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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华年-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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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的沉寂之后,却是王副使微微摇头,上前启奏道:“陛下识人颇准,下官也不信候爷是这般君心叵测之人。依臣之见,必定是有人要陷害候爷,才设了这么毒辣的计策。幸而下官与徐正使夜观天象,牵出这件事来。这也是候爷有福,今日将话说得分明,才能免于此祸。”
宣平候爷到了如今哪里还听不分明?他若是霸着劈柴山不愿让出,便是一顶谋逆的帽子如山压下,唯有将这里让出才算得此身分明。
十余年的经营眼看着毁于一旦,宣平候爷只觉得嗓间发甜。他费力地说道:“臣誓要寻到当年那个江湖术士,还臣一个公道。”
仁寿皇帝指间轻捻着一串磨出包浆的小叶紫檀佛珠,宽厚地笑道:“朕一直相信候爷是国之肱骨,此许江湖术人的小手段,侯爷不必在意。”
一锤定音,劈柴山的问题便就这么轻松解决。仁寿皇帝指了五城兵马司的两个人,命他们配合钦天监正副使即刻办理劈柴山麓方圆数十里的地契交割,又特意传了户部侍郎,一本正经地吩咐不许亏了宣平候府。
宣平候爷昔年大多是强取豪赌,哪里来的什么交割文书。他无奈低头,跪在地上说道:“臣愚昧,无意之间占下如此地段。既蒙陛下不究,哪里还敢要什么地价的补偿?臣宁愿将功折罪,回去后即刻将地契送给两位钦天监大人。”
朝堂上痛痛快快出了口气,仁寿皇帝实则已经撼动了宣平候府的根本。瞧着宣平候爷灰头土脸地离去,有关榆林关的隐忧却再次袭上心头。
果不其然,午膳过后孙将军便入京面圣,何子岑与何子岱两人陪同,君臣父子四人谈了约有半个时辰之后,请得仁寿皇帝同意,何平又陆陆续续从外头带进来十余名人证,悄悄送入乾清宫中。
御书房里显得有些拥挤,何平一并将人带入议事殿中。
瞧着风尘仆仆的清风与明月,再瞧着地下十余名兵将,以及来自榆林关外的百姓代表,仁寿皇帝一口浊气涌上心口,憋得十分难受。
清风明月是他千挑万选才放在何子岑身边,对这两人的忠心他深信不疑。连同自己派出的暗卫带回的消息,方才孙将军与两个儿子所言虽然匪夷所思,可信度却至少有九成九。联想到自己这些日子没来由地恐慌,仁寿皇帝已然基本断定。
一想到因为金銮殿上那把冷硬的龙椅,却令无数百姓因此丧命,仁寿皇帝再忍不住,一口腥红的鲜血喷涌,点点洒在明黄缂丝的龙袍之上。何子岑兄弟慌忙前扶住仁寿皇帝,何平立时便要传太医,却被仁寿皇帝摆手制止。
“朕只是血气上撞,吐出这口淤血到觉得轻松许多”,仁寿皇帝大口大口喘着气,先望着何子岑道:“你是何时发现了不对,又是何时派出了清风明月二人?”
何子岑微微苦笑,心底里有波苦涩的涟漪缓缓荡开,痛得叫他喘不上气来。
☆、第五百四十章 请命
虽然转世重生,骨子里有些东西却从未改变。
何子岑从清风与明月口中晓得当日榆林关外的惨状,这些日子的自责便如同重石压在心上。明知前世里自己这位好兄弟的军功来得蹊跷,他却不曾想着要提早去查探一翻。若他能更早些派人去榆林关,也许有些无辜的百姓便能免过一劫。
他撩起衣襟,重重跪在仁寿皇帝脚下,眼中蓦然便写满了悲痛,乃至哽咽着语不成句:“儿臣罪该万死,虽然揣摩子岩军功有异,并不曾想要派人前往榆林关外查看。此事的起因却是刘才人手下玄武前辈觉得不对,于春节前后跑了一趟榆林,回来将情形说与灼华知晓。此后灼华才说动儿臣,派出了清风与明月二人。”
何子岩接口道:“如今储君未立,朝中大臣们众说纷纭。兄长非有心猜测,只怕冤枉好人,因此才请得孙将军出面,劳孙将军跑一趟榆林。”
孙将军也躬身行礼,既是气愤又是歉疚,他大声说道:“臣久居榆林,对形势有几分清楚,不信那里有鞑子时常扰民。因此前阵也悄悄派人打听消息,与两位王爷所说大同小异。因此齐王殿下命老臣出面,老臣义不容辞。”
随同孙将军赴京的将士里头有他昔日的旧部,有几个仁寿皇帝依稀面熟,他们控诉钱将军心狠手辣,将点点滴滴都讲得清楚,自是再无疏漏。
那几个毛遂自荐的百姓给仁寿皇帝带来的,却是关外成百上千的百姓联名的血书,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实摆在眼前,钱将军与何子岩都是其罪当诛。
仁寿皇帝命何平安抚了随同孙将军回京的军民,这才唤了何子岑起身。
他自是晓得自己这个儿子性格温吞,处事又太过仁善。何子岑此刻与何子岩同争储君之位,自是不想使些卑劣手段,因此明知榆林关有异,却迟迟隐忍不发。乃至晓得殃及无辜百姓,此刻又满是歉疚。
性格中的缺陷,可以经由一次一次的经历所能弥补。唯有本质上的凶残,却是无法改观。不能因为一个人的小恶便否定了他的大善,更不能因为一个人的小善而忽略了他做下的大恶。
仁寿皇帝想着年少的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淌过荆棘,方能坐到今天这个高位。自问这许多年间,自己未必不曾做过错事,也曾因为太想要顾全大局而对身畔的人纵容,却始终不曾因为觊觎高位而挑战做人的底线。
扪心自问,何子岑的性格缺陷好似是遗传了自己的一部分。
自己总想让旁人的毒疮烂尽时才肯连根拨起,因此这些年才对谢氏多为姑息。若能及早断了她的想头,大约何子岩也不会铤而走险,乃至铸成弥天大错。
仁寿皇帝好似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他定了定神,向孙将军和蔼笑道:“将军一颗忠心堪比当日的昌盛将军,朕心间有数。将军且请回府,此事关系颇多,朕要好生思量思量。至于钱得贵,先命他春节回京述职,将军也替朕参详参详,该派谁去接替他的位子。”
前世的仁寿皇帝生怕动摇了国之根本,不敢将这些劳苦功高的武将一网打尽,才纵容了他们滋生事端。由何子岑的小心翼翼间深刻反省,仁寿皇帝也想要快刀斩乱麻,不能姑息养奸。
孙将军遵命谢恩,由何平引领着退出去。这里仁寿皇帝才与两个儿子密密商议,无论是宣平候府,还是谢氏与何子岩,都不能再给他们任何机会。
宣平候爷让出了劈柴山,等同要了他大半条命。这看似只会奢靡享受的人实则心思极细,昔年的机缘巧合叫他发现了劈柴山的矿藏,他不声不响地据为己有,一门心思打起了不该有的主意。
谢贵妃要他辅佐何子岩,他便装着言听计从,其实宣平候府一直在培植自己的势力。前一批暗卫在鹰嘴涧刺杀何子岑几乎全军覆没,第二批暗卫尚在培植之中。此时深思熟虑,宣平候爷晓得没有资本与仁寿皇帝叫板。
他只得忍气吞声,趁黑夜命自己的人悄然撤离劈柴山,都散进其他几处隐秘的庄子。幸好这些年积下的军火分几处藏匿,自劈柴山麓撤离时才能轻车简从。
至于那些上好的铜砂矿,却是有心无力,宣平候唯有瞧着它们白白闲置在地底深处。他命人将那几处尚在开采的矿井遮挡起来,小心地恢复了原貌,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劈柴山。
两名钦天监敢于同宣平候府叫板,自然是仁寿皇帝的密令。并没有什么福星下坠,刚好落在劈柴山麓;也没有什么龙脉福根,惠泽大阮的江山社稷。明着是徐明正等人在山顶搭建瞻星台,实则何子岑的人悄悄进驻劈柴山,开始了矿藏的探测。
进了腊月,御花园间的绿萼梅又是竞相吐蕊,雕栏玉砌的宫阙宛如水晶银台。谢妃幽居长春宫中,瞧着如今的门可罗鹊,便怀想昔日的四时风景。她不通外头的音讯,瞧着这两个月风平浪静,不甘居德妃之后的那颗心又蠢蠢欲动。
连着给仁寿皇帝传了两回十分做低伏小的信件,都未能换回对方的只字片言,谢妃虽有不甘,却十分侥幸自己只是暂降了一级,并没有更深的惩戒。
她自谓对仁寿皇帝无比了解,还痴想着仁寿皇帝对她禁足只是种变相的保护。眼见得入了宫,长春宫里的供给并没有丝毫减少,便愈发笃定自己的猜测有几分道理,更亲手做了羹汤,命人给仁寿皇帝送去。
此刻的谢妃根本不晓得,仁寿皇帝隐忍不发,只是在等待着钱得贵入京。
孙将军思来想去,榆林关外的军队是当年昌盛将军一手带出。这些人多是身经百战,等闲人根本无法驾驭。再次面对仁寿皇帝的垂询时,孙将军慨然毛遂自荐,坦言自己愿意再次出山。
一颗避世之心无法阻拦旁人的贪欲,便唯有力挽狂澜。孙将军俯地陈词道:“非是臣危言耸听,榆林关的军队并非一般人能够约束,臣自请出京,前往榆林关替陛下分忧。”
☆、第五百四十一章 圣旨
十月末,孙将军便悄然携带仁寿皇帝的密旨北上榆林关。只等着钱得贵前脚离开,他立时便接手这支军队。
一切进行得悄无声息,腊月里施施然回京述职的钱得贵未品出丝毫危险的气息。及至他金銮殿上面君,才被仁寿皇帝立时缴械兵权,羁押至刑部大牢候审。
这个腊月里仁寿皇帝颁布的圣旨如天上的雪片一般密集,令许多人风声鹤唳,也令许多人欣喜不已。
伴随着钱得贵的落网,先是何子岩被褫夺亲王之位,贬为庐陵伯,着看守先皇墓地,无诏不得私离;再便是谢妃削夺封号,降为庶人,关入永巷候审。
更让宣平候爷始料不及的是他并未因为献出了劈柴山便置身事外。当日劈柴山的人撤离时尽管再小心翼翼,也避不开仁寿皇帝的眼线。
清风与明月会同仁寿皇帝的一队暗卫,在玄武与青龙等人的协助下,直捣他藏匿在别处的窝点。仁寿皇帝的人不但搜到他私藏的武器,甚至还从宣平候的密室里搜出一身龙袍,至此坐实了宣平候爷想要谋反的证据。
权倾一时的宣平候府被查抄一空,老夫人受不得如此打击一命呜呼,全家都被收入在诏狱之中。谢氏身处永巷,惊闻家中巨变,简直痛不欲生。
她将身边仅有的首饰拿出来,想要贿赂守在把守永巷的侍卫,自是毫无用处。几乎一夜之间,谢氏满头青丝变了白发,她不信自己苦苦经营了数年,本是一派大好的局面,在短短的几个月内便乾坤突变。
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得干脆利索,大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钱得贵落网之际,赵将军曾携旧部上书仁寿皇帝,摆了摆他们这班武将多年来的劳苦功高,隐晦地指责仁寿皇帝卸磨杀驴。
对于这些人嚣张的气焰,仁寿皇帝决定不再妥协。他在宫内设宴,仿效宋太祖当年杯酒释兵权,将与钱将军来往过密的几位将领明升暗降,把兵权尽数收拢在兵部胡尚书手中,再不似从前一盘散沙。
似是为了给腊月二十三小年夜里再添些喜气,当日晚宴前前夕,册封何子岑为东宫太子的圣旨终于姗姗来迟,二王夺嫡划上圆满的句号。
喜事接二连三,仁寿皇帝为嘉奖孙将军为国分忧之功,将孙将军长子调任御林军中,任命为统领之职,担起宫中安危之责;孙二姑娘英武聪慧,册封为含珠县主,指给何子岱为正妻,婚期容后再拟。
除夕夜里,圣旨再次颁下,钦天监为何子岑与陶灼华瞧定的吉期是在明年的三月二十六,仁寿皇帝正式晓谕天下,届时太子大婚普天同庆。
这么屈指一算,离着两人大婚还有不到三个月的功夫,说短不短,说长却也不长。待过完了上元佳节,整个宫内便要忙着太子大婚。喜事自然少不得赏钱,内侍宫人们说起来也是满脸喜意。
德妃接二连三欣闻佳音,长宁宫中自是一片欢喜地。无论是陶灼华还是孙含珠,都是德妃十分喜爱的姑娘。陶灼华与何子岑前些时并肩做战,将宣平候、何子岩等人扳落马下;而孙含珠将门之后,父兄都是忠君爱国之人,榆林关一事多赖孙将军从中出力才得圆满解决。
儿子终身大事皆大欢喜,更兼着谢氏已然翻身无望,德妃自是春风盈面。
何子岑与陶灼华两人婚期渐近,此时便须略略避嫌。好在大阮民风淳朴,并不是一未拘泥传统,到也不限制两人大方来往。
消息传入大相国寺,正在佛前敲着木鱼的叶蓁蓁粲然而笑,自蒲团上立起身来,信步走至殿外。她采撷着外头零星的飞雪,觉得这些荣辱富贵间起起伏伏的事情已经离得自己太远,在宫里的那几年到好似黄粱一梦。
庄周梦蝶、亦或蝶梦庄周,此刻的叶蓁蓁到有些分辨不清。前段时间各种梦境纷沓而至,她好似瞧过了自己的前世今生,晓得与陶灼华之间曾有过那许多的爱恨纠葛。如今万事皆空,她也不再拘泥于从前是对是错。
拈花微笑,终是心心相印了。六祖慧能花前的微微一笑,那洞彻世事的空明深为如此的叶蓁蓁所感,她心上是前所未有的宁静与自在。
钟磬声声,寺间已完了早课。身着袈裟的师傅静默无声地自殿间鱼贯而出,唯有僧鞋踏在雪粒子上淡淡的沙沙声,既是那样空灵,又令叶蓁蓁心安。
小沙弥拎着食盒为她送饭,白米清粥、一碟玉米粉的馒头,再便是盐渍的白萝卜,从前想都都未曾想的东西如今吃起来津津有味。
叶蓁蓁搁了筷子,往京城的方向遥遥注目,在心里默默与陶灼华做了道别。大路千条,人各行之。前世的她们都曾错行,好在今生及时拨乱反正。
何子岕听闻宫里连着数道圣旨齐下,宣平候与昌盛将军旧部这些人纷纷落马,那张倾城绝美的脸上唯有淡漠的笑意。
抚过自己手掌时,曾留有瑞安红唇印记的地方依然令他恶心,却也只得不择手段。他命小豆子研墨,自己铺开张素绢给瑞安写信,将大阮国中的情形罗列得一清二楚,命小豆子借着出宫的机会送去瑞安指定的地点。
一对双生的姐弟再不似从前的亲密无间,面临着不同的选择,纵然何子岕百般隐瞒,何子岚依旧感觉自己的亲弟弟再不是那个得了一块糕点也要留给自己大半的男孩子,他偶尔抬眸间的阴鹜总会暴露些心里头真实的情绪。
打从何子岕自大裕皇城归来,何子岚心间的不安变得更加强烈。每每姐弟二人见面,她想同对方说几句心里话,何子岕却总是淡淡以言语叉开。
何子岚变得愈加沉默,她有时遥遥凝望着长安宫的方向,想同亲弟弟敞开心扉谈一谈,望着对方那张淡漠的脸,却又不晓得该如何开口。
这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子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不开心的事情,她一方面协助德妃与木昭仪备办何子岑与陶灼华的婚礼,一方面却又叮嘱小环多留意长安宫的动静。
☆、第五百四十二章 永巷
何子岚这几日依着德妃娘娘的嘱咐,整日出入尚宫局,她打起精神与司针房的尚宫们仔细商议,预备一对新人的吉衣。一颗心却又无时无刻不牵挂着蛰居宫里的何子岕,总觉得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当真不是滋味。
小环聪明伶俐,得了主子的吩咐盯牢长安宫,发觉何子岕虽然深居简出,小豆子却三五不时地溜出宫去。她悄悄随在小豆子身后跟踪了几次,总被小豆子像条泥鳅般溜掉。
消息递到了何子岚耳中,这善良柔弱的女孩子便格外担心。宫中连遭巨变,仁寿皇帝虽未公布何子岩的罪名,却将钱得贵等人斩首,又把赵将军等人高高架起,何子岚如何不晓得是榆林关出了问题。
忧能伤人,何子岚见小豆子这般频繁地上蹿下跳,生怕何子岕与何子岩沾上关系。她又不敢去问陶灼华等人,不过短短的时日,身形便比从前清减了一些,尖尖的瓜子脸上一双杏仁大眼格外注目。
陶灼华瞧着何子岚气色不佳,只认做是为自己的大婚操劳,心间十分感激。她关切地试了试何子岚的额头,何子岚只略略微笑着将头一侧,低低说道:“不过是近日帮着德妃娘娘理尚宫局的事务,比从前睡得迟些,到劳嫂嫂挂心。”
圣旨一下,陶灼华再过几个月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何子岚没有丝毫打趣的成份,只一心一意替德妃娘娘分忧。唯有眉宇间的浅愁却是笼罩不住,点点滴滴下了眉头却上心头。
陶灼华见她脸色剔透,下巴尖尖似锥,那纤腰一束,烟灰色的长裙上系着粉色素缎的长丝带,越发不盈一握,便显得有些单薄。又见她明明欢笑,那笑意里却裹了层浅忧,愈发叫人心疼。
愈是曾经如履薄冰的人,对外界的风吹草动格外敏感。陶灼华晓得她们姐弟二人从小相依为命的亲情,亦约略知晓何子岚这层忧伤来自何处。
前世的情形渐渐明了,这善良的女孩子前世倒在瑞安刀下,做兄弟的未必不曾伤心。只是利字当头,何子岕能狠下心来抽刀断水,与何子岩一样的狼子野心。
何子岚只怕自己这幅愁容惹了陶灼华厌烦,便岔开话题道:“前几日尚宫局里送了些绣样过来,太子妃的礼服自有祖制,只管依样画葫芦。子岚心系的却是嫂嫂日常起居的那些衣裳,替您选了联珠宝瓶纹、藤萝长春纹,又挑了孔雀金线、金玉满堂的纹样,新晋的那些蜀丝、苏锦、月华缎样样都好,颜色十分鲜亮,晚些时送来给嫂嫂过目。”
想着大多数人此刻都事事分明,唯有何子岚还蒙在鼓中,陶灼华便对这一直小心翼翼的女孩子格外怜惜。她挽着何子岚的手道:“你也晓得我并不是那么挑剔的人,也相信你的眼光。只要你瞧中的东西,我必定十分满意。”
何子岚心有千千结,却不晓得如何开口。她绕弄着腰间的丝带,不知不觉便用了力,在白皙的食指上勒出丝丝红印尤不自知。
陶灼华忙将她的手一拍,急声说道:“好端端的,怎么又走了神?能叫你如此放在心上的,也唯有七弟而已。子岚,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你便是想得再多,有时也于事无补。”
解开了前世里那雌雄难辨的谜底,陶灼华到觉得何子岚的从前比自己更为悲怆。孪生的姐弟道不同不相为谋,还不如早些提点她两句。
从炕桌的胡桃木匣子里取出个青玉扁方的镂空盒子,陶灼华挑了些白玉膏涂到何子岚手上,冲她悠悠说道:“子岚,深宫的女子哪里知晓前朝的风起云涌?”
陶灼华拿了谢氏与她的娘家举例,冲何子岚说道:“你也瞧见了,谢氏一心一意要娘家辅佐何子岩成事,而宣平候面上一力顺从,府中却搜出他私藏的龙袍。亲生的兄妹尚且这般离心,又何况旁人?”
何子岚总觉得陶灼华话里有话,有些东西在脑间如露如电,快得一闪而逝,却是丝毫抓不住端倪。她怅然一笑,也并不否认,只无奈说道:“子岚的确有些庸人自扰。从前只觉得嘉柔郡主糊涂,未承想她能幡然醒悟,在泥沼间退步抽身,到是有大智慧的人,子岚却做不到。”
明知何子岚不但要经历丧亲之痛,还要承受何子岕叛国之罪的打击,陶灼华无言以对,只能略略宽解。她留何子岚在青莲宫中用膳,与她相约过几日上元佳节一同来放河灯,何子岚脸上方显出淡淡的笑容。
仁寿皇帝将谢氏禁锢在永巷,却一直未曾罗列她的罪名。这些日子无声无息,谢氏心里的侥幸又开始泛滥。她一面思索着这后宫中还有谁可用,一方面又挂念着如何挽回圣心。
有罪无罪其实只是仁寿皇帝金口玉言,若她一朝复宠,除却宣平候爷犯下谋逆之罪救不得,府里其他的人想要活命大约不是难事。
谢氏在这里苦苦盘算未果,上元佳节的夜里,一盏金须流苏的方型绢纱宫灯引路,永巷间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至善的乳母齐嬷嬷扶着个小丫头施施然命人打开永巷冷宫的大门,冷冷立在谢氏前头。
“昔日的贵妃娘娘果真能屈能伸,在这永巷冷宫也活得十分惬意。”齐嬷嬷居高临下睥睨着谢氏,露出满满嘲讽的神情。
如今的谢氏身畔唯有那个与她一丘之貉的李嬷嬷,听得齐嬷嬷这番话语不客气,自然要对主子百般维护。她忙着喝止齐嬷嬷道:“你是怎么说话?”
齐嬷嬷斜睨着谢氏,对李嬷嬷却是半分不放在眼中。她以目示意,身后的侍卫抬起一脚便将李嬷嬷踹翻在地。谢氏心间惧怕,惶惶开口道:“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为人奴婢自然要恪尽职守,我这是替主子跑腿传话。”齐嬷嬷哈哈笑道:“公主殿下宅心仁厚,满足你最后的要求,问问你想选择怎么个死法。”
☆、第五百四十三章 报应
谢氏听得齐嬷嬷说出这番话来,却是将半白的发丝轻笼,露出丝轻蔑的微笑,狠狠呸了一口说道:“你不过是个奴婢,却学会了狗仗人势。本宫纵然虎若平阳,又岂能任由你欺负?滚!”
齐嬷嬷毫不客气,吩咐身后两名宫婢将谢氏的胳膊架住,自己使足了力气掴向谢氏的脸颊,在那上头留了五道阔阔的指印。
谢氏挣扎不得,李嬷嬷也被一旁的侍卫制出,由得她被齐嬷嬷羞辱。齐嬷嬷愤愤地一口啐到她的脸上,连怨带恨骂道:“这一掌我是替我家主子赏你,便是你害得她小小年纪失了母亲兄长,你这蛇蝎心肠的妇人,简直人神共愤。”
“你疯魇了不成?瞧着本宫落难跑到这里撒野?少拿莫须有的罪名往本宫头上扣,若本宫真得做下此事,陛下又怎会袖手旁观?”谢氏声嘶力竭地大叫,挣扎着想脱开那两名宫婢的桎梏。
“本宫、本宫,瞧你叫得还这般顺溜”,齐嬷嬷从袖间取出块淡赭色芝兰勾边的帕子,将方才掌掴谢氏的那只手擦了擦,又不屑地将帕子扔在地下。她往乾清宫的方向深深屈膝,再冲谢氏轻蔑地说道:“你说得对,万事自然由陛下圣裁。”
齐嬷嬷前行了两步,离得谢氏更近了一些。她一手拽着谢氏的衣襟,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恨意森然地说道:“你魅惑了陛下多年,大约此时还在做你的春秋大梦。今日我也给你交个底,陛下手上早便证据确凿,容你多活了这两天,不过是为着主子刚诞下的麟儿积福罢了。”
至善为先皇后与早逝的兄长讨回公道的心思十分迫切,前次挺着大肚子入宫,摆出了足够的证据,以此向仁寿皇帝索要处置谢氏的权利。
仁寿皇帝当时顾及着榆林关外的形势不明,不敢贸然答应至善的请求,又怕惹她动了胎气,便更对不起早逝的先皇后与嫡子。父女二人达成协议,仁寿皇帝暂且隐忍不发,一切留待至善产子之后再做道理。
至善许久不曾那般泼辣大胆,力逼着仁寿皇帝答应绝不再对谢氏姑息。
何子岩在榆林关犯下的大罪罄竹难书,又有宣平候府大逆不道,仁寿皇帝只想将毒疮连根拨除,哪里会再给谢氏留下活路。
不待至善旧事重提,他便借着至善麟儿洗三的机会承诺,父女间的协议始终有效。至善不愿给儿子折寿,这才一忍再忍,一直等到儿子出了百天,才腾出手来给母后与兄长报仇。
齐嬷嬷昔日多承先皇后之恩,眼见旧主被人戕害的证据确凿,哪里肯给谢氏一声好气。她奉至善之命将人带回公主府处置,自然想痛痛快快给先主报仇。
谢贵妃听得自己落在至善手中,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清楚,心中自是大骇。她撒泼一般抱住身侧一根柱子,冲齐嬷嬷色厉内荏地怒目而视:“我虽被褫夺了妃位,却也是曾经侍候过陛下的人。若是陛下降罪也是在宫内施行,哪里轮得到你们公主府私设衙门?”
齐嬷嬷本就伶牙俐齿,一口浊气在胸中憋了多年,此刻更是扬眉吐气。她冷冷笑道:“谢氏,整个宣平候府都是谋逆的大罪,一众人犯收在诏狱。男人自当秋后问斩、女的则要罚没为奴。你亦是府里待罪之身,我家主子讨要个把奴婢,本是合情合理。”
任凭谢氏如何歇斯底里,她依旧被侍卫们粗鲁地位起,拿绳索紧紧捆绑,再扔到外头的车厢里。那马车的轱辘特意只用了祼木,才走几步便是颠颠簸簸,谢氏骨头架子如摇散了一般,恐怖到极致的情绪却是扑天盖地。
至善敢公然从宫中掳人,必是得了仁寿皇帝的默许。犯下千般罪过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帝王对自己放手。想到此处,谢氏无论如何不肯出宫,她身子被绑无法行动,一张嘴却开始大声呼救,只望这一番闹腾能传入仁寿皇帝耳中。
一日夫妻百日恩,谢氏死到临头,尤不相信自己这一朵昔时开在君前的解语花化做今日的断肠泪。仁寿皇帝听得何平悄悄的禀报,握着狼毫御笔的手腕轻轻一抖,雪白的折子上落了滴殷红的朱砂印,却是只字未语。
天理诏诏,报应不爽。谢氏戕害先皇后与故太子的证据确凿,滔天的罪行不是君王身畔的缕缕柔情便能换回。一想到何子岩起了夺嫡之意,亦是这恶毒妇人的指使,仁寿皇帝对她便只有憎恶。
守在皇陵的何子岩听得这些消息,便是再心有不甘也只能仰天长叹。
午夜梦回时,何子岩亦曾认真思忖,是打从何时起,自己起了要与何子岑一争高下的心。事到如今,他依旧自认才华不在对方之下,输得不甘不愿。
他不去想为了一己私欲手上沾染多少无辜都的性命,却只是怨天尤人上天待自己不公。他先是嫉恨自己未能托生在似从前的谢贵妃、如今的德妃那样一位金尊玉贵的宫妃腹中,生母是那样卑微若草芥;又恼怒钱得贵做事不周,榆林关里走漏了消息,才引来这场塌天之祸。
想起避入大相国寺的叶蓁蓁,何子岩又认为这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叶蓁蓁惹得自己心动,却又将芳心系在他人身上,还不愿将昌盛将军的人脉尽数为自己所用,才使得自己铤而走险。
甚至还有何子岑、何子岱兄弟,若不是他们太过优秀,自己哪里需要这样急功近利?数来数去,桩桩件件都是旁人的错误,何子岩偏认做自己生不逢时。
何子岩恼怒地吩咐绮罗给他斟酒,却被看守皇陵的侍卫一把收去。侍卫值守在此,明为保护、实则是监视着何子岩与他身畔仅余的两个丫头。
见何子岩目露怒意,侍卫哪里有惧怕之色,只斜睨了一眼两个瑟缩在一旁的丫头,再向何子岩拱手说道:“太子殿下吩咐,您看护皇陵自当斋戒沐浴,这烧酒一类都在被禁之列,还请庐陵伯莫叫属下为难。
☆、第五百四十四章 贼心
彼时陶灼华正留了何子岚吃饭,闻得谢氏落在至善手中,两人都沉默了片刻。
何子岚轻轻笑道:“一报还一报,有嘉柔郡主亡母的手札,母后终于可以瞑目。此时此刻,我到有些羡慕至善皇姐终于报了母仇。”
那一声温婉的叹息里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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