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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风华录-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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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
  这小娘子倒是直率得很。李遐玉想,遂应道:“我们尽力而为,可不能保证一定能赢。”修习骑射当然并不是为了顽这些游戏,但偶尔为之倒也可放松一二。


  ☆、第三十三章  与众不同

  因着此次宴饮招待的贵客是灵州都督家的小娘子,县令娘子陆氏特地安排了一处颇有几分湖光山色的园林,让一众小娘子在里头随意顽耍。这些小娘子都出自弘静县中有头有脸的人家,平素在各种宴饮活动中常常得见,彼此都很相熟。见贵客尚未至,她们便三五成群地顽起来,斗草、投壶、剪花、泛舟、行令、对弈、双陆等,时不时传出银铃般的笑声。
  李遐玉、孙秋娘随着朱氏姊妹到来后,便由朱大娘引见给了一些亲近的小娘子。许是物以类聚,朱大娘的手帕交性情都十分稳重安静,而朱二娘带来的几位小娘子却是活泼得很。李遐玉虽从未与这些官眷小娘子打过交道,但顺着她们说些话也并非难事。于是,瞧上去一群人倒也是言笑晏晏,似乎很是投契了。
  朱二娘并未忘投壶之事,特地让仆婢将银壶以及精致的木箭都取来,还得意洋洋道:“孙五娘,这回来了投壶的行家,你可别输得羞恼不肯认账!”那名唤孙五娘的小娘子是县尉家的,闻言挽袖笑道:“我顽投壶从未败过,不试试怎么知道谁输谁赢?”
  她这一番话,倒让大家都生了几分兴致。连平时并不喜爱投壶这种游戏的几位小娘子也想参加。于是,便一同约好从最简单的五步投壶开始。
  虽说只是站在五步之外,但许多小娘子的准头依然令人无法直视,十投八九都不中。倒是那孙五娘,果然是个眼快手准的,十投九中,一时间独占鳌头。只是,待轮到孙秋娘,却是丝毫不曾犹豫,连投十中,插得银壶都满了。
  朱二娘抚掌笑道:“果真是秋娘更胜一筹——玉娘下场么?”她见李遐玉与朱大娘坐在旁边一动不动,便有心也想拉着她们一起顽,热热闹闹的也更有趣些。何况,李遐玉才是正经的折冲都尉孙女,想来骑射也定然比孙秋娘更出众才是。
  “待秋娘投不中了,我再下场。”李遐玉道。
  孙秋娘眨眨眼:“阿姊这般说,我倒是不知该不该投中了。”
  闻言,朱二娘笑得花枝乱颤:“好罢,玉娘是给咱们压轴的。待会儿大家若是一箭都投不中了,便让玉娘试试!”孙五娘方才虽然输了,却仍跃跃欲试:“这回投十步!接着十五步、二十步!”以小娘子们的手劲,能投进二十步之外的银壶,已经是十分难得了。若是换了小郎君们,大概三十步之外还能再尝试一番。
  孙秋娘自是无不可:“好,咱们接着继续。”她在家中顽得最多的游戏便是投壶,为的就是练准头。旁的下棋、双陆、行令之类的游戏她都不擅长,若论投壶却是信心十足。要知道,连李遐龄都时不时会输给她呢。
  一群小娘子接着嘻嘻哈哈地顽起来。孙秋娘一箭未失,直到投二十步远的时候,才投丢了两箭。然而,比起其他一箭都未投中的小娘子,以及只投中两箭的孙五娘,她这般表现已经是十分惊人了。朱二娘、孙五娘等都围在她身边,讨教起了投壶的心得。她亦毫不藏私,细声细气地与她们分享自己的经验。
  李遐玉含笑望着她们——分明她与这些小娘子年纪打扮都很相似,却总觉得这样的生活仿佛离她有些遥远。看起来近在咫尺,实则犹如隔了一层纱,始终无法真正碰触,更不可能融入其中。
  她的思绪一时间有些悠远,想起这两年有余磨练武艺的艰辛,亦忆及前些时日斗智斗勇的酣畅痛快。是了,她便是妆扮得再像一个寻常的小娘子,骨子里与她们亦是截然不同的。她习惯了握着弓箭甚至匕首,习惯了风沙扑面、纵马飞奔,甚至习惯了血腥与杀戮。这种扑蝶顽笑、悠闲自在的生活,便如风一般拂了过去,在她心里留不下任何痕迹。
  她确实喜欢瞧着这群小娘子明媚动人的笑靥,让人看着只觉得岁月静好。然而,她却不属于这种场合,亦不适合如此抛费时光。
  朱大娘在一旁端详着她,只觉得这位李娘子瞧着丝毫不像是年方十一二的模样,举止端方有度又生得高挑,便是说十三四岁怕是也有人相信罢。而且,仪容无可挑剔,也并不似所有人想象中那般见识浅薄的寒门小户之女。
  几个年纪略长的小娘子亦是与她一般想法,有心想与李遐玉结交。毕竟李和这位折冲都尉在弘静县颇有威名,柴氏郡君的四品诰命亦是足以傲视众人。然而,这李娘子神色看着亲切,实则却并不好接近,说话之间亦是滴水不漏。
  “我只得十投八中,若换了阿姊,定不可能失手。”孙秋娘话里话外皆对李遐玉无比推崇,自是令朱二娘、孙五娘等生出了几分好奇。她们回首见李遐玉几个仍是正襟危坐,便索性奔过去央她出手。
  “李娘子先前不是说,若是秋娘投不中,便下场么?”
  “秋娘说,李娘子连三十步投壶都使得呢!投给我们瞧瞧如何?”
  李遐玉也并不忸怩,爽快地答应了,毕竟不过是顽耍而已。只见她立在长廊外,手执长箭,有几分漫不经心地抬起手,长箭便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稳稳地插进了银瓶中。几乎不曾有任何停滞,她接着又投了九箭,果然无一不中。
  在场的小娘子们看得瞪圆了眼睛,还未等她们反应过来,便有人禁不住喝彩道:“投得好!”
  李遐玉循声望去,就见一个及笄年纪的妙龄少女袅袅婷婷行来,身后随着陆氏以及好几位陌生的妇人,更有数十个婢女仆妇环绕着。她心中一动,知道这位少女必定便是灵州都督李正明家的小娘子,出身陇西李氏丹阳房嫡脉的世家贵女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的投壶技艺足以傲视众多姊妹,想不到竟在此处遇见了对手。”那少女生得眉清目秀,举止优雅得体,笑起来时却隐约可见舒朗之态。她梳着单螺髻,穿着一袭梅子青色长裙,配着鹅黄色花纹夹缬半臂、橘红披帛——妆扮并不繁琐,却自有一番雅致的美感。只是,她话语间的兴致勃勃,显然与这身衣饰并不完全相合。
  “这位妹妹,可能投二十五步或三十步之壶?”
  “或可一试。”
  那李家娘子便命婢女将银壶移远,又问道:“妹妹先行?”
  李遐玉推辞道:“还是姊姊先来罢。”她绝非毫无心机不知世事之人,很清楚眼下的境况已经不适合尽兴顽耍了。虽说只是游戏而已,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教这位世家贵女输了不是?话说回来,既然对方如此自信,说不得也是个精通骑射的,倒是棋逢对手了。
  李家娘子似是瞧出了她的顾虑,并未多言,只扬眉一笑:“既是如此,我便先投了。我这人性子有些较真,若是顽得不尽兴,可是不会放人的。妹妹若想按时家去,可不许藏私。”
  李遐玉见她目光清澈,心中也升起了几分好感,便答应道:“姊姊既然这么说了,那咱们便尽兴而归。”
  旁观的众人见两人似是有些较起劲来,不禁各怀心思。陆氏心中难免叹气,有些懊恼自家的女儿居然不会投壶。其余人等亦是后悔不迭:若是早知道李家娘子喜欢投壶游戏,她们这几日就不仅仅只是忙着打首饰准备衣衫了,临时练上一练或许也能出出彩不是?
  不多时,李家娘子轻轻巧巧地便投了十箭,十投十中。她的举止很是轻盈,似乎仍留有几分余地。陆氏一干人等不由得真心实意地喝起彩来,李遐玉亦是微微一笑,心中明白这位定然也是常年修习骑射的。
  “姊姊投得漂亮。”说着,李遐玉便也走上前,几乎与方才一样,随意地举箭抛起——亦是十投十中。
  李家娘子越发兴味盎然:“接下来便是三十步了。就算是郎君们,投三十步之壶亦是难得。妹妹在家中可曾练习过?”
  李遐玉摇摇首:“不曾试过。不过,每日都需练习两个时辰射艺,投壶之戏与射艺相通,应该也能投中才是。”
  李家娘子讶然:“原来你也是武官家的小娘子么?我家祖父们皆是习武行兵出身,按照家规,人人都须得修习骑射。好些姊妹不喜欢骑射狩猎,我还当这世上只有我一个异类呢!”她双目微微发亮,笑得格外畅快:“来!来!既然咱们都不曾练习过,考校的便是射箭的准头了。”
  三十步远的投壶,气力若稍逊几分,可能连银瓶都碰不着,中途便会落在地上。朱二娘、孙五娘等皆目不转睛地看着,心里紧张起来。更有些小娘子在后头低声议论,都相信这位世家贵女必定会赢。唯有孙秋娘目光炯炯地立在旁边,心里笃信自家阿姊绝不会输。
  然而,结果却教许多人都失望了,两人皆是十投十中。
  李家娘子额角微微出了些汗,回首看向李遐玉:“投壶仍是分不出胜负。不如取弓箭来,咱们比一比射艺如何?”
  “好。”李遐玉颔首。她亦是难得遇到兴趣如此投契的小娘子,性情瞧着也让人喜欢,很难不觉得亲近。她倒也并不顾虑旁人会说什么攀附之类的闲话。李家在弘静县官职虽高,但因出身太低又曾遭逢大变,闲话从来都不曾少过。若是成日都与那些闲话偏见怄气,他们一家子便不会活得如此坦然愉悦了。
  陆氏禁不住露出些许难色:“……今日原本是为赏花而来,却是不曾准备弓箭……”原本好端端的赏花宴饮,哪里会备齐了弓箭等物?何况他们一家子都不擅长骑射等事,翻遍家中恐怕也找不出一张弓。
  李家娘子笑道:“却是我疏忽了,陆娘子很不必为难。今天赴宴,的确是为了牡丹而来,改日我再与妹妹比试就是。”说着,她便主动上前把住李遐玉的手臂:“说来,我还不曾问过妹妹的名姓。”
  李遐玉微微一笑:“我亦姓李,讳遐玉,小名元娘。姊姊唤我玉娘、元娘都使得。”
  “原来咱们居然是同姓?我讳丹薇,家中排行第十,你唤我十娘姊姊便是了。”
  “十娘姊姊。”
  “你家中父祖可是武官?”
  “祖父是附近河间府的折冲都尉。”
  “原来也是家学渊源。”
  两人亲亲热热地一同前行,又唤上了孙秋娘、朱大娘、朱二娘、孙五娘等,教其他小娘子们咬碎了一口银牙。谁知道这位陇西李氏的世家贵女,喜好竟是如此特别呢?琴棋书画、赏花泛舟都不爱,独独青睐投壶。倒教其他人满心争强好胜,想着出一出风头,也已经毫无用武之地了。

  ☆、第三十四章  知己交往

  
  四月初夏,正是牡丹盛放的好时候,由长安洛阳兴起的赏花之风也早便传遍了北疆。牡丹天姿国色、雍容华贵自不必多说,那一盆盆怒放的花朵皆令人难以移开视线。陆氏见众人兴致十分不错,还命仆婢拿了花剪来,让客人们看着喜欢的牡丹随意剪下,也好立时插戴起来。诸位客人见她如此大方,便不与她客气,一时间人花相映红,娇声笑语不断。
  李丹薇、李遐玉却是有些兴致缺缺。两人手执花剪,随意地在一丛牡丹前停了下来。虽说牡丹比寻常花朵名贵,但这园子中也并没有什么难得一见的名品。李丹薇什么样的名花不曾见过?权当作寻常花朵来赏罢了。至于李遐玉,虽说不曾见过这些牡丹,却隐约觉得它们都绝非珍品。她也不知为何自己如此清楚赏花之事,只当是直觉而已。因着对这种事不感兴趣,也并不想刻意寻根究底。
  “特地穿了青裙黄衫,却并未见着姚黄豆绿。”李丹薇轻轻一叹,“这些牡丹的颜色都不相衬,我便不辣手摧花了。”
  李遐玉笑得眉眼弯弯:“十娘姊姊似乎不喜插戴花?我也一直不甚在意这些,祖母却特地买了些茶花、芍药,每天教我们如何选花插戴。”说来柴氏其实亦是不拘小节之人,只是疼爱孙女,恨不得将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教给她们而已。按照老人的想法,这些事若是不想做便可不做,却不能不知晓。李遐玉深以为然,因而也学得很用心。
  “在家中时,若是太过特立独行,反倒是不好。”李丹薇道,“我的喜好已经是与众姊妹不同了,若是不能与她们说些衣衫首饰、伤春悲秋、琴棋书画之类的话,恐怕很快便会疏远起来。如今独自住在别庄里,没有什么人约束,便由得自己做主就是了。不过,这般松快的日子,恐怕也过不得太久。”
  “灵州境内,女子骑射之风一向颇盛,十娘姊姊何愁寻不到纵马飞驰的时候呢?”李遐玉问道,转念想到李丹薇的出身,却知道自己许是想茬了。虽说习骑射是家风,但她那些姊妹们都不喜,想来也是因祖母或阿娘不喜的缘故罢。世家贵女可习骑射,却不能沉迷骑射,她想尽情一些确实不容易。
  李丹薇果然微微苦笑:“阿娘不喜,也不能太过随性,教她生气。”
  李遐玉便眨眨眼:“姊姊来弘静县,究竟为的是四处走一走赏赏景,还是想去贺兰山看看?”她说着,脸上难得流露出些许俏皮之色:“来了弘静县,若不去贺兰山多可惜?不过,山麓附近未修驿道,坐车前去多有不便。这样罢,就由我做向导,改日带着十娘姊姊浏览一番贺兰山的雄壮美景如何?”
  “妹妹说得很是。”李丹薇正色道,“走了这么一遭,若不去贺兰山便说不过去了。改日回灵州家中,也好与祖母、阿娘、诸位姊妹说一说呢。大家来灵州也有段日子了,只在州府附近走动,说不得对贺兰山也有几分好奇呢。”
  两人遂相视一笑,越发觉得对方实在是太合心意。
  于是,李丹薇特地去拜见了柴氏,陪着她一同说话,言辞间也颇为仰慕她的过往经历。接下来用午食时,她仍与李家人坐在一处。
  旁人见他们谈笑风生,自己便是想插嘴也插不进去,自是干瞪眼白着急。便是陆氏,心里也不免暗叹给他人做了嫁衣裳。然而,且不说出身,只论品阶,李丹薇也合该高看李家人一眼。谁叫在场的官眷们,身上竟连个诰命都没有呢?弘静县是上县,身为县令也不过是从六品而已。这些个六品、七品、八品的外官家眷,确实没有资格教李丹薇放在眼中。如今,这位世家贵女彬彬有礼,待人亲切,便已经足够给她面子了不是?
  一日宴饮结束后,众人簇拥着李丹薇走出园子,殷勤地将她送上马车。
  李丹薇谢过了陆氏的招待,又送了朱大娘、朱二娘各一块玉佩,便告辞了。临上马车时,她将李遐玉带到一旁,低声提醒:“可别忘了两日之后……”
  李遐玉见她刻意避开了那位神色格外严谨的傅母,不由得失笑:“十娘姊姊放心。你只需骑马前去,其他的都由我来安排。”她手下的女兵长年在贺兰山脚下的庄园中训练,自己也经常住在那庄园中,自是什么都很齐全。
  两人告别后,李遐玉回首便发现附近仍有许多客人并未离开。数十道意味不明的视线在她身上流连,还有好些直白的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只恨不得将她看杀了去。她也并不在意,微微一哂,便回到自家的牛车里。
  柴氏望着她,笑道:“难得你与十娘子如此投契。无心插柳柳成荫,我倒是从未想过,你能与世家贵女成为手帕之交。”她带着孙女出来宴饮,并不像旁人那样,是冲着李丹薇去的。她所想的,也不过是让孙女增长些见识经历,知道宴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该如何与人交际,遇见事又该如何应对而已。只是,如今有些意外收获倒也不错。
  “十娘姊姊是我的知己。”李遐玉认真地回道。
  孙秋娘原本还一心替她高兴,听到此处却不免生出了几分醋意,顿时也理解了李遐龄平时的复杂心情。她忍不住伸手牢牢搂住李遐玉的手臂,嘟哝道:“我也想成为阿姊的知己。”
  “你是阿妹,两者并不相同。”李遐玉笑道,抚了抚她的脑袋,“今日你应该也获益匪浅罢。朱二娘、孙五娘性情都不错,是可交之人。你若是闷了,便与她们发帖子,常常邀她们来家里说话顽耍。”
  孙秋娘想了想:“除了她们之外,其他人确实多少有些看不起我。阿姊放心,我知道该如何做。不过,我还是更想跟在阿姊身边。待我再长大些,阿姊允我去庄园里好不好?我的武艺也须得好好磨一磨呢。便是像那些女兵似的熬着,我也愿意!”
  李遐玉看了柴氏一眼,见她似乎并无拒绝之意,便叹道:“好罢。既是你的选择,我不会阻拦。”说到此,她难免又想起李遐龄。阿弟这些时日总有些欲言又止,该不会也想与她说,想要弃文从军习武罢?只是,以他的性情,确实是见不得战场那些杀戮与血腥的。若是一朝走错了路,往后再懊悔便须得付出代价,又何必勉强呢?
  一路上无话,到得家中之后,柴氏将谢琰、李遐龄与孙夏唤来,询问他们宴饮时的情况。
  谢琰道:“朱家郎君以文会友,却也安排了骑射、马球供其他人消遣。我带着玉郎、阿夏顽马球,几场下来也颇得趣味。”便是李遐龄这般幼小的年纪,论骑射也比其他郎君好多了。是以他们三人简直是战无不胜,心情畅快得很,自然也狠狠出了一回风头,让那些个明里暗里瞧不起他们的郎君皆哑口无言。
  李遐龄也高兴地道:“我头一次顽马球,想不到居然这么有意思!”听谢琰讲解马球的规矩后,他上场时还有些忐忑,担心自己人小力微,恐怕很难帮上两位兄长的忙。谁知道,对手的水平居然如此之低呢?
  只孙夏仍是没什么兴致:“连赢了好几场又有什么趣味?他们都不敢纵马上来抢球,看见我拨马冲过去,居然转身就跑!又不是马贼,怕我作甚么?还是说,我长得有那么可怕么?”说着,他还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粗糙的脸皮。
  柴氏笑道:“你以为谁都是三郎?经得起你催着马撞上去?”
  李遐玉也抿唇浅笑:“若是换了我,也不敢直面大兄,必定也会避开你的锋芒。”
  孙夏这才觉得好受了许多。谢琰便道:“改日咱们将部曲们叫出来,安排马球赛。大家都是抗摔耐打的,也都能尽兴一些。”马球对骑术要求很高,说不得也是一种难得适合军士的游戏。
  李遐玉又道:“祖母,我与十娘姊姊约好,两日之后去贺兰山狩猎。”当然,明面上说的是“赏景”。只不过,她觉得无须隐瞒柴氏:“到时候,我想带着玉郎、秋娘同去。他们也有些日子不曾出远门了。”
  李遐龄与孙秋娘皆是双目亮晶晶,高兴得恨不得跳将起来。两人无比热切地望着李遐玉,喜悦之情简直难以言表。
  柴氏见状,也不忍心拂了他们的兴致,便道:“原本还想拘着你多抄几日经文,让你再修修身、养养性。不过,若是去贺兰山走一走,说不得也能散散心。”略顿了顿,她反应过来,立即斜了李遐玉一眼,又嗔道:“元娘,该不会是你被我拘得狠了,才想出这一招罢?”
  李遐玉的神色却颇为无辜:“祖母说的哪里话?我只是不忍见十娘姊姊白白来了一趟弘静县而已。至于经文,待我回来再抄也不迟。祖母说的中元节道场之事,我心里一直挂记着呢,必不会教出了什么差错。”
  “三郎与憨郎想不想去?”柴氏又问,“你们俩年纪虽大些,但若身边有人陪着,倒也不必太过拘泥男女之别。”
  “李娘子是世家贵女,不可唐突。”谢琰道,“我们若是去了,倒有些不妥当。元娘只需记得多带些女兵,注意安全便是了。到时候,我再使一队部曲专程去保护你们。至于我和阿夏,也该回庄子里看一看了。”李家豢养部曲的庄园亦在贺兰山脚下,却与女兵所在的庄园相隔甚远。
  孙夏也连连点头:“要是得了猎物,记得给我们分些肉就行!”
  一家人用了夕食,又说了些话,便各自散了。谢琰正往自己的院子而去,便听李遐玉在后头唤道:“阿兄留步。”他回过首,就见仍是盛装的李遐玉快步走来,思娘、念娘掌着灯候在旁边。
  “阿兄,近来玉郎似有些心事。他年纪大了,心里有秘密也不与我说,阿兄能否替我去探一探?”
  谢琰望着她眉眼中淡淡的忧心,微微一笑:“你尽管放心,我必会好好开解他。多思多虑并不是坏事,只是以他的年纪,却很难考虑万全。若是想明白了,他自会去寻你说,不必担心。”
  李遐玉心中略松,又道:“阿兄,祖父最近忙碌得很,可是军情有何变化?”柴氏不与她提,她也不好越过她去打听什么,只能从谢琰处探查消息了。李和素来看重谢琰,若有什么不甚紧要的消息,总会与他提起,让他分析一二。
  谢琰思索片刻,道:“想来此事必定紧急得很,祖父也从未说过。不过,事情将至总有端倪,我们注意着就是了。能让祖父如此看重,必定与薛延陀或者西突厥有关。你放心,我若发现什么消息,便会立刻告诉你。”
  李遐玉点点头,忍不住轻声抱怨道:“也不知阿兄是如何控制自己的,出去一趟也没什么变化。而我……许是心性确实有些变了,倒教祖母、玉郎他们都紧张得很。我知道祖母是为了我好,但总这样拘着也难受呢。”
  “这不是马上便放你出去了么?”谢琰笑道,“至于心性,我相信你定是不会变的。不过,便是在家人跟前,有些神色与情绪也不必表露出来,免得他们担心。日子久了,你自会明白。”
  李遐玉弯起嘴角:“有时候,连我自己也难免怀疑往后会不会成了个杀神。想不到,阿兄居然如此笃定。”
  “你信不信我?”
  “阿兄的话,我自是深信不疑。”
  “那便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元娘:十娘姊姊是我的知己
  谢琰:红颜知己?那蓝颜知己呢?
  元娘:还没有遇到
  谢琰(近在眼前,没有看见吗?)

  ☆、第三十五章  贺兰游猎

  
  贺兰山位于弘静县之西,距县城将近百里。因山势雄伟,望之如万马奔腾之状,是以胡人称其为“贺兰”,由此而得名。它西接大漠,东临黄河,延绵五百余里,犹如月牙形状,是灵州境内最宏伟壮阔的山脉。
  此山由南迤逦向北经灵武县,又经弘静县西,越过怀远县,东北部与黄河相望,足足跨越灵州三县所辖之地。若以山脉走势来看,南端较为平缓,中部多奇峻高山,北端则多为石坡。因最为陡峻瑰丽的中段位于弘静县境内的缘故,故而若欲赏贺兰山美景,便须得自弘静县中的山麓攀登方可。
  如今天候颇为凉爽,正是前往山中赏景的好时候,驿道旁边许多车马均朝着西方辚辚行去。也因此,李遐玉、李丹薇一行人顺着驿道驰行而过时,亦并未引起什么人瞩目。
  不过百里之遥而已,众人骑着骏马,只需两个时辰便渡过黄河来到山麓底下的庄园中。李遐玉等人潇洒地翻身下了马,自有装扮异常精干的女兵将马牵去马厩,又有人上前禀报说午食已经备妥。一切皆井井有条,人人各司其职,分毫不乱,宛如纪律严明的军营。
  李遐玉已经很是习惯,简单吩咐了两句之后,便回首笑道:“想来十娘姊姊也累了,不如且去我住的院落中歇息片刻,咱们一起用了午食,再上山罢?横竖能住好几天,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李丹薇细心观察着周围侍婢的举止,颇为惊讶:“妹妹家这些侍女瞧着丝毫不像寻常人,行走间颇有武人风态。难不成,是用了训练部曲的法子调教这些婢女?”说着,她不免回首看了一眼自己带的两位贴身侍婢。这已经是她耗费了许多气力教出来的了,平日瞧着皆十分利落英气,如今却怎么都觉得精气神差了许多。
  李遐玉颔首:“祖母过去曾亲自教贴身婢女习武,是以我家一直有婢女习武的传统。我因意欲从军征战,所以特地将婢女都当作女兵教养。日后,她们可都是要随着我上战场的,身手军纪皆马虎不得。”
  她如此坦然地道明志向,令李丹薇怔了怔,钦佩道:“我习骑射不过是兴趣所致,原来妹妹却有这般豪壮的志向,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能让一个小娘子选择如此艰难的路途,想必其中有许多内情。然而,不论如何,这种勇气亦是常人远不能及的。
  此庄园是豢养女兵所用,并非寻常那些供主人家消夏赏玩的园子。因而,即使是李遐玉所住的院落,也显得有些简陋。不过,陈设看着极尽简单,却十分干净。众人在正房内坐下来,李遐玉便吩咐侍婢换了张长胡桌并数个胡床:“平常咱们都各自分食,如胡人那般对坐同食,倒也热闹些。”
  李丹薇坐上胡床便不想挪动了,笑道:“家中也有胡床,但偏偏祖母阿娘都说有失仪态,不肯让我坐。我那些兄弟们懒洋洋往上一靠,却无人指责他们,瞧着都惬意得很。”因在场者皆不是外人,她索性便彻底放松了,完全倚在旁边的隐囊上,舒舒服服。
  “在这个庄园内,十娘姊姊只管自己惬意便是了。”李遐玉回道,“因没有长辈在,平素我亦是半点都不会委屈自个儿的。”
  这厢两人亲热地说话,另一厢李遐龄、孙秋娘却是怎么也坐不住。他们亦很少来到这座庄园,对李遐玉日常的衣食住行皆充满了兴趣。两人精力都异常充沛,四处打量观察着正房内的各色摆设。然而,李遐玉对这些并不上心,摆设自是少得可怜,几间房内皆是空荡荡的。于是,他们心中都开始盘算着为阿姊添置些什么物件,又烦恼大件运来不易,小件单摆出来也不合适。
  李遐玉见他们这个说去书房瞧瞧,那个说想去厢房走一走,将整座院落都翻了一遍,不由得失笑:“要用午食了,赶紧些回来。十娘姊姊还在呢,当着客人的面,你们俩可不能失礼。”李遐龄、孙秋娘这才恋恋不舍地回到位置上。
  “妹妹若将我当成外人,我可是不依的。”李丹薇笑道。
  “便是自家人,也不能慢待。”李遐玉回道。
  李遐龄、孙秋娘便笑嘻嘻地与她们告了罪,一左一右坐在李遐玉身侧,恨不得将阿姊霸得紧紧的。这幅景象令李丹薇又禁不住笑了:“妹妹家中兄弟姊妹情谊深厚,看着真教人艳羡得很。”她出身于大族,兄弟姊妹实在太多,很难不生出些龃龉来。何况又有上一代的恩怨留存下来,便是亲近如家人,亦多有虚与委蛇的时候。
  “别瞧他们如今看着乖巧,两人也时常执拗争执。为着些许小事,趁着我不在便闹腾起来。”李遐玉道。李遐龄、孙秋娘没想到她对这些都清楚得很,神情不由得微微一变,多少有些懊恼紧张。
  李遐玉斜了他们一眼,又道:“只不过都是些孩子间的意气之争,迟早都会过去,亦算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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