虎作伥的折冲都尉,方便那狗贼过河拆桥才是。”
  李遐龄犹疑片刻,微微颔首:“我与部曲好生筹谋一番,必不能教人发现踪迹。”毕竟是国孝期间,闹出什么事来,恐怕全家人都将落难。然而,即使他们按兵不动,李袭誉却未必会放过李家老小。既然是报仇雪恨,也不必拘泥于什么手段,不牵连无辜之人便足矣。
  就在此时,晴娘上前几步,轻声禀报道:“娘子,何果毅家的二郎君来了。”李暇玉沉吟片刻,带着弟妹起身:“去玉郎的院子里见他罢。”她是已嫁之妇,自然不方便在院子中见其他未婚男子。
  当初何飞箭为了救她而身受重伤,将养了半年这才痊愈。凉州那头查出他的身份之后,便自作主张将他的军籍销了,算成了死人,后来又险些安了逃兵的名头在他身上。幸而有灵州诸多将士为他作证,身上拔下来的箭又是薛延陀人惯使的羽翎,他才得以证明自己的功勋。如今他已经转回了河间府,升了旅帅,在升任校尉的郭朴属下任职。凉州疑心他知道射伤谢琰的弩箭,千方百计欲置他于死地,只是他回到河间府军营后就几乎不再外出,便是要暗中杀他也寻不着机会。而今,他却主动从军营中出来了,也不知发生了何等紧要之事。
  李家姊弟妹三人步入李遐龄的院落中时,便见何飞箭正背对着他们仰首望着垂满铜钱的杨树。他到底还是因重伤而亏损了身体,原本魁梧结实的身形依然显得有些消瘦,性情也更加沉着稳重几分。按何长刀何果毅的说法,也算得上是因祸得福,能够挑得起一家的重担了。
  “何二兄怎地过来了?”李遐龄微笑着上前寒暄。何飞箭回过首,朝着他们行了个叉手礼:“有几个在凉州曾交好的弟兄投奔而来,形容十分狼狈。因曾有过生死交情,我对他们十分信任,却也知道在这种时候必须谨慎些。故而,这几个弟兄便暂时交给李娘子照料得好。”
  李暇玉颔首:“放心罢。我会将他们安置在新庄子里。你此举十分小心,也是应该的。如今凉州来的人都不能尽信,或许他们确实是你的生死之交,只是各为其主罢了。”顿了顿,她又道:“这种事,你派仆从来说一句便是,又何必出军营?如今刚入国丧,许多魑魅魍魉都正等着呢,千万小心些才是。”
  何飞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声回道:“在军营中待得太久了,出来散散心。家中的部曲都跟着我,不过一来一回罢了,应是无妨。总不能因着凉州的人,日后就只能龟缩在军营中,不出半步罢?他们若想杀我便尽管来,说不得还能顺藤摸瓜抓住什么把柄。”
  “不必你来做什么诱饵。”李暇玉蹙起眉,“此事原本与你并无干系,将何家上下都牵连进来——”她心中着实有些愧疚,救命的恩情也无以为报,只能尽量让何家离这些事远一些,阖家依旧维持安宁了。
  “我是活生生的证人,如何会没有干系?”何飞箭轻轻一笑,对李遐龄微微颔首,“玉郎,送我出去罢。有几个名字,你去查一查,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他刻意只告诉李遐龄,倒是显出几分往昔脾性中的随意了。
  李遐龄便与他一同往外行,不多时就回来相告:“何二兄说,那几人都是那折冲都尉的左膀右臂,他听闻投奔他的几个弟兄偶然提起,却噤若寒蝉,应当是发生了什么事。仔细查一查,许是会有什么转机,又或是什么陷阱。阿姊安心罢,我又派了好些部曲护送何二兄回军营,青天白日之下,应当不会有事。”
  李暇玉点点头,忽而又道:“今年恐是多事之时,无论做什么都须得倍加小心才是。”看着悬挂起来的素幡,她心中总有几分气闷与烦乱。贞观二十五年,还会发生什么事么?她的三郎,是否能如期归家?
  眼看着国孝期刚刚过去不久,七月初秋时节,因病前往终南山翠微宫避暑的天子日渐病重,于含风殿驾崩。东宫太子登基为新皇,封太子妃杜氏为后。举国再度处处缟素,皆为那位仙逝的圣明天子举哀。数月之内,帝后接连薨逝,为贞观二十五年这个年份蒙上了不祥的阴影。


  ☆、第一百五十三章  国孝生事

  
  寂静的庄园角落中,倏然飘散出阵阵浓重的酒意。数个负责打更的仆从聚在一处,吃着浊酒赌着钱,勉强压下来的吆喝声时不时便会控制不住拔高几分,在空荡荡的园子里显得格外突兀。有人嬉笑着提醒道:“如今还是先帝国孝呢!咱们可得小心着些,别教那些部曲给逮住了。”又有人不耐烦地推挤着,冷哼几声接道:“什么劳什子的国孝,老子爷娘死干净了都没守过什么孝,他们管得也忒宽——”
  话音未落,十来个身穿乌衣脚踏皂靴的部曲便从天而降,将所有人捆了个结结实实,都丢进了旁边的水池中。喝下好几口沁凉的池水,浑身都成了落汤鸡之后,这些人也醒了几分酒意,顿时觉得惧怕起来,大声嚎哭着求饶。其中却有两三人依旧不干不净地斥骂着,直说自己是何家二郎过了命的兄弟,区区李家部曲又算什么,怎么敢慢待他们之类的话。
  部曲们只当做没听见,沉默着将他们的嘴塞上,噼里啪啦打了数十板子之后,丢进了地窖中任他们横七竖八地躺着,便回去复命。什么消息都不曾听闻,突然就赶了过来,便能将这些混账东西抓个正着,他们也着实佩服自家娘子的料事如神。
  听得禀报后,李暇玉轻轻地甩了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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