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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华年-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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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隆寿宠溺的目光中满是深情,清湛的黑眸间倒映下漫天的繁星。碍着苏世贤在座,他只是暖暖说道:“梓琴,多谢你替我分忧,寒冬腊月走了趟远门。”
  “咱们之间,何须分个你我?”苏梓琴潋滟的眸间好比秋水凝波,语气轻柔地说道:“这下咱们终于可以安心,我即刻便修书一封,给陶灼华报信。”
  “那到不必”,苏世贤轻捋着颌下黑须,露出丝温和的笑容:“我已然将骨灰交到妥当人手上,这个时候,这个人大约已经在去往大阮的路上,你们尽可安心。”
  小夫妻二人都不晓得苏世贤在青州府还有什么放心的故人,见他一脸笃定的样子,当知所言非虚,都不再去刨根问底。
  李隆寿却是等得有些焦急,碍着方才瑞安在场不敢相问,此刻瞧着小常守紧殿门,他一双黑眸间充满期待,有些迟疑地望着苏梓琴问道:“可曾见到弟弟与才人娘娘,我弟弟他…他长得什么模样?”
  苏梓琴四顾一望,见殿内再无旁人,这才莞尔轻笑。她从贴身的荷包间取出张刘才人绘的小像,摊开来铺到桌上,招手请李隆寿来看。
  刘才人做瘦马时琴棋书画都有涉猎,只算不得精,后头师从景泰帝到学了几手工笔真功夫。这幅画极具用心,将李隆昌在院中玩蹴鞠的形象勾勒得栩栩如生。
  憨态小儿怀里包着个百家布缝制的蹴鞠,在梧桐树下仰起胖乎乎的小脸,笑容若碎钻一般明媚,那样地不闻世事沧桑,唯有一派天真可爱。
  李隆寿小心地伸出手去,轻抚着酷肖自己的幼弟画像,感慨地说道:“像,真像,弟弟的眼睛与父皇最像。”
  两人之间隔了一旬半的年纪,又是从未谋面。李隆寿见到这幅小像,却好似见到了亲弟弟的笑颜。他忍不住捧起绢画,脸颊轻轻贴上画中小儿明媚的双眼。
  多了一根李家血脉,李隆寿更将生死置之度外。他冲苏梓琴深情一笑,俊朗的脸上写满了由衷的安慰,只喃喃说道:“上苍果真对李家厚爱。”
  知夫莫若妻,苏梓琴瞧着李隆寿这般模样,便深知他心底的打算。她平生第一次冲着李隆寿柳眉倒竖,指着他的鼻子喝道:“我告诉你,少打旁的主意。你若敢存什么心思,想走在我的前头,我必定学着瑞安的样子将你挫骨扬灰。”
  前世的苏梓琴行事极尽泼辣,如今转世重生,总有些曾经沧海的深沉,已然不复从前模样。此刻情急之下,这几句嚣张至极的威吓宛然又是旧是容颜,添了无限的刁蛮骄纵。
  李隆寿被她看穿心事,也不再遮遮掩掩。他向苏梓琴从容笑道:“无妨,便是被你挫骨扬灰,奈何桥上我依然等你。”
  再转向苏世贤轻轻一揖,李隆寿认真说道:“岳父大人,趁着今夜无人旁听,隆寿说句心里话。若隆寿早去,唯有将梓琴托付给您。梓琴这一生算不得顺遂,往后不论发生什么,都请岳父大人瞧着隆寿一点薄面,不要苛责于她。”
  李隆寿放不下的便是苏梓琴的身世,只怕将来自己不在,苏梓琴这厢又东窗事发,连苏世贤的亲情也维系不住,只得隐晦地郑重拜托。
  苏世贤本是探身望着画中小娃儿活脱脱便是李隆寿小时候的翻版,不觉也有些怅然。听见小夫妻两个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到是满目哀怆。
  他听得颓丧,蓦然将脸色一肃,厉声喝道:“你们两个说得什么混话?隆寿在这世上多了位亲人,本是添了助力,可不是由着你们这样消沉。你们哪个都不能死,都须好好活着,才能叫先帝含笑九泉。”
  李隆寿清隽若仙,被苏世贤当头棒喝,好似醍醐灌顶。他拿帕子替苏梓琴拭去眸毛上的泪水,轻缓笑道:“岳父大人说得对,咱们是该好好活着。是我错了,不该打那样的主意。”
  方才那托付后事的意思明显,苏世贤听得李隆寿放低身段央告自己担待苏梓琴,总觉得对方话中有话,是在替苏梓琴留有后路。
  苏世贤本是心思玲珑,他思忖方才李隆寿托付自己的那一幕,慢慢起了思量。
  若论起亲疏,自然是翁婿的感情不及父女亲厚,李隆寿却越过苏梓琴向自己低头,难不成苏梓琴不为人知的身世对他二人来说已然不是秘密?
  苏世贤有心询问,却又怕无事生非,不敢胡乱开口说话。李隆寿三个人彼此都是各怀心事,老的怕苏梓琴失意、一对年轻人怕苏世贤难以接受,都不敢说出苏梓琴并非苏世贤亲生的事实。
  苏世贤到底经历过风雨,他将方才的一幕抛开,只冲两人和缓说道:“陛下能这么说,才是咱们大裕的福气。梓琴这一趟没有白走,刘才人与我们罅隙尽释,从今往后也该是你们兄弟其利断金的时候。”
  李隆寿重重抬头,回首与苏梓琴十指相扣,年少夫妻到有了相濡以沫的模样。
  苏世贤再郑重嘱托道:“如今形势一片大好,可不能再自己灭自己的锐气,郑荣将军他们还在外头苦苦经营,若你们先露了怯,让下头的人还有什么信心?”
  “正是”,苏梓琴骂了李隆寿两句,又为苏世贤几句话燃起万丈雄心。她霸道地冲李隆寿说道:“咱们往后都不许那么颓丧,死是最不负责任的事,想把该你做的事留给旁人,哪有那么便宜。”
  她也不顾苏世贤在场,拿手上石榴红绫的帕子轻轻往李隆寿头上一甩,嗔怒地嚷道:“下次再敢有这样的话,我第一个便不饶你。”

  ☆、第四百一十八章 斩草

  苏梓琴娇酡醇粉的笑颜宛若一树梨花春带雨,正值恣意芳菲。
  李隆寿面上一红,眼中的深情却是掩饰不住。他重重点头应道:“我记下了。”
  “梓琴”,苏世贤自然愿意瞧着一双小儿女琴瑟在御,只是好歹顾忌李隆寿君王的身份,生怕苏梓琴守着他太过无理,便冲女儿低低喝道:“梓琴,你对着陛下说话这是什么态度?”
  “无妨”,李隆寿瞧着苏梓琴,眼中尽是宠溺。他认真说道:“今日本是一家人吃饭,哪有什么帝后臣子。我们夫妻两个同岳父大人喝酒聊天,若再有那些个规矩框框,才真是叫人笑话。”
  苏梓琴颊上浅粉的胭脂玲珑剔透,一晕娇红格外醉人。她使宫婢重新斟上酒来,三个人痛痛快快饮了几杯,才又将刘才人故意让自己暴露身份那一节缓缓托出,寥寥几句便勾勒出一位风尘奇女子的形象。
  李隆寿既赞且叹,由衷说道:“英雄从来不问出处,她即便曾寄身在烟花巷柳,我瞧着到比那些骄奢**之人更懂得洁身自好。梓琴,你答复得好,我与弟弟断然不会同根相煎。待来日海晏河清,她必定是大裕皇朝当之无愧的太后。”
  三两个月的离情即便再去浓缩,也无法在短短一两个时辰之内诉完。
  苏世贤见小夫妻两个你侬我侬,说完了国事再说家事,家事没说完又绕到国事,话中尽是写不完的相思,自是不愿再留在这里做个明晃晃的灯笼。
  他将杯中酒饮尽,便向二人请辞出宫。折一枝早春的桃蕊,苏世贤合着淡淡的芬芳,径自回了长公主府的正院,并不管遥遥相对的芙蓉洲间是否歌舞生平。
  其实与苏世贤的猜测大相径庭,此刻的芙蓉洲间唯有几盏华穗朱缨的薄纱宫灯半掩半映,不闻昔日歌弦之声。瑞安的寝宫内珠帘半卷,谢去残妆的她摒弃了一众美少年,终于等到脸色沉沉的黑衣客悄然而至。
  瑞安心间极其矛盾,既盼着黑衣客能够快些来到,她好将刘才人死而重生的消息传递,叫对方替自己善后;一方面又实在厌恶黑衣客身上浓浓的江湖草莽气息,还有那股子粗野荒蛮的大力,委实不愿与他肌肤相亲。
  有得必有失,当年两人一拍即合。黑衣客不昔背主弃友,替她开创了前所未有的局面。景泰帝一蹶不振,全是黑衣客的功劳。
  做为报酬,她也只得纵容黑衣客在自己身上无尽索取,半分拒绝不得。
  早春的风依旧料峭生寒,黑衣客淡若烟痕的影子从窗外掠进时,瑞安不晓得是胆怯,还是身上的寝衣委实太过单薄。她冷冷打了多哆嗦,不觉紧紧揪住身上杏子红绫绘绣金线藤萝花的寝衣,将那高华的云锦拽出丝丝褶皱。
  “黄怀谦那厮已然对我的假身份起了疑,如今的局面对我大不利。你再不想个法子把他弄出京去,我苦心经营了多年的身份可就要败露”。
  黑衣客并不管瑞安的冷暖,见她有些瑟缩地抓着衣服,并不似平日那般冒失,只拿手轻轻挑动了一下对方衣襟上挽成蝴蝶结的带子,便索然无味地自寝衣上那一片繁花簌簌的挑绣花纹上挪开手,只拎起茶壶往嘴里灌了两口水。
  窗牍骤然打开,迎面的寒风让瑞安一个激灵。她如今越发不耐寒,本想埋怨黑衣客几声,却晓得要仰仗他的地方还多,不敢轻易开口。只得抓过榻上散乱的真紫里子月白夹纱被往身上一披,闷声问道:“今日怎么来得迟了些?”
  黑衣客瞧着榻上佳人鬓发散乱,眉间春山蹙黛,本是有些兴致,却又为越来越严峻的局势压得有些气闷,终归是长叹了一声,立起的身子重又坐下,也叫瑞安暗自松了口气。
  嗅着殿内薰笼间的气息凝滞,黑衣客极闻不惯这些积年的香气,又见瑞安身上裹了锦被,他便没好气地说道:“我自然是分手乏术,有的是场面需要应对,难道只能随你呼来喝去?如今早是春暖,你关门闭户存心要呛死人的节奏。”
  瑞安听得对方无礼,一时火气上撞,方要开口喝骂,却又感觉似有鲜血淋漓,从小腹坠了下来。她只得狠狠忍住那口气,将身子微微蜷缩,不叫自己动怒。
  前头自己伤了身子,又没有时间好生调养。一趟西山大营跑下来,连冻加累外带怒火万丈,下头一直有些淅淅沥沥地不干净。
  她这些日子连美少年也不召幸,每日早早安歇,前几日方才将养得养不多,又被黑衣人勾出了病根。
  她拥着锦被坐起,板着一张脸道:“莫管什么黄怀谦,我有要紧的话同你说。”
  黑衣客不耐烦地说道:“是什么要紧的话?你先解决了黄怀谦的事才好。”
  瑞安挪动了一下身子,肩上披着那床真紫绘绣团花绣球的锦被,剔透似雪的脸色格外苍白。她忍着小腹间的疼痛,拿枕边的香云纱帕子拭了拭额头的冷汗,这才抽着气说道:“黄怀谦算得什么?梓琴这趟去大阮,竟然遇见了当初的那个刘才人,说是她身边还带着一两岁的孩子,究其样貌与李隆寿如出一辙。”
  若那个真是刘才人,她怀着身孕假死出宫,则早便不是与自己同一条心。
  以此往前类推,瑞安这几年听的最多的便是刘才人一句宫中平安无事,景泰帝并没有什么行动。往深里去究,立时便晓得这句话到底是真是假,替景泰帝做了多少遮掩,又误了自己多少先机。
  若时光倒流回从前,亦或现如今刘才人活生生立在瑞安面前,她将对方生吞活剥的心思都有,哪有什么闲情去管什么黄怀谦。
  以为固若金汤的乾清宫中出了漏洞,如此那兵符现世到不突兀。瑞安仔细回想当初刘才人被打入冷宫的一幕,到好似察觉到一点儿迟来的仓促。
  难不成自己以为养了只宠物猫,实则养虎为患,最后却阴沟里翻了船?

  ☆、第四百一十九章 差遣

  瑞安见黑衣客只是沉默不语,并不愿接她的话茬,心上便不耐烦,急急推着黑衣客道:“旁人我不放心,还须你亲自去瞧瞧。刘才人既敢公开出现,一定有所倚仗。若那个孩子真是李家的血脉,也唯有你能将他斩草除根。”
  做贼必定心虚,黑衣客这些年鹊巢鸠占,使着旁人的身份,总归过不踏实。
  方才瑞安那几句话好似漫天惊雷,沉郁地响在他的头顶,现如今还没有回过神来。黑衣客那颗七窍玲珑心这些日子一直很累,一半要防备昔日的兄弟杀回,另一半心要应对朝中大臣,早便分身乏术,如今听得瑞安又给自己分派这么个任务,脸色更是阴得如同无声暗夜。
  多行不义必自毙。黑衣客晓得自己背弃昔日的誓言,投到瑞安的石榴裙下,大约会遭天堑,想来这一辈子也不得善终。他也想要中途退步抽身,只为贪恋瑞安的身子,却又总是欲罢不能。
  碍着两人身份相差悬殊,黑衣客不能光明正大站在瑞安的旁边,始终觉得不能甘心。他来去无踪,又时常目睹芙蓉洲间瑞安倚红偎翠,跟那些个白衣少年颠鸾倒凤,每常撒不出气来,便只能在瑞安身上狠狠讨还。
  听瑞安要自己再走一趟大阮,黑衣客直觉此次无异于虎穴龙潭。
  他生性多疑,自然对自己这条命格外珍惜,审视地盯着瑞安问道:“当年你也曾亲眼目睹刘才人咽气,我还是觉得此事透着蹊跷。若她真是假死逃脱,又怎会公然露面,还叫你的宝贝女儿瞧见?你确定这不是对方的引蛇出洞之计?”
  瑞安心间何曾没有过疑惑?只是她想不到苏梓琴会对自己有着滔天的恨意,更没想到苏世贤已然倒戈,便就不曾将局势设想得那般严峻。
  还有另深一重的道理,瑞安自黑衣客身上所能榨取的资源已然越来越少,朱怀武等人羽翼渐丰,更对瑞安言听计从,瑞安便越来越不想忍受黑衣客的脾气。
  此刻派他远走大阮,能将刘才人母子斩草除根最好,若不能完成使命,她也想要借刀杀人,挫挫黑衣客的锐气,叫这个桀骜不驯的江湖草莽往后安份一些。
  再一则,瑞安身边不乏裙下之臣,并不喜欢眼前这人身上浓浓的草莽气息。从前只是各取所需,她仗着他出生入死。如今时日渐久,瑞安的不耐便就开始显现出来。只为黑衣客功劳卓绝,她此时尚不想卸磨杀驴。
  从前碍着黑衣客对自己有功,瑞安对他一次次纵容,只望着黑衣客见好便收,晓得谁是主谁是仆。反是黑衣客不知感恩,不但时时处处想要干涉瑞安,还一次次的变本加厉,总想一味索取,这两人之间不知不觉也罅隙渐生。
  瑞安自忖能趁着这一次将他弄出去些时候,自己也能好生将养,更能与美少年们花天酒地,过几天逍遥日子。
  这边打着自己的小九九,瑞安一直将手暖着小腹,才觉得疼痛略略减缓了些。她放低身段说道:“梓琴对这些事情不清不楚,从哪里弄出个刘才人来骗我?我到觉得宁可信其有,若不是宫中早有了漏洞,那兵符又如何解释?”
  黑衣客眼神隐晦,沉思了半晌方瓮声瓮气地说道:“再略等等,我探探那些老臣们的口风,看能不能问出点儿有用的东西。”
  对于黑衣客每每能对老臣们的行动未卜先知,瑞安到对他充满了好奇。
  她拿涂了玫瑰花汁子的手点了点黑衣客的胸膛,又畏寒地缩回锦被之中,含含糊糊地问道:“你总是不肯同我说你是如何从那几个老不死的那里打听得消息,难不成这么多年,你还是信不过我,便不能露一丝口风?”
  黑衣客哈哈笑道:“我若是信不过你,又怎会拼着这条命替你谋划旧主的江山?只是各人都有自己保命的途径,你少知道一些未尝不是好事。”
  见他守口如瓶,瑞安情知难从这狡猾的人口中问出想要的东西,只想着**渐短,想要好生睡上一觉养养身子。
  她缓缓翻了个身,将锦被拥得更紧了一些,只催促对方道:“我要睡了,你回去吧。若想迟几天再走也使得,只是此事宜早不宜迟,我忌惮的是那贱婢身边的孩子。若是老不死的那群人里头问不出动静,还须你亲自走这一趟。”
  美人如画,眉眼寥落间更是缱绻。那躬起的衣形似弦,黑衣客只想尽兴一弹。
  嗅得莲花型紫铜鎏金香炉间焚的一缕甜香,黑衣客渐渐起了些兴头。他扳过瑞安的身子,就着明亮的烛台,却惊见对方此刻面如金纸,苍白得有些吓人。
  方才灯火阑珊,他不曾细细留意,瞧着瑞安此刻的模样,才有几分后知后觉。
  黑衣客随了瑞安多年,自然晓得她此刻极不舒坦。不愿过多表达自己的关心,他只扯着瑞安的胳膊问道:“你即如此不舒坦,放着那么些干拿俸禄的太医做什么?便配不出几剂良药?”
  瑞安有苦难言,晓得自己堕去的多半是黑衣客的骨肉,只怕叫对方察觉端倪,只狠狠哼道:“太医除去开了方子,还叫我惜福养身。你每次来不是索取便是气我,我便是饮了成千上万的汤药,又有什么效用?”
  见瑞安唇上一点血痕清晰可辨,大约是自己难忍之计咬下,到似是忍着极大的痛楚,黑衣客也晓得自己打从年前有些粗鲁。他难得温柔地拍了拍瑞安掩在锦被中的肩膀,温存地道了声对不住,又许诺往后必定会多加留意。
  瑞安情知这些许诺不过似阵耳旁风,只能听听便罢,只咬着唇不做声,将锦被裹得更严。黑衣客哈哈大笑,唤着外头当值的半夏进来服侍瑞安睡去,自己却足间轻轻一点,宛若只暗夜的黑枭,从半开的窗棱间消失不见。
  来时心头的万般沉郁又消受在美人身上,黑衣客在芙蓉洲待了半夜未见得放松,反而因着听了刘才人重现世间,心口又压了块石头。

  ☆、第四百二十章 点心

  春寒依旧刺骨,黑衣客立在瑞安寝宫外头的假山石上,身上墨色暗纹的披风几乎与夜色隔为一体。他久久不愿抽身,不晓得自己是在等待些什么。
  怕听到那些歌管楼台的细细之声,更怕瞧见白衣墨发的秀美少年奉召推开瑞安寝殿的大门,想走却又是不甘心。他又等了片刻,担心的一幕却并没有出现。
  瑞安寝宫里的灯火比方才更为昏暗,想是半夏替她沐浴已罢,又熄了几盏烛火。黑衣客虽有些疑惑瑞安如今的转性,却也只觉心下大安,起了些窃喜。他足间轻轻点着青色花墙上的垣瓦,如缕轻烟般消失在夜色尽头。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连着几场春雨,空气里有了酥暖的气息,一早一晚的风也不再刺骨。
  瑞安虽然每日装扮得既娇且媚,发髻上的首饰一日三变,却迟迟没有换上春衫。苏世贤望着她整日穿梭在宫廷与芙蓉洲之间,依旧裹着件芙蓉蜜色绣**长春的暖绸大氅,极不似她往年的风格,却也懒得询问。
  打从瑞安上元节的前夜自西山大营归来,还一次也不曾传召过苏世贤入芙蓉洲叙话。苏世贤乐得清闲,两个貌合神离的人之间越来越淡漠,反而添了些客气。
  半夏手上拎着个精致的红箩小食盒,屈指算着好似是这个月里第三回奉瑞安的命令往正房去,颇有些讶异瑞安如今对苏世贤的尊重。
  裙裾窸窣,风过处有山楂糕与凤梨酥的气息,原是食盒里头装着瑞安送与苏世贤的几样点心,香味透过红箩间的缝隙逸出,在寂静的甬道上格外分明。
  半夏立在正房里芙蓉花开的大插屏前,便笑着小厮往里头送信。
  瑞安这几年疏于正院的打理,苏世贤明明暗暗之间几经清肃,到摒除了几个瑞安的心腹,此刻的正院虽不能说苏世贤一手遮天,到底比从前清静了许多。
  小厮们晓得苏世贤看重半夏,一个慌忙往里送信,另一个便殷勤地接了半夏手上的东西,将她引至花厅,再奉上茶来。
  花厅里外通透,显得极为阔朗。此刻夕阳半落,天际的浓墨重彩正是锦绣绚丽,窗格子筛落的霞光纷披,半夏也好似沐在了霞光里。苏世贤推门而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温软如水的女子恭谨又耐看的眉眼,不觉驻足了片刻。
  如今两个人之间话语并不多,却添了些默契的成份。往往是半夏言简意赅的几字,苏世贤便能心领神会,大略猜得瑞安的意思。
  今次半夏起身行了礼,如往常一般轻咬了下嘴唇,指着那红箩小食盒,依旧恬恬淡淡地笑道:“长公主殿下吩咐奴婢给苏大人送来做消夜的点心,说是御膳房的人别出心裁,拿今春的梨蕊与桃瓣制了几朵鲜花的模样,到也惟妙惟肖。”
  苏世贤素日爱用的点心不多,不过是清真玫瑰馅子的酥皮月饼、沾了花生与芝麻碎的长寿糕,再便是炎夏时节爱吃些新蒸的绿豆糕。
  故土难离,便是离家再远,苏世贤喜欢的也都是从前青州府的旧口味,对于别出心裁的宫廷糕饼并不上心,更对瑞安送来的东西兴趣缺缺。
  他温和地一笑,请半夏替自己谢过瑞安的赏赐,又貌似极为寻常地问道:“这个时辰,芙蓉洲间多半是丝竹之音并未停熄,到比往常清缓了几分,这几日却听不真切,不晓得殿下兴致可好?”
  寻常时节,若是正房里窗扉洞开,芙蓉洲间袅袅婷婷的弦乐总能隔着水面波及,苏世贤连着几日不闻瑞安的动静,到有些诧异她如今修身养性。
  半夏浅浅一福,颊上荡起两只好看的酒窝,让平常的容貌也添了几分清丽。她轻轻说道:“殿下这段时日讲究养生之道,除却与那个人纠缠,几乎夜夜早眠。奴婢出洲的时候,一秋已经服侍殿下沐浴更衣了。”
  一想到瑞安曾数次守着苏世贤与一众白衣少年们荒唐,半夏脸上便有些发烧,更替面前青衫温润的男子不值。有心将瑞安落胎的秘密与苏世贤分享,半夏却不愿将眼前这儒雅秀美的男子头上一顶绿帽戴得更重。
  见苏世贤面有疑惑,她只是隐晦笑道:“殿下这段时间小日子不准,到是时断时续,每常请太医问脉,吃了几十幅药也没有根治。”
  聪明人一点便透,苏世贤不信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骤然便改了门风,唯其如此,大约是她的身子出了些问题,当不得雨露滋润,更由不得她夜夜颠鸾倒凤。
  心间早便没有一丝难过,苏世贤听得到好似旁人的闲事。他的笑容一如从前的温文,只款款说道:“既是殿下身上不舒坦,大约脾气也不太好。这段时间忙坏了你,可要好生爱惜身体。前日梓琴送了我些燕窝,我到食不惯这些东西,你拿些回去用冰糖煮粥吃吧。”
  这是苏世贤第一次送半夏东西,挑了春日里滋阴润肺极好的佳品。半夏受宠若惊,慌忙连连推拒,冲苏世贤深深拜了下去:“奴婢实在惶恐,既是皇后娘娘的赏赐,奴婢何德何能,敢受这样的恩典,还请大人收回成命。”
  苏世贤含笑扶她起身,触到半夏一双柔若无骨的纤手,此刻心中却极坦荡,没有一丝绮念。他只略拍了拍半夏的肩膀示意无妨,依旧温和地说道:“不过是些入口之物,又不是贵重东西,你们拿来滋补最好。”
  叫小厮拿出早就包好的一包燕窝与些黄糖递到半夏手上,苏世贤再亲手开了红箩小食盒,拿碟子捡了几块山楂糕、桃蕊饼拼做一碟,一同递给半夏叫她收好,复微微笑道:“我不喜食这些东西,你也顺便代劳吧,可别叫旁人知晓。”
  点心的香气盈鼻,霎时氤氲了满屋。半夏眼中一时萃然流光闪烁不停。她大大方方地道了谢,将小心地将东西收入红箩小食盒中,出得正房来,被夜风一吹,才惊觉自己竟然被汗湿了衣衫。

  ☆、第四百二十一章 痼疾

  半夏手提着那只红箩食盒立在料峭的寒风中,轻抚着胭红晕染的双颊伫立了良久,心间却有股轻寒似雪,点点滴滴漉湿在心头。
  若叫瑞安晓得自己拿了苏世贤的东西,只怕这一条命不死也要废去半条。只是她一颗心早便如飞蛾扑火,分分秒秒都给了苏世贤。未知的将来虽然忐忑,未必这份守候便没有结果,半夏知道苏世贤他们在做大事,惶恐之余却也有所期待。
  她深深呼吸,轻提着裙裾无声掠过青砖苍苔的甬道,快步往自己房中走去。
  虽与一秋情同手足,这些事却不能与她分享。半夏幸喜今次没带着碍手碍脚的小丫头出来,到不至叫旁人窥到自己的行踪。
  她将房门紧掩,这才再次打开红箩食盒的盖子,先从里头取出那包上好的燕窝,再将它与黄糖一并小心翼翼地收进柜子里,再郑重其事落了锁。
  不承想自己也能拥有御赐的东西,半夏半是忐忑半是欣喜,再取出苏世贤方才送的点心,咬了一口酸甜适中的山楂糕,任由那丝滑的香气在唇齿间晕开。
  半夏眉眼弯弯,露出丝陶醉的笑意,却在不经意从菱花镜中瞧见自己平凡的样貌时,低低叹了口气,黯然将点心收起,重又披上斗篷消失在夜色里。
  这些日子耳根清净,不闻笙歌夜夜盈耳,到更添了静谧。半夏再至芙蓉洲时,恰好听见树梢间有几声清脆的鸟啼,到好似一轮才刚捧出的明月别枝惊鹊。
  她强自压下心间的悸动,推开了虚掩的宫门,绕过屏风便瞧见一秋深蹙着眉头,以手肘支着下颌趴在花梨木的小炕桌上,正兀自出神。
  半夏低低唤了她一声,一秋方才抬起头来,向半夏比个噤声的手势,悄悄指了指一侧的暖阁。半夏会意,便蹑手蹑脚随上一秋的脚步,两人同往暖阁里说话。
  一秋眉间的浅愁不曾消融,瞅了半夏一眼,低低问道:“送几碟子点心,怎得去了那么久,幸喜殿下不曾再问起你。”
  半夏心中有鬼,捧着茶盏的手微一哆嗦,慌忙按捺了心神。她向一秋解释道:“苏大人因是这几日未曾与殿下照面,问了些殿下的日常起居。我瞧着春寒依旧料峭,便顺路回房去添了件坎肩。”
  脱去披风,一秋瞧着半夏青蓝色的绫子袄外头果然新加了件藕粉色的琵琶对襟坎肩,掐得极细的青芽衬出半夏窈窕的腰身,平凡的样貌到有些动人。
  一秋一楞之下,悄然笑道:“怎么瞧着你如今好似变了个人,以前不曾见你穿过这样的衣裳,如今也开始喜欢鲜亮些的颜色了。”
  半夏掩饰地一笑,眼中却是添了些落寞。她轻轻叹道:“姐姐难道便不闻红颜易老?其实咱们两个都不年轻了。若不趁着现在穿几回,等再过得几年,岂不是要每日同暗赭、浅褐、深灰打交道么。”
  两人都是瑞安最贴身的丫头,平日顾忌主子的着装,大多穿些淡青、豆绿之类的素色,到是极少着红。一秋听得半夏触动心事,也不觉悠悠一叹。
  半夏费力扭转了话题,瞧着一秋目有戚色,不去追究自己晚来,心上一块石头方落了地,拽着她的袖子问道:“姐姐寻我什么事?”
  一秋从愣怔中回过神来,将手比在唇边做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半夏从花厅绕至净房的外头,指着方才替瑞安换下的小衣叫半夏去瞧。
  半夏低头看时,月白色绣着银线折枝海棠的小衣上宛如残红衰败,有大片暗色的血渍。她唬了一跳,惊问道:“这两日不是不常见红了么?今日这是怎得说?”
  她哆嗦着放下小衣,手指寝宫后头那带粉垣朱瓦的楼阁,疑惑地问道:难不成殿下又招见了那里头的小哥?”
  两个丫头虽然都未出嫁,却见惯了芙蓉洲间的形形色色,算得略经人事。
  一秋微微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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