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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婿-果木子-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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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叙面色一展:“大人请先进城。”
    萧澜武服破破烂烂,身上也多处伤,让程邕清点了人数,程邕道:“有四个弟兄没了,其余人虽伤,养一养没大碍。”但跟过来的十几个随从几乎全部丧命。
    萧澜点点头,让人将他们的尸身都找到,运进城去。
    延湄一直跟在他身后,萧澜想她兴许还是有些被吓到,便也没叫她回车里,直接带在马上进了城。
    
    第13章 明暗
    
    濮阳原是颍川最富饶之地,因其北临着黄河与洛水,西又有颍水,土地颇肥,如今虽大不如前,但城郭尚阔,倒不叫人满目荒凉。
    常叙引着萧澜一行进了城,先寻了大夫来给治伤,又派人给濮阳太守送信儿。
    太守大人姓刘,晚饭正吃了一半,闻信忙先跑过来,一见之下,众人满身血气,当即心里叫苦,硬着头皮来见萧澜。
    萧澜衣裳还没换,身上黑黑红红,递了文书,也不客气,道:“烦请大人先给安排个住处。”
    “是是是”,刘太守道:“知道侯爷这几日要到,下官已先寻好了一处院舍,只是离此稍远些,还未收拾妥当,您看要不先到驿馆歇一晚?”
    萧澜见底下人伤口包了个大概齐,便说:“不需,请大人带路就是。”
    太守咧咧嘴,看一眼他身上的伤,光是用绷带缠了两下,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渗,他瞧着都觉得疼得慌,因一面往外走一面吩咐自个儿的小厮去请城中的闵大夫。
    这太守已五十多岁,上有父母下有妻儿,在濮阳呆了快三年,熬的苦兮兮,今春刚辗转托了关系,只等他熬完这最后半年便调回金陵去。因此他也不想管萧澜来此是否受了什么排挤,更不想走前踩谁一脚,再如何,萧澜的爵位还是在的,只要这半年里,萧澜莫找他什么麻烦,他自乐得两不相干,面上过得去就好。
    濮阳城里空宅子不少,之前都被他这太守暗渠渠占了,只不过他占了也没用,一无大把的银钱来修缮,二是修整出来又卖不了带不走,只能闲来白转转,现给萧澜挑的院子是他瞧上甚久的了,心想既然自个儿肉疼银子舍不得修,不如给了萧澜,等慢慢修缮好了,他还能过来瞅两眼。
    院子四进,也算挺阔,只是有些荒杂。
    萧澜转而问延湄:“如何?”
    延湄点点头,眼睛逐一地打量,随从们便开始搬卸东西。
    今儿按说该给萧澜接风洗尘,不过瞧他眼下这模样,吃不成酒,只能过几日再补,太守大人便差人回去叫自个家里备些吃食过来,仆妇们则先起灶烧热水,让萧澜先擦身换衣。
    上下正忙活着,小厮来报:“闵大夫到了。”
    太守道:“快请过来”,又对萧澜说:“侯爷这伤得不轻,胡乱包扎了事可不成,还是让大夫好好瞧瞧,用几服药才放心。”
    说话间进来个布衣男子,背着药箱,应就是那位闵大夫,他见了礼,打眼一瞅,看萧澜绷带还滴着水,显然刚冲洗时根本没经心伤处,便皱眉道:“大人不知伤处不能沾水?”
    太守赶紧咳了一声,心说你医术再高,也不能开口就这么冲啊,萧澜笑了下说:“方才一身血污,是我没留意。”
    事实上他先前真没觉得疼,因只顾着拼杀,这会子坐下来才后知后觉。
    闵蘅不再说话,脸上颜色不佳,手里却极利落,完了又开了两副方子,萧澜瞧了道:“我院中还有几位兄弟也受了伤,劳烦先生也给他们瞧瞧。”
    闵蘅点点头,便直接出去了,太守赶紧圆场:“侯爷莫怪,这位闵大夫就是性子急一些,医术却是整个濮阳城里最好的。”
    萧澜不甚在意,“大夫较真儿些反倒让人放心。”
    “是这话”,太守陪着笑,心说你刚杀了匈奴人,你说甚就是甚。
    等用过饭,大家草草收拾收拾睡下已近三更,这正房里除了那位太守大人咬牙给打的一张新床外,就只余一旧单桌,好在他们大件小件也带了不少,明日开始有一顿忙活。
    延湄坐在床榻上系绳子,——那红绳她打金陵带来了。萧澜想了想,不知打哪儿摸出个铃铛来,给她挂到了红绳上。
    静静躺了一阵儿,身子疲累却睡不着。
    余光扫见延湄,见她闭着眼睛,呼吸匀称,萧澜伸出手指,指腹在红绳上划过,有点儿刺刺的,他屈起手指,弹了下红绳,铃铛发出一连串响声。
    延湄动了动,片刻,转过脸来看他,有些不满。
    萧澜想起一事来,侧过身问她:“你今日,一下便寻到我了?”
    那功夫众人乱聚着,且都变了样儿,他记起来,延湄到了跟前也没叫他,直接就给他擦了把脸,也不怕认错?
    延湄的目光盯着那铃铛,轻轻地晃。
    萧澜用手捏住,铃铛便停了,延湄揪开他的袖子,说:“别挡。”
    她等铃铛彻底静下来,看了萧澜一下,眼里闪着光,然后屈指也弹了那红绳一下,意思就知道刚刚是你故意作怪。
    萧澜没忍住乐了,又问:“你怎一下知道哪个是我?”
    延湄简直觉得他傻,不耐烦说:“就是知道。”
    萧澜这下笑出声来,胸口一震一震,究其根本他也不大清楚自己到底在笑什么,就是想乐,停不住。
    延湄莫名其妙,也不管他,自己坐起来将铃铛弄停了,再分不同的地方和不同的力道去弹系着它的红绳。
    来回好几次,萧澜终于笑累了,扭头看她,“睡吧,白天的事还怕不怕?”
    延湄没理他这话,手伸过来抓着袖子让他把手放在红绳上,萧澜隐约有些明白:“要跟开始那次一样的?”
    延湄眼睛亮起来,真聪明。
    萧澜:“……”
    他摸着先刚的力道和地方动了下,延湄一脸认真,“轻了。”
    萧澜略诧异:“你能分辨出这铃声的差别?”
    延湄让他继续。
    一回不对,两回不对,三回不对……
    萧澜后悔,自己真是闲的才在绳上挂这么个东西。
    早起时允大娘不停地往延湄脚腕儿上瞥,她昨儿前半夜听见正房里有玲玲当当的动静,她知道有些人闺房里爱这个趣儿,在女子脚踝上系个小铃,行房时那小铃便随着时快时慢地响,允大娘捂捂嘴,心道这一路上侯爷八成憋坏了,受了那般的伤都顾不得。
    她也没说劝两句,暗暗想着今儿得把金帐先挂上。
    用过早饭,天儿亮起来,大家伙这才将这院子瞧了个分明。
    荒倒不怎么荒,估摸之前让人简单拾掇过,但整个光秃秃的,有的地方院墙还倒了一半,整修起来得花段时日。
    允大娘陪着延湄转了一圈,边给她说哪里需得先修,哪里弄起来又麻烦,延湄走了一圈,似乎还挺满意,上午便开始给正房里布置东西。
    这回延湄充分做了主。
    她让人将屋里的旧桌搬出去,然后屏风、矮几,妆奁一件件往进挪,每放进一件东西,她便指定了位置,然后过去摸一摸,碰一碰。
    延湄喜欢这样,那是她与周围或物件熟悉起来的特有法子。
    萧澜到外院看了一圈程邕等人,让他们先好生养伤,回来看见房里正进进出出的忙活,他立在院中,正好能透过支开的窗子看见延湄,延湄也看见了他,歪头冲他笑了下。
    她本来已经把屋子里的东西摸过了一遍,但这时看见萧澜,仿佛也想将这些都告诉他,——这是矮榻,放在这里:这是壁桌,放在这里;这是小厨,在这里……她于是将窗子支起来些,将这些物件都轻轻地再摸索一遍,每摸完一样,她便抬头看着萧澜,眼睛又黑又亮,带一点儿笑意,无声的诉说。
    萧澜看着看着,突然颤了一下。
    生出了种奇怪的冲动,——他想要过去抱一抱延湄,然后跟着她将这些东西一并认上一遍。
    ……真是要被这小傻子带傻了!
    他站了一会儿,见延湄似要出来,心里涌起点儿不明所以的紧张,赶紧转身又往外院去。
    
    第14章 过界
    
    休养了三日,程邕等人便躺不住了。
    都是二十出头的儿郎,身体恢复得快,连灌了三天苦药,一个个儿的想飞。
    萧澜天不亮带着人撒出去,晚间披着夜色回来,连着十来天,山林、田间、大街、小巷……濮阳城里摸了个遍。
    程邕指着一片他们刚钻出来的山林道:“这里倒适合演练。”
    萧澜点头:“地高树密,里面开阔,人在里头能集能散,是个好地方。”
    程邕道:“属下还有一个兄弟,当日被侯爷在乌孙救回来后就寻到了他,我们分了两路,得了侯爷要来颍川的信儿后便约在中秋相见,应还有百十来号人。属下不力,未能替侯爷招的更多人马。”
    原这程邕是萧澜在出使乌孙时便识得的,西边河州人,不幸被乌孙人掳去做了马奴,萧澜在乌孙见到他时,他正被一匹烈马拖在后面,奄奄一息。
    萧澜向乌孙的小王子讨了个人情,赌了次射箭将他救出来,方免于他被乱蹄踩死在乌孙。
    因此他得知萧澜要到颍川后,是特意等在江都,如今会和之后,便觉什么都好了,只是人太少些,萧澜道:“几个月的功夫,也是难为你,兵贵精不贵多,你选出来的都不赖。”
    程邕挠挠头,又道:“匈奴人这些天倒没动静。”
    他们白日里时不时出城,这几次倒没再遇见匈奴人,打探些风吹草动便也顺便与常叙报一声,一来二去的城门处的守兵也与他们混了个脸熟。
    “你们探到哪里?洛水边?”
    “是,这几日下雨,洛水见涨,匈奴人多半不敢轻举妄动。”
    “还是得留心些”,萧澜思忖,“将上下游都探一探。”
    程邕领命,他们这日回去的早些,进了院,萧澜见延湄并不在房里,“夫人呢?”
    桃花抿着嘴往西院指了指,“夫人在厨下呢。”
    嗯?萧澜心道,这么稀罕?小呆瓜还会做饭?
    他兀自在刚收拾出来的书房里坐了一阵儿,翻着本地的县志,——住进院子的第二日他便谴人给刘太守送去一百两银子,算是置办这间宅院的钱。刘太守泪眼汪汪的把那银子盯了一下午,天可怜见儿的,除了每个月的那点儿俸禄,他都多久没见过整封的银子啦?可最后又意意思思地给送了回来,直说不敢不敢,这院子也不值一百两,萧澜又派程邕送了一趟,说余出来的当该谢他前前后后的操持,刘太守这才含着热泪收了。
    他觉得萧澜挺厚道,自己也投桃报李,过了两日便将他在任这几年濮阳的大概情形理了一厚沓子给萧澜送了过来。——反正人家就是来巡查的,早晚要看这些。
    看了半柱香的功夫,萧澜觉得饿了,往外扫一眼,没动静,略发了发呆,他脑子里浮现出一片厨里冒烟起火的场面,决定亲自过去看看。

    灶上热,延湄和白倩都在厨里,鬓角渗着汗。
    白倩出身渔家,灶上的事是做惯了的,尤其烧的一手好刀鱼,不过颍川不比金陵,今儿只有程邕几个在河里抓来的青鱼,厨娘帮她剖膛去肚,白倩净过手,将青鱼分作两用,一样片成薄片,先放酱油腌浸,再打了蛋清拌匀,油锅烧得滚热,颠勺爆炒,盘底铺了姜丝、胡椒和瓜片,看着就让人想吃。
    延湄吸吸鼻子,眼睛忍不住在那鱼上转来转去,白倩又将余下的青鱼切成大块儿,用油炸得表面金黄,调了酱醋酒糖,用底油勾汁,调汁一烹入油锅,香气四溢,勾的人肚子咕噜咕噜叫。
    萧澜闻着香味儿进了院子,厨里并没有他以为的兵荒马乱,而是炊烟混着饭菜香,他看延湄系了条青布围裙,站在灶旁,一下瞄一眼灶上的坛子,一下又盯着白倩。
    厨娘瞅着他过来,忙道:“哎呀,侯爷怎到这里来啦!院子里烟气重,可别熏着您。”
    延湄和白倩听见声都转过身,眼下天还热,俩人都是一头汗,延湄蹲下在两个土灶上查看两眼这才出来,桃叶忙用帕子给她擦汗,白倩身边还没有丫头,也不多事,就默默站在延湄后边。
    萧澜看一眼灶上的两个坛子,问:“这是做什么呢?”
    延湄说:“肉。”
    萧澜点点头,他在寺中呆的时日久,回来后虽不是全然食素,但平时偏清淡,厨娘顾着他的口味,肉食倒做的少,他估么着延湄是嘴馋了。
    晚饭上桌,萧澜吃了两口便心中有数,——白倩平日定是留了心的,他不爱吃肉但吃鱼,口味偏甜偏淡,白倩两道菜做的恰到好处。
    她懂得投其所好地讨好,萧澜再看一眼对面的延湄,她正用菜叶倦了条软烂的焖肉,上边铺一层雪里红,吃得两个腮帮子鼓起来,全没看出他眼里的微妙。
    萧澜放下筷子,悠悠擦了擦嘴角,挑眉问她:“做了两坛子,吃得了么?”
    延湄也不着急答话,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又慢慢喝了口汤,才说:“给你吃,还有他们。”她往外院的方向指了指。
    ——她说的是程邕等人。
    难得。但也该是这样。
    可心里却禁不住更微妙起来,他自觉如今已很能懂一些延湄的想法,渐次看出来延湄也不是不爱说与旁人说话,而是有时这“旁人”根本不在她的眼里。
    她把自个儿周围画了个圈,只愿意搭理这个圈以内的。
    ……眼下有旁人被划进了这个圈里?
    萧澜的手指轻轻敲了下桌角,绕了个大大的弯子:“该当这样,前些天伤都没好,不能吃油腻的,你操心着他们我也省心。”
    延湄身子往前探了探,眼睛眨啊眨,说:“你跟他们一起,我是想着你。”
    不把他好好养着,她的桃子不是更没影儿了?
    “……”
    猝不及防被喂了口蜜,萧澜一时没反应过来,桃叶在后头听得脸都红了,赶忙帮着解释道:“侯爷这些天总在外面,有时饭也吃不上,夫人记挂着,今儿打早上就开始做磁坛焖肉了。可不好做,火要慢,得烧砻糠,离不了人,得三、四个时辰呢,把夫人热出一身的汗。这肉能带着,夹了薄饼和咸菜,吃着香还顶饿。”
    桃叶其实真拿不准延湄是不是这个意思,但好儿都往自家主子身上挂她还是明白的,没成想说完延湄仔细看了她一眼,对她点了点头,正是这个样子。
    萧澜不说话了,他本已经放了筷子,这会儿便又拿起来,学着延湄刚才用菜叶卷了肉片,一入口酱香浓郁,肉片软糯滑嫩,完全不腻口,味道竟意外地不赖。
    ——他又吃了第二片。
    晚间延湄开始闹渴,她眼睛也不睁,皱着眉嘟囔,“桃枝儿,要喝水。”
    萧澜起身去给她拿水,拿过来了延湄却还躺着,只张着嘴要喝,萧澜顿了顿,只得一腿屈着探过身子扶她,亵衣擦到红绳,铃铛微微晃起来,萧澜一手扶住了延湄肩膀,想着她多半要拍打自己,因为他过了界。
    延湄喝了口水,感到有人靠近,果然推了一把,半睁开眼睛来看,待瞧清楚是他,便又松开了,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继续喝。
    她渴得厉害,三五口喝了个精光,有水洒在萧澜的手指上,她本能伸出舌头一舔,尝到水,索性将他的手指含进了嘴里,吮了两口。
    萧澜:!!
    他整条胳膊一麻,杯子掉在了延湄胸口,延湄皱眉哼哼,又觉得吮不出水来,推开他的手翻身睡了。
    萧澜在床上怔了半晌,缓缓吁口气,自己也渴得要喝水。
    一杯温水下肚,他静了静,忽想在京里时延湄并没有半夜喝水的习惯,似乎……是这几日才时不时地半夜闹渴。
    饭菜咸了?抑或者延湄还是认地方,尚且未能适应过来?
    萧澜敛了心神,犹豫着要不要现下把延湄叫醒,问问她在家里时可有这个习惯。
    正想着,外头轻轻叩了两下门,桃叶轻声禀道:“侯爷,侯爷?”
    “何事?”
    桃叶听人醒了赶紧说:“程大在二门,说有急事寻您。”
    萧澜披了衣服出来,看了眼屋里又吩咐,“进去守着吧,看夫人再叫人。”桃叶忙应声进了屋。
    出了二门程邕果然正等着,见了他便立时报说:“侯爷,匈奴人多半要攻汝阳。”
    
    第15章 断指
    
    汝阳郡在颍川东面,处洛水上游,河床相对较窄,且中间没有泥滩,水势虽大,但强行渡河也不是没可能。
    萧澜边走边问:“常叙可知晓了?”
    “属下先回来报了侯爷”,程邕与他一并上马,“常将军那里也有探子,这会儿应是得着信儿了。”
    ——怪不得这些天濮阳没动静,只偶有小股兵马前来挑衅,原打的是汝阳的算盘。
    一行人快马疾鞭直奔守城处,常叙显然已得了消息,正在点人,萧澜道:“将军要如何?守还是援?”
    “自然要援”,常叙带茧的手指点点地图,“汝阳就在咱们东面,之前匈奴人未曾能打过来,是因他们只能由北往南攻,颍川仗着洛水这道屏障,尚且能占些便宜。但倘若汝阳不保,颍川立即便东、北两面受敌,是以汝阳必救。”
    萧澜颔首:“那将军打算怎样救?”
    “现就点兵,派人直奔汝阳。”
    萧澜略微蹙眉,常叙看他一眼,脸色沉下来,“侯爷有话要说?”
    萧澜直接了当道:“将军,我倒认为与其派兵前往汝阳,不如咱们也就此渡河,杀入匈奴后营。”
    “渡河?”常叙浓眉一挑,“侯爷刚来颍川,多半还不熟悉地形,可知近万人渡河要多久?”
    他这话说的算是客气,实际意思是,——你没有打仗的经验,不要多言。
    萧澜这个郎官虽有巡查之职,能查太守政绩,也能巡一巡颍川军务,但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他无权强硬命令,尤其是对着一帮沙场里摸爬出来的老兵。
    常叙当日瞧过他的悍气,可真打起仗来,光有悍气是远远不够的。
    萧澜又看一眼地图,时间耽误不得,常叙更顾不上再听他说话,径自前去点兵,萧澜默然,去披了件薄甲过来道:“既如此,请常将军算我一个。”
    常叙眉头拧起来,按着刀柄看他,萧澜道:“怎么,将军怕我把你这一万两千人马拐跑了?”
    “自己带出来的兵,要是随随便便就听了旁人的令,那是我的毛病”,常叙并不受激,萧澜手下的人虽不多,但厮杀起来确实勇猛,让他们一同前去也能激发士气,常叙担心地是萧澜并非他手下将士,刚刚又明显不赞同直援汝阳,半路若生了旁的主意,难免对军心有扰,到时自己是处置还是不处置?
    “军令如山,侯爷可明白?”
    “自然”,萧澜心里清楚他的顾虑,正色道:“我既然在将军这里请了令,那便与将士们都一个样儿,若有所违抗,该杀该罚全由将军做主。”
    “好!”常叙颇喜他这不绕弯的性子,立即叫来手下另一名副将张彤,吩咐他与萧澜即刻出发,又玩笑般补了一句,“我濮阳兵马不多,这些儿郎的性命可交给侯爷了。”
    “将军放心,我带出去,自然也得给你带回来。”
    三更冒头,夜色深深,一万两千人马疾奔汝阳。

    侯府里。
    延湄睡的不甚熟,翻了两个身,她又喃喃:“还要水,渴。”
    桃叶凑近了去听,拿了水,小心翼翼地去扶她,一碰到她的肩膀延湄便醒了,她鼻子抽了抽,自己坐起身来,看一圈床榻,问:“怎是你?”
    桃叶忙道:“方才程大有事要禀侯爷,侯爷便出门了,走时吩咐婢子等夫人醒了给您说一声。”
    延湄半低着头,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咕咚咕咚喝了水,直着两个眼睛发呆。
    桃叶心里头挺紧张,——她刚刚一进来就看到了床间系着的红绳,尽管不能完全猜出来是怎一回事,但总觉得自己是发现了甚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她声音压得低低的,惴惴道:“夫人放心,婢子的嘴就像貔貅,绝不会朝任何人多说半句。”
    延湄抬眼看她,桃叶一脸郑重,抬手捂着嘴比了比,延湄也瞧不出在不在意,只又开口:“多久?”
    “啊?”桃叶没太明白,以为延湄是问她能把这件事守多久,于是说:“一直一直,直至婢子入了土,做鬼也不会同旁人说的。”
    “……”
    桃叶个子小,长得憨头憨脑,眼睛瞪得溜圆,一副指天起誓模样,延湄鼓着嘴,慢慢趴倒在床上,在红绳下面看靠外的半边床榻。瞧了半会儿,她伸手过去,轻轻摸了摸,——已经凉透,看来至少已走了一顿饭的功夫。
    延湄把身子正过来,复又平躺着闭上了眼睛。
    桃叶这下才明白过来,她方才应是问“侯爷走了多久”,而不是问自己,好丢人啊,她靠在脚踏上捂住脸。

    五更,常叙在城墙上巡查一圈下来,右眼皮一跳一跳,他用力搓搓脸,略微有点儿心神不宁,站在案前瞅着地图发呆。
    ——怎么到这功夫还没有看到汝阳方向点起狼烟?
    一般如此只有两种情势:一是兵强粮足,尚不需他援;二是……城内遭了偷袭,根本来不及点起烽烟!
    常叙微一激灵,腾起两分不大好的预感。
    他再次将目光锁在地图上,手指沿着汝阳来回画圈,——倘若真的是城内遭了偷袭,那匈奴人如何进的城?
    东西两面都不可能,北面……北面除了有东西走向的洛水外,稍往南,还有一条南北走向的颍水。颍水在颍川以东,却正好由北往南穿过汝阳城,城内定然修有暗渠。
    常叙手指一僵,抽口气,糟了。
    若是匈奴人也想到了这个,并找到暗渠偷偷进了城……
    “钱鹏!”他狠拍了下桌案,急声吩咐:“你即刻再带一千人前去接应张彤和颖阴侯,汝阳暂管不了了,务必将他们带回来!”
    他不能再多调人马,以防匈奴人有后手。
    卯时过去,天色已明,只阴沉沉的,辰时末,开始下起雨来,常叙心里绷着弦,顾不上愈来愈大的雨势,在城墙上走来走去,却仍不见萧澜等人的身影。
    午正,城内的钟声敲响,雨点已如幕帘一般,将人的视线隔得迷迷蒙蒙,城墙的兵士忽指着远处隐隐约约的黑点儿喊道:“将军将军,好像是他们回来啦!”
    是回来了。
    汝阳城破。
    一万两千人马,不算后面的一千人,出城时强兵劲马,此刻,满身泥血,或死或伤,只余不足七千人。
    常叙牙关发紧,硬硬的胡茬随着下巴抽动两下,他握刀在手,痛声道:“今日是我决策有误,枉送了五千多名兄弟的性命。兄弟如手足,我当……”
    “将军!”手下的兵士登时阻道:“不是将军的过错,而是匈奴狗早有预谋!”
    他们去的晚了,探到的消息也晚了。
    匈奴人早在大半个月前就已经暗中派人摸着颍水的暗渠进城,昨夜攻城,里应外合,萧澜等人到时汝阳几乎已然失守,匈奴十万大军,进城一大半儿,另有三万人便等在路上伏击援军,意将他们逼近城中生擒。
    萧澜带人断后,张彤在前拼死杀出重围,一路疾驰,直入了颍川地界才得以脱险。
    常叙眼眶通红,雨水顺着他的眉毛往下流,“昨夜该听侯爷一言,是常某自负了!”
    “不”,萧澜浑身湿透,身上的薄甲只剩一半,不伦不类地挂在肩上,一手扣住常叙握刀的腕子,“即便我们昨夜偷袭了匈奴后营,也是来不及了。匈奴使团九月要进金陵,汝阳盯了怕不是一日两日,入京前,他们誓要拿下几城张狂一番,怪不得将军。”
    常叙扫过雨中的伤兵,想到那五千人连尸首也要被砍烂,汝阳城中此时应正被屠城,心中又恨又痛,腕子微微打颤,萧澜往下看了一眼,心中不比他好受,说:“我答应过将军,将他们怎样带出去就要怎样带回来,而今五千兄弟命丧他城,是萧澜未曾护好。兄弟是手足,这一场,我记在心里。”
    说罢,旋到在手,手起刀落,断掉了左手小指。
    他下手利索,哼也没哼一声,但十指连心,鲜血滴在靴上,脸色也禁不住发白。
    常叙霎时静了。
    “快去请闵大夫!”他连声喝道。
    雨幕泛白,自各人身上小股小股的浇下,最后混在一处。

    萧澜回到府里已是未时,小厮过来给他打伞他也不用,雨水顺着他的袖口、衣摆往下淌,带着淡红色。
    进到内院,延湄正在廊下伸着手接雨,允大娘在旁边劝她进屋,白倩也陪着。
    萧澜站在侧门处喘了口气,允大娘眼尖先看到了他,只是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赶紧道:“侯爷回来了。”
    萧澜从游廊一侧绕过来,所过之处全是水迹,快到近前时,白倩颤着嗓子低呼了一声:“侯爷的手!”
    萧澜轻缓地将左手背过去,说:“没什么大惊小怪,让人烧了热水来,都不必候着,下去罢。”
    白倩脸上的害怕还没有退下去,双眼里涌上了泪,使劲儿稳着声音说:“那,那侯爷叫大夫给包扎过了么?”
    她刚刚已看到了缠在小指上的纱布,只是这当口关心则乱,全不知说什么好。
    萧澜点点头,径直进了屋,延湄跟在他后面,自打他进了院子,一直怔怔的,萧澜也没说话,拿起砂壶,直接对着壶嘴儿灌了几大口水,喝完才转身看她。
    延湄嘴微微张着,把他从头看到脚,甚至连他脚边滴下的一小滩水也没有放过,最后,目光才落在了他背在身后的左手上。
    她伸出两手去拉萧澜的袖子。
    一下没拉动,再一下,还是拉不动。
    她扬起头,乌黑的瞳仁里泛起明显的烦躁。
    萧澜松了劲儿,任她将胳膊拽过来。
    昨晚还是长长的五根手指,这时只有四根了……小指被厚厚的纱布缠着,渗出红色的血来,延湄眼睛一点一点瞪大,似乎不知为何如此。渐渐地,她的呼吸发起急来,胸口快速起伏,像要喘不上气。
    “啊!”她发出一声压抑而急促地低喊,整个人发起了抖。
    
    第16章 试探
    
    萧澜还从未见过她这般,一时顾忌不了旁的,忙用另一只手拢住她的肩膀,压在自己身前,一下下拍背顺气。
    延湄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在他湿透的胸前乱拱乱动。
    萧澜皱皱眉,往前两步,直接将她推抵在床柱上,松开肩膀,转而捏住她的两鄂,迫使人抬起头来。
    “怎么了?”他问。
    近在咫尺,他发觉延湄并没有哭,甚至眼中连泪意也无,只是眼神带了些莫名的凶意,像是随时准备咬架的小奶狗。
    萧澜不明白,手上稍用了力,又问:“怎么了?说话。”
    延湄的喘息还没有平复,萧澜身上湿漉漉,这样迫近她,让她觉得嗓子疼、手疼、心口也一扎一扎,她开始挣动,嘴里说:“难受,疼!”
    她从未有过这样子的感觉,像是有人揪着她的心口,难过得很,可不明缘由。
    “哪里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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