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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当公爹妻(忐忑)-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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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嫣一怔,有些不好的预想,却还是将那纸卷拿到手中,缓缓舒展摊开。赤底上的墨迹尤其醒目,文字端方,格式公正,末尾落了衙门印章,乃官家核定的契约,同自己当时与甄家签订年契使女时的文书差不多,却又不大一样。
  朱红题头上偌大两个字赫然耀眼:婚契。
  崔嫣眼眸凝定,顿只觉劈开两片顶门骨,倾下一盆冰雪来,通体凉透,呆住当下。转而,胸口坨肉跳得极乱,想要认认真真看清正文,却又不敢看,走马观花地扫过几眼,几行刺眼的句子纵是不过细看,也是自动窜入目帘,终是一股热潮从眶内升起,鼻头一酸,胸口宛如千足之虫在噬,还是忍不住咬着牙一字一句,重头看了下去。
  纸书上标:
  “彭城县崔门生女,立名嫣,年已长成,凭崔氏父主,议配京城甄家为侧室,礼聘之际,受聘银礼钱若干,崔女即听从择吉过门成亲。
  崔女系本门亲生自养女子,并不曾受他人财礼,无重叠来历不明等事。
  如有走闪、奔离、逾矩等各项违礼之事,银主可自处置行罚。
  倘风水不虞,此乃天命,与银主无干。
  今欲聘证,故立婚契为照。”
  结尾处有两处按手印的画押位置,只如今还是空着。
  娶妻立婚书,纳妾备婚契,一字之殊,却是天差地别。
  如有违礼之事,银主可自行处置行罚,倘风水不虞,与
  银主无干。每一个字都像是利刃尖刀剜着她的心肉。
  原来自己竟是一厢情愿,他只是自己的银主。自己昼思夜想以为选对了托付终生的良人,没料那人根本不曾打算让自己当他的妻。
  她盼着当他的齐体之人,他却只是想要她当伺人之妾。忆起素日种种,她只觉心神峭裂。他待自己的百般好千般柔,原只是给予一个妾室的关护。
  自己是哪里配不起当他的夫人?还是他根本只是拿自己当成填充后院的一株花草而已?
  甄夫人见崔嫣面色惨白,眸中一片水色,却又死死忍住不发,握了纸书边角的葱指连连打颤,与甫才截然两人,恻隐之心骤起,对她残存的余愠早就消殆干净,叹道:“你若真是铁了心,不计较名分,我对你与我家那老爷也再无话好说。”话音落了不多久,前面这少女头猛然一抬,以为她受不住委屈要哭,但见她粉净净的喉一滚,似是吞了什么下去,瞳波上头虽还是挂着两道水痕,却只是在眼眶内滚动,就是憋了不涌出,红彤彤的唇儿早已被一排银牙咬得发白,挺了脖子,掐了半晌,才含着抖音道:“我,我要去问他。”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很忙,更新慢了不好意思~
  明天可能修下错字,
  这个周末开始可能日更~


44 第四十一回

  崔嫣一出甄夫人厢内,便是失了神魂,也不知是泪困得太久,亦或气过了性,虽是离了人,也迟迟流不出来,只觉心头堵得慌,脑袋一阵阵发了虚空,一时之间,既是憋屈又是凄惶,既是气甄世万,又是恨自己,步履匆匆行到偏院,埋头行路,刚一个急拐弯,不曾看清迎面行来的人,避闪不及,恰一头撞到了最前头的一堵肉墙上。
  她一束魂儿本就不在身子内,顿撞得往后一弹,啪一声重重摔坐在地,竟还是抓不回神,只呆呆趴坐于地,眼眶里滚了半天的泪珠儿终是禁了这一猛撞,被撞了出来,哗啦啦流了满脸。
  前头三人正是甄世万父子,身边还跟着曹管事。甄廷晖这些日为免再受罚,早日出了囹圄 ,卯足精神勤学苦挖了一通,到底脑子也不笨,既花了气力,学业自然进步了不少。
  甄世万这边刚抽查完儿子掏心肺整出的策论,又口头考了几样应试科目,虽不至于出口珠玑,落笔云烟,但看出这小子终归是有了几分上进心,词文脉络之类虽离自己期许差得远,但也并非没下功夫。照着素日脾性,该是肃目严眉,一一指出其中不足,加以纠正,心念一转,竟是寻了可取之处,说了些赞许话,叫甄廷晖受宠若惊,心忖自家的老头怎么转了性子,连身拢袖一一应承下来。
  甄世万见这小子得了鼓舞,十分振奋,暗想着那小妮子说得对,确实不好逼得太紧,又是勉励了几句,叮嘱儿子继续芸宙,切勿放松。甄廷晖难得听到父亲夸赞,正是沾沾自喜,俩人都是料不到崔嫣会这么个模样从天而降。
  打头阵的肉墙则是甄廷晖,被撞得胸膛一震,刚是骂出声:“赶着去投胎也要带着眼睛哇!”再一瞧清那地上趴着的人,立时收回了骂音,见崔嫣魂出窍一般的痴愣,迟迟不起身,还糊了满脸的泪水,以为她是撞出个好歹,吓了一跳,忙是蹲下/身子问:“你怎么了?”
  崔嫣这才觉腰臀酸疼,稍一用力,还难得撑起来,抬头一望,只见甄世万正立在后头,身子上的痛顾不上了,气意复升,擦一把泪,并不言语。
  甄世万已与曹管事行了上来,见崔嫣几是摔飞身了出去,脸色骤然雷霆一变,几步跨上前,俯弯了腰伸了手过去,欲要拉她起来。崔嫣立时闪身一避,恰靠拢了甄廷晖那边,顺手将他胳臂一抓,勉力站了起来。
  甄廷晖从没见崔嫣这样亲近过自己,本以为将她撞成这样,她又得对自己生些怀恨心,没料得了这等好处,实在是祸福相依,
  也不放她的手,反倒握了回去,捏得牢牢,喜滋滋地贴近道:“嫣儿,有没有哪里摔疼了?要不要找大夫上门看看?”
  崔嫣只觉有目光稳稳灼灼钉在自己面上,却并不去看,气呼呼应道:“小奴人微身贱,哪敢劳烦大夫上门。”
  甄廷晖何曾听得出弦外之音,急道:“什么人微身贱,谁敢说你人微身贱!女孩子家都是水做的,摔不得的,看你摔得眼泪都出来了,肯定不轻,不成,一定要看看,可别摔出什么问题。”说着便转了颈子,朝曹管事吩咐起来。
  曹管事听毕朝甄世万望去,见自家老爷挥了手,正欲领了命下去,却听崔嫣语气竟掺了些愤恨,头转向曹管事,话却分明说给另一个人听:“曹管事,小奴虽是个下人,骨头却还是硬的,并不容易摔碎,当真是不用兴师动众了。”
  曹管事听那声音冰冰硬硬,又见她话里藏话,并不似平日的性子,脚步一滞,正是猜疑,甄世万已是开了声:“她既然说没事,就不请吧。”这老爷的声音,竟是比那丫头更凉两分。
  甄世万移了头,眼光瞄准了崔嫣那只犹被儿子抓得牢实的腕子上,眼神一沉,泛出几缕鸷色,语气却是淡淡悠悠:“回屋去将文章改好,明日再等我来查看。”又吩咐曹管事跟了去督促。
  甄廷晖虽是舍不得走,却也是无可奈何,只好松了那管冰肌玉骨,先行离开,临行见崔嫣容色尚白,且不忘重复叮咛:“嫣儿,还是瞧瞧大夫啊!”
  崔嫣见一贯眼中不曾有过别人的甄廷晖待自己都有这份难得好心,愈发是仓惶瞢瞢,心头难受得紧,见曹管事压了甄廷晖走远,也顾不得礼,也是转身疾行。
  说是欲要同他问个明白,却又生了惧意,压根不敢与他当面对质,只怕挖出来的回应愈发叫自己难过。崔嫣厌恶自己临到关键时刻,竟是这样懦弱,却只想快快离开这人跟前,意料之中,还未及走个上十步,便觉身后脚步咚咚跟上前,腰身一紧,已是被他拽入膛前,顿万种的委屈夹杂气怒一同倾泻而出,背对了他在他怀中甩出手臂,又打又挣,全不消停。
  甄世万见她这番作态,已是明白了八/九分,臂一箍紧,也不顾已是被她挠了好几下,将她几是半抱起来,拖了入近旁偏厢,进了屋子,脚一勾顺势闭了门,手脚稍松弛的片刻,崔嫣已是将他双手拍开,趁势脱了出来,跳了三两丈远。
  她自入这宅子,还不曾对自己这模样,甄世万也着实不好受,抬了脚,迫近过去。崔嫣见他拢过来,眉头一蹙,又是朝后退去。
  一人进,一人避,末了竟是退到屋角,再无去路,崔嫣抬起臂抵了他,再不许他近身,弧齿将下唇咬得几欲破了皮肉,见他还要过来,已是掺了些哭音:“你走。”
  今日之前,她每日最盼着的便是日夕时分去东院送茶的时刻,而如今,她却是一点都不想看见他的脸,想来还真是荒唐可笑。
  甄世万见她眸中满是憎恶,嘴儿撅得老高,胸脯频频一升一沉,却又目光闪避,并不看自己,怕将她逼得太甚,只俯下脖子问:“摔疼了没有?”
  崔嫣听了这话,仿若点爆火引子一般,活了十几载攒在一块儿的怒气都不及现下这样多。原先待他无论如何总还是有些敬畏,现在却是管不着了,竟如同幼童一般的跺了足,使出全身气力将他一推,赌气忿道:
  “摔死我又怎样?疼死我又如何?不是正中了你的下怀!
  甄世万顺手将她笋腕一捉,捏在指间,犹是不动声色:
  “说什么颠三倒四的小孩子气话?你摔死疼死怎么就中了我的下怀?”
  崔嫣正拼命甩开他手,一听他那话,仿似被抽走了脊髓筋脉一般,弛了劲,身子一软,由他抓住,再不反抗,面上的愠气降了下来,呆怔不语。
  甄世万见她不闹了,以为总算是消停,正欲再加紧抚慰步伐,却见她鼻头一红,乌瞳上蒙了一层雾,冷冷哽道:
  “原来你果真是拿我当成不懂事的孩子,配不起当你这侍郎大人的夫人,我好歹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再是不济,也不曾想过落魄到当妾,你那份纳妾的纸契算是白准备了,我爹爹也不得答应。”
  这虽是硬挺,尚存了一丝期冀。崔嫣强憋了眶内潮液,但求他立时服软,说两句好听话。巴巴等了半晌,却只听得甄世万道:“初儿,从今以后我只一心一意待你好,还不成吗?”
  此话一出,崔嫣再无别念,就时捂了嘴吞下愤哭:“你这样招惹我,就是为了家中多个妾室吗?大人!若是如此,您之前花那些功夫实在不划算,不过是个任你奴役由你买卖的妾,何必那样半哄半骗?”
  甄世万由着她发泄心头恨,只静静听她说,听到后半,却是按捺不住了,手一紧,失手将她一双细腕捏得咔咔作响,竟然都察觉不出,脱口便道:“我几时哄骗你了?你若是心头不爽,尽管
  来责来斥,不必这样自轻自贱!”
  他此下只想将她怒火引过来,想着哪怕禁她斥骂一顿,消了她闷在心头的气也是好的。无奈此下他说什么话,听在她耳朵里,都是变了一番味道,难听得很。
  崔嫣见他决无改变心意的意思,宛若刀剜斧劈,脏腑震得生疼,眼眶子一热,似又有什么要涌出来,却只死死吞了下去,一张脸憋得涨如丹霞,甩开他手,静走至角门前,冷了语气:
  “老爷眼界高得很,看谁都是轻贱,我若是自轻自贱,便摁下腰领了你的婚契了。待这几月过去了,小奴与老爷两不相干,以后还望老爷不要再招惹小奴。”
  甄世万本一直压着心头激动,并不曾有什么大动静,因确是叫她受了委屈,无奈有说不得的隐情与制肘,只能任她发泄怨怼。此刻一听这话,却是两步跨上前去,臂一伸,将她狠卷过来,由她复捶打几回,露出的脖子都被她挠开了几道红痕,待她失了力气,威胁道:
  “两不相干,你与我都已那样了,还怎么个两不相干法?”
  崔嫣语气一颤,贝齿嵌肉,只如小儿一般任性反驳:
  “我与你怎样了?我如今最不后悔的便是没同你怎样,从今往后,你也休想怎样。”


45 第四十二回

  甄世万只听到最后一句已是脑间一炸,从来不知她这般口尖嘴利,一时牙关碰撞,面肌微搐,厉声道:“你回了家中又打算如何?在彭城守着那苏家公子回彭城再嫁给他?初儿啊初儿,是我没跟你说明,让你觉得你这辈子还能有别的打算?”
  软的不行,只好上硬的,虽是恐怕会吓到她,到底是受不住她说出这种离开甄家,同自己断了干系的话。
  崔嫣心头万般的绝望,再没忌讳辞色:“你莫把我当你儿子那样训斥,难道我还得感激你不成?嫁了苏家又如何?嫁了苏家,我好歹也是正房奶奶,就算是遂了夫人的愿,嫁给了你家少爷,也不至于是个侧室,如何都不会受你这冤枉气。”
  那一番软硬兼施,她已是心如罩雪,生了极寒,方才被他捏得通红的手腕子这才开始隐隐发痛,这疼辣之感一点一点生生窜入了体内,连带五脏六腑都是动荡的,听他口口声声还在唤自己乳名,更是说不出的哀。
  她还是要脸皮的,实在没有勇气直问他原因,难不成非得送上门去任他羞辱,听他亲口说一句你配不上当我的妻才死心?心坠到了极低的谷底,偏偏有苦难言,说完这句,也懒得再去看甄世万是何脸色,有何劝慰,眼中净是冰凉透顶的冷意,雷打不动地闭了嘴巴,不再多说。
  甄世万向来从她那儿得到的是娇憨俏柔,纵是闹脾气,使性子,做些小打小闹的动作,哪怕是方才那样震愤,一双眸子也是有情绪的,这一刻,面前这少女却仿若游魂枯骨一般,失去了血肉,话都懒得再说半句,霎时心头也顿如倒浇了一盆凉水,说不清楚是个什么味道,不易察觉地抬起一只手,只恨不能将她揽过来,沉吟半刻,还是缓放下来。
  崔嫣见他不语不动,禁不住心头涩涩。他分明不是待自己不好,却偏偏不愿给自己一个正大光明的好名分,如此说来,只怕是对自己还未好到那个地步罢了。
  妻毕竟是替他打理后院的主母,怕在他心中自己还不曾够那个格。难道又不是?连当朝郡主那样的身份同地位,他都能拒绝,何况自己这平民出身,恐更是不会入他的眼。
  崔嫣从来不知人生会有这样的苦恼,就连昔年多病的辰光,也不及现下这样愁。面前这人给了她希冀,到头来竟是个虚空的,怎不叫她绝掉了前途之盼?从前知道那未婚夫婿的心被崔妙拿了走,她尽管失落,却能生出别的打算,如今,对了他,她竟是难行回头路。
  却说二人剑拔弩张,不欢而散,僵了两日。甄世万除却予嫂子请安能看到几眼崔嫣,余下时光根本逮不着,闲暇时刻故装无事,在北院外头转圈溜达,好容易见她探出来,那小妮子却形如撞了鬼魅一般,惟飞来白眼一枚,又缩了回去。
  再说甄廷晖这边,自乖乖遵着父亲圈勾,改了策论的几处,完成心头事,待妥却迟迟等不来父亲批示,只怕是老爹又被什么事给绊住,落了清闲之余,不免又记挂起崔嫣。
  想那小妮子平日稳稳妥妥、激不起什么浪花的人,来了这么久,还不曾见她哭过,却被自己撞得痛哭流涕,怕还真是哪里摔出什么问题,念来想去终是有些不安,这日临入了夜,好歹甩了曹管事,将其打发回去,偷偷摸摸地去了北院那头,将沉珠悄悄叫了出来,要她把崔嫣唤出来。
  沉珠听甄廷晖是来特地寻崔嫣的,脸色变了一变,捏死了衣角将唇肉咬得紧紧。甄廷晖哪里察得出来半分,见她迟迟不动,着急搡了她一下子,催道:“怎么回事?天色不早了,快些去喊她出来,等会儿黑透了,又是到处不便了!”
  沉珠不晓得甄廷晖从哪日开始竟守起礼来,昔日他拉自己求欢,又何曾顾得上天黑天明?不觉心底的恨意又是升腾了几分,既是厌崔嫣,又是恶自己,唯独对面前这一心念着的男子气不起来,顿五味齐汇,身子发起抖来,被甄廷晖推了一把,方才醒过神来,压了心头怪异,振作精神道:“嫣儿姐去夫人那边伺候完,回了一趟屋子又出去了。”
  甄廷晖奇问:“去哪了?”沉珠见他关切着紧,愈是暗恼,切齿道:“说有些透不过气儿来,闷得不舒服,去外屋乘一乘凉再回屋。”
  甄廷晖只将不舒服那句听了入耳,想定是撞出个荤素,这可不得了,那丫头还死活硬着性子不愿看大夫,细问了去处,多一句话再顾不上说,便撇了沉珠转身飞身而去,不消两下便到了跨院的小瓦院外头,推了门栅,果真见崔嫣一人并膝坐在棵粗围树荫下的石墩上,身上蒙了一层甫升上的桂魄银光,入夜起了些风,飐了及地裙袂略微飞荡,因侧身相对,只露出半边脸颊,看不大清楚神色,只是专注盯了不远处一点,也不晓得是在看风景还是在想心事。
  原崔嫣入了夜,避了家人,将那枚由红布裹着的珍珠掩鬓由双格柜内拿出来,先去了东院。那日他当着家中一干人的面领了这小玩意,点名是赠予王妃娘家的内亲女眷,她就算每日戴了在头上也是正大光明,无甚大碍,偏偏舍不得,只藏在屉内,偶然瞥上一眼,蜜甜无比,如今再看,却觉疮疤一道横竖心间。
  偷偷在甄世万寓所门外,她将那掩鬓一把摔于地面,物什啪声一落地,撞到石头上磕掉了两颗珍珠,一根每日由她好生擦拭保管、视如珍宝的钗子顿面目不全,碾落泥尘,掩了光辉,背过身子提裙离去,惊了屋内人也不知道。
  扔就扔了,偏要扔在他门口,偏要叫他看见,她也是气自己果真如他所说,一派小孩子的心性。稀里糊涂之间,痛感又生,又没法子跟任何人说,只好去了小瓦院一人独坐发起闷来。
  甄廷晖看得呆了片刻,俄顷上前两步,竟是有些不敢扰了她清静,步履放轻许多,远不如往日那般大大咧咧,直至走到跟前,她居然还没曾发觉。
  再一拢近,探下半边身子,甄廷晖才察觉不对劲,她一方玉背一搐一弹,竖耳一听,啜泣之声虽是压得极低,却是分毫不落地飘入了耳帘。他一讶,跳到她前头,这才清楚见她面容甚是惨淡,不过两日不到的时光,似是抽走精魂一般,十分憔悴,一时脱声喊道:“嗳,你怎么又哭了呀?”
  崔嫣禁他一骇,瞪他一眼,背转过身子,抹一把脸。
  甄廷晖情急,拢过去问道:“到底是谁欺负你啦?还是前日摔出伤来了?”
  崔嫣闷声不语,见他愈贴愈近,非要问个清楚明白,终是将对甄世万未了结的心火转到甄廷晖身上,呼一下站起身子,扬了头颈:“小奴又不是豆腐做的!”
  甄廷晖见她确无大碍,放心大半,却还是不离。崔嫣见他生了根似的站在原地,想着自己如今一个人释释憋屈都不成了,禁不住道:“少爷就不许小奴独自呆一呆么?天色不早了,少爷该回屋歇息了。”
  甄廷晖早已惯了崔嫣待自己冷眉横眸,并不以为忤,反舔着脸笑道:“你不愿意同我说,我也懒得问,近些日子背书我已是头大如斗了,况且你们这女儿家的心思层层叠叠,拐一百八十个弯。可你一个人在这儿哭哭啼啼,都吵到东厢那头了,我哪里歇息得了,要不先把眼泪擦了,没什么天大的事情,纵是有,也轮不到你来扛!”说着,抬起袖口,径直送到崔嫣面前,趁她不备,竟是替她擦了一把。
  崔嫣禁他那只手温存一碰,就地呆了片刻,抬眼一望,只见甄廷晖目色难得绵软敦厚,平日的骄戾气消了大半,想着那人如今待自己竟还不如甄廷晖,连亲手揩干自己的眼泪都舍不得做。
  可笑以为自己耳聪目明,遇对良人,没料竟是眼盲心堵,择错终生。
  打算既是重得了新命,便苦挣奋扎撇去羁绊,自寻君子,自许情意,没料到头还不如旁人替自己操算得好。
  只这一腔付错了的情爱,也不知能否收回,更不知何日能收回,想来更是添了几分绝意,只觉老天给自己这多一条再世之命,实在无谓,又实在浪费,在家中不得爹爹亲厚,未婚夫也是另觅佳人,如今竟只配得上当妾室,顿又生了多时不见的卑意,觉这尘世间竟是没哪个人真对自己好,何必又耗去那一条起死回生之命。
  甄廷晖见她脸色忽明忽暗,甫才告诫自己不去多问了,见她神色恹慵,有些看淡之意,终是忍不住心如鼓锤,气道:“嫣儿,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你这不是是要急死我吗?”
  崔嫣看他这样着紧,只觉似是寻着个出口,虽还是不好说明,但对他已是扭转了几分坏感,面色终是活了回来,扯了扯唇道:“小奴只是有些想念乳母,觉得自个儿长了这么大,不曾让她过过几日安心快活的日子,如今又离了家,剩她一人,叫她时时牵挂小奴在外头过得好不好惯不惯,故心中不安罢了。”
  甄廷晖眉目一动,也不迟疑许久,将崔嫣腕子一拉,道:“走,我陪你去看看你家乳母。”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那啥老大叔霸王伪萝莉……谁霸王谁还真不一定!


46 第四十三回

  崔嫣讶异,竟是忘了抽出臂,本是该笔直拒绝了,却是鬼使神差并不言语。探视养娘杨氏,哪日都行,她积了好些日子假,只要提前报备一声,出府回家也是合情合理,可这口气一赌了上,便再难下去。她偏偏想此刻暂且离了这甄宅,离他愈远愈好,甚至想若是私离了宅院,就算是被执一顿家法赶出甄宅,再不见他,倒也是庆幸之事。
  甄廷晖虽一口承诺带她出府探人去,免不了也是有些一时冲动,多少还是惴惴,想着自己近日虽是表现尚可,父亲管得宽松了些,毕竟出门还是得经允可,只此话已出,若是反嘴,岂不是叫面前这妮子瞧贬了,况且见她私下偷偷摸摸地落泪,该是真已想家想到了极致,起了些惜玉怜香之心,终是决定下来,见她不说话,以为她畏惧,信誓旦旦保证:“不妨,咱们快去快回,你家离咱们府上也不过几条街巷,近得很,我叫青哥那小子守在侧院,届时给咱们开门便好了。”
  崔嫣再不犹豫,点头答应。甄廷晖见她应承下来了,喜不自胜,将原本心头的后怕老早抛却一边,一想着能单独同她相处一回,连那家法都顾忌不上了,叫她先候着,先匆匆去嘱咐了青哥一通,才复转回来,同崔嫣借了夜色,经了侧院,悄悄离了宅子。
  虽是已进了夜,未及宵禁时分,街上尚有三两人群,犹风月场所林立的柜坊街市,还是颇为热闹。
  甄廷晖怕被人瞧见,领了崔嫣避走短巷隐道。他是个风月领袖,花柳班首,久不出来胡混,早就闷杀了,隐约听得墙外欢笑人声飘来,已是万虫挠心,痒得不得了,霎时恨不能立马呼朋引伴,去往相熟馆肆好生放纵一回得好,待崔嫣见他神色不对头,东张西望,疑问了两句,他才回了神,扭过颈子朝崔嫣道:“嫣儿,稍后你见了你乳母,再同我去逛一逛夜市可好?”
  崔嫣出来呼了几口新鲜空气,又行走一番,动出一身碎汗,胸口已是宽敞了一些,愈发不愿回去那叫人憋气的樊笼,听他这话,也只是飞快应道:“好哇,全听少爷的。”甄廷晖料不到她今日大大变作另一个人,非但有求必应,还恁爽快,早已暗下雀跃欢呼。
  不消一炷香的辰光,俩人已是到了崔家屋院侧门。崔嫣怕被人看见不好,非叫甄廷晖在巷口等着,自己则咚咚扣了门环。开门的正是小婵,一见自家姑娘,又是惊又是喜,来不及多问便一拍腿脚:“这可不巧!姑娘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也不打声招呼,老爷夫人这些日子都不在家中。”
  原许氏又不知从哪里听说,邻县一家精舍中的观音显灵,有求必应,拉了自家夫君一同去拜神求子,崔妙是闲不住的人,听闻能出彭城,缠死了要去,于是一家三口前日天还没亮便一同出发了,其后捎了口信回来说是须戒斋驻庙,供奉香火个三五日,方显心诚,现下还没回家。
  崔嫣虽是碰不到爹爹的面,进了自家的小院落,闻到自个家的味道,已是安定许多,连声吩咐快将养娘叫出来,不要声张。小婵忙轻巧去将杨氏请出来。
  天色已全黑下来,小婵持着一盏烛同杨氏出来。杨氏初初一听是大姐儿回来了,已是心潮激动,老步子踉跄地急匆匆赶来了侧院,再借着微弱灯火一瞧,果真是崔嫣,滚下两行老泪,扑上前去抱了她,哭道:
  “小姐你好狠的心啊,离家这么些日子,也不回来看看奶娘……奶娘已经没多少日子好活了,日后就是想看也难得看到了啊!”因夜色中看不大清楚,只得用手哆哆嗦嗦地由头摸到腰,看看瘦了还是胖了。
  崔嫣嗅到养娘身上的熟悉气息,又如孩童病中时被杨氏抱在怀中抚摸,这些日子的记挂与这两日的万重委屈全部奔涌而上,将杨氏揽得紧紧,也是哭道:“妈妈!初儿再也不离你啦……初儿要回来,再也不回甄家了。”她自幼丧母,由杨氏一手拉扯大,私底下亲热时常将杨氏喊做妈妈,此下更不例外。
  杨氏听得小姐这样说,却是收住眼泪,试探问道:“是不是甄家人待你不好?”
  崔嫣漏夜赶回来,一见面便哭诉不愿回去,定是受了什么屈辱,到底是做使女,主子再怎样大度和善,哪能像在家中一样被人捧着。她毕竟岁数大,心思稳重,此刻也不好继续哭啼引得崔嫣发愁,也知崔嫣半夜偷偷回来,怕是未经允许,契期未满若再断了约,只怕要被施惩受罚,于是抹净泪水,强忍不舍,反倒安慰起来:“小姐再忍一忍,所余辰光不多了,日子转瞬即过,待时候一到,回了家中,奶娘拼了命再也不许别人欺负你,从此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休想将你夺了去,你去哪儿奶娘便跟着你去,咱们娘儿俩一起好生生地过,可好?”
  俩人又是靠颈低诉一番,正是伤感,木门一响,小婵反应快,忙跑过去贴了那门缝,竖起耳朵。只听门外传来窸窸窣窣声音:
  “丫头,……在不在里头啊?”
  原甄廷晖在巷子口立了大半天,迟迟等不到崔嫣回来,一个人恁的无聊透顶,竟是上了崔家侧门打探起来。崔嫣忙吩咐小婵将门闩拔下,放了甄廷晖进来。
  杨氏一见突然窜出个修身玉立、着新青直裰的端美少年,吓了一跳,由崔嫣解释之下,才知竟是甄家宅子上的少爷,再一细想,心忖自家姑娘在甄家公子陪同下夜半回家,关系绝匪浅。她也由主母许氏处听得几分关于那甄少爷的风流轶事与狂放行端,此刻心内咚咚直跳,三分紧张,两分慌乱,一双眼盯于甄廷晖身上,上下左右打量,毫不偏离。
  小婵也是有类似揣测,见杨氏宛若打量女婿一般地瞄准那甄家公子,眼中满是审视,不由暗自一笑。崔嫣见甄廷晖莽莽撞撞闯了入内,已是有些不安,再见小婵发笑,更是尴尬,虽留恋不舍,还是同养娘告了辞,打算先行回去。
  甄廷晖正是欲同崔嫣前后离去,却见那老妇人冲了上前,一把扯住自己的袖子,拦了下来,继而竟是双膝一弯,跪了下来,在夜色中哽咽恳请:
  “甄家少爷,我家姑娘虽不及你们官门名户的孩子身娇肉贵,却也是我这婆子从小放在手心的宝贝,如今在你家当差,若是有什么不细致不周全的地方,得罪了府上贵人,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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