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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华年-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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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国交好,不过是打从去岁才开始的事情。
时光倒退回几年,高嬷嬷就敢同瑞安私下信件往来,何子岕方才那一句通敌叛国委实并不为过。他不信高嬷嬷一个奴婢便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只目光凝重地望着面前的老婢,眼神间充满了探寻。
高嬷嬷淡然收好了匣子,冲何子岕认真说道:“细算起来,宫中的信件送往大裕的确有好几年了。那时节大裕与咱们战争不断,旧主想着多条路才能有备无患,这才命奴婢见机行事。只是早些时觉得殿下您年纪尚小,便不敢同您说这些。”
这旧主二字到让何子岕觉得疑惑,不晓得高嬷嬷所指是何人。
心间隐隐觉得有个大大的漩涡在飞速旋转,到好似揭开了什么秘密。何子岕冷静地问道:“嬷嬷,您打从离开了许家,又一直陪在我母亲身旁。如今我母亲已然不在人世,您所指的旧主又是何人?”
高嬷嬷皱纹纵横的脸上闪过一丝沧桑,冲何子岕伤感地说道:“殿下,这事不是一句两句便能说完。如今您满了十岁,做奴婢的自然不敢再捂着这个秘密。殿下,奴婢的确只是听令行事。您在这世上,其实还另有亲人。”
若是仁寿皇帝这边的亲戚,高嬷嬷自然不需要这般神神秘秘,单看她脸上的表情,何子岕也晓得不会这么简单。他有些震惊地抬起头来,盯着高嬷嬷有些迟疑地问道:“您是说许家,我外祖那边的人?”
高嬷嬷有些伤感又有些欣慰地点立着头,冲何子岕认真说道:“当年先帝那道旨意一下,许家所有的男丁都被杀戮。可是苍天有眼,怜悯咱们老爷含冤受屈,偏就有他老人家嫡亲的儿子躲过那一场劫难。”
大家族里总有些握在手心不敢叫旁人知晓的秘密,许大学士这一生以清廉与刚正不阿闻名天下,更以与原配妻子伉俪情深而羡煞世人,还曾因此得过先帝的嘉许,而从高嬷嬷口中所述的还有另外一个版本。
高嬷嬷沧桑的脸上满是缅怀,对何子岕娓娓述道:“您曾外祖父后来也曾有位心仪的女子,一则您曾外祖母丢不起这个人,二则更为着先帝亲口赞过他二人伉俪情深,因此不敢公然纳妾,两人便达成了个协议。”
当时许府中是许大学士的正妻主持中馈,她应下夫君不缺别院的用度,只是这外室也不能纳进许家的大门。如此一来,这位外室只得养在了外头,许大学士偶尔过去留宿,后来两人还育有一个儿子。
许大学士这段隐秘,许府中只有极少的人知晓。那时节高嬷嬷是许大学士正妻院里的一等丫头,对这段过往并不陌生。她还曾奉命去那别院中为这位外室送过几次东西,也因此见过别院里许大学士的庶子。
如今以开豆腐坊为生的严五本来不叫严五,而是姓许名长佑,便是许大学士外室所生的儿子,算是许馨的叔父,也是何子岕姐弟二人的叔祖辈。
只因两人之间有那句口头协议,许大学士为了后宅和睦,这外室与她所生的儿子便一直未曾接回府中。正是因为没有上过许家的族谱,那外室和当时年仅十五岁的许长佑才在那场灭门惨案中幸运躲过了一劫。
惊闻许家噩耗,许大学士的外室不堪打击,不多久便一命呜呼,留了许长佑孤身一人。短短的时日内,父母双亲双双殒命,许长佑痛不欲生。
他坚信许大学士是被冤屈,一力想着为父亲伸冤。并在京外置下墓地,暗中收取许家人的骸骨,又与罚没宫中的几位老仆取得了联系,开始一步一步经营。
许长佑将许字拆开,自己改头换面叫了严五,一门心思寒窗苦读,想着金榜提名时金銮殿上告一告御状,替许大学士伸冤。
奈何虽是许家后裔,许长佑却没有那么聪慧的天资,他几乎夜夜头悬梁锥刺股,将所有的时间用在读书上头,却依旧年年春闱落榜。
眼见此路不通,他便托高嬷嬷联系上了在坤宁宫为婢的许馨,要她在宫中搜罗许大学士冤屈的证据。其时许馨已获圣恩,仁寿皇帝为了让她安心,直接将昔日的卷宗拿入馨馥宫里给她过目。
许馨瞧过卷宗,仁寿皇帝也陪着她提审过当年的人证。其实她心上十分明白,许大学士这是晚节不保,常在河边走终于湿了鞋。她托高嬷嬷给许长佑带信,连番几次坦陈许大学士获罪确实罪证确凿,请许长佑放下仇恨,一人好好过活。
眼见自家人帮着外人说话,许长佑便疑心是仁寿皇帝故意为之,对大仁皇室的恨意更添了一重。再加上科举连年不第,他竟渐渐起了忤逆之心,想要祸及大阮的江山,改朝换代之后替许家平反。
高嬷嬷与许长佑心意相通,满怀着对旧主的忠诚,竟对忤逆之事十分赞同。她眼见许馨这边不能成事,便想联合府中流放在宫中的几位老仆做为许长佑的内应,无奈其他人早便安于现状,对高嬷嬷这等叛逆的行径并不答应。
也是在那时起,许长佑远赴了一趟大裕,托人与瑞安长公主搭上关系,想要借着这根线图谋以后。瑞安正犯愁自己的手伸进大阮皇室里不够深,便欣然接下许长佑抛出的橄榄枝,向他许下些镜花水月的承诺。
许馨过世之后,高嬷嬷依然伺机留在了宫里,想要将当初的仇恨灌输给何子岚姐弟。眼见何子岚与自己离心,高嬷嬷便只能抓住从小看大的何子岕,时常给他造成些仁寿皇帝厚此薄彼的印象,想要将他培养成许家人刺向大阮皇室的那根利枪。
瑞安与许长佑各怀心机,不过彼此利用。许长佑手上难得有高嬷嬷这位忠仆,自然对她寄予厚望。高嬷嬷也不负旧主所托,仗着手上有许馨留下来的银钱打点,在宫中人脉十分活络,缓缓不断的情报便经由许长佑之手送给了瑞安。
☆、第二百二十章 偏激
午夜梦回,高嬷嬷想起许馨昔日对她的规劝,再回望仁寿皇帝对许馨的一片深情,心间也曾有过那么一点淡若云烟的歉疚。
不过相较于许长佑给她画饼充饥,描绘过江山异主之后的宏伟蓝图,还有替许家人平反昭雪的大业,她那一点点良知早湮灭在疯狂之后。
许馨深获圣宠时,高嬷嬷便已然伴在她的左右,自然晓得她名面上为奴为婢,暗地里却在坤宁宫的偏殿馨馥宫中享尽淑房专宠的荣耀。
而对家中旧婢,许馨也感念她对许家的忠诚,曾将许大学士获罪的旧事原原本本说与高嬷嬷,要她劝劝一意孤行的许长佑。
高嬷嬷那时已然受许长佑所惑,听不进规劝之辞,反而觉得许馨是女生外向,只为贪图自己的荣华,对许家不够忠心。许馨过世之后,她又在许长佑的指使下,早早便将目光锁定了许馨的一对双生儿女,而且借机留在了何子岕的身畔,从小便对他言传身教,在何子岕心间种下些恶果。
方才拿给何子岕的那几件首饰简陋粗鄙,根本便不是许馨用过的东西,不过是高嬷嬷故意放在匣子里,欺骗何子岕本就摇摆不定的一颗心。
许长佑与瑞安取得联系,想要祸及大阮的江山,高嬷嬷在未摸清何子岕的真实想法之前,这些绕绕弯弯都不敢公然提及。瞧着何子岕目露感怀,她只是殷切地说道:“殿下,您在这世上还有这位嫡亲的叔祖,您开不开心?”
纵然刻意回避着昔年许家的旧案,何子岕也晓得自己与那些皇子们身份不同。他们都有位高权重的外家做为支撑,唯有他与六姐只是两人唇齿相依。
从小一直孤单到了如今,时常听高嬷嬷讲些许家昌盛时大家族团圆和睦的情景,对那些从未谋面的长辈们充满了濡沐,大约再没有人能体会何子岕对于亲情的眷顾。
听到高嬷嬷忽然提起还有那么一位叔祖活在世上,何子岕眼中竟然一时璨璨如华,泛起如水的波光。他急切地问道:“嬷嬷说得可是真的?这位叔祖现在何处,除他之外许家可有别的后人?”
高嬷嬷伤感地说道:“没有了,若是您这位叔祖成家立业,大概如今也会是儿孙绕膝。当年许家蒙冤之时,他已然十五岁,刚好是议亲的年纪,谁料想大厦将倾,他的亲事便耽搁了下来。此后他一心只想着替许家平反昭雪,又怕被连累旁人,以至一生从未娶亲,也没留下什么后人。”
那句怕连累旁人,高嬷嬷说得极轻,又极是小心在意,还偷眼去瞧何子岕脸上的表情,见他会是一幅怎样的反映。何子岕却只是沉浸在能有亲人相依的喜悦中,对高嬷嬷那句明明意有所指的话忽略过去,未曾往深里去想。
只听高嬷嬷说得动容,他不觉感到心酸,哀伤地问道:“当年许家所有的家产尽皆充公,未知我这位叔祖如今身在何处,又是以何谋生?”
高嬷嬷低低叹道:“堂堂许大学士的儿子,本该凭着科举考中两榜进士,像他先祖一样光耀门楣,却奈何天不佑人。长佑老爷如今落得开了家豆腐坊为生,另在郊外置了块墓地,起了二进的院落,供着许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一边是九五至尊的父皇,却对自己疏于亲情;另一边是早便离世的母亲和忽然蹦出来的娘家人,还有外祖家那许多的牌位。何子岕怔怔地发着呆,两行清泪渐渐从眼中流出,滴落在他烟灰的直裰上头,晕开小小的素色花朵。
他哽咽着说道:“高嬷嬷,这事听起来太过匪夷所思。您可曾告诉了姐姐?她若是知道这世上还有亲人,不晓得会怎样欢喜。”
“六公主么”,一提起如今的何子岚,在高嬷嬷心中便有些与当初的许馨重合。她们母女二人都对仁寿皇帝十分仰慕,根本容不得她挑拨半分。
高嬷嬷鼻塞浓重的声音里有微微的遗憾,她低低叹道:“六公主与殿下您不同。您情深意重,承认自己是许家的外孙,她却只想着与许家撇清关系,在这宫内明哲保身。奴婢为着长佑老爷的安危,哪里敢吐露半字?”
高嬷嬷素日与何子岚不睦,何子岕早有耳闻。碍着一个是将自己从小抚养到大的忠仆,一个是骨肉至亲的姐姐,她们两个都是自己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无论对谁都无法苛责。
他收敛了一下情绪,宽慰地对高嬷嬷一笑,再劝解了她几句,便将方才高嬷嬷拿来的书信再次展开,在灯下一字一句重又认真读了起来。
十岁的男孩子瞧着比真实的年龄成熟许多,他的睫毛纤长若羽,眉目俊美无俦,凝神细读的样子温雅娴静,竟与当年的许馨容貌神情十成十的相似。
高嬷嬷心间微微有些遗憾,想着若是许馨昔年能仗着仁寿皇帝的宠爱,为许家人据理争一争,大约长佑老爷便不会抱憾、他们的路不会这么艰难,事情也许会有更好的结局。
路虽然艰难,却也走到了如今,无论是高嬷嬷还是许长佑,已然深深地钻入了牛角尖。他们不认为许大学士罪有应得,只当是先帝错杀无辜,心里的恨意愈来愈浓。高嬷嬷痴痴想着旧主能有沉冤得雪的一天,静静凝望着灯下的何子岕,有些欣慰又有些酸涩,不觉拿帕子轻拭着眼角的浊泪。
足足大半个时辰,何子岕才重新从那些信笺中抬起头来。他没有高嬷嬷预想中的震惊和难以自持,只拿修长如竹的指节轻轻扣动着鸡翅木书书案上德妃娘娘新送的那方端砚,神态十分平静。
他将信札重新收回到匣子中,再将暗锁好生阖生,这才澹然抬头问道:“嬷嬷,您替大裕的瑞安长公主往外头传递信息,不晓得她留在青莲宫的卧底是谁?”
高嬷嬷听到这里,脸上显出丝懊恼之色,悻悻说道:“便是那位随着灼华郡主同来的忍冬姑娘,也是个不肯消停的主儿。”
☆、第二百二十一章 遁出
何子岕极少在后宫走动,对陶灼华身边的奴婢不大熟悉,只隐约记得几次宫宴上她身边都伴着位绿衣素裙的俏丽女婢,便疑疑惑惑地问道:“可是素日爱着绿衣、与她从不离身的那位?”
高嬷嬷摇摇头道:“不是她,殿下说的这个名唤茯苓,是灼华郡主身边最忠心的奴仆,她无论如何不肯出卖青莲宫的消息。奴婢说的这个忍冬,是当日瑞安长公主赐下的人,并不得灼华郡主的亲近。”
想要吃里扒外,也须有得有些本钱。何子岕只听了这么两句,便对忍冬的好感缺缺。既是不得主子信任,经由她手传出去的东西便难辨真伪。更何况她没有机会与陶灼华朝夕共处,又从哪里获知陶灼华的真实想法?
何子岕依然轻叩着那方古拙的端砚,声音泠然地问道:“嬷嬷上次见她是什么时候?她给嬷嬷递了些什么东西?”
忍冬最后传给高嬷嬷的讯息,便是陶灼华在青莲宫私祭。高嬷嬷使了些银子将消息递到长春宫,想要挑起谢贵妃的火气,她好隔岸观火。不曾想好好的如意算盘被陶灼华四两拨千金,只让谢贵妃白白生了场闷气,让高嬷嬷大失所望。
最后时刻,忍冬想将陶灼华与陶家人取得联络的消息送出,却无缘递到高嬷嬷手上,两人实则断开联系已然许久。
高嬷嬷回想了片刻,的确未从忍冬手上得到过十分有用的信息,方才悻悻说道:“已然有些日子没见着这个丫头。她从前隔些日子便到御花园里寻找奴婢,如今这大半个月却是没有丁点儿消息。奴婢只怕大裕那边催得紧,前些日子找上门去,却被几个小太监打发了出来,如今正急得难受。”
想是纵然忠心耿耿,高嬷嬷到底只是个奴婢出身,如此蹊跷的事情竟不往深里追究,依然在傻傻等候。她将前些时与忍冬的联系一五一十说与何子岕,待听得高嬷嬷公然去青莲宫寻人,何子岕暗暗蹙起了眉头。
将那方端砚一推,指着那个装有密信的匣子,何子岕冲高嬷嬷歉然道:“您房里虽然僻静,到底不如我这里安全。打今日起这些东西还是交给我收着,我得了闲再仔细读上一读。”
能瞧得下去,便是何子岕心意已动,高嬷嬷老怀欣慰,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欢喜的笑意。她连连点着头应承。又殷勤地问道:“长佑老爷那里还存着一些,要不要老奴寻个日子出宫替殿下取来,您一并过目?”
何子岕摇摇头,瞧着高嬷嬷热络又激动的眼神,有那么片刻的犹豫。他有些慵懒地倚着背后葛黄色绣着四柿纹的大迎枕,再认真沉思了片刻,这才慎重对高嬷嬷道:“嬷嬷,您不能留在这里了,出宫去吧。”
高嬷嬷悚然一惊,抬头望见何子岕郑重其事的表情,心上一阵一阵惶恐。
只怕是自己心急吃了热粥,让何子岕起了猜忌,这便是弄巧成拙。她慌忙往地下一跪,拭着眼泪说道:“殿下,您这是在怪老奴擅自行事,厌弃了老奴么?”
“嬷嬷,您起来说话”,何子岕揉了揉额头,从书案后头转出来,亲手搀起高嬷嬷,条理分明地分析道:“子岕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着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您已然没有必要留在宫内。”
何子岕的明眸璀璨,熠熠生辉的双瞳间全是镇定自信。他饮了盏凉茶,有条不紊地替高嬷嬷分析了下去。
高嬷嬷留在宫里的使命,一则是替瑞安搜罗信息,另一则却是将许长佑身上背负的担子找人分担。如今她的使命已然完成,早该功成身退。
何子岕修长的手指轻抚着桌上那尊上好的端砚,不见得有多少喜爱,唇角的笑靥浅淡却又绚丽,有着女子都不能及的倾世芳华。
他淡淡说道:“嬷嬷,你大约早便引起了旁人的注意。试想那位忍冬姑娘是个大活人,她不言不语便没了踪迹,九成是出了事。您不该沉不住气,亲自上青莲宫寻人。您若再留在这里,只怕旁人会顺藤摸瓜,牵出您背后的那位叔祖。”
熠熠璀璨的火花在何子岕眼间闪现,也说不清是为着什么,知晓了许家后人与大裕私下联系,最初的震惊渐渐消散,他竟不愿往通敌上头去想,心头反而有着隐隐的雀跃,似是贪吃的孩子忽然发现了一大堆的糖果。
高嬷嬷听何子岕简单分析了几句,已是唬得面如土色,惶惶应道:“老奴愚钝,只认做自己处处小心,偏就没往深里去想。如今就依殿下所说,九月间随着这批新放出宫的老人们出宫荣养去,让她们再瞧不见奴婢。只是这样便留了殿下您一个在宫里,叫老奴如何安心?”
“我怎么会是一个人?宫里还有姐姐”,何子岕到不在意高嬷嬷对何子岚的态度,只温煦地说道:“血浓于水,亲情都是一样的,有些事嬷嬷您无须心急。”
高嬷嬷不舍地抓着何子岕的一点衣袖,脸上老泪纵横:“老奴出宫之后,便等于断了根瑞安留在这里的眼线,不晓得长佑老爷允不允准?再者说来,老奴离了长安宫,无法再关心殿下的凉热冷暖,便是想要见殿下一面也是难上加难。”
“嬷嬷多虑了”,何子岕轻轻一笑,那美若婵娟的脸上竟然艳如桃李:“若要知晓大阮皇宫的事情,我该比嬷嬷您更加熟悉。这并不是断了那根线,而是将线连得更为牢固。您说与我那位祖叔,便说叫您出宫是我的主意。”
高嬷嬷听得十分在理,不觉连连点着头,却又万般不舍地抓着何子岕的衣袖,一点老泪顺着脸颊滑落,瞧着十分伤心。
是打从幼时便陪在自己身旁的老人,何子岕心间难免有些不舍,却依旧认真笑着宽慰高嬷嬷道:“您入宫自然不易,难道我一个正经的皇子还出不得宫墙?等你出去告诉我那位叔祖,若有机会,子岕必定亲自登门认亲。”
☆、第二百二十二章 梦魇
有了何子岕这句承诺,高嬷嬷脸上才又见了欢喜,她诺诺答应着,重新向何子岕行了礼,这才出了书房,准备回御花园去。
日暮渐渐西斜,天边的晚霞又如一方彩绸般铺沉。高嬷嬷缓缓走入御花园,再推开那个方寸大小的百日红废园子的木门,脸上挂着些欣慰的笑意。
园子里除却那几株开得正盛的花树,便是东一丛西一丛的药畦,都不是些矜贵东西,高嬷嬷却象对待孩子一般仔细。她借着未曾落山的夕阳余晖,开始用心在药畦前浇水,还不时弯下腰去,轻抚着药草青碧的叶子,露出会心的微笑。
夜色深沉,废园子里唯有一灯如豆。高嬷嬷掩紧了大门,将早些时收集的药草拿出,连同今日从长安宫带回的一小把婆婆丁与苦菊混在一起,在石臼里捣成细泥,又与些药末子混在一起,团成一粒一粒丸药。
那丸药赤黑油亮,高嬷嬷低下头去轻嗅着药香,又爱不释手地捧着,再小心地晾在里间的木制托盘上。待将一切收拾完毕,高嬷嬷这才微微直了直佝偻着的脊背,蹒跚着回到自己榻上。
暗夜沉沉间,离着御花园不远处的长春宫内却是略显嘈杂。谢贵妃又一次在梦中被先皇后所扰,懊恼地张开了双眼,命人将所有的灯尽数燃起。
在梦里,先皇后又一次扼住谢贵妃的咽喉,发出凄凉的低笑:“谢氏,你将无辜的罪孽强加在本宫身上,害得本宫香消玉殒。本以为会独获圣宠,其实早晚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谢贵妃在梦里抓住了先皇后的手,与她厮打在一处。她不甘示弱地回敬着先皇后道:“你纵然母仪天下又得到了什么?别以为坤宁宫里瞒得密不透风,便走漏不了风声。陛下究竟是为得你,还是为得缅怀许馨那个贱婢?”
先皇后笼了笼丝发,露出风华绝代的微笑:“爱屋及乌,本宫愿意成全,又与旁人何干?所谓投桃报李,本宫替陛下达成他的心意,陛下自然感激在心。难道你瞧不见本宫故去这些年,陛下对本宫依旧念念不忘?”
谢贵妃既恨且妒,死死去抓先皇后的手,先皇后却将她一把推开。好似从万丈深渊重重坠落,谢贵妃在梦中发出凄厉的惊叫。
然后,她的梦中有轻风徐徐吹起,先皇后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淡。伴着先皇后浅笑的声音亦在风中轻轻飘散,却依旧是谢贵妃挥之不去的梦魇。
叶蓁蓁夜半时被长春宫的喧闹惊醒,听得素纨回报是谢贵妃被恶梦惊扰,不得不重新披衣下炕,命素纨提着盏六角琉璃灯往谢贵妃的寝殿去看。
秋风乍起,琼华似是地上凝霜,夜间无端添了寒凉。叶蓁蓁笼着身上的秋香色折枝花卉纹斗篷,没来由悲从心起,不觉抬头仰望了下满天灿烂的星斗,浮出些娇柔又关切的笑容,步履匆忙地进了谢贵妃的寝宫。
谢贵妃饮了李嬷嬷端来的安神汤,神色已然恢复了和缓。见叶蓁蓁发丝被风吹得凌乱,只怕她扑了凉风,忙招手叫她榻上来坐,又吩咐人赶紧去煮姜枣茶。
将叶蓁蓁的手暖在自己手心,谢贵妃觉得一片冰凉,半是疼惜半是埋怨的说道:“都是底下人不晓事,怎么惊动了你。若被凉风一扑,明日有个头疼脑热可怎么好?今夜里莫再来回折腾了,喝了姜枣茶,便在本宫后头的碧纱橱委屈一夜,明日天亮再回去补眠。”
到也是满心疼惜,叶蓁蓁便不去拂她的好意。饮了李嬷嬷端来的茶,再殷勤替谢贵妃掖好了被角,这才去了碧纱橱里安歇。
谢贵妃素日不说梦话,今夜大约是被梦魇所扰得怕了,竟然连接吐露几句呓语。叶蓁蓁在碧纱橱里听得触目惊心,忍不住死死拽住枕头上掺着金丝的璎珞穗子,让那金丝膈得手痛。
德妃娘娘得了陶灼华略略提点,隐约对高嬷嬷有些印象。晓得何子岕身旁竟有这么不安份的人,感觉谢贵妃从前打理后宫实在有些纰漏。
生怕这刁奴每日信口雌黄,挑拨得七皇子与仁寿皇帝离心,德妃娘娘有心将她立刻驱逐,一则碍着何子岕的面子,二则对谢贵妃投鼠忌器,便想着事情还须从长计议。她对长安宫的事情格外留了心,私下里还对何子岑兄弟偶尔提及。
两兄弟手上都握着前世的秘密,虽然不能开诚布公,却各自回府苦思冥想。
前世里不记得后头何子岕身边有高嬷嬷这个人,成年的何子岕素日纵情山水,一直在宫内做着他的闲散王爷。他身畔还收笼了几个戏子伶人,整日爱扮着戏装粉墨登场,于军国大事不闻不问。
未见得何子岕对大阮的局势有什么影响,他却在大阮城破之时被横加杀戮。两兄弟怜悯他亦是死在瑞安屠刀之下,不约而同地劝德妃娘娘善待于他。
如今内务府归在德妃娘娘手中,她便暗地里关照这姐弟一二,秋装冬服都早早命人送去。连同今年新晋的君山银针,也给两姐弟各自留了一小罐。
仁寿皇帝嘴上不说,来长宁宫的时候却总是如沐春风,望向德妃娘娘的眼光比平日更含了些赞许。前些时波斯王胡里亥为了表达与大阮交好的诚意,特意送了几匹汗血宝马,仁寿皇帝晓得何子岱骁勇,还特意赐给他一匹。
谢贵妃无意间晓得此事,又将这笔糊涂帐算到德妃娘娘头上,背地里骂她一把年纪还要学狐媚子争宠。借着娘家母亲的寿辰,谢贵妃请了道恩旨,回了一趟宣平候府,与兄长关起门来密谋,要他网罗几个老臣替何子岩撑腰。
宣平候夫人心里不待见谢贵妃这样的小姑,却又不得又冲着她卑躬屈膝。
谢贵妃却不改素日在娘家颐气指使的毛病,依旧冲着宣平候夫人指手画脚。因着梦魇的情形并未好转,又说与宣平候夫人待忙过这几日,再替自己去烧香拜佛,求个寺庙里开光的平安符。
☆、第二百二十三章 古方
伴随着九月的脚步悄然迈进,德妃娘娘瞧着一弯新月依然如勾,琼华细细洒上窗棱,心间也多了些彷徨。
她对这次内务府的庶务格外关注,命内务府总管把要放出宫去荣养的老人们的名单呈上,仔细查询了一番。
想要瞧一瞧高今次高嬷嬷是否又会是漏网之鱼,德妃娘娘却赫然发现白纸黑字极其分明,高嬷嬷的名字端端正正写在上头,不觉有些诧异。
本想要寻个什么法子出手,将这不大安份的老奴逐出宫去,如今却好似一记重锤打在棉花上,软绵绵更没个着落。
阖上名册,德妃娘娘便提着高嬷嬷的名字向内务府总管说道:“本宫记得她是长安宫的掌事,连着几次放弃出宫荣养,到是忠心耿耿的老人。怎么如今乍然要出宫去,有些让人措手不及,不知道七皇子那里如何安置?”
内务府总管躬着身子答道:“娘娘顾虑的极是,原是不提防高嬷嬷今次执意要出宫去,真正让奴才慌了几天。只是想着七皇子身边不能离了妥当人,奴才已然挑下了两个好的,单等着高嬷嬷出宫之前,领去给七皇子瞧瞧。自然是七皇子中意那一个,便将哪个留在长安宫里。”
德妃娘娘便命总管将新挑的两人履历寻出,仔仔细细看了一回。又命传了真人来见,见都是身家清白的老诚人,一颗悬着的心才放回肚里。
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不用自己出手,高嬷嬷已然知难而退。德妃晓得陶灼华挂心,便命绮罗走了趟青莲宫,将高嬷嬷将要出宫的消息说与她知道。
陶灼华也是乍然一惊,觉得事情来得太过突兀。她不及细想,还是紧接着便把高嬷嬷将要出宫的消息递给何子岚,想要叫她也欢喜欢喜。
未承想何子岚却是未雨绸缪,她深知高嬷嬷并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目标的人,没在自己身上打着主意,只怕会在何子岕那里再下功夫。她思前想后,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轻蹙的眉头始终不曾展开。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便不由不叫人打个问号。何子岚不晓得高嬷嬷为何突然放弃了皇宫的生涯,舍得狠下心来离开何子岕的身畔。她思来想去,也只得将目光牢牢放在高嬷嬷身上,想要瞧清她最近的动向。
那高嬷嬷却不管那么多,因是出宫在即,每日在御花园与长安处两处收拾行李,再加上与一班老姐妹道个别离,也偶尔有相熟的宫人置办桌简单的宴席替她践行,却是几乎脚不点地。
这么一来,御花园里的百日红花圃便疏于打理。往常关得严实的柴扉如今半开半闭,几株百日红花树无精打采垂着枝条,连着几片药地也几近荒芜。
反常即为妖,平日拿着花花草草爱若至宝的人,又怎会因为离别而舍得这般苛待?陶灼华听着菖蒲悄悄的述说,到对那处花圃更添了些疑惑。
如今高嬷嬷时常不在御花园中,那处花圃又极其偏僻,并不引人注目。陶灼华便命菖蒲以取土为名,借机进到花圃里头,仔细瞧一瞧那里头都种了些什么,再好生记录在册。
见识了甄三娘将药草玩得如火纯青,陶灼华只怕这吴嬷嬷的药草还有旁的用途。她想了想,又叫菖蒲悄悄潜回花圃里头,寻些不同的药草好生收起,预备有机会拿给甄三娘瞧瞧。
高嬷嬷不地方花圃遭人惦记,她将宫里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这些日子几乎都住在长安宫里,只为不放弃与何子岕最后相处的机会。
晚些时候,她依然请何子岕去书房里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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