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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当公爹妻(忐忑)-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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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嫣惊得几乎一跳,忙是要缩回来,又是变回了称呼:“大人太无礼了!”
  梁俊钦虽已是二旬开外的人,却因着性子缘故,尚是个童男处子,也从没有与哪个女子有过□。从来干柴不燃即好,一点着便蔓延汹汹,此
  刻全凭一股劲头,攥得恁紧,死活不放,反是赌上了一口气儿似的。
  崔嫣夺不回手来,两人只同拔河一般,你拉我拽了半会儿。末了,见他脸色涨得通红,反倒褪去心气,松了腕子,由他捏了半晌,哭笑不得:“大人握得够了没,妹妹的手都被你捏疼了。”
  梁俊钦这才缓松了手,也不道歉,反眉毛一挑,气呼抱怨:“你怎的又喊起我大人了?”
  分明是他失态,反是倒打一耙,恨不得自己要给他赔罪才好,无奈崔嫣也晓得这人同那赵太公差不多,反觉得好笑,只当他是个大孩子一般,收腻了声音,娇声道:“哥哥。”
  梁俊钦听了悦耳,十分的受用,竟与方才变了个人儿,语气轻柔了许多:“妹妹身上有些寒气,怕有些阳虚,手儿捂都捂不暖和,哥哥今日回去便给你做些调身子的汤水,明日就送到你家中,连吃一个季节,明年这个时候,定会好些,也不用像现在这样,还不到隆冬就穿得这样厚重。”
  崔嫣见他心思细腻,举止贴切,只怕他继续不得章法,用错表情,沉吟之余托词道:“我既回了家中,就不比在外当差的辰光,与外人接触不大便利,况我爹也是个严肃人,不然也不得将你拒之门外好几日,哥哥不消费这个心思了。”
  梁俊钦道:“这有甚么费心思。”说着一顿,又是靠近两步,头颈一垂:“我如今尚没来得及置产,暂借住赵太公府上,与你家仅隔着一堵墙壁,再过些时日,你爹便晓得我不是甚么坏人。”说着又是一顿,“那个时候,有甚么话,便方便同你爹爹细说了。”
  崔嫣已是句句听得心惊,又觉他贴得愈拢来,热气直呼,也不晓得如何打消他念头的好,将这大腹便便直接亮了予他看,又难为情做出,虑好之后,抬起一根臂,将层层袖管子卷上去一寸,伸到梁俊钦的鼻子下头:“天儿一冷,确老是手足发凉,怕有些病症,哥哥帮我拿一拿脉罢。”
  梁俊钦见她突然改变心意,也不疑有它,心底乐呵地接过来,指腹贴了搏动筋脉上面,未消两下,便是笑意凝结,再过片刻,已是眉毛一抖,呆若木鸡,却见崔嫣面上并无多余表情,只道:“这病,哥哥可能治得好?哥哥还愿给我熬那调养身子的汤药?又还甘愿束缚在这小地方悬壶行医?”
  梁俊钦替她将袖子放下扎牢,眼光下移,挺了在她捂得严的肚皮上,只想着这颗肚子已是要临产了,算算辰光,分明便是离京那段时日怀上的,错过一日
  ,那人竟已是等不得地先下手为强了,顶盖上顿似电闪雷凌,海湖齐啸,恨不得要呕出一口心头血来,面上却是惯来的宁静,一开口,倔挺得很,只甩出话来:“该熬的,还是得熬,要留的,绝不会走。”
  崔嫣瞧他雷打不动,也不晓得再说什么的好只想着他如今也是一时意气,怕不好下台才说得决绝,自己这模样,他怎会瞧得起,再过些日子,怕也就想通了,便也不再多言语。
  却说梁俊钦与崔嫣自后巷晤面后,倒也真是不曾辜负了自个儿的半句话,次日便是将养身子的药汤托小厮转于崔家,尚夹了张小纸条儿,上头除去饮法,犹知会了一句,叫她安心:“与胎无相冲,可安气助产。”后每日定时送来,风雨无阻,又出了银资融了进赵秉川的杏林堂,扩了店面,加了人手,每日前去坐诊,分明已存了长居彭城的意思。
  彭城又多一名皇城中来的太医,且是个年轻英俊,尚还在室的男子,一时自引得不少有女在闺的人家侧目讨论,亦有不少心急的父母同胆子大的女郎亲去借病探症,引得那杏林堂生意极好,短短时日,门槛儿都踏矮了半寸。
  崔员外这边见梁俊钦成了个抢手货,生意人总归有些趋利习惯,竟是有些心痒难捱。他也是瞧得出这小子有心于自己长女,若非自家儿子已送了入京,与那甄世万已早早达了协议,还当真是想去结交一回,又暗暗见那梁俊钦日日差人来送药,每每由医馆回来,便在自己门口转悠,晓得他是没死心,心中又是喜又是哀。


☆、更新

  这日崔嫣正是边喝安胎药,边听崔妙讲起杏林堂的趣事。
  那梁俊钦虽医术高明;人情世故却是钝得很;起先见日日来这么多病人,还十分精心卖力,后发觉不对头;来找自己坐堂探诊的许多人别有目的;竟将这治病救人的地方当成了保媒赠女的地方;一时勾起性子,大发脾气;订下条框规矩,亲自刷了浆糊;贴在医馆外头;言明这些时日,一律不给待字云英问诊,年岁大些的患者若是多问两句自个儿私况,便也是撂脸子赶出去。
  崔嫣听得失笑,崔妙却是笑完一止,弯□子托腮于床头:“姐姐这趟出门倒也好,成日憋在闺中,哪能认识这么多好男儿。这梁大夫,还确实是个值得招揽的女婿。”
  崔嫣听妹子语气怪谲,面上奇异,不觉心一动,故意道:“那梁俊钦生来脾气乖张,不喜卖弄,不喜结交,若是混得下去,哪能离了京城官场?男女私情上似是也不会哄人,说不得半句动听的话,哪里有什么值得招揽的。”
  崔妙正是沉思,张嘴便狡:“有那超群的行医手段,到哪儿皆是被人当活菩萨供奉着,岂会混不下去?姐姐太小瞧人了,再过几年,这梁大人说不准得将彭城的医界生意都给包揽了,挣大家业哪有什么难处。会说动听话又算得什么好男儿?原先,原先那个……说的话堪能将枝头的鸟儿都美下来,如今想想,倒是心寒。”说着,声音低了一低,“脾气直率,不喜攀交更是好说,找一房善于打理人事,调停家务的内子,不就好办了。”
  崔嫣一笑,将这妹子手腕一拉,带了起来:“这善于打理人事的内子……妹子难不成是在毛遂自荐?”说到此处,已晓得崔妙是揣明白装糊涂地吐露心声,分明便是讲给自己听,叫自己将这事儿摆在心底,不要好事了别家闺女。
  那日崔妙一见得梁俊钦,便是正合了自己口味,向来喜好的款型便如昔日的苏鉴淳这般,梁俊钦一出现,活生生宛若再生的另一名,且愈加年青作为,后在巷口把风,听得那梁俊钦对姐姐细致关切,只痴忖能得一名这样的夫君,今后定当享福。
  现今的医者地位不比以往呆过的年岁那般紧俏吃香,仅为中九流之徒,连士农工商尚划不进去,无奈自己经了苏鉴淳与姐姐那边的情人,深觉为官战兢,不如在野逍遥,医者愈老弥香,也不愁过不上滋润日子。
  崔妙是个懂得打算盘的人,姐姐既不要,便也不要糟蹋了,虽与那苏鉴淳欲断不断,这般的好货源纵是予自己留着
  日后备用,也不失为一条后路。
  崔嫣也不是第一日知道这妹子胆子大,肠子绕,现下也并不出奇,见妹子有这意思,虽不好牵线,却也遂她的意,常将她打发去杏林堂,替自己找梁俊钦转述孕况。
  梁俊钦见不着崔嫣面,能够见得妹妹,听两句近来情形也是好的,每次见崔妙来了,再忙也是放下手中事,将她请入内堂。日子久了,被一些上门病人瞧在眼里,见这名不管待哪个都是淡漠的医师难得这样主动,只当是这崔家疯疯癫癫的二姑娘与他是郎有心,妾有意,对上了眉目,不禁添了些风言风语。
  梁俊钦虽不喜与女子亲近,与人相处又喜好事事苛责,但崔妙毕竟是活泛人儿,又拿准了这梁俊钦的性子,自是制定了一套谋略,暗忖他既是喜欢姐姐这一类,必定不爱女子太过扬扈,虽憋得辛苦,到底演戏是自个拿手本领,生装作个婉约得体的温俏淑女,不消多日,便与其相谈甚欢,建了一番交情。两人一个脾性使然,一个目的明确,自然将外界谣言当做耳边风。
  苏鉴淳那边虽梦死醉生,游离于世俗,却也听闻到崔妙常跑去杏林堂的事,十分气恨,难怪她这些日子对自己再不如以往上心,原是另结了新欢,无奈尚靠着崔妙打点生活,贴补经济,只心底埋下了火药,并不表露于外,反倒面上对崔妙温和客气许多。
  从来便是江海湖川,无百年承平,万古社稷,难世代常青。
  君主们面上皆是试图蒙着百姓耳目,妄图造个框金的和谐人间,奈何月圆则亏,愈是包裹,愈是裹出内里的流脓生疮,户蠹水腐。瞬息万变之事经年不灭,前朝才是春日撩人柳烟阵,哪个都得感叹一声清平好世道,绝妙佳年华,下一日便是雷惊天地龙蛇蛰。
  日子稍长,城内惶心之患非未消除,国境以西南的齐王封疆,反倒断续传了挑反之信。
  众人皆传那先帝幺儿早有谋策,于属地养兵铸器,拉拢属官,献宝权臣,一时握了江南半壁河山,占下数城,派遣仪宾为心腹,纠集兵马于江岸,与北边遥遥隔川对峙,时不时遣兵探过青河,借元老大臣当年私修先帝爷立嗣诏书的滔天欺君罪行作旗,携了齐全人证物证,摇旌呐喊,挟要踏江过城入京都。
  京城这头亦是人心动荡,皇帝老儿坐稳了几十载的江山,享惯和顺,早年的雷厉豪情已是消磨得差不多,大半生便将这名同母兄弟视作早年皇位争夺中的手下败将,从不曾高看,这胞弟行事低调得近乎
  懦微,后又遭中风,更是小觑,反倒遵了太后懿旨,年年辞赏厚重。
  如今见这齐王残暮之年,半残之身,尚有这般闲情,皇帝震怒之余又如锅上蚂蚁,除去派兵迎战,削株掘根,钻地三丈,清肃了不少齐王从前留于城内的荐客私人,稍一风吹草动,便是格杀勿论,唯恐叫细作得了空当,弄得朝上鬼哭,野下神嚎,不知多少人受了牵累,幸得有名身怀临阵经验的十三子,带了子弟禁兵,十步置马面,牙道搭战棚,建了百余座防城库,广固指挥兼兵士,将护龙城壕沿边的东西南北围得似桶,自己也是没日没夜贴身护于父皇身边,才叫皇帝勉强安心。
  彭城百姓们惊慌过后,倒也平和了,虽离京城相去不远,总归还不曾打到这边,就算打来了,皇帝老儿也不是个傻子坐等他打,打个呵欠,继续喝茶的喝茶,唠嗑的唠嗑,该干甚么干甚么。他争由他争,再大的利益,不过是皇家的事,跟自己半打钱银子的干系没有,那把龙椅谁去坐,更是比不得一家数口的口粮用度重要,反倒涌现出不少藉齐王之乱投机经商、押宝赌注的活络人。
  消息传至了崔家,却是可怜闺里月,长在汉家营。崔嫣晓得甄世万与那老王爷有着大大牵扯,成日提心吊胆,食宿难安,只想梁俊钦讲过离京时他尚在外面,才好安慰自个,却还是忍不住,拼死了也想要去一趟甄夫人府上。
  那梁俊钦由崔妙口中晓得崔嫣心思,与崔妙商议了几回,果真想法子入夜将她弄了过去。
  崔嫣至府,眼看门阶果真稀落,连打扫庭院,待客烹茶的小厮都没两名,夕光惨淡,冬风回舞,置身于此尤其的寂寥,不禁驻足一停。
  夜幕已趋四合,将偌大甄家的庭宅湮没在里头,穹网如兽,横行银河,宛如随时要铺天罩地下来,吞入嘴中,她顿觉透不过气,心头跳了复跳,总觉这呆了大半年的宅子,恁的陌生可怖。
  梁俊钦见她走不动路,悄然移过手去,极想将她握一把,伸了半途,又是一止,缩回来,俯颈提醒:“洛郡夫人正在佛堂内。”待得她回了神魂,才随了景嬷嬷引路,加紧步伐,一同奔赴北院。
  甄夫人正于厢堂敬香祈告,见崔嫣一人推门进来,也并不惊奇,只由蒲团儿上缓缓起身。崔嫣见她半载不见却苍老了数年,佝偻腰背,茕茕形影,立于孤灯残照,格外衰败,连行几步都是吃力,临了晚年,且要受这骨肉分离的至痛至苦,一时之间,半句话不曾开口,先是鼻头一红,恸哭出声,嘴上
  不说,心头却啼泪,甄郎,你凭什么这样硬的心,莫非连养你长大的母嫂都不回来看一眼了。
  甄夫人并无哀容,平静揪出襟内帕子,替崔嫣揩了泪儿,一把擒住她腕,将她搀起身来,这一拉,方察她身子沉重,眸子一动,忙递过一只手掌,飞快扯开她披氅,顿生了讶色,平缓下来,凝住崔嫣,语气喟然作颤:“当真的;是委屈你了。”
  崔嫣听得这话,禁不起这些时日积攒心头的情绪滚涌,双膝一曲,跪下揽了老妇干瘪腰身:“务求夫人告诉我,他如今身在何处。”
  甄夫人得了那小叔知会,本就不得告诉她,骤见她怀了身孕,愈是掀起心潮,想起自家人丁凋零,唯二两名至亲,一个死生未卜,一个下落不明,若是都有甚么不测,这腹中的小孩儿便是甄家流于世上的一棵独苗了,顿将她轻推开去,淡应:“他若在边关大漠,在野岭峭沟,若是正于刀锋走转,剑尖流连,你也是去寻他不成?””
  崔嫣多时的揣测已笃了实,惊惧下松落了手臂,念起他承诺过的一载之约,现下想来却是遥遥无期,登一抹泪迹,脱声道:“去,怎的不去。”
  甄夫人温意一冻,目中添足冷光,瘦枯背腰一直,声如掺冰裹霜:“这便是为甚么我不喜欢你同我家那老爷在一起,你年少,再是沉着,也是免不了轻狂用事。我家这老爷如今虽是有几分权位,这大半世过来,无论仕途,亦或婚姻,却走得辛苦又寂寞,并不是个有福气的人,若是得了你,下半生只怕还要多些操持,你信口一开,满足了自己心愿,又可曾顾得到他那边难处?如今形势晦暗,朝令夕改,你当他,现下还禁得起耗精力去照护你么。”
  崔嫣心又是灰深了许多,呆呆不语,泪儿又是流透了半边脸,却被搀扶而起。那甄夫人用帕子一点点沾去她泪,语气回暖:“孩子……我的话重了些,你可会怨我?这眼泪,从前许是能动他的心,如今却是帮不得他半点的忙啊。”
  二人佛室烛下,半晌无语,半晌开口,不觉天色已浓了又浓,梁俊钦托景嬷嬷进来相唤,崔嫣才不得起身告辞。门前临别,那甄夫人却是浮了莫名笑意,生将脸色衬得亮了好几分,道:“嫣儿,可容我挨一挨这小侄子。”
  甄夫人一世无子,故极疼婴孩,这肚子里是自家的骨血,又怎不手痒心馋?崔嫣将她粗糙的手儿握紧,挪到自己腹上,在她柔柔抚摸下,那胎儿也是通人性,翻了个身儿予这婶娘打了个招呼,惹得甄夫人沉寂了一夜
  的眸竟是生了些笑泪,手愈是舍不得移开,道:“这孩儿,同我的廷晖一般的顽皮,只是你与世万,经一堑,要长一智,日后要将这孩子教好,再不要行些偏差路了。”一提及甄廷晖的名字,又是心头滚滚酸涩,无声落泪。
  崔嫣强颜一笑:“不是还有夫人照看着吗?待这孩子与夫人谋了面,定与夫人亲厚无间,日后辰光还须夫人的关爱与教诲,这孩子才算是有福。”
  甄夫人笑意未散,却是凝在目中,将手儿拿了开,双唇一碰一抖,不易察觉地微微一叹,轻轻道:“孩子,你唤我一声嫂嫂罢。”
  崔嫣一怔,喉头一涩,喃道:“嫂嫂。”
  甄夫人得了这一声叫唤,已是满足,每一处神色镂得深邃,栩栩如生,宛若定化成石,亘古不变了似,看得崔嫣不由安定下来,又生了些奇异,后来才晓得,原人冥冥中皆有些难言预感。
  目下甄夫人便像是靖安寺初初邂逅相识那般。
  萋萋春日之间,繁枝嫩蕊,黄莺绿柳,迎面由人簇拥而来的官妇,适然中谈笑,朴实间含雅,哪里晓得便是自己的命中要人。
  有些人并非跟你一世,相处不久,缘分却是深得很,一旦见面,栓得牢紧,不曾见面,命途恐又是另一番天地。
  待得转身出门,却哪里又晓得这一夜,竟是与甄夫人此生的一场诀别。


☆、更新

  那夜回家之后,不消上十日;彭城内便起了轩然大波;洛郡夫人的宅邸夜间走水,恰晚间起了北风,烧得烈焰熊熊;冲天数丈;扑了一夜都扑不灭;数条人命哪里还抢救得出来。
  待得熹微渐出,整座大院已是断壁残垣;炭黑一片。
  到底是朝廷二品夫人,城内府衙禀了上头;又立专案调查;末了结案陈词为漏夜风大,吹翻了灯烛,酿成大祸。
  崔嫣听得此讯,想来想去也是想不通甄夫人得了这无妄之灾,念她到头来竟无一条全尸,心神崩溃,差点动胎气,后忆起甄夫人那夜告诫,才勉强屏住泪,擦干脸面,想她身边连名送终的都没一个,要以旧时仆婢身份扶柩,料理身后事。
  崔员外大怒之下,竭力拦阻,大骂:“你老子我还不曾死,你现下在甄家更无名分,披麻戴孝岂非是咒你爹爹我。”
  崔妙也是劝姐姐纵不顾及自己颜面,也是要念着已到了临产之际,禁不起这操劳。崔员外晓得这女儿行事再不比以往,生怕她一个冲动便真溜去了甄家哭灵,一副大肚遭了外人眼。藏了近一年,岂能这个时候出差错,便于甄夫人丧事时日,将她锁于家中,连院子都不再叫她出去。
  待解了禁,崔嫣能下得了绣楼,那甄夫人已是入殓下葬了,便叫妹子偷将梁俊钦请来。
  自那日带崔嫣夜访甄夫人,梁俊钦其后便差人去京城打听,得知甄世万尚未返朝,伙同统军都督,盘桓于营地,借了诸多藉口,死赖了驻地,迟迟不归,上头下发七八道班师金牌皆无果,恰逢齐王之乱,朝廷怕生了内忧,并不敢轻举妄动,又怕强制招致反心,只暗下密令,想方设法召回来。他虽不理会政事,盘桓之下,想甄世万此下已是与朝廷撕破了脸皮,再一回去,纵不是奸细叛党,也是个马革裹尸的下场,这会子的攸关时刻,再天大的事,他必不会出营半步。况如今看来,甄世万同齐王谋乱一事必定有染,又暗忖离京前夕枉死的那群朝臣殿宦,竟都是齐王布控多年的死棋,这许多年岁送往朝中的门客不过是移人眼线,安人心思,真正的有私之人又岂会叫人发觉。
  梁俊钦虽知崔嫣意图,听了她一声差遣,犹是二话不说上了门,一如先前,借了夜色,由暗门将她搀到了甄夫人宅子上。崔妙见姐姐肚子大得连路都难走,又想着能同梁俊钦多接近,便也非要跟着去。
  到了甄宅,崔嫣撇开了妹子相款,推门上前,庭院一片残黑,四处碎瓦断砖,无半点人烟
  ,见此惨境,身子一歪,气儿已是接不上来。
  崔妙生怕她被地上大火之后的乱石绊倒,正欲上前搀住,见梁俊钦比自己眼疾手快,早就一个箭步上前,将她腰身一掐,把她揽在臂内固住。
  崔嫣由梁俊钦搀着,及至正厅外,见那门扉大敞,停泊床尚未拆卸掉,外人料理丧事到底不经心,将其草草放在一边,当中亮了两盏惨惨晃晃的烛,门桄上挂着几圈白绫帐面,森冷夜风一刮了进来,便吹得飘扬起来,映得地上斑驳魅影。
  历来猫通灵,好沾新亡之所,这诰命宅子荒废了几日,无人管理,也不晓得哪里跑进来只全身黑漆漆的野猫,瞪着一双油光狠亮的眼,扬了长尾突如窜过来,弄得三人于门槛前皆是吓了一跳。
  寂清深夜,鬼影憧憧,崔妙在这刚死了人的宅子中,本就十分害怕,此刻受得这猫儿惊吓,只在外头颤颤喊了一声:“初儿姐姐,俊钦哥哥,我在外面等着你们。”便死活再也不进去。
  梁俊钦为医不信鬼神,加上这清冷面貌与别扭脾性,鬼见了都要犯愁,头也不回牢搀了崔嫣直直进去。俩人前后了灵堂,见里间供了香案桌帏,勉强撑得起朝廷诰命的身份,却无亲属守夜,十分的凄凉,皆是心底生了伤怀。
  崔嫣由怀内掏出生麻辫系于腰上,戴了白巾,跪于垫上,燃香焚点,默默呢喃。梁俊钦立在边上,并不言语,只静看她,见她须臾又是流出眼泪,心思一沉,正欲上前予她揩了去,却听她环视周遭一回,转过头来,道:“哥哥,我想给夫人送些纸钱元宝,叫她新路好走,不叫别的鬼欺负。”
  梁俊钦遵了她心意,出宅去板店购祭祀物具,临到门口叫崔妙进去陪着姐姐,崔妙犹惧,打了个寒战,不动不语,梁俊钦忖她毕竟小少女,胆子小,也只嘱她好生在外头守着,有甚么动静便进去查看。
  崔嫣一人守在灵堂,悲甄夫人一生为甄家操劳,待自己向来和善,纵是后来生了些间隙,也是面严心温,这样个人,到头来却是横死,连个送终亲人都没有,先前有人在边上,到底能忍着大半哀恸,现下幽静,忆往日她笑貌音容,愁肠纠绕,又恨气甄世万这等大事也不回彭城,那甄廷晖也是不晓得身在何处,怕是连婶娘过世都还不曾得信,愈思愈是伤痛加倍,任了泪哗哗直流,哭得头脑昏蒙,半会儿身后出了微微声响,似是零落脚步,当是崔妙被自己惊动,忙收了哭声,将脸儿窝于一方帕子内,埋得几乎窒了吐息。
  终究是哀伤太甚,不觉骶骨灼热,腹中扯绞,生生疼了半会儿,方才消缓住,过了小半会儿,又是疼起来,宛如涨潮退潮一般,一阵一阵的痛,待终于平和下来,气力已是耗尽,崔嫣想要喊一声外头的妹子,双腿儿已是跪得麻木,挪不起身,四肢一软,厥倒于那只蒲团儿上。
  也不晓得过久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只觉有人将自己抱到了一边,替自己揩脸,系拢了已散松的襟带。崔嫣此际正半梦半醒,宛如行于阴域,双眼粘了住,如何睁也睁不开,气力还没回来,只能趴于他胸前嗫:“俊钦哥哥……”
  他飞快嗯了一声,声音压得紧沉,似是回应,又似有些不耐,手隔着厚厚袄衫,去抚她拱起的肚腹,俯了颈贴住她透红耳根。她觉得他的唇沿了自己耳颊,朝下面滑了去,憋足气力将他手松松握住,再不许他动作:“哥哥……”
  他手一滞,停了下来,平摊而开的掌,缓缓握成了个虚拳。崔嫣嗅到他身上有掺了外面夜间风霜的仆仆凉气,想他这些时日待自己奔劳,再是忍不住,伸了一条臂去,将他腰身一箍,哭道:“俊钦哥哥。”
  虽是冬季,她却是哭得沁出汗丝,两绺头发贴在额上,看得他心中狂跳,抽痛不止,给她扒开湿发,将怀内人愈搂愈紧,禁不住附耳过去,低语沉沉:“心肝。”
  崔嫣似是被人由雾濛濛中拉了一把,胸内一震,不晓得是喜还是诧,还没曾喊出声,便被他压贴于怀,动弹不得半分,顿挣打起来,一副后脑勺却被他摁得紧紧,只觉他将脸庞埋于自己发间,大手覆于自己背上,来回摩挲,似是叫自己安定,偏偏就是不让自己抬起头来,登时一急一气,勉强腾出一只手去,胡乱甩了他一巴掌,终是损完了精力,半晕过去。
  待再次醒转,崔嫣觉仍被那人抱在手上,忙撑身一看,却真的是梁俊钦,半边脸颊映着个不深不浅的小巴掌印,旁边的案上,齐整摆放好几样新采买回的冥纸蜡烛,想刚才那样真真切切,竟不过一场虚着无影的梦,顿心如坠地,吐不出一个字来。
  梁俊钦见她醒了,面色有些发凝,半晌腮帮一紧,似是咬了牙关,将她往自己怀中一挤,便覆上她两瓣朱唇。
  他舌一勾一顶,便闯入两排编贝,将那酸涩带了微甜的香液裹吞进来,素日待她最是温存轻怜,现下却不知怎的失了常性,宛若被激起什么狠心,竟是分毫不让,须臾便强扭住她一条湿软软的丁香,含吮于腔内,霸占了不放,一副身躯将她愈压
  愈下,若非高高挺挺的一个隆腹阻碍,早便将她满满圈起。
  崔嫣呼不过气儿来,又惟恐他压坏了自己肚子,哭哼起:“俊钦哥哥,俊钦哥哥!”梁俊钦嘴上放缓放轻了一些,却怪异得很,跟平时全然变了个人,一手移至她后腰,朝上一抬,正正逼了胯部隆处。
  厅中一扇门咯吱一声,崔嫣只当是二妹进来,愈发挣得凶,欲撑颈去看,他却是不管不理,转了脖子斜睨一眼,反倒加快了动作,本就手脚修俊遒媚,敏捷有力,半会功夫便将她生生与自己围得无半存缝隙,于她一具玉润娇躯摸爬着去扯她下裳,声音不大,在这静得渗人的厅内却是字句清晰,回荡一圈:“妹妹跟了我罢……跟了我,我来照顾你母子两个,那人,就把他给忘了吧……”
  崔嫣见他势态凶猛,温眸雅眉且都沾了些嚣扬,愈逼愈近,那突伟之物隔了几层衣物,且都觉硬得□,在外头轻磨缓研,擦得人甚是痒热难过,小胎儿在腹内受了母亲感应,激动踢个不停,弄得崔嫣心慌意乱,护肚哽道:“哥哥不要名声了么?这孩子是姓甄的。”
  梁俊钦耸身一倾,将她顶得声音一碎,上躯往下滑去,贴住她胸脯:“管他姓甚么,妹妹跟了我,这孩子便是我梁家的人,以后同我与你的孩儿一样,绝不有半点偏袒。”
  厅中门扇蓦的大幅一摆,似是被风甩得桄榔一声愤怒巨响,大开了半边,夜风刮进吹得丧幡一飘,亦将崔嫣吹得脑门清了几分,将他一推。梁俊钦眼角一垂,偏了半边头,朝门后斜望了一眼,暗自冷冷一笑,由崔嫣身子上起来,替她整好衣衫,顺手予她刮了一把泪珠儿。
  崔嫣知道梁俊钦自持,并非受情/欲牵控的人,更是不会在亡人的灵堂行这苟且,见他此下神色恢复大半,正欲开声,那崔妙似在外面听到动静,已冲进来,见得二人衣冠皆有些不整,正是木然不语,却见梁俊钦已是两臂一振一箍,把姐姐搀了起身,只得跟了后头,一同离了去。
  一回家中,还没曾上床歇息,崔嫣禁了这伤痛失望,加上一波动,阵痛频密加剧,不消两刻又是破了羊水,大半夜的竟有了生产之状。崔员外早就做足准备,亲自颠着脚,小跑去请说好的秘医上门,那崔妙早前已得过梁俊钦嘱咐,见姐姐疼得厉害,亦是忙跑去隔壁,将他偷偷唤到家中来。


☆、更新

  素来诞子便如行独木过火海,重重不测;崔嫣怀孕时本就不虞;积了郁气,加这一夜情绪过激,绊了胎位;时至三更;胎儿都出不来;直疼得崔嫣连喊的力气都失了。
  崔员外派老家人将小院看护得紧紧,封了绣楼;听得里头每喊一声,便是心惊肉跳一分;生怕女儿这分娩呻吟惊动邻里;见杨氏端热水进出,抓了她急嘱去拿条帕子给女儿咬着,别喊太大声响,却是被杨氏瞪得一哆嗦,半刻后听里头没了声息,又是惊惧万分,宁可这女儿出点声音,丢再大的脸也认了罢了。
  眼看再是耗下去,大人婴孩皆是难保住,稳婆子也是急得冒汗,只好对崔员外言明了情形,崔员外听得瞠目,吞吐道:“保大人如何保,保孩子又是怎么个保?”
  那稳婆苦脸道:“保小孩儿最是简单,只强拿出来即可,保大人便是用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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