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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的旧情郎-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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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不用他一用呢?娘子多年前曾引得他爱慕,今日当也不差。若能与他投缘,与他合计,让他救了我几人,娘子看可否?”
  眉心一颤。
  藏于袖中的手抖了下。
  李皎垂下了眼。
  ……
  李皎将心思放于歹徒身上,尽量平定心绪,让自己不去想郁明这个人。两日被关,李皎发现被抓起来的不止他们几人。这帮匪贼似要用这些过路客商做诱饵换财,几人似乎暂时没有性命之忧。然匪贼们又十分小心,不将这些人关在一起,每天都轮流换一个地方关着。
  李皎第一天与明珠关在一起。
  第二日就不是了。
  她被叫去问话,囫囵哄骗了两句后,稳定住局面,被重新押回一间新的暗室中。李皎心中琢磨着那些匪贼的意图,思考他们是有意还是无意。观他们所为,应是为财。若只是为财,倒也无妨。就怕别有目的……她踏进室内,身子忽然一僵。
  若非谨慎地带着纱帽,覆住了面孔,李皎几乎想要掉头就走。
  门在后方关上,一室两人,室中除了她,靠着对面的墙,坐着一闭眼郎君。
  郎君屈腿而坐,手叩于膝上,飒然散漫。他的面容,让李皎见他一眼,又忍不住红了脸。她僵硬无比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在原地站了半晌后,同手同脚地走于室中另一墙角跽坐而下。
  一室沉默。
  始终未听到室中另一人说话。
  李皎渐渐不再惶恐不安,她确认自己的纱帽足以挡住自己的面孔后,出了一会儿神,目光忍不住往那个人身上瞄去。
  她看他一眼,移开了目光。
  再看一眼,又挪开。
  她再次偷偷看向他……
  郁明突然睁开了眼,视线笔直干脆,回视她的窥探。
  李皎:“……!”
  郎君目若星辰,使她心跳快如擂鼓!
  李皎脑中立刻想了千八百条应对计策,她百千次暗示自己对方没认出她不必惊恐。她坐得镇定又僵直,在郎君冷锐直视的目光下,摆出一个勉强的友好态度来。李皎稍微变了声音,向对方点一点头。她礼貌打招呼:“同牢亦是有缘。我有一计,可助我等脱困。献计前,敢问郎君名讳?”
  也许明珠的建议改一改还是能用的……
  某人态度倨傲地回答她关于姓名的提问:“王石头。”
  李皎如吞苍蝇,无言以对。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王石头这个名字真的不错呀对不对( ⊙ o ⊙ )
  我开新文还说发红包呢,结果你们纷纷投雷。真是太破费了,比心亲亲!
  谢谢我是天上那朵云gn的地雷×1、糖糖糖糖糖糖糖糖糖gn的地雷×2;沈·信·哼gn的火箭炮×1、给你一次捅菊花的机会gn的火箭炮×3;四郎mio姑娘的深水鱼雷×1。亲亲抱抱举高高~~

☆、第4章 李翠花

  灯下美人面覆罗纱,不见脸容。郁明淡然无比地看着她,将她从头到脚看一遍。此女身上疑点重重,他于初见时,就有察觉。
  此女开口说了话……
  郁明觉她声音怪异。
  他肆无忌惮地瞥她一眼,想美人如此妆容不肯露面,且连声音都特意伪作,莫非怕他是登徒子?这个女郎真有性格,都落难至此了,她还怕人唐突?
  不过此女说她有计脱困……
  郁明靠墙不动,扣在膝上的手指点了两下后,闲聊般问:“敢问娘子如何称呼?”
  李皎答他:“李翠花。”
  郁明:“……”
  他不上心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了墙角端坐的女郎身上。这女郎身形窈窕,广袖长裙,乃是寻常出游女郎的打扮。看着普通,然她重重言行举止,都不似寻常人家养出来的娘子。
  郁明眼皮轻微一撩,目中光华微转。他说自己叫“王石头”,她便来一个“李翠花”么?这般争锋相对的味道,使他垂眸觑她:“玩我呢?”
  声音低凉好听若流泉,似是而非时最惹人神往。
  李皎出了一下神,再回神时,他目光已经挪开了。青年不再看她,也不再与她说话。她先前所谓脱困的计划,这个人,大约也并不感兴趣。
  然而他岂能不感兴趣呢?
  李皎再次主动开口:“王、石头兄,我们落入黑舍,自要想法子脱困。我观郎君身量,应是习武人。虽不知郎君有何打算,然……”
  一道指风挥向她。
  郁明搭在膝上的左手轻微一动,指节一弹,劲风携着烛火之热扑向那侃侃而谈的女郎。李皎眸子微瞠,面上有怔忡之意。他面色冷沉淡然,却挥手弹指,便有疾风袭面。那劲道激得李皎背再往后靠,纱帽微微飞起。
  一瞬间,她几乎以为他要杀她!
  门开了。
  之前那些匪贼中的其中一个提着食盒站在门口,他中等身高,目光在青年身上停了一下,就转向那覆面女郎。女郎身段,让他眸心微热,心痒不已。他勉强按捺住对那女郎的倾慕之心,把食盒往室中地上一扔,恶声恶气地呼喝这二人:“何以吵闹?该用膳了!”
  食盒扔在地上,里面汤水撒溅出来,闻起来并不好。李皎悄然看一眼郁明,心想他方才,大概是提醒她有人来了?她心中惊疑,想原来这人武功果然在的吗?那他自甘入此地,便果然有的说道了。
  郁明面不改色,捡了食盒,将里面的麻饼、素菜和一汤端出来。男人还站在门口看,他不愿多事,便开始随意用饭。李皎却也不过来吃饭,郁明自然不理她到底吃不吃。
  李皎不吃。且一日未食,她也丝毫没露出饥饿之意。
  门口人始终站着不走。李皎不动膳食,他只是看了一眼,也不多管。
  李皎若有所思:是逼着郁郎吃,并不是逼着她吃?为什么?
  室中只听到青年吃饭的声音。
  匪人还站在门口,用一种男人特有的痴迷眼神望着李皎。李皎有察觉,却连回视的兴趣也无,并不在意。而郁明瞥了眼那匪人的狼子野心后,移开了目光,并不关心那女郎会不会对此惶恐。
  李皎盯着郁明看,忽然想到,郁明有武功在身,那些匪贼大概也知道。那逼着郁明吃东西,大概是因为饭菜中下了药,好让人无法用武?她脑中一转,便想到他们下给江唯言的“软筋散”了。那他们不逼她吃,是看出她不会武,吃不吃药都没什么关系了。
  李皎心中微顿,想:我该如何做,才能让郁郎少吃些呢?
  半晌,李皎开口:“妾家有万贯之钱,若游侠们只是为了财,倒也不怕。等妾家中仆从送来了钱财,便能出去了。不知王兄如何打算?可有需要妾相助的?”
  郁明嘴里叼着麻饼,没想到那女郎又跟他说话了。他咽下口中饭食,见那女郎侧坐,对着他这边的方向。郁明一时不知她何意,咀嚼着口中饼渣,没有说话。
  李皎羞涩说:“郎君若有困难,妾愿资助一二。敢问郎君脱困后,可愿与妾同归?”
  门口人:“……”
  郁明:“……”
  女郎羞赧,话中涵义哪个听不出来?
  全都看向李皎。
  门口匪人心中气怒,恶狠狠瞪向那身材高大的青年。万万想不到这人都落难了,还能引得美人看对眼。他有些恼恨天下女子看郎君都只盯着一张脸,这青年穷的叮当响,还被关了起来,武功使不出半分,凭什么吸引女郎?
  匪人几步冲过去,踢翻郁明面前的饭菜。饭菜摔在地上,他踩上去弄脏,碾了两碾。恶意满满地笑两声,他伸出拳头,想揍这个青年一顿。郁明骤然抬眼,看向他的拳头。青年眼中的寒意,让匪人胆颤,一时竟不敢下手。
  他吼道:“瞪什么瞪?再瞪挖了你的眼!”
  郁明挑眉。
  匪人惊疑地与他对视一眼后,又得门外同伴喊了两声,寻到借口,也不管里面人有没有吃完,就提了食盒出去了。出去前,他仍然回头恨声呵斥两人:“莫再喧哗!不然就杀了你们!”
  门刺啦关上,室中再归寂静。
  李皎侧脸,看到郁明眼睛看着她。他左手指节搓了搓,不甚真诚地夸赞她:“娘子倒是聪敏。”
  统共就说了两句话,便免了他服用药物的罪。
  郁明说:“你这般伶俐,当真……”
  李皎心头疾跳,怕他认出了她。她手心攒了汗,低着头,不敢迎视他审视一样的目光。他为何盯着她看,莫非她哪里露出了马脚?他是要说什么,试探她,还是……
  郁明慢悠悠说完了后半句:“当真叫‘李翠花’?”
  李皎:“……”
  郁明一本正经面无表情:“既然相遇是缘,娘子又这般有主张,有些话,我不得不提前说。”
  李皎颔首,洗耳恭听。
  郁明说:“我叫王石头。”
  李皎语塞。
  “今年三十二。”
  李皎道:“……这倒很难看得出。”
  郁明充耳不闻她话里的嘲意:“我习武嘛,年龄看上去小一些。”
  他再说:“我已成家。膝下有一子一女。我畏妻,不想纳妾。我懒惰好赌,却偏偏不好女色。我是不会聘你的。”
  李皎静了一会儿:“聘我?你想得美。”
  她话回得直白难听,郁明面色微沉。似有反驳之意,他却张了口又闭上,冷着脸点了点头,重新闭目了。他口腔中藏有解药,此时就是咬破了药,去解那“软筋散”。然而这些,自然无需让那个高高在上的小女子知道了。
  他还知道,当他闭上眼后,李皎又在看他。
  他心中嗤笑,却也懒得理会。
  而李皎盯着他,目光落在他手上。她回忆方才他用膳的片段记忆,心想:他方才似乎是用左手拿筷箸。
  而我怎么记得,他并非左撇子呢?
  到最后,这二人都没提所谓脱困计策,便已相看两厌。
  ……
  旧日情郎,在多年后重逢。
  郎君他英俊如昔,以前整日背着的大刀却不见了。
  他腰束革带,武袍半旧不新,衣角多处补丁,看上去落魄十分。
  他还从正常人,变成了左撇子。
  ……
  李皎坐在黑暗中发呆,她睡着后,又在自己的梦中继续坐在暗中出着神。有这么连续几年的时间,她都是这样。不管身在何处,总是待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地方,看不到别人的影子,也不想去和别人说话。
  她阿兄说她这样很没意思。
  暗夜中,女郎睡在梦中,她一眼一眼地看那个青年郎君,又再缓缓地移开视线。
  她想:郁郎,何以至此?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变化如此之大?
  ……
  郁明解完了身体里“软筋散”的毒。
  他立在抱膝而睡的女郎面前,蹲下身。她睡觉时都带着纱帽,也不知道在防谁。而很是奇怪,看着她,郁明心中总有说不出的被吊着的感觉。那感觉,使他厌恶。郁明伸出左手,弹了个响指,李皎并没有醒来。
  他起身,沿着柱子,几步跳上了房梁。屋门被关上,上方天窗却还有可能出去。他身材矫健轻快,倒挂金钩往外荡去,蹑手蹑脚地出屋。他在黑暗中蛰伏片刻,若能视物般,在高处穿梭,目光掠过一间间屋子。
  雨淅沥不停,众人被关在一个破旧豪舍。郁明一一探查后,算完被抓起来的人数。最后有人巡逻,他身子一跃,掀了屋瓦跳下去,入了一灯火通明的舍内。
  那些贼子围案而坐。为首者沉声:“总之,不要引起他们的防备心。定要把那位公主带出去。”
  郁明蹲在横梁上,眯眼:公主?谁?
  作者有话要说:  他说自己三十二,实际是二十三!所以皎皎才嘲讽他!
  他真的没有认出皎皎。因为他和皎皎好的时候,皎皎才十四岁。皎皎现在长大了,而且一直是故意压着嗓子跟他说话。最关键的是,他智商没皎皎高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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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机关

  “听主上所言,公主分量极高,轻易不能死。我等既已在此地埋伏良久,悄悄将她带出雍州。等到了河西,天高任鸟飞,就无人奈何得了我们了!”
  “嘿嘿,不错。此是我等最后一次收获,兄弟们打起精神,莫被人抓住了把柄。等把人运出去,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就不必再提了!”
  “兄长说的不错!焉知道弟弟我在蓝田徘徊,每碰到官兵就紧张……”
  “唔,那其他人怎么办?一直用他们换钱,等咱们走了,放人回去恐多生变。照兄弟看来,不如把这些人也带走!到河西后,我们便把这些人卖了,多换批粮草财!”
  “糊涂!这么多的人带出去,恐还没出了雍州,就被人发现了。一切以公主为重,这些人,便……杀了吧。”
  郁明手抚着下巴,对方话多说得他不耐烦。他开始思索不如抓一个贼人严刑拷供,好得知那“公主”是何人。他极有耐心,在梁上伏了小半个时辰也不换一下姿势。在他思量如何找出所谓“公主”时,听到极轻的一声啪嗒声。
  他听到雨水的滴答声。
  在很轻微的程度上,声音增大了一点。气流从上方涌下,凉气袭来。
  郁明猛地抬头,看到头顶上方的瓦片松动,有光照入。他目光一瞬间变得锋锐,眼睛盯着前上方——在距离他不到一丈的方位上,一滴雨水从上方瓦片遗漏而落。水滴圆润清澈,极快地向下滴去。
  水滴正下方,是贼人们所围的木案。
  郁明抽身而走!
  他往前一纵,方向时机算计得好。他身形极快地闪到水滴正下方,手向上一凑。
  啪嗒。
  水滴溅在他的手背上。
  郁明仰起脸,漆黑的眸子,看到瓦片上方有人的影子一闪而过。他立刻便知道是有同道中人,和自己一样来做这“梁上君子”。今晚之行必将打断,且为了不让贼人们起疑心,郁明攀着梁柱蹿上,欲出此舍。
  他如光雾般一跃而起,身形灵活轻盈,脚下无尘。一路往上跳跃,连蛛网的方位都小心避过。下方的贼人们还在热情讨论着事务,青年郎君已经从温暖室内脱出。他在寒雨中暴出,踩上碎瓦。身影才如风一样出现在顶檐上,头顶就有掌风呼啸而来。
  郁明尚未看清来人身形,便旋身抬臂,回了一掌!
  气血上涌,内力回荡!
  下方贼人的讨论没有被打断,屋顶上的两道黑影已于瞬间交缠到一处,对了数招。且这两人都怕惊动了屋檐下的真正主人,在檐瓦间起跃时便都使出了生平最厉害的轻功。
  风摇雨飘的声音,比这两道黑影的打斗声更高一些!
  他们如鹞子般在一座座屋檐上起起落落,离贼人屋舍的方向越来越远。郁明越打越放得开手脚,招式凌厉,甚能持久。相比于他,对方却是一击而退。郁明发现对方的一个马脚,一拳打出,直击对方胸口。对面与他对打的青年一声不吭,人却飘飘然往后落去,屈膝跪在了一处低矮些的屋顶上,捂住了胸口。
  来人抬眸。
  雨水倾泻如泼墨。
  郁明站在高处,认出了这个人。他挑了下眉,警惕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原来是你!”
  青年半跪在檐瓦上,面无表情地擦去遮住视线的雨水,与郁明对视。这人面孔英朗,沉默无言,正是李皎的贴身扈从,江唯言。郁明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但是那晚入舍时,他一眼就将舍中唯一有威胁力的青年记得一清二楚了。
  郁明微惊讶:“你不是吃了‘软筋散’?怎么有力气出来?”
  他眯了眼,觉得这人武功这般高的话,在寻常乡野间,实在不正常啊。他不自觉地把这个江唯言,和那些贼人口中所说的“公主”联系到了一处……
  江唯言冷冰冰道:“我之手段,又岂是你所能明白的!”御中手段,不一而足。李皎出远门只带他一个扈从,自然是有这些江湖人不知道不了解的手段了。江唯言站了起来,目光仍沉沉盯着郁明。
  郁明微讶:这个人到底是生性如此,还是对他很有敌意呢?
  他皱眉沉思。
  那边倒先开了口:“你也要救人?不如我们合作……”
  郁明抬起下巴:“不必了。”他恶劣十分地停顿了一下,“我之手段,又岂是你所能明白的。”
  江唯言:“……”
  他身上到底有毒未解,能按照公主的吩咐,主动跟这个人谈合作,已经是江扈从做出的挺艰难的决定了。不料这个人,不但拒绝他,还用他的话回讽了他。这个人身上疑点重重,真不知道武功明明在,偏偏跑到贼窝里,是要做什么。
  不等江唯言想出什么来,郁明已经转身,重新跃入了黑夜大雨中。江唯言追了两步,碍于身上的伤,又停了下来。他想到既然有郁明的插手,今晚想夜探的行为,恐怕已经不方便继续了。当务之急,还是去询问公主的意见才好。
  武袍潮湿贴身,青年人岿然不动。江唯言没什么表情地盯着郁明的身影消失于黑暗,目中神色幽暗深邃。等到对方彻底看不到背影了,他才移开目光,自己也跳下了房檐。
  自始至终,贼人们也没发现此夜的插曲。
  郁明重新回到暗室中,李皎依然抱臂而睡。一切没有发生改变,除了江唯言,无人知道郁明出去过一趟。
  这些贼人很警惕,每天都把关起来的人轮流换。李皎用谎言编了一套自己的身世来报给那些贼人,且亏她提前做好准备,就连往来通行的“过所”也填的是“李翠花”的身份。她倒不算哄骗郁明,她出行在外,用的确实是“李翠花”这个名字。就是不知道郁明用的,到底是不是“王石头”那个名字了。
  李皎庆幸的,大约是郁明虽然不肯与她合作,却也不把她当回事。只要她时刻谨慎,郁明绝不会认出她是谁。等出去后,两人各走阳关道,再不必相遇了。
  匪人们不会给李皎与自己的仆从相见机会。然即使不相见,李皎通过检查每日轮换屋舍中所作的记号,准确与江扈从联系上了。她给江唯言发布命令后,自己每日被关在黑屋中,也心算过每天被关起来的人数,确实是在减少。
  然而那些匪贼,确实是拿了钱财,就把人放走了么?
  雨连绵数日不停。
  “奴家好害怕……奴家想出去,奴家还没嫁人,不想在这里呜呜呜……”
  李皎坐在暗室中,听着同屋的陌生女郎不断的哭声。她手在墙上摸索,摸到了繁复的雕纹。有龙之九子,也有鹿有凤,皆是吉兆之意。同屋的娘子还在哭,李皎纱帽下的面色,却微微有了异样。
  连续三天,不同的屋舍,都有不同的刻纹。
  可见他们被关的这所房舍,旧主人都不是一般有钱人,还是有权人。毕竟一般富贵之家,房舍中旁人注意不到的地方,雕纹工作不会做得这般低奢。然若旧主人是有权人,到底是把房舍弃了,还是借给贼人关人用?
  左有凉国,上有夏国。不得不让人怀疑对方有没有叛国啊。
  李皎坐在这里,心里却已经开始算雍州有名的大户有哪些了,又是哪些人可能与匪人合作。
  她再心中一动,想到有权人家的房舍,为了防止意外情况的发生,大都布有机关,留下暗门。她仰起脖颈,眸子细细搜索起这个屋子的布置。她目光一寸寸地移过去,五行八卦图,在脑海中一个个翻开页,又一个个合上。
  同室女郎哭累了,抬头看一眼纱帽女郎。哭累了的女郎觉得对面那个女子太奇怪了,她抽泣着问:“你不害怕么?不怕我们出不去吗?”
  李皎说:“我会尽量保住你们的性命。”
  女郎:“……”
  看她的眼神,如看疯子一般。女郎心想这人好大口气,也不怕闪了腰。她转过脸,继续望着墙壁流泪,不再试图跟李皎搭话。
  又过了一个时辰,屋中女郎的哭声渐渐听不见了。李皎再等了一刻钟后,站起身。她在屋中走了半圈,走到自己方才一直在看的地方。这屋子长久不住人,靠墙的地上都生着草木。她站在墙壁边,用脚把稻草踢开,露出光洁的地表。
  这块方寸之地,并没有生有杂草。
  李皎站在地上,手再摸上墙壁上的砖头。她一个个摸过去,在心里算着阵法中的“生门”。当终于摸到了那块砖,伸手敲了敲,砖发出空洞不实之声。李皎心中了然,一点点将砖推开。因机关长久不用,她使了大力气,才能挪出一点点。
  索性她也不着急。
  终于擦咔一声极轻的声音,砖头松动,地下露出一个黑洞。李皎站在那片地上,一动不动,人就瞬间掉进了地里。砖块复原,又是之前布满土屑的陈旧模样。室中无声,只剩下那个混沌睡去的哭泣女郎。
  她在雨声中睡得不安,并不知同屋那个奇怪的纱帽女郎,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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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故人

  暗室微火,郁明双手抱臂,不耐烦地听着对面的男人婆婆妈妈,啰里啰嗦。他今日被和一个男人关在一屋,这个男人当日是与他的妻子一起被抓进来的。妻子的面没见到,男人却快被逼仄阴森的环境逼疯,见到人,就开始絮叨自己如何了不起,必然能把众人救出去。
  他拍着胸脯跟郁明保证:“我家有万钱!我祖上有人!待我出去后,就把兄弟你也捞出去……”
  郁明皱眉。
  他忍了半个时辰,实在受不了这个人的聒噪。他捏了捏眉心,当机立断,走上前去。利用说话来给自己壮胆的男人看到高大瘦削的青年眉目压沉,向他走来。对方阴沉的神色,映着烛火,让他惶恐。
  他开始觉得这个青年未必是好人。
  男人惊恐地往身后的墙面上贴:“你做什么?!不要过来……”
  他身子贴着墙瑟瑟发抖,郁明身形如风,几步便挪到了他面前。郁明不理会这个人大惊小怪的叫唤,伸出手指想要点了对方的哑穴。青年的手已经抬到了半空,已经往前凑了一寸,忽然间,男人往后倒去!
  男人靠着的一面墙,转了起来!
  墙壁转开,贴着墙的男人倒去无尽的黑暗中,另一面墙翻了出来,一个年轻女郎广袖飘扬。
  一截纱幔落在郁明手上,清香拂动。
  男人未嚎完的话消失,纱帽女郎出现。且由于惯性,郁明想点哑穴的手往下点去,碰到了女郎的胸部才控制着停住。女郎保持着往前走的动作,她从黑暗中转入室中时,往前一步,冲入了郁明的怀中。
  烛火摇曳刹那,欲灭未灭,火烛重新腾起,女郎乌黑的秀发落于青年手臂间。年轻男女站在对方面前,紧紧相贴,一武袍,一长裙,他们的姿势,就好像男人抱着女人一样。
  爱人相拥。
  亲昵无间。
  郁明:“……”
  李皎:“……”
  女郎被埋入青年的怀中,她柔软的胸。脯上,贴着青年的手。因为女郎一头冲入,以至于两人之间没有空隙,唯一的空隙,便是青年被迫夹在中间的手了。
  郁明手指微动:多么软,多么柔,多么……
  李皎恍惚中,撞入郁明的怀中。多年不见,青年熟悉的气息再次笼罩她,健硕紧绷的胸肌硌得她胸疼。在这短暂一瞬间,她僵硬中,身体变得酥。麻,肩膀发颤,被青年的气息罩得鼻尖疼痛。
  她快速反应过来,如惊弓之鸟般往后弹,贴靠上墙。而郁明的反应居然不比她慢,她才往后缩,他就迎身上,与她的动作紧紧相跟。郁明将李皎压在了墙上,眸子幽黑,子夜中星辰熠熠。
  郁明一目不错。
  方才那刻,当她扑入他怀中时,他身子发冷,头部却像是被猛烈撞击一般,浑水倾倒,整个人为之清醒。女郎的体香,女郎的气息,女郎的身体……让他心脏直抽,让他从脊椎骨一路麻到头顶,让他有窒息般的熟悉感。
  他压住李皎,俯下脸。隔着一道面纱,气息轻浮,若有若无。两人身体相碰的部位,灼烫发热。
  荡荡若清水跃山岗,山岗睡花香。
  李皎欲反抗,抬起手,两只手腕被青年发抖的手按住。
  空气中只留加重的呼吸声。
  郁明一字一句道:“你躲什么?”
  李皎仰头,面纱下容貌依然不显:“你强bao一个女子时,那个女子不躲么?!”
  “……!”
  “摸胸,抱肩,搂腰!面对你这种衣冠禽。兽,正常女子都要躲,我当然不例外了。”
  郁明眼底有危险光芒跳动。
  他不受李皎这种转移话题,他向来行动力强,李皎不配合,他直接出手,伸手去扯李皎面上的纱帽。他脸上没多余表情:“我倒要看看你挡住的脸,是什么样……”
  女郎的力气远不如他,越是挣扎,在他手下越是无力。李皎抗议无效,被压在墙头,纱帽被一把扯掉。郁明脸上带着自信的表情,却在纱帽飞丢出去时,他脸像是被人骤然打肿般顿住。
  被他压在墙头的女郎,掀掉纱帽后,并不是他以为的那张明丽端秀的面容。女郎的脸上疤痕坑坑洼洼,从眼角一路到嘴边,东一道疤西一块斑,容貌乃是郁明生平所见最丑!
  这乃是李皎与明珠相商后,利用泥水和脂粉给自己化的妆,几以假乱真。
  眼下郁明很惊愕。
  他不信邪,手捧住她的脸,要仔细去看那些疤痕。
  李皎反手,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啪一掌甩出去,声音在室中清脆响亮,郁明的脸被她的一耳光扇到了一边。
  骤然被打巴掌,还打得这么果决。郁明硬生生吃了一巴掌,不光脸被打偏发红,人还往后让了一步。待他转过脸来,俊秀无比的左脸上,赫然是一个巴掌手印。他似是不相信有人敢打他,脸色发黑,青筋直抽,简直要气疯。
  李皎语气微缓:“我生来丑陋,怕吓着人。郎君你不信我,摘了我的纱帽,却又为我容貌所惊。你干脆杀了我好了,何必辱我至此?!”
  她拔下发间的乌簪。簪子一落,长发如洗般倾泻。女郎手中抓着簪子,毫不犹豫地往自己脖颈间刺去!
  郁明迎上前,在她手上一敲,夺去了她手中的簪子。
  他喘着粗气看长发散落的女郎,心绪紊乱又狼狈。因为一旦想到那个人,对方这种干脆利索的行事风格,居然也诡异地带给他熟悉感。但是他握着这个女郎的手,女郎在他面前气得瑟瑟发抖,又让他迟疑。她脸那么丑,郁明想要认真辨认一番,却对上女郎那屈辱无比的眼神。好像他多看她一眼,就会要了她的命一般!
  李皎声音喑哑如破锣:“我便是小女子,也不是生来该被你作践的!”
  李皎再喊:“我曾助了你一把,你恩将仇报,你不是好人,你……”
  郁明捏拳捏得咯咯响:“闭嘴!”
  女郎恨然望他。
  他盯她半天。
  李皎面上倔强,实则心急如焚。她望着这个被她扇了一巴掌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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