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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锁心[出版]-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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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一天我真能取走你一样东西,会是这双手。”趴在石桌上,细数着他掌心的纹路。
“我以为会是——别的东西。”他微微一使力,将我的手合进他的掌心。
我没问那“别的东西”是什么,只道:“有你这双手,进阿鼻地狱都不必怕。”他的手是最好的杀人工具。
他没再接我的话,只是攥住我的手一道在桌上写下几个字:道无乾坤,道有乾坤,既来之,必取之。
对我来说,这十四个字太深,看不明白,不过既然能让他有感而发,定然是与他的宏图有关。
他是以报私仇为目的才回的魏国,想不到如今私仇未报,到是先成就了一番事业,男人——大抵都逃不过脚下的这片山河桎梏吧?
咯吱——咯吱——
草亭外有轻微的踩雪声响。
以为是家奴来送茶水,却见灰影在他身后现身,显然来得不是熟人——
不过既有这么大的脚步声,对方定不是来偷袭的,因为以偷袭来说,他(她)的脚步声太大了。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一抹白影儿渐渐在飞扬的雪花中显露外形——体态纤细,看上去是个女人,裹一条月白的长斗篷,斗篷帽一直盖到下颌,看不到面貌。虽如此,我却没来由的觉得她哪里熟悉。
只见她缓缓抬手,慢慢拉下头上的斗篷帽……
在看到她的面貌后,我彻底僵直——因为没准备会看到这么一张脸……视线微有些氤氲,却不愿转开……
“你长大了。”当熟悉的声音乍现,我再也忍不住,眼睛一阵酸胀,心里却不得不作动手的打算,因为阿罗已经死了,任何人都不许易容成她的样子。
“是我。”缓缓走上前来,抬手,为我擦去眼角的氤氲……“傻丫头,不是给我吃过很多你的‘醒罗丹’?怎么还会用毒来试我的真假?”她的声音永远清透理智,不带任何腔调——
的确,醒罗丹是为了阿罗而配,当年,我费尽心思,走遍北地南疆,花尽力气,就是想帮阿罗续命。
我的眼睛和耳朵都在承认眼前这个人是真的,但理智不行——
阿罗的功夫是我们之中最优秀的,各项杀人技,她都能将其练到极致,但她最喜欢的还是拆骨,人在她面前就像一副白骨,端看她是想目标即死,还是慢慢被折磨——
此刻,她就在我施用幻术之前抢先一步捏住我的颈椎,只消她手指一捏,我立时便会毙命——
“你知道我向来不喜欢说太多话,先到一边等,我有话要跟你身后这个人说。”她缓缓收回手,低道。
我看一眼身后仍端坐泰然的李卒,退开身——
“秦王?”阿罗面无表情,“相信你现在已经猜到幻谷的主人是谁,而我今晚来,就是想告诉王爷,关于太子殿下今后的一切起居和保障,不必再劳烦王爷费心。”说罢微微低眉,以示敬意。
与他的话说罢,这才回过身看向我,“我已经见过阿梓。”
我无话可说,因为不知她是真是假,即便她的一切都跟阿罗一样。
“等到该回来的时候,我会接你回来。”抬手,将我鬓旁的碎发拢到耳后。随即便拉回斗篷帽,头也不回的没入大雪……像一场海市。
她没死?还是死而复生?亦或别的什么。
她是我最重要的人,如果说人非要有父母才能入世的话,我想她对我来说便是那种人物。
谁会认为父母死而复生不是好事呢?绝对是好事,但——我却觉得不是好事。
人总是会在找不到东西依靠时,选择歧途,像我,一直靠着替阿罗寻家活到今天,突然间,这依靠没了,也没人打算来拉我,连阿罗也不,所以我便就近拽住身边这个男人。
我一定要撑到大雾散去,看看我的生活里到底有多少秘密。
与我的迷惘相比,李卒显得精神大好,无论何种的冲锋陷阵,都让他不知疲倦。
那个病皇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所以他杀人的速度一天快过一天,有明杀的,也有暗杀的,若都堆到护城河里,定然尸骨漫溢,而他却不必因此背上滥杀的罪名,因为还有李卒。
谁会相信一个历来病弱无能的皇帝会突然间奋发图强?显然李卒更具有一手遮天的本事——从眼下来说。
太尉年老,被迫卸甲;岳王削职,在城外反省思过;赵玉到南疆破敌;仲更,去皖东替敬王建府,四派皆灭,只剩李卒一派。
合该是他最辉煌的时候——
女人出了名,多半会被j□j之名傍身,男人出了名,却是金银和女人。
论权势、论功勋、论形貌,李卒的秦王府绝对需要三妻四妾来填充,所以他成了京城名媛的众矢之的。
既不能挥刀砍尽桃花,他便只好把院中唯一的我推出来示人——
白桑,继侍妾杜幺之后,秦王的新宠,貌华体盈,玫颜丽色,可惜又是个风尘女子,风尘女子不算人,所以世人看不在眼里,仍旧烦着他,烦到他搬进了别院,以免被这些腌臜事影响情绪。
此时此刻,他需要静心去应对那个半死不活的病皇帝。
三月,百花复荣,j□j正灿。
他是个没什么消遣的人,无事可做时,多是读书、下棋,以前是胡生伴他,如今是我,都不是爱说话的人,可见他有多喜欢清静。
这两日的早朝他称病未去,好像是皇帝要处置安家人,他不便在场。
安夫人终于还是没能翻身成功,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就被她那位夫君陛下收拾的诚惶诚恐——可见李卒没做错,她阴狠有余,心智不足,确实不适合前朝的党争伐异。
清早,吃完饭,他留在梨花亭内看书。
我懒得动,便倚在他的书案旁,随意抽来一本书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
大概是太阳升到枝头的时分,安夫人莅临。
这次到没有再哭天抢地,只说让他小心,因为皇帝已经开始着手动他的势力,她不希望他有事,说完便离去,来去如风。
猜不出这女人是真得放不下他,还是担心他失势后,她们母子的性命无人保障,总之她是走了,此后我再未见过。
他并没有因青梅竹马的离去而表现出任何情绪,或许是因为是离去的人太多,已经麻木了?
同样的一个早晨,他在书房与胡生对弈,我在一旁的软榻上补眠。
紫姬出现了,带着他要的人——
这情景似乎很让他惊讶,因为有那么一瞬,他的眼神是茫然的。
我半张开双目,觑一眼紫姬身边那个满身狼狈的人——一个惊吓过度的糟老头,紫姬只用三个月便寻到,他却用了十年都没得到半点消息。
——这显然与老皇帝脱不了关系,不想让他找到,他就找不到,相让他找到,顷刻间。
这么重要的人,他自然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审讯,引他往后院去。而那老头离去前莫名其妙地多瞅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对我似曾相识——我记忆力还没差到记不住人的程度,所以对这眼神不作任何他想。
既见到紫姬,我正好有几件事要向她求证。
“白罗?!你没看错?”这是紫姬对阿罗还活着的第一反应。
“你觉得呢?我是轻易会做梦的人么?”
“不可能!她是和紫衫、紫期一起埋的,绝对不可能。”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跟你争论或叙旧。”看进她的眼底,“我想知道她到底是真的阿罗,还是假的。”
“你想怎么做?”
“我这里还剩一颗醒罗丹,如果你敢去见执法长老的话,它应该能减轻玄冰所制造的痛苦。”
“查到后呢?对我有什么好处?”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来得有把握,李卒现在正忙着他的江山大业,怎么可能有空帮你我杀一个老太婆,想她死,就得到离她最近的地方。”
紫姬冷哼着瞥我一眼,“说得到轻巧,你在这儿荣华富贵,男人呵疼,却要我回去卖命?”
“我若是能走出这院子半步,还找你干什么?”倾身,附到她耳侧低语几句。
说罢,退身。
紫姬厉目看了我好一会儿,方才道:“如果你骗了我,死前我也会拉你一起。”
失笑,“我知道。”
与紫姬议定了属于我们的秘密,再见到他时,已是深夜。
夜风习习,温暖宜人,我伏在被褥上昏昏沉沉地似睡还醒,朦胧中,觉得有人轻轻拂开我耳后的乱发,拨拉一下我的左耳垂,忍不住翻过身——
“怎么了?”他的眼神看起来有点奇怪,带一点忧郁,带一点愤怒,还有一点茫然,这些东西可是极少能在他眼中看到的,紫姬带来的人到底向他说了什么?
他停了大半天才回我的话,“怎么还没睡?”
撑身坐起来,“等你。”我要替紫姬跟他求一样东西,“你答应过,如果紫姬把人找回来,会答应她一个要求——”
他点头,在我的话没说完之前,就已答应,真是少见。
“她要借灰影一用。”
他看过我一眼,点头。
“……”他一定是有心事,因为心不在焉,“是不是……查到谁杀了她们?”肯定是这样了,他也只会为他的家人失神吧?紫姬带来的那个人与他的妹妹和二娘有关,显然是知道了真相。
他没答,不过我却是确定的。
“你想杀那个执法长老?”背对着我坐在床沿。
“嗯。”我想杀她很久了,从阿罗“死”的那天起,我就想杀掉执法长老,灭去整个幻谷。
“我帮你。”他道。
“……”我竟不知该说什么。
“你把知道的所有有关幻谷的人都写出来,一个也不要漏掉。”他又道。
“……”
“现在就开始写。”他起身,“明天一早,我让胡生来拿。”说罢这两句后,他扬长而去。
此后便再见不到他。
以为是朝廷上事忙,便没在意,反正他以前经常这样,直到无意中看见白翼,明白事情似乎变大了。
白翼是月革王的首席死士,连他都来了京都,可见定是他的授意,而他突然召集这么多死士前来……除了对付幻谷,还真想不出别的什么意图。
我一直以为他说帮我,只是说说——
突然间这是怎么了?是帮我,还是他也急着对付幻谷?
第十二章 秘密
这些日子,别院里越发幽寂,他不来,连下人也一起不见。梨花落了满院,却无人问津,想着是不是他被病皇帝斗垮了……还是被幻谷给暗杀了?
整日被关在这四方天的院子里无事可做,反倒染上了风邪,连带咳嗽的毛病也来了,偶尔还会低烧——想来那个伊娃的药也不过如此。
因为院中无药,便趁胡生送饭的时候向他讨要我需要的药材,结果得到的却是伊娃。
伊娃来过之后,颇令人意外的,失踪了一个多月的李卒也来了,带着满身的戾气,像是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他到门外时,我正打算吃晚饭,想着该不该跟他打声招呼,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今晚的菜不太合胃口,满眼尽是鱼虾,闻着就吃不下,所以挑了两筷子便放下。
这期间,他一直站在门槛外,看着我和我手里的筷子,一语不发。
“你跟伊娃回月革去。”这是个肯定句,而非询问。
因他的话,我抬眸,“不去。”他莫名其妙地要帮我剿灭幻谷,然后莫名其妙地消失,现在又跑过来让我去西北的大雪山,今时今日,阿梓已不在他手里,我也没半点把柄落在他那儿,他说什么,我没理由照着做。
“明天一早,伊娃他们会过来接你。”他的话说到此,也到了终点,想必下面就剩抬腿走人了。
“那就等着看看,明早我是跟他们走还是留下来。”我若真不想走,他也为难不到我。
因我的话,他顿住身形。
我站起身,与他仅一尺之遥,“出了什么事?”他那晚的眼神我记得很清楚,一定是出了事。
他仍旧只是静默……
“如此不伦的丑事,他怎么说得出口!”一道阴冷带笑的女音划破夜空,像冰锥一般扎进耳膜。
听到这个声音的刹那,我的颈子变得僵直,每次听到这个声音,都要丢去半条命,还好,这次有他挡在我身前。
“陆子画……”老妖婆立在房脊上仰天桀笑,“我等这一天,足足等了二十五年,你害死我的孩儿,今天——你看看你的女儿吧,她心如蛇蝎,杀人如麻,现在还与亲生哥哥做出猪狗不如的苟且好事——你来看看,哈哈——”
听到这之后,我再也没听见周围的声响,更不知周遭发生了什么事。
我在想“陆子画”是谁,陆子画那个心如蛇蝎,杀人如麻,与亲哥哥苟且的女儿是谁……
“不许杀她!”在我理智未恢复之前,那个老妖婆不能死在别人手里,不论是灰影还是白翼,亦或是他。
在老妖婆被白翼和灰影联手制服后,我缓缓走近她:“陆子画的女儿——是谁?”
或许是我的声音太平稳,也或许是我没有发狂让她很意外,老妖婆微微顿一下,方才接着桀笑,半天之后,缓缓低道:“‘秦庄折杨柳,城斜画角哀。’这是李玄当年出广陵时写的,陆子画却用这句词给你取了李城斜这个名儿,都是因为你和你的母亲,否则李玄不会离开我,我的月儿也不会病死……是你们母女俩害死了我的月儿,所以我要让你们生不如死——”大笑着,口中却溢着血,“你知道吧?你身后这个男人,他是李玄的儿子,亲生儿子!”笑得发嘲一般,“也是你的亲哥哥!当年,季公公本想一剑杀了你,是我救了你,我让你进幻谷,让你在那些女孩中活下来,我原本是想让你跟这世上最丑陋的男人睡觉,可是季公公说不行,因为你哥哥回了魏国,他要把你留给他,你哥哥比你有用,他要抓住他的把柄,哈哈……你不觉得他的主意很好么?”
在她的笑声里,我缓缓直起身。
“你想杀我吧?”那阴冷的声音急切地想再次引起我的注意,“你杀啊。”
我缓缓转身,看一眼白翼腰间的匕首,向他摊手——
匕首到手后,我低头看了好一会儿,最终却递到李卒手里——他说过,他要帮我杀,那就让他去吧,我已经没有这个欲望了。
“李城斜——你根本就是个笑话——”这是老妖婆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她曾是这世上我最想杀的人,如今,我却不想杀了,甚至不愿多看她一眼,只觉得她和我一样,都很可笑。
把所有人关到门外——
我现在很困,只想睡觉,谁也不想看到。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伊娃在帮我号脉,李卒站在床尾——
见我睁开眼,伊娃起身退出去,徒留我与他。
“当时留下我,你后悔么?”这是我唯一想知道的事,至于那些阴谋阳谋,谁是我的父亲,谁是我的母亲,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他仍旧用沉默来回答我。
我讨厌他的沉默,“要么让我走,要么杀掉我。”这是他仅有的两条出路,两条出路的结果都是——我们今生都不会再见,“后者对你好像比较有利。”留着我的命,他就防不住天下悠悠众口,“放心,我不会恨你,我害了那么多条命,你是为民除害。”见他不说话,又道:“你不会是想让我自绝吧?”
“你有身孕了。”这是他沉默后的第一句话,也是今夜最让我绝望的一句。
“你……说什么!”说这句话时,我是带着脾气的,因为不相信,也不可能。
“伊娃说,你有身孕了。”他似乎也同样隐忍着某些痛苦的情绪。
“胡说!”我根本不可能有孩子,八年前,姜老头就给我下过毒,那毒导致我不能生养,所以我不可能有!
虽然坚信我的判断,但手指还是忍不住搭上脉搏……不行,自己摸脉根本摸不准……我的药箱……
仓惶着下床,却发现我的药箱早就被胡生收了起来,“把我的东西还回来!”狠狠推他一把,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发过疯。
“现在不行。”他纹丝未动。
“现在不行?”苦笑,“你是打算生下来再掐死她么?”
“等……你身体好一点。”
身体好一点?他几时开始为我着想了?
是了,我现在在他眼里是李城斜,是他妹妹……所以他开始关心了。
我收回推搡他的手,抚着脑门,努力平息心中的郁愤,直到把胸腔的空气全部排出去——却发现这么做是个大错误,没了脾气的我,竟然有些踉跄,不得不蜷缩到床头柜旁——像只灰老鼠。
不管我是白桑,还是李城斜,都是被别人控制着生与死,我是这样,我肚子里这个也会是这样,她的出现和她的终结,都是因为别人,我不能生她下来。可是我曾对自己发过誓,就算杀尽天下人,也不会轻易对自己动手——狠狠咬住手指,努力想着我该怎么办?
直想到走火入魔依然想不出答案,正当生与死在我眼前交战不止时,忽觉后颈一酸——他又点了我的睡穴……
李城斜,李玄与少时的未婚妻陆子画的女儿,两岁多时,父亲被斩首,四个月后,与母亲一道随父亲好友吕至信逃往江南,于广陵时,遇上李玄曾经的爱侣骆静云,被骆静云掉包后带进幻谷,十二岁杀人,十五岁出师,二十一岁傍于秦王身边,二十四岁杀骆静云,同年与其同父异母的兄长孕育一个孩子——相当与众不同的人生经历。
我本打算结束掉李城斜的性命,让二十四岁成为她永远的年纪,可是我做不出来自杀这种事,只能苟延残喘。
与我的消极不同,李卒是个更积极的人,他似乎想把可能知道妹妹身份的人赶尽杀绝——好像这么一来,我们就能继续自欺欺人一样。真不知道是他太单纯,还是我想得太多。
盛夏的一个闷热傍晚,少见的,李卒居然来了别院,一袭灰色的单袍,更显得瘦削,可见近来他是多么日理万机,与我的悠闲恰好相反。
他居然是个溺爱家人的人,之前因为没有亲人,所以没人见识过,如今有了妹妹,从他对胡生的交待便可看出端倪——只要是他妹妹我开口提出的要求,事无巨细,他一定会满足。
幸好我对星星月亮没兴趣,否则他连登天的事都能做出来。
可我并不觉得这是好事,恰相反,他越是对我有求必应,我就越厌烦。
他也晓得我不愿理他,所以极少来,几个月间,也只出现过两次,皆是因为我的身体不好,至于这一趟,恐怕是为了我肚子里的那块肉——据说这个月便是除去它的最好时机,也许他正是来“监斩”的。
他来后,只进书房,不会轻易在我面前出现。
这一晚也一样,直到饭后,伊娃端进来一碗黑浓的药汁,他才从书房过来。
他看着我,我看着药——我们俩在杀人方面都不缺经验,但是割自己的肉,这还是第一次。
最终,我还是把药端了过来,因为我不想那块肉成为第二个白桑。
“哗啦——”药碗却碎在了地板上,药汁撒得满地都是——他做得。
两人的视线从地上抬起,碰撞——
“留下吧。”他的嗓音黯哑,“世人若说是畜生,那就是。”他还是舍不得他的孩子。
“……”
我在梦里审视过自己无数次,留下腹中这个孽障到底是对还是错,可每次都逃不过他那句“世人若说是畜生,那就是。”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
入秋时,他让胡生把倾倾送来了别院,他似乎知道这丫头很得我的心,当然,也知道她是幻谷的人,所以才选她,若真选个良家妇人来,到真会让我看不上。
倾倾念了好几天的阿弥陀佛才从惊吓中回神。
她说京城的姐妹几乎全部覆灭,连四进的无影杀手都连死了七八个,更别说其他人。
我没问阿罗她们的情况,我想,若是他要杀,应该也会让人知会我一声。
“夫人,出去走走吧?老这么窝着可不好,后院的果子都熟透了,去看看也好呀。”满宅子就多出来这么一个爱说话的,我反倒最不讨厌她,也许是安静太久了。
半个月来,我第一次走远路,就是到这后院的梨花亭来。
亭子里摆满了各色食物,可见倾倾的用心何其不正。
见我分毫不动,倾倾颇为无奈,“夫人,您就是吃一口也好啊,不顾自己,还能不顾小的嘛。”
最讨厌人跟我提小的,“活不成才好。”活成了反倒不知该怎么好,我不只一次想杀掉这小东西,可每次她一动,我便下不了手。
“您跟王爷赌气那都是大人的事,孩子是无辜的,您瞧,您这六个月的肚子跟那些三四个月的差不多,这怎么行。”在盆盆罐罐间找了大半天,终于从食盒里找出一只小瓷坛,“这是王爷让胡侍卫特地从府里拿过来的,说您喜欢。”木盒里盛的是新鲜的腌梅子。
看着它,我却半点食欲也没有,忙转开眼去。
倾倾叹气,“夫人,您再不多吃一点,这别院里可就再没厨子敢来了,王爷连府里的厨房都没理会过,惟独这里他事必躬亲,他那样的人,管这种事,想想都奇怪,您还有什么气生不完的?”
我敢打赌,若是这丫头知道我的另一个身份,非惊死不可。他那哪是对我事必躬亲,他那是对他妹妹,或者还有他的骨肉,“倒杯茶来吧。”
倾倾的脸几乎皱到了一起,“夫人——您还是让王爷把奴婢杀了吧,反正早晚都是这个结果,您的脾气也太怪了,哪有挺着大肚子还整天喝茶的。”顺手递过来一杯粉黄的汁液,“这是奴婢早上采得果子做得,保准不难喝。”
见我接过来,她在那里傻笑——她知道我的习惯,但凡接到手里的,必会吃下,不管喜不喜欢,所以她不怕我不吃,只怕我不接。
一边喝着这杯奇怪的汁液,一边看着天上南飞的鸿雁,“幻谷——还剩些什么人?”这是我第一次开口主动问她。
“执法长老死后,大家逃的逃,死的死,基本都没了,倒是有个瘦脸老头子,到总坛来过,他带走了阿梓姐姐她们。”
我心道,她口中的瘦脸老头必是第一任执法长老了,他还有另一个身份——病皇帝身边的阉人季连昇,“他身边是不是有个青纱蒙面的女子?”那是阿罗,我很想知道,她对我的身份知道多少。
“嗯,有,阿梓姐姐管她叫罗姐姐,我听紫术姐姐说过,她是四进无影杀手的头领,连执法长老的命令都可以不听。”
“……”勾唇,原来阿罗的身份如此高阶。
“夫人,咱们还算不算是幻谷的人?”
“谁知道。”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如果他被皇帝砍了头,我们恐怕还是逃不过幻谷的手掌心。
“管他的,有夫人您在,王爷一定不会不管我们。”顺手捧过腌梅子供我食用。
我也顺手捻了一粒入口。
自从这丫头来了,连蒙带骗的,到让我多吃了不少东西,也就难怪胡生再不会亲自送东西给我,知道送来我也不会碰,如今都是送给这丫头,由她慢慢来骗我。
中秋之后,倾倾有一搭没一搭地提及他出京的事,好像是南方什么地方出现叛乱,要他去处理——他一旦离开京城,很多事便鞭长莫及,难保不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才让倾倾提醒我老实一点,乖乖呆在他画好的圈里,别到处乱跑,以免生出什么不测。
而我,自从得知有了肚里这只孽障后,连院门都没出过,难得了他那份好心。
“夫人,您真得没有哪里不舒服吧?”倾倾第一百次零八次询问,就因为我午间不小心滑了一跤。
摇头,这小孽障结实的很,怎么摔都害不到她,“无妨。”
“今儿还是第一场雪,往后真不敢再让您出去了,天冷,路也滑,看来还真是要找些在屋里的消遣才稳妥。”替我盖好毛毯后,继续做她的针线活,“奴婢听说王爷平定南乱一回来,就被赏了好些东西,估计这几天就会往咱们这儿送,王爷一向都是挑好的给咱们这儿。”
我闭目,在心底暗哼,他才不会把人家赏他当狗粮的玩意送到这儿来,再说那些玩意脱不了“金银珠宝”四个字,那些东西对我没用,想要,我自己多的是,定不会拿他的。
“夫人,您说王爷会在咱这儿过年么?”
“……”过年?不知他看到妹妹挺着大肚子会是个什么感想?相信他一定不想看到,就像我也不想看到一样,不过可惜,肚子在我这儿——他真幸运。
“王爷一定会来的,那会儿正好是夫人您临盆的日子。”这丫头向来喜欢自问自答,说得倒挺欢快。
酒在倾倾那叽里咕噜的絮叨里,我昏昏沉沉地睡去……就像我的生活一样,昏昏沉沉,不知今夕是何夕。
第十三章 长大
一场雪接着一场雪,直到窗外的红梅树打起花骨朵。我己不知今夕是何日。
一大早,倾倾端来一碗乱七八糟的粥饭,说是腊八节必要吃的,样子却像是刚从某个醉汉口中吐出来的,惹来我一阵头疼。
说也奇怪,怀孕初期我一直没有害喜的状况,反倒是快生了才出现,而且势不可当,几乎没把肚子里的小孽障直接吐出来。
见我如此痛苦,倾倾也不敢硬逼我,本想把碗端走,却发现我己经吐了出来。
“夫……夫人,您怎么了?”见我扶着肚子,倾倾急得话都说不溜。
“疼。”没见我满头大汗吗?
“胡……胡侍卫,快点来呀,夫人要生啦——”耳膜差点被这丫头给震破。
结果阵痛了七八次,也不见孽障要出来的迹象,我却累得半死。
“夫人,您吃点东西吧,不然一会儿又该没力气了。”己经不知第几次飘过来,这丫头倒真是锲而不舍,“夫人,您别怕,王爷己经到了,就在外面呢。”这句话是贴着我的耳朵偷偷说的。
我是没想到他真会来,不过此刻谁来对我都没用,因为没人能代替我。
足足疼够了十二个时辰,这小孽障才饶了我,能是报复我这十个月来对他不理不睬吧。
直到听见他的哭泣声,我才呼出最后一口气,心想,我这命也该差不多了。
“好一个小姣姣。”产婆笑嘻嘻地把一个血糊糊的东西递到我脸前,我忙别开眼,闭上双眸——不喜欢孩子。
我昏昏沉沉中听着听着外间的笑语。
“恭齐王爷,小姐将米定是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倾倾道。
“是啊,瞧这粉嘟嘟的模样,肯定错不了。”产婆道。
……
这两个女人交替着唧唧喳喳,吵得我连昏睡都不能专心,烦恼得很。
“她怎么样?”他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声音很低,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夫人最近害喜得厉害,每天都要吐好几次,也吃不下多少东西,这会儿刚生完,身上没力气,还是让她休息会儿吧,等醒了您再进去看她。”倾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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